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五）

    三人見狀驚喜交集，唐宛兒抬腿便要闖入，樂辰一把拉住了她，道：&ldqu;唐姑娘，還是小心些，讓我先來吧。&rdqu;說著把唐宛兒拉到身後，自己當先跨入了光門裡。

    光門的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是一間天然石窟，三丈見方，無火自亮，當中有一尊白玉雕成的女像，長髮飛舞，風姿綽約，手裡一柄長劍，指點山河，更顯英氣勃勃。塑像的前面是一張供桌，一個香爐，一方錦盒，兩個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樂辰見狀叫道：&ldqu;不妨事，二位姑娘進來吧。&rdqu;

    唐宛兒和關士韻本已心急難耐，聞聲雙雙搶進門來。唐宛兒在石窟裡轉了一圈，有些失望地道：&ldqu;就是這樣了麼？我還以為有瓊花玉樹，仙靈珍禽，原來卻是這般的簡陋平淡。&rdqu;

    關士韻卻並無多言，徑直上前，將供桌上的錦盒打開了。錦盒裡是一方黑玉匣，黑玉匣旁側的縫隙裡插著一封書信。關士韻展開信箋，只見其上用秀挺的字跡寫道：&ldqu;入此門者，便為我&lsqu;鬥&rsqu;門傳人。斗門祖師姬頡華，乃黃帝宗親，大亂之世，受命人王，掃蕩群魔，鎮斥妖邪，永保人世安寧。吾門自上古開宗，傳至爾等，已千餘年矣，其間數歷魔劫，血戰不休，幸得祖師庇佑，門人捨生忘死，未嘗辱命。然則，人惜一命，亦屬常情，來者若尚惜肉身塵緣，無心衛道，亦可留下流霞飛煙，自行離去。若同吾心，執吾劍，敢當大任，則可跪拜祖師，歃血開匣，習我人間正道，從此瀝血忘身，震懾群魔，永顯我斗門浩氣威聲。切記，切記。&rdqu;

    信上字跡，自此而絕。關士韻輕聲誦畢，信箋忽然著火自燃，化為一堆灰燼。關士韻與唐宛兒見狀，相對無言。二人都是碧玉之年，涉世未深，童心未泯，突然之間要承受保衛人間的大任，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唐宛兒呆了半晌，復又憶起張妍莫欣戰死古墓的情狀，不由心生怯意，囁嚅道：&ldqu;要不，咱們就把寶劍放在這兒，去了吧。&rdqu;

    關士韻心中也是躊躇難決，聞言更加心煩意亂，左右徘徊，沉吟不語。

    二女際遇暫且按下不表。卻說先前那劫道的黥面少年，名叫鄭仇，原是衡山紫蓋峰上一群山賊的少當家，官道上一戰，估摸著自己手下賊眾不是樂辰等人的對手，又恰逢父親以號箭召喚，於是留下幾句場面話，垂頭喪氣地轉紫蓋峰。

    眾人上得峰來，嘍羅來報，說老寨鄭通在血狼巖相候，有要事相商。鄭仇聞言心中忐忑，忖道：&ldqu;何事如此憂急？我一路風塵，尚未喘口氣，父親便要召見，此事必定非同小可。&rdqu;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往血狼巖而來。

    血狼巖前，鄭通身著一領大紅披風，臨風望遠，雙眉緊蹙，滿面愁容。他身前的地上，一字排開九具人形物件，各以白布覆蓋，看來宛然九具屍身。

    鄭仇見狀吃了一驚，搶上前問道：&ldqu;父親，這是出了什麼變故了？莫非是仇家來犯麼？&rdqu;

    鄭通搖了搖頭，俯身掀開一具屍身上的白布，道：&ldqu;仇兒，你先看看再說。&rdqu;

    鄭仇聞言低頭望去，只見地上那屍身皮塌肉陷，乾枯焦黑，只剩骨骸形狀，但身上的衣服卻完好無損，煥然如新。鄭仇倒吸了口涼氣，再看那其餘八具屍身，也都是一般的情狀，不由駭然失色，道：&ldqu;死狀如此古怪，究竟是何物所傷？&rdqu;

    鄭通滿面凝重，道：&ldqu;一夜之間，山寨便多出九具屍體。個個都是寨中高手，死狀如此離奇獰惡，只怕不是為人所傷。&rdqu;

    鄭仇一愕，道：&ldqu;爹，您的意思是這些人是山魈鬼怪所害？&rdqu;

    鄭通道：&ldqu;若非如此，為父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rdqu;

    鄭仇道：&ldqu;爹，孩兒覺得您過慮了，咱們在山上住了十幾年了，何曾見過什麼山魈鬼怪？這山上的一草一木，孩兒都諳熟於胸，斷無藏妖納怪之處。我瞧此事無非兩個可能，一乃惡疾，二乃人為。孩兒以為，山寨多半已有仇敵潛入，喬裝改扮，暗傷人命，咱們與其疑神疑鬼，不如徹查山寨，將這匿藏的兇手揪出來。&rdqu;

    鄭通道：&ldqu;仇兒，這些高手分駐東南西北，一夜之間，全都死得無聲無息，豈是人力可及？&rdqu;

    鄭仇道：&ldqu;愈是如此，愈證明來人武功高強，心思細密，乃心腹之患，逼他現形，刻不容緩。&rdqu;

    鄭通聞言不語，拉著鄭仇來到遠離眾人處，小聲說道：&ldqu;孩子，這山上眾兄的性命都在咱們手裡，若真有妖魔鬼怪，咱們現在離去，還能保得他們周全，若再拖延，只怕又不知道要多幾個枉死鬼了。&rdqu;

    鄭仇聽了這話，沉吟半晌，道：&ldqu;父親說得不錯，此事是我顧慮不周。只顧得逞勇追兇，卻沒顧得兄們的性命。這樣吧，給我一夜時光，倘若今夜還有事發生，而我又全無頭緒，咱們就離開這紫蓋峰，另覓他處為寨。&rdqu;

    鄭通本也舍不下這經營數十年的根基之地，聽鄭仇如此說法，思量了一陣，默默地點了點頭。

    鄭仇見爹爹允諾，身來到眾人面前，高聲說道：&ldqu;傳令下去，今夜所有人等齊聚大寨赤龍堂，兄們相互看顧，不可失了照應，咱們上下一心，千雙眼睛盯著，我倒要瞧瞧，那暗箭傷人的廝鳥如何下手。&rdqu;

    眾人聞言胡亂應了一聲，三五成群，惴惴不安地散了。鄭仇見士氣低落，人心惶惶，性又傳了一道命令下去，令眾人將炊具酒肉立即搬到赤龍堂，當夜就在赤龍堂生火造飯，一來撫慰人心，二來也是聚眾壯膽。

    是夜風清月朗，原是個好時節，但一眾強人口中喝著烈酒，心頭卻兀自颯颯生寒，個個東張西望，如坐針氈。鄭仇見狀，心頭慍怒，拍案而起，喝道：&ldqu;爾等鼠輩，平日殺人越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個個豪氣干雲，如今遇著小小事端，便心驚膽戰，彷彿驚弓之鳥，爾等惜命如此，做什麼強人，都給我家種田去吧。&rdqu;說著環顧四周，大叫道：&ldqu;暗下毒手的廝鳥，有種便衝著小爺來，爺爺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吃你的肉！&rdqu;

    他話音未落，赤龍堂中忽然一陣寒風穿過，壓得所有燭火都將滅未滅，眾人正驚疑不定，空中又傳來一陣桀桀狂笑，聲音陰冷怪異，叫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