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一）

    十里風沙，一路黃塵，晨光如晦，遠近無聲。一條寬闊平長的官家驛道，竟然人跡寥寥，不見繁喧。驛道的兩旁，荒草聯袂，亂舞蒼涼，僅有一幅破損不堪的布旗探出頭來，迎風獵獵，以證人煙。

    長風浩蕩，一輛馬車隆隆地背風馳來，聲勢益加迅猛難遏，只是拉車的馬兒都已氣喘如雲，渾身大汗，顯然是到了強弩之末。

    &ldqu;阿柱，停下吧，咱們就在此地稍作歇息。&rdqu;一個少年掀開馬車的錦簾，探頭向趕車的下人說道。

    &ldqu;是的，樂少爺。&rdqu;阿柱答應一聲，發力拉緊了韁繩。四匹訓練有素的駿馬受了人約制，頓時放緩了腳步，小跑出十餘丈，穩穩地立定了腳跟。

    &ldqu;小姐，關家小姐，樂少爺，前面路邊立了一面青旗，興許是賣茶水的，你們歇著，我過去瞧瞧。&rdqu;阿柱說著，跳下駕座，撥開長草，徑向布旗去了。

    少年見他離去，自車廂中一步跨上駕座，抱劍卓立，極目遠眺。風勢蕭張，飄飛起他的鬢髮衣帶，憑顯出俊朗疏狂。車內尚有二名少女，都是錦繡衣裙，姿容秀美，各自長劍隨身，英氣颯然，顯然都是世家名門的子。

    二名少女先後下了車，其中一個著粉色衣裙的四面張望了一番，自語道：&ldqu;這可奇了，時候還只是辰巳之交，怎的偌大的一條官道上竟然空無一人？&rdqu;說著仰首招呼車頭上的那少年，道：&ldqu;喂，樂兄，你可瞧見什麼了沒有？&rdqu;

    那少年縱身跳下車頭，答道：&ldqu;風沙滿目，盡是迷離，前程未卜，只怕是險惡的多，二位姑娘，不如及時折返了吧。&rdqu;

    粉衣少女聞言大笑，道：&ldqu;樂兄什麼都好，就是行事過於謹慎了些，這旅途風煙，隨來隨去，不巧咱們趕上了，也是極為平常，未必就兆了什麼兇惡，如此便要折返，樂兄也太小瞧我唐宛兒了。&rdqu;

    少年一笑，正待答話，草叢裡卻忽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呼哨，接著四下裡人影閃動，傾刻圍，已將三名少年男女困在當中。

    少年見來人各持刀劍，衣衫襤褸，目露兇光，不由心中暗驚，抱拳說道：&ldqu;各位兄臺，在下等年輕識淺，途徑貴地，或有禮數不周，得罪了各位，還望各位海涵，在下先謝過了。&rdqu;說罷躬身一揖。

    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黥面少年見狀冷笑一聲，道：&ldqu;小子，你也不用裝模作樣了，咱們兄這般架勢，明擺著便是要劫道奪財，你若是識趣的，便將財物乖乖奉上，或者還可留你三人一條性命，如若不然嘿嘿休怨你老子我心狠手辣。&rdqu;

    三名少年聞言面面相覷，唐宛兒忍俊不禁，俄而縱聲大笑，良久方歇，道：&ldqu;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毛賊，可知道劫的都是什麼人麼？罷了，諒你這山野村夫也沒見過世面，便讓我說與你知道吧。&rdqu;

    唐宛兒說著，移步上前，下頜微揚，露出一臉驕矜之色，道：&ldqu;我左邊這位小姑奶奶乃是臥虎山莊大小姐關士韻，我右邊這位大少爺，乃是&lsqu;萬國奇葩&rsqu;的少當家樂辰，至於你姑奶奶我，乃是飛鳳山莊大小姐唐宛兒。哼你問問自己，有幾個腦袋，敢來劫咱們的道？&rdqu;

    黥面少年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你若不說，我倒真有些眼拙，認不出你們這三隻俗物臥虎山莊，飛鳳山莊，萬國奇葩嘿嘿，今日總算遇著肥羊了，眾家兄，皇天眷顧，扯來一陣好風，以後好吃好喝好姑娘，全看今日這一遭，都別手軟，給我拿了！&rdqu;

    那一眾嘍羅轟然相應，發一聲喊就要衝上前來。樂辰見狀，一步搶上前去，喝道：&ldqu;且慢！我有話說。&rdqu;

    黥面少年一聲冷笑，道：&ldqu;你還有什麼廢話？&rdqu;

    樂辰道：&ldqu;這位兄臺。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眾位好漢不過是求財，何必兵戎相見？不如這樣，兄臺只管說個數目，若是小支付得起，必定雙手奉上，咱們兩下里安好，免傷和氣。&rdqu;

    黥面少年冷哼一聲，道：&ldqu;咱們投身綠林，便是在刀口上討飯吃，求的是財帛，可不是安好。不過你既然劃出了這條道兒，我便接著，只消拿一千萬兩銀子來，爺爺今日便容你等自去，倒也省卻了麻煩。&rdqu;

    &ldqu;什麼？一千萬兩？&rdqu;唐宛兒柳眉倒豎，怒道：&ldqu;你莫不是傻了，病了，瘋了？就憑你們幾個不入流的小毛賊，也敢獅子大開口？今日非但分文不給，姑奶奶還要把你的耳朵割下來，讓你長點兒記心。&rdqu;

    唐宛兒說著，嗆啷一聲抽出長劍，照著那黥面少年分心便刺。黥面少年見狀冷笑連連，霍地一揮手中長刀，來接唐宛兒的劍招。兩般兵刃相交，只聽嗤地一聲輕響，少年手中的長刀已斷為兩截，劍風所過，連他胸腹間的衣衫都撕裂了。

    黥面少年猛吃一驚，連退三步，匆忙間磕著一塊石頭，一個踉蹌，幾乎摔倒。眾嘍羅見狀，急忙來救。唐宛兒一聲輕叱，長劍外展，平平畫出一道煙光，所過之處，當者披靡，但聽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凡鐵俗兵已碎裂了一地。

    一眾嘍羅幾曾見過這般神兵威勢，一個個嚇得面上失色，呆若木雞。唐宛兒哈哈大笑，道：&ldqu;好言好語你不聽，非要姑奶奶發威，現在你還要不要一千萬兩了？乖乖地把耳朵留下來吧。&rdqu;說著運劍如風，徑向那少年撲去。

    黥面少年吃了個大虧，哪裡還敢大意，當下展開身形，四面遊走，躲避唐宛兒劍上鋒芒。唐宛兒見狀益加咄咄逼人，將一條長劍舞得矯若遊龍，追魂奪魄。那少年漸漸招架不住，瞅個空子，忽地一個翻身跳到了空中。

    唐宛兒笑道：&ldqu;想逃麼？哪有那麼容易。&rdqu;說著將身一縱，也向空中追去。

    黥面少年見了，蹬腿扭腰，半空中來了個翔，雙臂左弓右箭，宛如后羿射日。但見他五指展處，金光一閃，一物電射而出，直奔唐宛兒面門。唐宛兒只覺眼前一花，想要劍格擋，卻已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