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四）

    鄭仇瞥了唐宛兒一眼，目中露出些輕蔑，道：&ldqu;自然是這麼解的，難道你還能有什麼創見不成？&rdqu;

    唐宛兒見了他的神色，心中慍怒，道：&ldqu;創見不敢，都是前輩先賢的教誨。天圓地方，描述的是乾坤陰陽，天為陽，地陰，陽為物之神，其通達圓融，無所不包，故以圓喻之，陰為物之質，其穩重沉實，具象物我，故以方喻之。非要說天是圓的，地是方的，哼只有無知的蠢材才能說出來。&rdqu;

    鄭仇道：&ldqu;你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陰陽兼具，萬物滋生，我們凡人修練仙術道法，無非是期待有一日貫通陰陽，得道長生，由此可見，鬥神訣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之物。&rdqu;

    唐宛兒怒道：&ldqu;狗賊，你瞎說什麼？&rdqu;

    鄭仇道：&ldqu;難道不是嗎？鬥神訣上說&lsqu;肉身盡毀，精魂死絕，由是而知純陽至陰，始入道妙之門。&rsqu;，一個人若是肉身已毀滅，魂魄也死去，那便空空無一物了，陰陽俱滅，還如何悟道歸真？莫名其妙，顯然是故弄玄虛的胡說八道。&rdqu;

    唐宛兒聞言冷笑道：&ldqu;你個狗賊，鼠目寸光，肉身盡毀，說的是返神自照，摒棄眼耳鼻舌身意之感觀，去除外擾，內省自參，以還我本我，至於精魂死絕，說的是兩層意思，一是放下固有之思，以五感體察世界，由此而知肉身之極，色不異空，二是說受想行識也俱是空無，物有極，我亦有極，放棄本我，物我兩忘，由此而得證無極大道。&rdqu;

    鄭仇聞言心中暗喜，面上卻冷哼一聲，道：&ldqu;我聽你說得頭頭是道，其實說了等於沒說，仍舊是虛妄之言，而你也只不過是死記硬背，照本宣科，這心訣若是真有道理，而你又參透奧妙的，今日便不會是我的階下囚了。&rdqu;

    鄭仇說罷，不待唐宛兒答話，冷笑著自嚮往去了。他來到冷僻所在，收起臉上假作的鄙夷之色，心中暗道：&ldqu;原來如此，這心訣中深藏秘奧，若不是得這傻丫頭透露玄機，當真不易參悟。&rdqu;思量間取出鬥神訣又細讀了一遍，掩卷忖道：&ldqu;此句甚為關鍵，若將其中意旨加以推演，心訣中其他的疑難也可見端倪。唐宛兒這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rdqu;

    鄭仇想到此處，面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就地了個乾燥的所在盤膝坐定，全神參悟鬥神訣中的秘要。

    唐宛兒見鄭仇離去，強壓下心中怒火，重又修練元神出竅的法訣。此術極為兇險，修行者定力不夠，出竅的元神便無法到肉身，時候一長，不免形神俱滅。唐宛兒深知此節，但她天性倔強，寧折不彎，但求一線生機，不惜以身犯險。

    兩人在山谷中住了數日，各自修行，心無旁騖，都是進步神速，尤其是那鄭仇，他原是個悟力超卓之人，加上時不時從唐宛兒口中套取秘要，進境更是一日千里。

    這日唐宛兒已初窺元神出竅的奧義，她待鄭仇走後，暗自行功，隱隱間魂魄已欲離體。唐宛兒又憂又喜，暗忖道：&ldqu;這元神出竅之法果然可行，但我修行淺薄，萬一出去了不來，那可就罷了，顧不得這許多，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也要死你個魚死破。&rdqu;

    唐宛兒拿定了意，重又全神貫注，默唸真訣，須臾間身軀一震，一縷芳魂已離了軀體，飄身床下。唐宛兒望石床上的自己，心中惶然若失，感交集，忖道：&ldqu;這便是紅塵中的我麼，今番一去，若是運氣不好的，便是永訣了。&rdqu;

    唐宛兒想到此處，心中悽然，淚水盈眶，默然呆立了一陣，終於咬牙頭，大步向外去了。

    這邊鄭仇的鬥神訣已練得七七八八，餘下的便是時日修為，精益求精。他盤膝坐在一棵巨松下面，松蘿如蓋，其上鳥棲息，鳳鳴婉囀，頗見世外絕塵之意。唐宛兒出了湖底石室，不多時便在山谷中找見鄭仇，但見他靈禽繞身，養神入定，不由恨得牙癢，暗忖道：&ldqu;好賊子，狡猾至斯，便是修練道法也在萬千生靈之中，難怪師姐和樂辰始終找不到你，今日我不將你一劍殺了，難消我心頭之恨。&rdqu;思量間目光一轉，瞥見自己的飛煙劍就立在鄭仇身旁，當下悄悄掩近，來取斗門神劍。

    唐宛兒躡足來到鄭仇三尺開外，鄭仇兀自渾然不覺，唐宛兒握住了飛煙劍柄，大喜過望，正欲揮劍取了鄭仇首級，猛然間卻又驚覺自己手中全無半分氣力，雖然握住了劍柄，卻動不得它分毫。唐宛兒大急，忖道：&ldqu;糟了，我的修為太淺，元神孱弱，竟使不動任何物件，這可如何是好？&rdqu;

    她這裡心急如焚，那邊鄭仇忽然吐出一口長氣，沉肩落肘，顯然是一周天行氣完畢了。唐宛兒見狀連忙閃身樹後，忖道：&ldqu;我元神在外，不知道這賊子是不是看得見我，若是露了行藏，這賊子有所防範，要殺他可就難了。&rdqu;

    她這裡盤算著，鄭仇已站起身來，取過飛煙劍，抖擻精神，使出一路鬥神劍法。唐宛兒偷眼望去，只見他身形矯若遊龍，飛煙劍上神光迭現，不禁瞧得目瞪口呆，心中七分忿恨，兩分慚愧，卻還帶著一分佩服，暗忖道：&ldqu;好賊子，想不到我斗門的不傳之迷都被你偷學了去，尚且身手不凡，遠勝我和師姐，這可叫我和師姐二人有何面目面對斗門先師？斗門先師啊，你們倒是幫幫忙，教我如何把這賊子殺了，要不然咱們斗門可就毀於一旦了。&rdqu;

    唐宛兒低頭苦思，須臾之間又怎會有什麼妙計制敵。鄭仇一路劍法演完，收了劍神，信步來到湖邊，望著波心，喃喃道：&ldqu;今日我神劍初成，應該吃頓好的，那丫頭也啃了幾天饅頭，每日都饞得口水往肚子裡吞，便再給她弄兩條鮮魚去，省得她口水流到我床上，以後可還怎麼睡人？&rdqu;

    唐宛兒悄悄跟在他身後，聞言大怒，抬手凌空扇了他兩個嘴*****，暗道：&ldqu;狗賊，你明裡暗裡變著法兒的欺負我，待我元神練成，看我不將你千刀萬剮。&rdqu;

    鄭仇放下飛煙劍，自顧自地除去衣衫。唐宛兒見他裸出上身，一身黝黑結實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由面上一紅，轉過臉去，暗忖道：&ldqu;不要臉的賊子，連一身賊肉都比別人長得不要臉一些，簡直簡直總之就是不要臉就對了。&rdqu;她正自思量，耳畔忽然傳來&ldqu;撲通&rdqu;一聲，卻是那鄭仇已縱身一躍，跳入湖水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