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二）

    此刻站在子洋麵前的，竟是一個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明眸皓齒，妝容淡淡，身著一襲鵝黃的衣裙，光華柔潤，盡顯溫婉可人。

    子洋呆得片刻，結舌道：&ldqu;你你是&rdqu;

    黃衫少女一笑，道：&ldqu;大哥，是我，烏玄。&rdqu;

    子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成，但聽她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姓仍舊驚訝莫名，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烏玄見他默不作聲，不禁心中忐忑，垂首囁嚅道：&ldqu;大哥，你你莫不是惱了我了，我我不是存心騙你的。&rdqu;

    子洋道：&ldqu;賢，這這究竟是怎麼事？你好端端的，為何要作女兒打扮？&rdqu;

    烏玄道：&ldqu;大哥，其實我生來就是女子，只是自幼性子頑劣，喜歡四處遊蕩，及稍年長時便性著了男裝，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大哥，我遇見你時，已經著男裝七八年了，可不是專來騙你的。&rdqu;

    子洋聞言苦笑一聲，道：&ldqu;既是如此，為何今日卻要換了女裝？&rdqu;

    烏玄道：&ldqu;此乃先父遺命，我不敢不遵。我爹爹他早已料定那幫所謂正道狗賊必定不會放過我，所以臨終之際囑咐我將來定要換女裝，以避禍患，我答應了他老人家，所以&rdqu;

    子洋道：&ldqu;原來如此。&rdqu;抬眼望向烏玄，卻又不敢久視，須臾間轉過臉去，訥訥不語。

    烏玄見狀眉頭微蹙，咬了咬嘴唇，道：&ldqu;大哥，莫不是我的樣兒太過醜陋，叫你叫你失望了？&rdqu;

    子洋聞言忙道：&ldqu;賢不對，賢妹貌美如花，一齣此谷，必定瘋魔天下男兒，何來的醜陋一說，只不過只不過你方才還是慷慨豪俠，如今卻成了嬌羞少女，我一時之間，實在是如墜雲裡夢裡，醒不過神來。賢妹，你你&rdqu;

    烏玄見他惶然無措，不由撲哧一笑，道：&ldqu;大哥，你莫要賢妹賢妹地叫我，聽起來好不彆扭。其實我的真名是叫做烏萱，萱草的萱，將來你就跟我爹一樣，叫我萱兒好了。&rdqu;

    子洋喃喃道：&ldqu;萱兒，這名兒倒是順口&rdqu;言語間心頭忽而突地一跳，登時滿臉漲得赤紅。

    烏萱見狀吃了一驚，搶上前道：&ldqu;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內傷發作了？&rdqu;

    子洋不敢瞧她雙眸，側過頭去，支吾道：&ldqu;這連日來，我我放蕩不羈，袒胸露腹，可都都被你瞧去了。&rdqu;

    烏萱聞言面上也泛起兩朵紅雲，咬著唇角垂下頭去，偷瞥了子洋一眼，又揚眉笑道：&ldqu;瞧便瞧了，你也不是女子，瞧了也不吃虧，咱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只要心中磊落赤誠，何必諸多顧慮。大哥，我你且歇著，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rdqu;

    烏萱說罷，轉身去了。子洋望著兀自晃動不已的草簾，揉了揉眼睛，呆成了一座泥塑木雕。

    不多時後，烏萱了些野果來，二人隨意用了，即刻啟程出谷，兩人都是身負道法武功的能人異士，加之駕輕就熟，片刻間便到了魑魅谷中。

    此時的魑魅谷，草木衰敗，獸齊喑，著眼處一片荒涼蕭，再不復往日蔥蘢蒼翠，生機盎然。烏萱見狀觸景生情，心中鬱郁，一路沉默不語。二人來到魔窟所在，其周圍地面已成焦黑之色，洞口一株大樹，枝葉落盡，只餘下灰敗如石的樹幹，其上一隻兀鷹遠遠望見二人，呀地一聲大叫，振翅向著長空中飛去了。

    子洋和烏萱入得洞來，洞中亂石已被清理在一旁，想來是各大門派拯救同門時所為。子洋立足阿妙殞身的石壁前，心中傷痛茫然，忖道：&ldqu;阿妙便是從這裡入了魔界，她若萬幸，保全了性命來，我卻將這裡封印了，那可如何是好？&rdqu;

    子洋想到此處，不禁躊躇難決，呆立了良久，終於將牙一咬，凝神施展起阿妙所授的封魔咒法，但見朱雀神力所致，石壁成炎，殷紅如血，陡然間一道極強的赤光閃耀，炸裂洞頂，如流星一般衝上蒼穹，直沒入虛渺宇宙之中。

    子洋見狀收了咒法，拭去臉上的汗水，呆望著石壁上的鮮紅敕印，默默無語。

    烏萱見他失神，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ldqu;大哥，魔界入口已然封印了，咱們走吧。&rdqu;

    子洋聞言緊閉了雙目，情思難遏，淚灑心頭，片刻後方才籲出一口長氣，轉身大步去了。

    二人出了魑魅谷，天光晦暗，霧靄蒼茫，子洋登高眺遠，滿心傷感迷茫。烏萱追隨在他身側，陪他凝立良久，道：&ldqu;大哥，你莫再多想了，阿妙她她肉體凡胎，墮入魔界，斷無生理，你你封印了魔界，乃是為天下蒼生著想，是絕然絕然不會錯的。&rdqu;

    子洋聞言一聲長嘆，沉默了半晌，喃喃道：&ldqu;我真的沒有做錯麼？&rdqu;

    烏萱點頭道：&ldqu;一定沒錯，阿妙在天有靈，也一定會希望你儘速封印魔界，永保人世安寧。&rdqu;

    &ldqu;永保人世安寧？&rdqu;子洋漠然一笑，道：&ldqu;我曾經承諾阿妙，將她送父母身邊，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之樂，如今卻我連心愛的女子也保護不了，還妄言什麼永保人世安寧？&rdqu;

    烏萱道：&ldqu;大哥，萬不可心灰意懶，魔道對峙數千年，除魔衛道，非一朝一夕之功，若非歷代英豪前仆後繼，豈有今日的人間？永保安寧之永，乃是永志不屈之永，我若力有未逮，自有後繼之人，一念永恆，輕付生死，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rdqu;

    子洋道：&ldqu;大英雄，大豪傑？若不是我想做什麼英雄豪傑，阿妙又怎會為我捨生？一個人要做英雄豪傑，就一定會連累身邊的人，這樣的英雄豪傑，做他何用？&rdqu;

    烏萱聞言一滯，道：&ldqu;大哥，阿妙走了，你你一定很難過，其實其實什麼英雄豪傑的，做不做也無所謂，你不開心，我陪你去遊山玩水，逸性遣懷，好不好？&rdqu;

    子洋聞言不語，踏上半步，遙望天窮水盡之處，片刻後道：&ldqu;好，咱們去遊山玩水。&rdqu;

    烏萱撫掌道：&ldqu;好啊好啊，大哥，你想去哪兒？&rdqu;

    子洋道：&ldqu;青城天下幽，咱們便去那兒瞧瞧吧。&rdqu;

    子洋說罷從腰間解下星藤葫蘆，正待施法，心中忽又想起與阿妙相偎相依，遨遊天下的日子，不由心中一痛，將葫蘆重又繫腰間，側頭向烏萱道：&ldqu;咱們這就啟程。&rdqu;

    烏萱見他舉止奇怪，細細打量了星藤葫蘆一遍，道：&ldqu;大哥，你這個葫蘆又紅又亮，煞是好看，是不是別人送你的信物？&rdqu;

    子洋道：&ldqu;不是信物，是我師父留給我的遺物，喚作星藤葫蘆，體內通異世，乃是一件道家至寶，以後有機會，我再一一跟你細說它的好處。&rdqu;

    烏萱聽了，暗裡再瞥了星藤葫蘆一眼，不再多言，隨著子洋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