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四）

    唐宛兒見狀倒吸了口涼氣，惶然道：&ldqu;狗賊，你要幹什麼？&rdqu;

    鄭仇道：&ldqu;你不必驚慌，我不會害你。&rdqu;

    唐宛兒道：&ldqu;你這卑鄙無恥的狗賊，騙我與你公平決鬥，自己卻忽施暗算，背信棄義，你有什麼下流的事做不出來？我還會信你嗎？你要麼趁現在一刀殺了我，若不然，我將來定將你千刀萬剮。&rdqu;

    鄭仇道：&ldqu;若我要害你的，早已任由你在水中溺斃，何須等到此時？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卑鄙無恥，背信棄義，可我只是一個打家劫舍的山賊，既不是什麼英雄俠 士，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只要能救自己的性命，用些下三濫的招數有什麼大不了？難道你要殺我，我便應該束手就縛，任你宰割麼？唐大小姐，我雖然做賊，但也 只是劫掠些財物，從來不曾傷人害命，你為什麼非殺我不可？&rdqu;

    唐宛兒啐了一口，道：&ldqu;呸，你心甘情願做鬼王鷹犬，貪生怕死，助紂為虐，單憑這一點便罪該萬死。&rdqu;

    鄭仇聞言嘆了口氣，道：&ldqu;你道我甘願做那妖魔的奴才麼？我落草為寇，圖的便是個自由自在，快意恩仇，似我這樣的人，狂妄不羈，腦有反骨，豈能甘心為奴？可是那北都鬼王以我老父與山寨上下眾兄的性命相脅，鄭仇雖是草莽，卻也懂得孝道仁義，在上的生我養我，在下的誓死相隨，我無以為報，只能不惜一切保全他們的性命，莫說是委身魔道，為人奴僕，便是刀山裡滾，油鍋裡炸，我也認了。&rdqu;

    唐宛兒見他說得真誠，一腔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了三分，道：&ldqu;你這幾句話倒說得頗有擔待，既然不願委屈於人，又不懼一死，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放手一搏，擊殺了北都鬼王，永絕後患嗎？&rdqu;

    鄭仇道：&ldqu;我當然想過，只可惜我的武功太差，仙術道法更是一竅不通，貿然動手，只怕非但傷不了鬼王一根毫毛，還白白饒上了眾家兄的性命，以武力強刺鬼王，實乃十死無生的下下之策。&rdqu;

    唐宛兒道：&ldqu;這麼說來，你是要一輩子被鬼王驅使，做他的爪牙了？那你還等什麼？拿我到鬼王面前邀功吧，興許他一時高興，便會傳你些傷人害命，荼毒生靈的法門了。&rdqu;

    鄭仇搖了搖頭，道：&ldqu;唐大小姐，你誤會我了。我武藝低微，資質平庸，終此一生也難成鬼王敵手。你們就不同了，個個天賦異稟，又得到斗門先師的青睞，傳以衣缽。假以時日，你們定能斬殺鬼王，為天下蒼生除害。所以我這次來是要放了你，希望你去以後好生修煉籌謀，早日煉成神功，早日誅除此獠。&rdqu;

    鄭仇說罷，上前來解唐宛兒身上的牛筋。唐宛兒見狀大感愕然，道：&ldqu;你你當真要放了我？你不怕我一得自由，立馬就殺了你麼？&rdqu;

    鄭仇聞言一笑，運勁拍開她的穴道，立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柄精光閃耀的匕首，劃斷了宛兒身上的牛筋，手架在自己頸間，道：&ldqu;唐大小姐要我的性命又有何難， 只消你發個誓願，說你將來一定會殺了北都鬼王，解救我爹爹和紫蓋峰上的兄，鄭仇願意立即自刎，獻上這顆頭顱，向唐大小姐謝罪。&rdqu;

    唐宛兒卸去身上的牛筋，翻身站起，順手抓過靠在一旁的飛煙劍，拔劍出鞘，指著鄭仇鼻尖，道：&ldqu;北都鬼王作惡多端，殘害生靈，死有餘辜，我必定會殺了他。只不過我是為天下人除害，哪用得著向你立什麼誓願？哼你你如此欺侮本姑娘，我定要親手殺了你，豈容你自殺？&rdqu;

    鄭仇聞言緩緩垂下手臂，道：&ldqu;唐大小姐心高氣傲，既然說過了會除掉北都鬼王，想來必定說到做到，那也不必立什麼誓言了，唐姑娘，你現在就可以取了我的性命去，我已心無掛礙，甘願就死。&rdqu;鄭仇說罷，閉了雙目，負手而立。

    唐宛兒見他眉頭緊鎖，露出天生一股倔犟，又想起自己墜落冰池，渾身溼透，衣服緊貼了身，纖毫畢露，定都被這賊子看了去，不禁又羞又氣，心中恨他已極，只巴不得一劍兩段，登時了了他的性命，然而長劍高舉，只千鈞一髮之時，卻又不知怎地，竟然手腕顫抖，怎麼也砍不下去。

    唐宛兒柳眉微蹙，銀牙緊咬，呆立了片刻，將長劍狠狠地凌空虛劈了一記，轉過身去，道：&ldqu;本姑娘今日沒心情殺你，你滾吧，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rdqu;

    鄭仇聞言拱手一禮，道：&ldqu;多謝姑娘不殺之恩，這條性命既然暫時留下了，便該做些有用的事，唐姑娘，在下方才忽然想到一條計策，興許可以助你取鬥神訣下卷。&rdqu;

    唐宛兒心中一動，欲待問他有何良策，面上卻又有些掛不住，只得生生忍下，瞥了他一眼，道：&ldqu;你這賊子，不算計我們已算是好的了，怎會幫我們？&rdqu;

    鄭仇道：&ldqu;唐姑娘此言差矣，鄭仇被鬼王挾制，對其恨之入骨，此獠兇狠殘酷，但為自己療傷，便以我寨中兄為食，恣意吸取精元神氣，可憐我一眾同生共死的手 足，已被此獠殺害餘人之多，鄭仇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為兄們報仇。可恨鄭仇力有未逮，為今之計，唯有幫你們取鬥神訣，才是對付鬼王的一線之機。我 之所以願意捨命相助，不僅是為了幫你們除魔衛道，更重要的，是為了我山寨上下的兄，也為了我自己打算啊。&rdqu;

    唐宛兒聞言&ldqu;哼&rdqu;了一聲，道：&ldqu;你這話裡倒也有三分真實，好吧，反正聽聽你有什麼不入流的伎倆也不吃虧，且把你的花招兒說來聽聽。&rdqu;

    鄭仇道：&ldqu;姑娘去以後，與樂辰和關姑娘好生準備，鬼王來，我會報稱發現了你們的蹤跡鬼王上次曾言之鑿鑿，說你等三人俱已殞命，我猜定是你們用了高妙 的法門讓鬼王也著了道兒，這番他乍然得知你們再度現身，必定驚怒交集，同時也對你們深為忌憚，恨不能立即趕盡殺絕。我便在此刻獻上一計，勸他以黑玉匣為餌，誘你等來奪，屆時我率眾在寨外設伏，鬼王居中策應，內外夾擊，必能將你們一打盡，永絕後患。&rdqu;

    唐宛兒聽到此處，悚然心驚，怒道：&ldqu;好你個狗賊，竟然用如此毒計對付我們。&rdqu;

    鄭仇忙道：&ldqu;唐姑娘莫急，我這計策不是用來對付你們的，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鬼王取出黑玉匣，只有玉匣離了他的手，咱們才有取的機會。&rdqu;

    唐宛兒一怔，這才又憶起鄭仇獻計的初衷，道：&ldqu;這個麼好像又有點兒道理。只不過就算玉匣離了鬼王之手，我等又該如何取？&rdqu;

    鄭仇道：&ldqu;屆時請樂兄在外虛張聲勢，分散鬼王的注意力，而你與關姑娘則喬裝成我的隨從，託以護衛黑玉匣之名，伺機奪玉匣。唐姑娘，你以為此計如何？&rdqu;

    鄭仇說罷，目光殷殷地望著唐宛兒。唐宛兒低下頭去，躊躇道：&ldqu;這聽來是不錯，可是，若是你居心叵測，臨陣倒戈，我們豈不是自投羅了麼？&rdqu;

    鄭仇道：&ldqu;姑娘多慮了。你且想想，鄭仇與你們其實無怨無仇，與那北都鬼王卻是仇深似海，你們爭鬥廝殺，我至不濟便是隔岸觀火，兩不相幫，豈有相助那妖魔的道理？&rdqu;

    唐宛兒道：&ldqu;你這小賊，肚子裡裝的都是魑魅魍魎，我怎麼知道你打的什麼意？&rdqu;

    鄭仇道：&ldqu;我若真有壞心的，也不會放姑娘你走了。&rdqu;說著左右徘徊了幾步，輕嘆一聲，接道：&ldqu;其實此計極為兇險，也未必能成，只有鄭仇這樣的亡命之徒才可一試，唐姑娘雖有獨闖龍潭的膽色，終究是千金之軀，原是不值犯險的，此事就此作罷了吧。&rdqu;

    唐宛兒聽他說自己有獨闖龍潭的膽色，心中頗為得意，但細想他話中含義，又似乎是暗諷自己膽怯貪生，不由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傲氣，道：&ldqu;我唐宛兒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畏懼什麼兇險的，此刻也不會站在你面前，我瞧你這計策倒也使得，那咱們就這麼定下了，裡應外，能殺了北都鬼王最好，殺不了也要把我師門的寶匣搶來。&rdqu;

    鄭仇聞言大喜，道：&ldqu;唐姑娘果然遇事決斷，豪氣干雲，那此事就此說定，你趕緊下山去，若是聽聞有關黑玉匣的風聲，那便是我放出去的，屆時你們潛上山來，咱們再依計行事。&rdqu;

    唐宛兒道：&ldqu;知道了，你這小賊羅羅嗦嗦的真是煩人，我走了。&rdqu;說著邁開大步向地牢入口行去，只走得兩三步，卻又停住了，頭向鄭仇道：&ldqu;你這小賊，最好言行一，循規蹈矩，若是有什麼邪念惡行被我發現，下定不饒你。&rdqu;

    唐宛兒說罷，身形連閃，徑直向外去了。鄭仇望著她身影消失的地方，目光閃爍，嘴唇邊隱隱泛起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