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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P> 林心紅著眼睛從Andrew的辦公室出來,同事中有驚詫安慰的,有尷尬避的,也有視而不見的。她用沉默打發了眾人,徑自走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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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在這間公司,她的臉算是丟盡了。
剛坐下,&ldqu;秋蟲&rdqu;在包裡叫起來。周圍幾張桌子上低著的頭迅速轉向這邊,又即刻轉去,像電腦操控的一般。她只作沒看見,從包裡拿出手機檢視。
Will wait 4 u at CH (政府大廈)ticket trl statin at 6:3. talk.
看看錶,快五點了。處理了幾封要緊的郵件,五點整,她收拾好東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辦公室。
在電梯間的鏡子裡,她看見自己紅腫的眼睛。黑色地磚上一顆一顆的小金星,冷冷地閃著,像是擠著眼睛在嘲笑她。她閉上眼睛,不去看。
電梯門一開,她就逃也似的奔出去。
下了一下午的雨還沒停,離6:3也還太早,她在附近的商店街閒逛,可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腦子裡空空的,只是想流淚。
逛了一個鐘頭,她鎮定了許多。坐車去了政府大廈,邵強已經在那裡等她。
邵強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僻靜小飯館兒,兩人沉默地吃了點兒東西。
等林心放下筷子,邵強為她斟上一杯熱茶,慢慢開了口:&ldqu;心心,我想和你說件要緊事。&rdqu;
小飯館兒黯淡的燈光裡,他們是唯一的客人。林心看著邵強清瘦的臉和充血的眼睛,沒作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ldqu;我已經決定還是去讀MBA。手續辦好了,明年三月入學&rdqu;他等著她的反應,她卻只是愣愣地聽著。他只好接著說:&ldqu;對不起,心心,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也沒想到一切手續辦得這麼順利。&rdqu;
&ldqu;你那些加班就是在忙這件事嗎?&rdqu;林心忽然冷冷地問。
邵強忙說:&ldqu;當然不是。公司裡這半年確實很忙。有很多壓力。這也是我最終決定離開的原因之一。繼續幹下去,我不會有更多的發展空間&rdqu;
林心截住他的話說: &ldqu;I nly have ne questin. &rdqu;
邵強看看她,靜靜地問:&ldqu;什麼?&rdqu;
林心看著他的眼睛問:&ldqu;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rdqu;
邵強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才說:&ldqu;你聽說過Denys Finch Hattn嗎?&rdqu;
林心茫然搖頭。
&ldqu;還記得《走出非洲》嗎?他是那個電影男人公的原型。&rdqu;
林心想起來了,看這部電影那天,忘了什麼原因,她累得很。電影的情節又是那麼緩慢,看到一半她竟然睡著了。邵強那天還不高興來著。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表示不快。
林心點點頭,嘴角竟然有了點笑意。
&ldqu;我高中第一次看這個電影,就喜歡得不得了。後來又看了好多遍。我特別喜歡電影裡的男人公。出國以後,我看了Isak Dinesen的原著,還找來所有能找到的關於Denys Finch Hattn的資料。可以說,他是我一直以來的偶像。&rdqu;
&ldqu;你欣賞他什麼呢?&rdqu;
&ldqu;我欣賞他這種沒有任何羈絆的人生。&rdqu;
林心看著他,不說話。
邵強也看著她的眼睛說:&ldqu;要答你的問題,我先得問你一個問題:你說Denys愛Karen嗎?&rdqu;
林心竭力把那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拼連起來,好一會兒才說:&ldqu;我覺得他不愛她。如果愛,為什麼不和她結婚?為什麼要過那種漂泊不定的日子?&rdqu;
邵強搖搖頭,嘴角掛了一絲笑說:&ldqu;錯。他愛她,但是他更愛另一樣東西。&rdqu;
&ldqu;什麼?&rdqu;
&ldqu;自由。&rdqu;
&ldqu;換句話說,就是不負責任?!&rdqu;
林心說得那麼快,邵強也吃了一驚。他的聲音低下去說:&ldqu;我從小就知道沒有自由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麼。是從我父親身上懂得的。&rdqu;
交往這些日子,邵強很少和林心說家裡的事。她只知道他父親是個技術員,母親是司藥。有個姐姐,很疼他。她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
邵強慢慢又開了口:&ldqu;我父親中學就是有名的通才,名副其實的德智體全面發展,還會拉小提琴。也寫詩。他崇拜的詩人是郭沫若。最喜歡他的《鳳凰涅磐》69年下鄉,吃了很多苦77年透過我媽家的關係返城,同一年兩?a href=/qitaleibie/situ/ target=_blank>司徒崍嘶欏D悄晡腋蓋撞?4歲。&rdqu;
邵強的眼睛盯著面前的茶杯,平靜地說下去,林心靜靜地聽。無論如何,這一次這個男人總算向她打開了心上的那扇門。
&ldqu;我父親後來考上大學。我媽和她家都反對。&rdqu;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看著林心驚訝的表情,苦笑著說:&ldqu;奇怪吧。我媽是擔心父親上了大學就不要她了。不過後來,我父親還是去了。但是,我媽也懷了我姐。再後來我父親畢業,進了化工所做技術員&rdqu;
他喝了口茶,繼續說:&ldqu;我父親一直在自學英語,指望將來有一天可以出國進修。我上大一那年,所裡有個名額。大家都搶,最後所領導決定考試。我父親考了第一,所裡就決定派他去。我從來沒見過父親那麼開心過。結果我媽去所裡鬧,硬是把父親出國的事攪黃了。&rdqu;
&ldqu;為什麼?&rdqu;林心覺得這媽也太離譜了。
&ldqu;沒有人願意這麼說自己的母親,可是我媽,是個非常俗氣的女人。小時候家裡看新聞聯播,她從頭到尾都在評論女播音員的長相、打扮。我父親和哪個女人多說了一句話,她都要盤問半天。當初我媽逼著父親把她也弄進所裡當司藥,要是為了監視他,不許他和女同事來往。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沒有安全感,總擔心我父親不要她。&rdqu;
林心聽了默然。
&ldqu;我出國前,我爸跟我長談了一次。他告誡我,一個男人在事業有成之前,千萬不要被家庭捆住手腳。有責任心的男人,一旦成家,就要對家庭負責。他們的同事裡,就是後來頂替我爸出國的那個叔叔,進修來和原來的老婆離了,找了個三十多歲的。&rdqu;
林心苦笑說:&ldqu;都說男人自私,看來這自私也是有不同層次的。&rdqu;
邵強聽了變色:&ldqu;女人不自私嗎?女人一樣有手、有腳、有腦子,在現代會,也不是沒有機會,為什麼總是指望著男人帶給她們幸福?!&rdqu;
林心無言以對。
她還記得自己在二十八歲生日那天許的願:找個好男人結婚。然後相夫教子,享受甜蜜小家庭。就是在那個時候邵強出現了。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心境下,遇到一個適當的人:外貌、身高、年齡、學歷、工作、家庭,逐項打勾,邵強都是滿分。她曾經以為那是命中註定。
今晚之後,她不能再面對這個人。甚至一想到他就傷心。他是她的滑鐵盧。二十八年來,她就沒輸得這麼慘過。
此後的很長時間,邵強都是她心口的一處痛。
她再也沒有見這個人。直到兩年後的那個星期一的早晨。
~~~~~~~~~~~~~~~~~~~~~~~~~~~~~~~~~~~~~~~~~~~
明天是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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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一開,她就逃也似的奔出去。
下了一下午的雨還沒停,離6:3也還太早,她在附近的商店街閒逛,可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腦子裡空空的,只是想流淚。
逛了一個鐘頭,她鎮定了許多。坐車去了政府大廈,邵強已經在那裡等她。
邵強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僻靜小飯館兒,兩人沉默地吃了點兒東西。
等林心放下筷子,邵強為她斟上一杯熱茶,慢慢開了口:&ldqu;心心,我想和你說件要緊事。&rdqu;
小飯館兒黯淡的燈光裡,他們是唯一的客人。林心看著邵強清瘦的臉和充血的眼睛,沒作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ldqu;我已經決定還是去讀MBA。手續辦好了,明年三月入學&rdqu;他等著她的反應,她卻只是愣愣地聽著。他只好接著說:&ldqu;對不起,心心,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也沒想到一切手續辦得這麼順利。&rdqu;
&ldqu;你那些加班就是在忙這件事嗎?&rdqu;林心忽然冷冷地問。
邵強忙說:&ldqu;當然不是。公司裡這半年確實很忙。有很多壓力。這也是我最終決定離開的原因之一。繼續幹下去,我不會有更多的發展空間&rdqu;
林心截住他的話說: &ldqu;I nly have ne questin. &rdqu;
邵強看看她,靜靜地問:&ldqu;什麼?&rdqu;
林心看著他的眼睛問:&ldqu;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rdqu;
邵強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才說:&ldqu;你聽說過Denys Finch Hattn嗎?&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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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還記得《走出非洲》嗎?他是那個電影男人公的原型。&rdqu;
林心想起來了,看這部電影那天,忘了什麼原因,她累得很。電影的情節又是那麼緩慢,看到一半她竟然睡著了。邵強那天還不高興來著。那是他第一次對她表示不快。
林心點點頭,嘴角竟然有了點笑意。
&ldqu;我高中第一次看這個電影,就喜歡得不得了。後來又看了好多遍。我特別喜歡電影裡的男人公。出國以後,我看了Isak Dinesen的原著,還找來所有能找到的關於Denys Finch Hattn的資料。可以說,他是我一直以來的偶像。&rdqu;
&ldqu;你欣賞他什麼呢?&rdqu;
&ldqu;我欣賞他這種沒有任何羈絆的人生。&rdqu;
林心看著他,不說話。
邵強也看著她的眼睛說:&ldqu;要答你的問題,我先得問你一個問題:你說Denys愛Karen嗎?&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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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強搖搖頭,嘴角掛了一絲笑說:&ldqu;錯。他愛她,但是他更愛另一樣東西。&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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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換句話說,就是不負責任?!&rdqu;
林心說得那麼快,邵強也吃了一驚。他的聲音低下去說:&ldqu;我從小就知道沒有自由對一個男人意味著什麼。是從我父親身上懂得的。&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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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強慢慢又開了口:&ldqu;我父親中學就是有名的通才,名副其實的德智體全面發展,還會拉小提琴。也寫詩。他崇拜的詩人是郭沫若。最喜歡他的《鳳凰涅磐》69年下鄉,吃了很多苦77年透過我媽家的關係返城,同一年兩?a href=/qitaleibie/situ/ target=_blank>司徒崍嘶欏D悄晡腋蓋撞?4歲。&rdqu;
邵強的眼睛盯著面前的茶杯,平靜地說下去,林心靜靜地聽。無論如何,這一次這個男人總算向她打開了心上的那扇門。
&ldqu;我父親後來考上大學。我媽和她家都反對。&rdqu;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看著林心驚訝的表情,苦笑著說:&ldqu;奇怪吧。我媽是擔心父親上了大學就不要她了。不過後來,我父親還是去了。但是,我媽也懷了我姐。再後來我父親畢業,進了化工所做技術員&rdqu;
他喝了口茶,繼續說:&ldqu;我父親一直在自學英語,指望將來有一天可以出國進修。我上大一那年,所裡有個名額。大家都搶,最後所領導決定考試。我父親考了第一,所裡就決定派他去。我從來沒見過父親那麼開心過。結果我媽去所裡鬧,硬是把父親出國的事攪黃了。&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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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沒有人願意這麼說自己的母親,可是我媽,是個非常俗氣的女人。小時候家裡看新聞聯播,她從頭到尾都在評論女播音員的長相、打扮。我父親和哪個女人多說了一句話,她都要盤問半天。當初我媽逼著父親把她也弄進所裡當司藥,要是為了監視他,不許他和女同事來往。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沒有安全感,總擔心我父親不要她。&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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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我出國前,我爸跟我長談了一次。他告誡我,一個男人在事業有成之前,千萬不要被家庭捆住手腳。有責任心的男人,一旦成家,就要對家庭負責。他們的同事裡,就是後來頂替我爸出國的那個叔叔,進修來和原來的老婆離了,找了個三十多歲的。&rdqu;
林心苦笑說:&ldqu;都說男人自私,看來這自私也是有不同層次的。&rdqu;
邵強聽了變色:&ldqu;女人不自私嗎?女人一樣有手、有腳、有腦子,在現代會,也不是沒有機會,為什麼總是指望著男人帶給她們幸福?!&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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