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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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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六</b>
莊戶人對於林彪篡黨,就象對待七月天的冰雹似的。冰雹猛時,他們躲在屋簷下縮了頭望天望地。院裡白茫茫的一片,立刻就使他們聯想到大田裡枝葉凋零的慘象。想想這一年的勞作可能付之於東流,既恐懼又揪心。一旦風住雨歇、雲開霧散,損失不損失也就再不計較了。老天爺對待小姓,本來就如同頑童對待蟲蟻嘛。
林彪反黨集團的垮臺,對吳莊群眾的影響,也就這麼大。他們聽了傳達後先是驚恐,後是義憤。罵了幾天&ldqu;奸臣&rdqu;,&ldqu;佞臣&rdqu;,議論了一番追隨大奸臣的小佞臣,當革委任讓大家統一口徑,只能叫&ldqu;叛黨分子&rdqu;、&ldqu;反黨集團&rdqu;,而不能叫奸佞二臣時,大夥兒的義憤也就如放了氣的血壓計汞柱,下去了。除了個別老學究還愛鑽牛角尖,考究什麼君與臣相互對應,為什麼不能叫&ldqu;奸臣&rdqu;、&ldqu;佞臣&rdqu;外,大多數人關心的是吳莊今年還交不交愛國糧,愛國糧的數目還和林彪沒垮臺前一樣不一樣。當他們得知上交的愛國糧既沒減少也沒增長後,就心如止水,波瀾不興了。
這幾天,吳莊姑娘中最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莫過於陸慧慧了。因為她朝思暮想的兵哥哥趙春樹給她寄來一封信和一個小郵包。這些東西依然是透過她的姑表姐收轉的。其實,她那天中午給文景送吳長紅的信,就難以自禁地想把這喜訊告訴文景。可是,礙於吳長紅的信寫得那麼差勁兒,文景的心緒又那麼糟糕,慧慧就把自己的欣喜使勁兒壓去了。然而,接到那信和包裹時的情景如影如幻地跟著她,趙春樹的情話又響在耳邊,甜美的愛情象發動機似地鼓動著心帆,使她矯健的雙腿、靈活的雙手,以及全身的筋骨都馬力十足,異常輕捷靈便。不論在上午的打穀場上,還是在下午的宣傳隊裡,她都象個不知疲倦的永動機似的。
喜訊到來之前,是有先兆的。在打穀場絞風車,慧慧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中午寫黑報時,一隻喜鵲又落到了井欄上,啄她娘給她送來的飯。慧慧覺得這天就不同常。果然,下午她的姑表姐就傳來了話,讓她傍晚去一趟。
信是掛了號的。右上角的郵票旁邊打著黑色的掛號印章。那包裹是用很結實的軍綠帆布縫製的,不到一尺長,軍綠粗線針跡密密麻麻的。上面寫著由她表姐轉陸慧慧的字樣,是趙春樹的親筆字,既工整剛勁,又秀麗端莊。
&ldqu;瞧他多認真,多仔細!&rdqu;慧慧的表姐遞給她時這樣讚歎。
慧慧接過這些東西時,雙手微微發抖,神色有點兒慌張。她小心翼翼地捏一捏那包裹,又彷彿不敢開啟似的。
&ldqu;你先看信,我給你拆這包裹。&rdqu;慧慧的表姐鄭重得象舉行什麼儀式一樣,找來一截過大年時點剩的紅色蠟燭,一個雕有龍鳳的古色古香的燭臺,點燃了放在窗臺上,讓慧慧看信。自己則拿了把小剪子,替慧慧拆包裹。
當慧慧把信開啟,看了八、九行後,她那雙眼睛瞬息間就變成了寶石,在搖曳的燭光裡放射出奪目的光彩。向來沉穩的慧慧情不自禁叫了起來:&ldqu;天哪,他要提副連了!&rdqu;
&ldqu;是麼?那妹妹就能當隨軍家屬了。&rdqu;
信中說他(她)們這一對地下工作者似的提心吊膽、單線聯絡的情侶,就要熬出頭了。只要他的&ldqu;副連&rdqu;批下來,不管慧慧能不能入黨,他都準備向組織公開他(她)倆的關係。他說這幾年苦了慧慧了。他常從春玲的信中捕捉有關慧慧的資訊。慧慧在河灘墾荒時的吃苦耐勞,在打穀場、宣傳隊的出色表現,都是為了他,為了他(她)們的至真至純的愛情。此刻,他沒有什麼貴重的禮品送她,就送她一件中號的女軍衣吧。這是他費盡苦心,幾經周折,才從一位與慧慧個子差不多的女軍醫那裡換來的。他謊稱他要寄給他妹妹,那女軍醫恰好也想送她大哥一件男上衣,這就成全了他的美意。那軍衣口袋裡裝著一副軍用紐扣,是送給傳信的紅娘表姐的
慧慧看得忘情,顧不得擦拭眼中滾出的淚珠。早就拆完那針跡的表姐,靜靜地望著慧慧臉上變化不定的神情。那張青春煥發的面龐,看似笑著,但眼角卻一直滾著一串串閃著亮光的淚滴。這位善解人意的已婚紅娘,一言不發,單等當事人親自來開啟她的包裹。
&ldqu;啊呀,部隊上要派人來村裡搞政審了!&rdqu;陸慧慧一邊看一邊說。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捨得離開這封至關重要的情書。
信中說他已經給春玲也發了信,近日部隊上要派人下來了解趙春樹的家庭情況、會關係和一貫表現。希望慧慧能一如既往,默默配。
直到看完那信,慧慧才告訴表姐,還送給她一副軍用的棕色紐扣呢。於是,她們便急不可耐地開啟那帆布包裹。
&ldqu;慧慧,快,穿起來。&rdqu;表姐熱情地叫了起來,並把那女式軍衣披在慧慧身上。
慧慧便忘乎所以地穿戴起來。
&ldqu;哎呀,不大不小正適。&rdqu;表姐後退一步,上下打量著慧慧。&ldqu;裡面套的衣服太多,領口那兒臃腫得很,你應該脫掉裡邊的衣服。&rdqu;
於是,慧慧又耐心地把裡面的衣服脫掉,只留下一件貼身的背心,再重新穿戴一次。這一軍衣的效果馬上就出來了,既挺刮又體現身材線條兒。表姐用手捏一捏,讚歎道:&ldqu;的確良平紋兒,團來不打折兒。真正的女軍衣!與咱們仿製的到底不同。&rdqu;慧慧便拿了一面鏡子,對著蠟燭的光亮上上下下地照,照出滿心的幸福、滿心的榮耀。覺得天底下再沒有誰更配這件衣服了。
雙手神氣地往口袋裡一插,這才掏出早該給表姐的紐扣。那幾年穿軍裝是全國上下的時尚。農村青年們所穿的往往是用錢和布票到供銷扯幾尺劣質的草綠市布,再配上幾個棕色的四眼兒紐扣,讓村裡的裁縫仿製的。出門探親,扎城裡人的眼,一看就是瞎攆時髦的土包子。所以,慧慧的表姐能得到一副地地道道貨真價實的軍用紐扣,也就滿心歡喜了。她象孔已己在酒店裡排那幾個銅似的,將那副紐扣一個一個地排在掌心,不住地把玩。並且說日後到縣城去,要照著慧慧這件軍衣的色澤、質地,細細地選一塊布料,也做件象模象樣的軍衣穿穿。
慧慧卻早又俯身到紅燭下,再一次開啟那情書,逐字逐句地研讀開來。
她發覺信前邊那模式化的&ldqu;敬祝&rdqu;和&ldqu;四個偉大&rdqu;都沒有了。便領會到吳長方近日傳達的&ldqu;不搞個人崇拜&rdqu;的最高指示,不僅在部隊上也作了傳達,而且在軍人中已經身體力行落到實處了。同時,慧慧亦敏銳地感覺到趙春樹這封信是真正地敞開了心扉,特別纏綿,特別燃情。敢於這樣,也與眼前的政治氣候相關呢。這真如她在黑報上寫的&ldqu;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rdqu;。林彪的滅亡太及時了,個人的命運真與國家的命運緊緊相連呢!想想春樹哥不久就要公開他(她)倆的情侶關係了,這位艱苦備嚐的姑娘由不住地心花怒放了。
在這種情境下,幫吳長紅和文景調解矛盾的責任心就大打折扣了。那天,她也後悔沒有向文景討一個字條或一句話,覺得無以面對翹首等待的吳長紅。也曾想過補救的絕招:到文化室點過卯後,抽空兒找到長紅,謊稱文景叫他去陸家自留地裡幫文景下玉茭,豈不設定了一對情侶魚水和諧的最好機會?也是事有湊巧,陸慧慧迎著那激越的鑼鼓聲趕到十字街井欄前時,剛巧碰到兩位穿著綠軍衣,揹著印有為人民服務紅字的帆布書包的解放軍,操著濃厚的外地口音問路。兩個啃著窩頭的小娃兒因為聽不懂話,正胡亂指點。她雙眼一亮,心想:這麼快!急忙迎了上去。果然是問吳莊革命委員會在哪裡。慧慧那早就儲足的熱情馬上就汪洋恣肆了。來自部隊的戰士,當然是春樹哥的戰友,倍感親切呢。她先把軍人領到革委辦公室,親自給他們沏了茶、續了水。又盡力咬著京腔問他們吃過飯沒有、有何貴幹、想找誰。當得知是要找革委任及黨支部成員瞭解一些重要情況時,慧慧心中便明鏡一般、成竹在胸了。她忙招呼傻眼了的辦公室值勤的吳順子開啟播音喇叭,先喊革委任吳長方,再喊團支書趙春玲,最後再喊其他支部成員
慧慧暗自思忖:春玲到場前,自己是一步也不敢離開了。萬一與趙家有什麼嫌隙的支部委員先進來,給春樹哥添句壞話可不得了了。
在這關乎心上人前途命運的緊急關頭,她怎能聯想到文景在自留地裡的難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