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一枝花之慕容夫人】(九十)依依不捨、(九十一)世間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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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

sp;  散那些乞丐,將連弩機和弩箭依舊搬地窖中藏好,一步一頭地跟隨母親而去。

    ************

    (九十一)世間自有真情在

    清晨,薄霧,天剛矇矇亮,大地籠罩在茫茫青灰色暗影之中,視界模糊不清,

    遠處被燒燬的山莊黑乎乎地一片,尚冒著縷縷黑煙。

    老夫婦倆一大早起床,站在院門外朝山莊方向看了一會兒,搖頭嘆息一陣,

    雙雙走進廚房,就著昏黃的油燈生火做飯,初春時節,該下地鬆土下種了,無論

    外面發生了天大的事兒,種地也耽誤不得,否則來年吃什麼?

    廚房灰黃色的土牆上爬滿了蚯蚓般彎彎扭扭的白色痕跡,應該是年久失修出

    現裂縫後,老人找來石灰補上的。石頭和泥堆砌而成的灶臺斑駁而簡陋,但被擦

    拭得既乾淨又整潔,檯面上沒有油跡和汙垢,上面墩著一隻大鐵鍋,木鍋蓋邊緣

    縫隙間漸漸冒出縷縷白煙,鍋邊有一隻鹽罐和一缽棒子麵。灶臺邊一隻大水缸,

    幾隻粗糙的土黃色陶罐,一隻大大的竹簍裡放著一堆大白菜。

    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一邊往灶孔裡添柴火,一邊用火鉤翻動著火堆裡的紅薯,

    那是為客人準備的,鍋里正在燒水,準備煮棒子粥。說起來家裡並不窮,一口氣

    包租了吟嘯山莊數十畝地,有一頭拉磨的驢,一頭耕地的牛,養了十多頭肥豬,

    還有雞鴨若干。

    然而她還是得節儉些才行,兒子該娶媳婦了,送彩禮,辦喜宴,為兒子蓋新

    房,需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她年近四十才生下這個兒子,寶貝得不得了,可他

    呢?一點兒不知父母的苦心,快二十的人了,不好好跟著他爹學種地,成天鬥雞

    走狗,就知道玩,似乎家裡吃不窮花不完似的!

    這不,昨天一大早又跑李大戶家玩牌去了,她家能跟李大戶比麼?人家好歹

    也是吟嘯山莊負責收租的小管家。

    鬚髮皆白的老頭子也沒閒著,一邊準備牲畜的飼料一邊聽著老伴的嘮叨,表

    情有些不耐煩,聽得老半天,終忍不住說道:「孩子他娘,咱家本兒變成這樣,

    還不是你慣的,如今老跟我說這些,有用麼?」

    老太太氣道:「每次一說就是我慣的,好,是我笨!不會教孩子,那你這個

    老東西又幹嘛去了?幹嘛就不好好教教兒子?」

    見老伴發火,老頭趕緊端起飼料出門。他很心疼老伴,屋裡家務事她幾乎全

    包乾,既捨不得吃也捨不得穿,農忙時除了做飯送飯,照樣下地幹活,毫無怨言,

    他知道她這都是為了兒子。

    他也挺委屈的,他不想教孩子學好嗎?每次下狠心逼兒子下地,或者責罵兒

    子幾句重話,老伴馬上會跳起來象母老虎一般跟他急!「你咋能這樣對待兒子?

    難道不是你生的麼?」

    老天爺!女人上綱上線還真是有天賦,唉!他搖搖頭,看著越來越肥的十幾

    頭豬,他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數十畝地每年的收成除了交租,本就吃不完,

    老伴又如此節儉,加上這些肥豬,賣了之後為兒子娶上一門好媳婦,蓋上一棟體

    面的新房綽綽有餘。

    他和老伴兒都老了,能為兒子做到這些也該知足了,至於兒子以後咋樣,到

    時候老倆口眼睛一閉,啥都不知道,也不用管了!

    做完這些到廚房,老伴已經把早飯端上桌,熱氣騰騰的,殷勤地給他遞筷

    子端鹹菜,她的臉上已經烏雲轉晴,老頭子叫得挺親熱。老太太嘛,脾氣來得快

    去得也快,一向都是這樣,每次氣過,對他還是很好的。

    老太太先沒忙著吃,而是將幾隻烤熟的紅薯放在碗裡,小心地將烤焦的外皮

    撕掉。嗅著那股香味兒,老頭子不禁抽抽鼻子,「孩子他娘,那孩子尚未起床,

    你何必現在就剝皮?那樣涼得快。」

    老太太皺皺眉,有些擔心地說道:「他爹,你去看看那孩子,昨夜他趕了那

    麼長的夜路,可別著了風寒。」

    「你以為誰家的孩子都像俺們本兒那麼嬌氣啊?呵呵!」

    老太太猛地瞪他一眼!

    老頭子猛省自己又犯了錯誤,可不能在她面前數落兒子的不是,要說也只能

    由她來說的,忙轉過話頭,「為了姊姊生病,他便連夜摸黑趕去探視,真是個好

    孩子!若是……」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可不是!一看這孩子我就打心眼兒裡喜歡,既禮

    貌又懂事,手腳也勤快,還老幫著俺家做事。不過怎麼看都不象愛睡懶覺的人呀,

    老頭子還是快去看看人家吧,這孩子一個人出門在外,怪可憐的!」

    老頭子起身來到偏房門外,輕輕敲了敲,「孩子,起床了麼?」

    裡面少年答道:「老大爺,還沒呢,有些不舒服,您請進!」木門吱呀一聲

    開啟。

    老頭子仔細看看少年的臉色,果然有些潮紅,忙關切地道:「孩子,是否昨

    晚中了風寒?」伸手到他額頭上摸了摸,果然有點燙。

    他忙將少年扶炕上躺下,「孩子,你好好歇著,我馬上到附近溧陽鎮上去

    給你抓藥。」

    無月其實是在裝病,他還得在老人家裡待上一天,入夜之後才方便行動,然

    而昨夜他明明說過急著要去探視姊姊,無緣無故地又不走了,豈非難以自圓其說?

    此刻見老人家如此熱心,竟要去為他抓藥,很是過意不去,忙道:「老大爺,我

    沒事,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您不用去抓藥!」

    「那怎麼行?你們這些孩子啊,就是不注意身體,到了俺這年紀,你才知道

    厲害。」言罷匆匆而去。

    老太太獲悉之後,連飯都顧不得吃完,趕緊到雞窩裡抓了一隻老母雞,掏了

    三個雞蛋,重新燒水煮了荷包蛋,端到無月床邊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下。

    他未曾想到這一裝病,竟害得兩位老人家為他如此著急,侍候得如此熱心,

    看著老太太一頭白髮,眼中滿是關切和慈愛,心中既內疚又感動!

    可無論他怎麼說,老太太還是堅持著殺掉了那隻老母雞,為他燉雞湯滋補身

    子。若是他知道,老太太養的這些雞鴨,包括下的雞蛋和鴨蛋,兩位老人家從未

    捨得吃,不知他又該做何感想?

    待得中午老太太又一口一口地喂他喝雞湯,吃雞肉時,他眼淚都快下來了,

    叫老太太自己也吃,她死活不肯,他便搶過筷子,將一大塊雞肉硬塞進老太太嘴

    裡,又握住碗硬喂她喝了幾口,這才覺得心中稍安。

    看著老太太離去時有些佝僂的背影,他不禁感慨萬千,原來濃濃的親情,竟

    是隱藏在這些看似普通的人家。要說起來,關心他愛護他的人也不少,然而他知

    道,那都是有原因的,要麼出於功利,要麼因為相愛,可他與兩位老人素昧平生,

    這樣的關懷便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聯想到三鄉鎮四居酒樓中市儈的掌櫃、俗不可耐的老孃和那幾個出賣他

    們的奸詐地痞,不禁感嘆世間態,什麼樣的人都有。

    老頭子直到下午才匆匆趕,山路不好走,他年紀又大了,不敢騎驢,怕摔

    下山坡,這一個來可把他累得夠嗆,下地鬆土也耽誤了。可看到老伴兒讚許的

    目光,他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老太太喂他喝藥時,藥汁很苦,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喝下去,不僅因為裝病,

    更因為他不能辜負這片好意,待得喝下一碗之後,味卻很甜。

    從兩位老人相互對視時無比默契的眼神之中,他感受到一種相依相偎大半生

    後深深的摯愛,雖不比痴情男女間的纏綿悱惻,卻更加濃郁醇厚、醉人如酒,腦

    際不禁閃過靈緹勞作時的身影。若干年以後,她是否也會變得如此嘮嘮叨叨,卻

    處處顯現出對老伴兒和孩子的熱愛?她看著孫子的眼神,是否就像現在老太太看

    他那般和藹可親?

    靈緹的形象越來越清晰,有種想和她親近的衝動。他試著將她的一頭青絲換

    成銀髮,給她臉上添上老太太那滿臉的皺紋,亭亭玉立的身材變成挺不直的腰身

    ……老太太和靈緹的形象在腦海裡象皮影戲一般交替出現,然而靈緹還是靈緹,

    老太太還是老太太。

    然而無論多年後她變成何種模樣,他都喜歡跟她在一起那種寧靜祥和的感覺,

    就像這對恩愛的老人一樣。曉虹說的話在腦中放,可是他和靈緹都不怎麼熟悉,

    怎會這樣呢?

    這些年在府中,日子一直過得熱熱鬧鬧,他很少靜下心來想些事情,對身邊

    的人和事,無論對他好還是壞,都感覺那是天經地義的。

    或許距離產生美吧?他試著想了想最親近的人,成天笑眯眯的賽伯伯和莉香

    阿姨冒了出來,那是多好的爹孃啊!好出頭為他打抱不平的大姊,整日沉默寡言

    地牽著他玩耍的北風姊姊,都待他如掌上明珠,還有比她倆更好的姊姊麼?嬌憨

    純潔的麗兒,多可愛的小妹妹啊!小津那付少年老成的模樣很是滑稽,是最小的

    。這是一個朦朧的家庭輪廓。

    近十年的天池歲月,和大姊混得太久,親近得令他閉上雙眼,一時間幾乎都

    想不起她是何模樣?頭扎雙辯兒的小女孩,成天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稍

    顯靦腆的少女,身材漸漸成熟後又重新變得更加活潑的大姑娘,分不清哪個更像

    大姊,又似乎哪個都不像?

    她那豐富多彩的表情和各種肢體動作的含義,她背上那塊青色胎記、肋下一

    顆紅痣,她用過的所有喜歡的或不喜歡的東西……所有這一切他都清楚得不能再

    清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至於他覺得大姊沒什麼需要對他保密,他喜歡在她

    的房間裡亂翻東西,找到喜歡的便據為己有,這是大姊給他養成的習慣,她的就

    是他的。

    所以有一次當他從大姊被窩裡出一條染有血跡的布帶,好奇地問她這是什

    麼東西,竟被痛罵一頓時,他既莫明其妙又很委屈,不明白大姊為何會生氣,為

    何會那麼傷心?現在他當然明白了,即便親如姊,還是有些隱私的。

    (待續)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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