【我和媽媽的這輩子】(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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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3-06

作者:忘川流年
字數:12711
2022/03/05

Part1_甦醒

  夜,深了,但是燈光還很亮,房間內很安靜,只能聽到監視器的播報聲不斷 重複著響起。

  一張圍滿儀器的床鋪上,匍匐著一位疲憊的女性,她剛剛失去了丈夫,現在 她不能失去兒子。

  而床上的我,正在從我的夢中漸漸醒來。

  「提前甦醒了啊。」我感到我的身體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又是不幸的家庭,算了吧,繼續睡一覺,去下一輪好了。」我緩緩睜開眼, 找到身邊維持我生命的儀器,我打算關掉儀器,好讓我這具身體死去。

  我動動手,發現身體裡已經沒有多少力氣,我只好使用一下我的能力,先把 身體修復一些,然後便動手了結自己。

  「這樣的程度應該足夠了。」我抬起右手,慢慢地伸向了機器上的控制器—

  「兒子——」

  忽然間,一陣女性的哭聲傳入了我的的耳朵,我那抬起的手臂,也被她緊緊 地握住了。

  「你終於醒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我轉過頭,看著我面前的「媽媽」, 十幾年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像這樣憔悴。

  「不幸的家庭啊。」看著她欣喜而泣的樣子,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那就再等會吧,等她睡了。」我便假裝睡去,可是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她 一直在我身邊沒有睡去。

  「媽,你去睡會吧。」我對她說。

  她擦了擦通紅的眼睛,強行做出笑容對我說:「媽媽不困,讓我陪在你身邊 好了。」「真是麻煩!」我暗罵了一聲。

  值班的護士發現了我的醒來,她走到我身邊,勸說她:「你去休息一下吧, 你的孩子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們這裡都看著呢。」她趴在我的床邊搖著頭,直直 地看著我,默然無聲。

  護士又勸說:「你已經守了兩天了,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這樣你兒子 也不會擔心你啊。」護士看來想旁敲側擊地勸導她,而我也順著護士的說辭勸她 離開,可是她卻仍然不為所動。

  不知為何,她又啜泣了起來,她握著我的手對護士說:「我要好好看著我兒 子,我不能讓他……」護士只能放棄地離去,而我卻有些吃驚。她的判斷是對的, 如果我的身體還是之前那種情況的話,是不可能撐過24小時的。

  可是這情況連醫生都判斷不出,她怎麼會……

  「難道是她讀出了我剛才的思想,她是一個潛在的讀心者?」我忽然緊張了 起來,而監視儀器的聲音也驟然變得尖銳起來。

  聽到這不詳的聲音之後,她立即驚恐無比地衝出去呼叫醫護人員,我也意識 到自己的失態,重新控制住了身體。

  一陣虛驚之後,醫生不免對她埋怨了幾句,而她則在哭泣中誠懇地向醫生道 歉。

  「對不起醫生,是我……」我忽然感到有些心酸,可是我已經見過太多的悲 歡離合,她的楚楚可憐,並不足以讓我改變我的想法。

  「對了,她是怎麼感受到我想要自盡的想法的呢。」剛才是我太緊張了,查 看了這十幾年的記憶後,我確認她只是個普通人。

  「難道她剛才的行為僅僅只是她的直覺嗎?」「算了,等她睡了我就速戰速 決。」我這樣想。

  或許是看到自己的兒子終於醒來了,她一直繃緊的神經也終於鬆弛了下去, 沒過多久,她便趴在了我的床邊睡著了。

  「是時候了。」我睜開眼,打算按原計劃殺死自己。

  就當我準備動手時,處在熟睡中的她忽然泣淚出聲。

  「兒子,你不要離開媽媽……」「……」「好像,曾經有個人也這麼對我說 話來著……」「不……不……不,是曾經我,對另一個人說著這樣的話……」淚 水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溢位,所有的監視器也響起了劇烈鳴叫……

  「媽媽,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Part2_怪人

  半個月後,我順利出院了,醫生非常吃驚,但也只能歸結我年輕,身體恢復 能力強而已。事實上他也沒說錯,我身體的恢復能力的確很強,只不過有些超出 他理解。

  出院後,我和媽媽一起坐火車離開了醫院所在的城市,回到了我們的小鎮。 這是中國中西部的一座小鎮,景色優美,氣候宜人。不過本地人大多出去找工作 了,記憶中我小時候繁榮的小鎮此時顯得有些寂寥。

  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去市裡的高中上學了,也正是在這個畢業的暑假,我懇 求父親帶我一起跑運輸,結果卻遭遇了不幸。媽媽一直都非常自責,因為原本她 才是父親的搭檔,她堅信如果是她在的話,一定可以避免這場悲劇。

  我試圖安慰媽媽,卻發現我們之間除了母子之情,少有真正的交流,不過這 也是世界上大多數血親之間的常態。雖然我有信心改變這種狀況,但也需要慢慢 的來。

  兩週後,我便去了市裡的高中,這所高中每隔兩週才放一次假,這著實讓我 有些不爽。不過這也是這個國家的常態,我必須去適應。我也想過用我積累的經 驗和智慧去做些什麼,不過想想還是放棄了,如果我表現出遠超同齡人的思維和 智力,我想著只可能給我帶來麻煩。

  畢竟我不是一個普通人,我是一個異人。

  超能力者,變種人,異能者……有很多對我這類人的稱呼,在英文體系的官 方稱謂中,我們被稱為「Stranger」,不過不是陌生人的意思,如果用漢字來表 達,最切合的翻譯是叫「怪人」,官方一點的說法是叫「異人」。

  對於我這種沒啥戰鬥力的異人來說,一旦暴露自己,大機率會陷入悲慘的命 運,就像我最初激發潛能,成為他們所說的變種人那樣。

  那是我人生中最悲慘的記憶,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刻意迴避這它。它就 像一塊火紅的烙鐵,在我的靈魂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疤痕。哪怕我的靈魂經歷了 多次重生,那灼痛的感覺依然會讓我在夢中窒息。

  這一次的重生,我原本打算在二十五歲醒來,可是致命的傷害讓我醒來的時 間提前了快十年。對一個無比成熟的靈魂,讓他重新經歷少年的成長曆程簡直就 是折磨,這點我早已經體會過了。

  當發現自己距離計劃醒來的時間還差很多時,我便打算放棄這次重生,透過 自殺來開啟下一輪。我知道這樣對「我」的親人非常無情,但遠超常人的經歷已 經讓我趨於理性,冰冷和理智才是我的行為準則。

  就在我幾乎要動手時,我還是放棄了,讓我放棄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性, 她長得不高,和丈夫長期在外輾轉的生活,讓她看上去顯得十分瘦弱,她的脾氣 也不好,文化水平也不高,或許是生活的艱辛塑造了她,和人交流時她顯得有些 固執甚至是蠻橫,這是我在記憶中對她的印象。

  但就是這樣一個和睿智毫不搭邊女性,用她那近似不講理的母愛,擊垮了我 堆積多年的理性大壩。我決定陪在她的身邊,直到她安詳渡過一生。

               Part3_草莓

  自從父親出事之後,媽媽便忙著處理後事,大半年之後,判決終於下來了, 肇事方和保險公司陪了不少錢。忽然一下子拿到這麼多錢,這個天天想著掙錢女 性卻顯得有些迷茫了。

  那天剛好是學校放假,我從市裡做一個小時的中巴車回到鎮上。下車後,媽 媽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車站等我。

  自從她失去自己的丈夫後,我便成了她唯一的寄託,每次放假回家,她都會 在車站等著我,我知道在她心裡已經天然對坐車產生一種恐懼,這是一種無端的 恐懼,但作為過來人的我卻很是理解。

  車站離家只有不到5 分鐘的路程,我一路小跑回家,開啟門後,看到媽媽正 在廚房做飯。

  「兒子,桌子上有草莓。」我放下書包,拿起桌上的草莓吃了起來,看著她 在廚房忙碌的樣子,我拿起幾顆草莓走了過去。

  「媽媽,你也吃一個。」我把草莓遞給她,她卻笑著搖搖頭。

  「你吃吧,媽媽在做飯呢。」我又把草莓遞到她的嘴邊,對她說:「你吃一 個唄!」她笑了笑說:「媽媽不愛吃草莓!」我感到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困惑。

  我困惑為什麼我這樣的「老妖怪」,竟會產生少年的心境。

  「難道我不應該嗎,我曾經也是個少年……不是嗎。」情不自禁地,我眼眶 溼潤了,剛才一瞬間,我的精神彷彿回溯到了我的少年時代,在那個陰暗地小房 子裡,在天寒地凍中,我和我的母親,圍在火爐旁分吃著一個黑麵包。

  我鼻子酸了,淚水溢位,這讓媽媽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了孩子,不就吃個草莓……」還沒等媽媽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我 便撲到了她的懷裡。

  「媽媽,我愛你!」今天的晚飯異常豐盛,之後我才瞭解到賠償款的事情。 原本她是不想和我提的,她擔心我會想起我的父親。

  只不過我今天的異常舉動,好像拉近了我們的距離,媽媽彷彿也覺得我長大 了,開始向我徵求意見。

  媽媽她有一點想要經商的念頭,她的好姐妹們也安利了她某某投資的機會。 老實說當時我內心在暗自發笑,畢竟我真實的社會經驗比她不知到要高出多少。

  如果這筆錢我能夠帶出海外,讓它滾個幾番都不是問題,但問題在於我現在 只是一箇中學生,還是表現的非常普通的那種,那些不符合我身份的事情我想想 還是不要去做為好。

  考慮了一下後,我勸說媽媽用這筆錢購置房產,而且是我們市裡的房產。不 過我勸說她的理由可不是什麼資產增值之類的經濟術語。

  我只是對她說:等我大學畢業了,就算回老家工作,也只會去市裡找,因此 現在可以提前買好房子放在哪裡,就算出租也好。

  聽到我的理由之後,她毫無猶豫的接受了,甚至都不用我去反駁那些她聽說 的「賺大錢」的機會。

  這一頓飯,我和媽媽吃的非常開心,她甚至吃掉了三分之一的草莓。是啊, 有誰會不愛這種香甜多汁的水果呢?如果她說不愛,那隻能說明她更愛你。

               Part4_決定

  轉眼進入了高中第二年,整個班級的學習氛圍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雖然我的 成績一直都非常穩定,但老師還是要求我更進一步。畢竟在他看來,我的課餘興 致實在浪費太多時間了,今天看《世界珍稀動物圖譜》,明天看《北極大探險》, 他覺得我應該全身心地投入學習之中。

  可我是在學習啊,這些知識我可都沒了解過。哦,她說的是高考,高考麼, 我根本不在意這事情好麼。就算我沒有學位,我也可以過得比絕大多數人輕鬆。

  老師見她的勸解無效,於是乎,她找來了我的媽媽。

  那天我回到家,媽媽照例做了一桌我喜歡吃的菜,晚飯後,我和媽媽一起去 小鎮的河邊散步。

  說是河,其實頂多算是條小溪,小溪邊長著不少草甸子,夏天的時候,有不 少人會到草甸子上玩耍。不過現在是秋季,草甸子已經枯了,好在天氣還不算冷, 野菊花也開得旺盛。

  我和媽媽手拉著手漫步在河邊,互相說著各自生活中的趣事。這一年多來, 我和媽媽之間情感越來越好。現在我已經真的把自己當做了她的兒子,享受著她 那有些倔強的母愛。

  「兒子,你老師找過我談話了。」聽到媽媽的話,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我和媽媽一路走著,聽著她絞盡腦汁地運用著她不多的文化量,和我訴說著 一點一滴的大道理。

  見我好像有些無動於衷,媽媽有繼續組織詞語,試圖勸說我。

  我內心有些笑笑,我知道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她會繼續用她獨有的方式來勸 說我。她不會給我威脅或者壓迫的感覺來讓我就範,而是會慢慢地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我再也受不了她這細水長磨的功夫。

  我一直覺得媽媽的這種性格是另一種的固執、倔強,只是今天,我突然覺得 她是如此的可愛,如果我們生活在歐洲,我一定會忍不住親她一下。

  不過我還是忍住了,媽媽她是一個傳統的女人,我怕給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惑。 眼見媽媽有要繼續磨我的心性了,我笑了笑,轉過身抱住了她的肩膀。

  「媽媽,我一定會考上好學校的,我保證!」

  接下來,我的成績飛速提升,事實上這確實很簡單。雖說考試並不等於知識 運用,但我畢竟不是小孩子,更不是普通人,我是一個異人。

  人類為什麼一直封鎖異人的資訊並對其展開絞殺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 我們比起人類更加出色。而這種超越是全方面的,一個異人或許沒有強大的超能 力,但他在身體素質和精神耐受方面都會比普通人高出不少。當然除非是極端的 變異者,他們的能力側重太過極端,有些素質可能比普通人還低。

  看著我的成績節節高升,媽媽開心溢於言表,這是自父親出事以來,笑容第 一次長久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就這樣,一個學期過去了,我的成績穩穩地排在前列。看到我這樣出色的表 現,媽媽的生活也逐漸從悲傷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和父親跑了十幾年的運輸, 雖然去過那麼多地方,卻少有駐足觀賞的機會。她開始嘗試著結交新的朋友,和 姐妹們一起外出旅遊,不過都不是太遠的地方,她生活的重心依然放在我的身上。

  從這個學年以來,我也給自己制定了目標,不過不是學習上的事,那事情花 不了我多少精力。我現在正專注於恢復我的能力,雖然慢慢等待能力便會恢復, 不過我現在不是沒什麼正事可做麼。

  我曾經車禍的創傷已經早就被我徹底修復了,當然,傷疤還是要留著的,否 則一準得出麻煩。然後我逐漸將我的身體,調整到我曾經習慣的狀態。我不知道 我現在的身體還能繼續發育多久,但我不想再慢慢等了。

  隨著我的能力逐漸恢復到一定程度,我也開始慢慢地調整我身體的狀態,我 曾經習慣的身體差不多是175cm/65KG,和我現在的身體有些差距,好在我現在正 處於青春期,在周圍的人看來我也屬於正常發育,如果過了發育年齡,那我只能 保持現狀或者換個身份了。

  每天白天上課,晚上冥想,我本以為我就會這樣度過我的成長階段,只是在 高二的第二個學期,我發現了一件事情,這讓我不得不陷入的深思。

  新的學期開始後不久,我發現媽媽有情人了。一開始我並不在意,畢竟我的 心理早就成熟了,對這些男女之間的事情也見怪不怪。從生理上說,媽媽這個年 齡,正是慾望最強烈的時間段,她如果去找情人的話,說明那場車禍的陰影正在 散去,我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一開始我是這樣想的,只是沒過多久,我便意識到一個問題。

  當初我為什麼留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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