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三）

    琴默見狀，花容失色，撲上前一把抱住鍾離詢的手臂，泣道：&ldqu;師父，師只是一時糊塗，您饒了他吧，饒了他吧。&rdqu;

    鍾離詢一聲長嘆，沉默半晌，緩緩說道：&ldqu;我饒他不得。&rdqu;說著臂上發力，震開琴默，再度引劍刺落。

    琴默被師父震開，已知師父不會再手下留情，匆忙間無暇細想，將銀牙一咬，腳跟一轉，順勢遮在了牧龍身前。鍾離詢始料不及，但覺眼前一花，手中長劍已刺入琴默肩頭，鮮血濺灑，登時在雪地上綻開朵朵紅梅。

    牧龍見狀大吃一驚，一把扶住琴默，惶然道：&ldqu;師姐，你你怎麼樣了？&rdqu;

    琴默不答，忍痛頭向鍾離詢說道：&ldqu;師父，牧龍犯錯，都是我這個做師姐的累了他。若非我違背師命，妄動仁心，偷偷送了一隻兔兒給他，便不會有今日之變。琴默實在實在難辭其咎，師父若要殺牧龍，便連我一起處死了吧。&rdqu;

    鍾離詢見狀跌足道：&ldqu;痴兒，痴兒，都是痴兒&rdqu;說罷一聲長嘆，將長劍擲於雪中，左右徘徊，尚未有決斷時，忽聞耳畔傳來黃鐘轟鳴，聲音驟密短促，盡顯驚惶失措。

    鍾離詢聞聲吃了一驚，忖道：&ldqu;若非十萬火急，不會鳴鐘示警，這鐘聲如此驟密，必定是萬神宮中來了強敵，牧龍與兔妖之事只好暫且放下了。&rdqu;當下畫了兩個羈仙咒，一前一後縛住牧龍和雪煢，向琴默說道：&ldqu;將他們囚入香雪洞中，待我來發落。&rdqu;說罷腳下發力，如飛似箭地向崖下去了。

    琴默見師父離去，暗裡鬆了口氣，身軀一軟，跌坐在雪中。牧龍見狀大急，連聲叫道：&ldqu;師姐，師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rdqu;

    琴默面色煞白，勉強笑道：&ldqu;只是些微小傷，師姐還挺受得住。&rdqu;說罷凝神運起咒光，在肩頭一陣摸，將傷口愈了，略略調息，又睜開眼來，眺望崖下，忐忑自語道：&ldqu;不知萬神宮中出了什麼變故，警鐘急如驟雨，向所未聞，只怕是來了強敵了。&rdqu;

    牧龍道：&ldqu;師姐，你氣色灰敗，顯然是失血過多，別再擔憂萬神宮的事了，趕緊閉目靜養，免留後患。&rdqu;

    琴默道：&ldqu;你師姐可不似你說的那般不濟，這點皮肉傷算得什麼，只怕還趕不上牧龍你打我一掌的。&rdqu;

    牧龍聞言黯然垂首，道：&ldqu;師姐，你別再哄我了，牧龍知道你傷得不輕，都是牧龍不好，連累了師姐。師姐對牧龍恩重如山，牧龍時時都想著報答你，可如今，只怕是沒有機會了。&rdqu;

    琴默道：&ldqu;胡說，師父只是一時急怒攻心，待拖得二三日，他老人家火氣消了，定會饒過了你。&rdqu;

    牧龍嘆了口氣，道：&ldqu;縱然師父饒得過我，也必定饒不過雪煢，她若是若是我一個人偷生人世，還有什麼意思？何況我犯下大錯，師父不殺我難以服眾，牧龍豈能令師父進退維谷？師姐，我一身修為，皆是你督導教成，不如我全都傳給你吧。&rdqu;

    琴默聞言吃了一驚，道：&ldqu;一派胡言，你如此說法，便是抱定求死之心了麼？牧龍，你誤交妖邪固然是錯，但並非無可挽，千萬莫要自輕自賤，一錯再錯啊。&rdqu;

    牧龍一笑，緩緩搖頭道：&ldqu;師姐，我與雪煢相交，雖然是犯了門規，但我卻未覺得是錯。師姐，我仔細想過了，道之所存，自來宇宙，一草之生，一木之死，皆藏大道，豈會因種群而自晦其身？萬物皆有道，皆可道，我等修道之人，所追的應當是自然之理，善惡所宗，是非之辨，而絕非種群幻像。&rdqu;

    琴默聞言一愕，沉吟片刻，道：&ldqu;既然如此，你何不向師父言明，或許師父聽了你的道理，會會再作思量。&rdqu;

    牧龍道：&ldqu;不必了。自來妖魔兇殘，塗炭生靈，世人有目共睹。我與師父各執一詞，孰對孰錯，我亦非十分明瞭，何必再冒犯莽言，讓他激怒傷身？我崑崙領袖群倫， 皆因千年來降妖除魔，果決分明，如今為了我一句世上也有好妖，便要師父開一面，世人必定以為師父徇私枉縱，虛有其名，他老人家一生清譽盡毀，將來如何面對天下人？我崑崙更如何在人世間立足？牧龍今日所言，若是錯的，我便死得不冤，若是對的，他日師父憶起此事，能有些許觸動感悟，牧龍也心滿意足了。&rdqu;

    牧龍說罷，將身一抖，已將身上的羈仙咒卸去了，隨即二指如戟，當空劃下金圈，反將琴默縛住。牧龍動如閃電，待琴默過神來，已是動彈不得，不由急道：&ldqu;牧龍，你做什麼？&rdqu;

    牧龍道：&ldqu;師姐，我要將一身修為傳給你，牧龍死後，崑崙的興衰便都要靠你了。&rdqu;說著在琴默身後盤膝坐下，雙掌按上她背心至陽穴，便要將魂力傳入琴默體內。

    琴默心急如焚，怎奈周身受制，難動分毫，語無倫次地道：&ldqu;牧龍，你決不能這麼做，你聽我說，你我方才方才山下警鐘急鳴，萬神宮顯是遭遇了重大變故，你身為萬神宮子，或許或許正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在這緊要關頭上，你怎能自毀修為，妄自傳功？&rdqu;

    牧龍道：&ldqu;不打緊的，此節我也想過了，我將修為傳入師姐體內，並不會有多少損耗，我二人的功力匯於一身，師姐的修行定會更上層樓，豈不是遠勝你我各自為戰麼？況且錯過了此時，師父來，便要將我發落，只怕再沒有機會了。&rdqu;

    琴默見無法說動牧龍，急得汗水涔涔而下，忖道：&ldqu;說不得，只能說些狠話嚇住他了。&rdqu;當即容色一整，道：&ldqu;牧龍，師姐絕不會接受你的修為，你若是再逼我，師姐就就咬舌自盡，死在你面前。&rdqu;

    她話未落音，忽聞&ldqu;咚&rdqu;地一聲響，牧龍栽倒在自己身側，雙目緊閉，氣息紛亂，卻是已暈了過去。

    琴默一愕，頭望去，只見雪煢扔下一塊圓石，拍了拍手，道：&ldqu;呆子，是你自找的，可別怨我。&rdqu;原來卻是她忽施偷襲，砸暈了牧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