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孟維忍不住想起小時候。

    的確那時候陸浩勳家境不好，父母是雙職工下崗。春遊的時候，同學們都帶著鼓鼓囊囊的包包塞滿了各色零食，而陸浩勳的包包裡只有不足元錢的零食和媽媽準備的茶葉蛋、玉米餅。那時候班上同學裡一大半崇拜他學習成績好，同時也有些紈絝調皮的嘲笑他窮。每到自由活動，大家從包包裡取出零食分享時，總會有幾個惡意滿滿的同學圍過來對他挑釁，甚至有一次把他帶來的茶葉蛋直接扔到景的小河裡。陸浩勳一直倔強地和他們對峙，可越是這樣，三五個霸凌他的同學就越會拉幫成派對他推推搡搡罵罵咧咧。孟維看著著急，就立馬把老師請來當場制止了他們的過分行為，後來他又把自己媽媽煮的茶葉蛋以及其當時很酷很洋氣的零食分給陸浩勳吃，還動提出用外婆蒸的米糕和他交換一張玉米餅。

    那時候陸浩勳除了&ldqu;嗯。&rdqu;和&ldqu;謝謝。&rdqu;就沒了多餘的話同他講，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可他還是樂在心裡，起碼陸浩勳願意和他分享，也願意接受他的善意。只要陸浩勳不再被同學們欺負，他就會很安心。

    再結陸浩勳剛才對他說的話，孟維這才恍然大悟陸浩勳是真的沒有對他有過那種心思，只是把他當做是同桌、同學甚至是朋友。只是他小時候所遭遇的一切讓他總表現得變扭又驕傲。

    不夠坦誠，這才有了他們之間那么多若即若離的誤會吧

    於是孟維努力扯了個笑臉看向陸浩勳。

    十五年了，他總算可以徹底放過自己了。

    大隊人馬各自散了，瞿思思和幾個女同學相約去逛街，這么一來沒什么活動計劃的孟維就跟著陸浩勳順道去附近的初中母校逛一逛。

    足球場上尚有幾個小男生隨意地踢著足球。

    清風拂過深綠色的草皮，陽光熱辣得有些刺眼，空氣中飄散著校園的芬芳，時而蕩著傳接球的悶響聲以及場上隊員要球的嘶喊聲。

    他們兩個旁觀者則並肩坐在水泥看臺上邊看球邊味似近似遠的少年時光。

    &ldqu;那時候球場還不是現在的人工草皮，而是那種半是禿黃土地半是青草的簡陋場地，現在看他們踢球，我倒是想起曾經在這片場地上還受過傷，也因此差一點就耽誤了中考。&rdqu;陸浩勳看著球場上奔跑的年輕身影，悠悠憶起過去。

    孟維當然記得，當年他是從共同的化學老師口中得知的，老師還把陸浩勳當成是學習模範的典型案例，即使是受傷臥床，還堅持讓媽媽來學校取來摸底卷子和同學們一起考試，&ldqu;你腿傷的事，我有印象&rdqu;

    陸浩勳開啟手裡的易拉罐飲料，仰頭灌下幾口，轉過臉來看他，&ldqu;你知道我是怎么傷的嗎？&rdqu;

    孟維說：&ldqu;只知道你是踢球時受的傷。&rdqu;

    &ldqu;我清楚地記得那是星期五下午第四節後的自由活動時間，和校隊的同學踢球的時候，我無意間在觀眾席上看到了你。&rdqu;

    &ldqu;我？&rdqu;孟維仔細想了一下，似乎是的但那天他並非專程去看陸浩勳踢球，而是和幾個要好的同學約好了來操場打籃球，打完籃球后他瞥見陸浩勳在另一邊的足球場上踢球，就想過去坐在邊上偷偷地看他。

    &ldqu;沒錯，就是你。&rdqu;陸浩勳繼續說，&ldqu;那時候我們已經快3年沒說話了，我本來以為到初中畢業我們都會一直不再往來，可是那天我看見你坐在場邊看我們踢球，當時特別驚喜，以為你是來找我和好的。&rdqu;

    孟維遙望遠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幫助他想起細節：&ldqu;但是後來我沒看完你們踢完全場，因為同桌找我去拖地了。&rdqu;

    &ldqu;我不記得那個叫你的人是誰，我只記得我當時帶球跑動時突然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我下意識地頭，目睹你起身離開。而因為分心，腳下技術動作一變形，結果就韌帶拉傷了。&rdqu;

    孟維怔了怔，怎么也沒想到陸浩勳當年受傷竟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直覺得十分愧疚：&ldqu;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還差點毀了你的中考&rdqu;

    陸浩勳一掌放在他肩頭，似是安慰，&ldqu;都過去了，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要讓你道歉，畢竟是我自己分心造成的。只是那之後你的反應讓我寒心所以自那以後，我就不敢去想和好的事情了，直到你在人人上重新聯絡我。&rdqu;

    &ldqu;我的反應讓你寒心？&rdqu;孟維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ldqu;那天放學家時，你不聲不響地從我身邊超了過去，我當時覺得你冷漠極了，又失望又生氣。可是再看看自己拄著柺杖狼狽不堪的樣子，也無話可說。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從前在我被人欺負那么慘的時候都想著幫我，為什么現在卻那樣嫌棄我，好像恨不得和我撇清關係。&rdqu;

    孟維聽到這裡心裡越發難過，他依然記得那天下午的情形，他清楚地記得擦身而過的瞬間，一顆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了那樣。

    他明明不想裝作冷漠，不想裝作陌生。

    可他就是怕，他怕自己不知道該和陸浩勳說些什么，那種近鄉情更怯的感受折磨著他的每一條神經。

    他更怕陸浩勳的對他的問候表現出可怕的疏離。

    那會使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碾成碎片。

    &ldqu;陸浩勳，我們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其實都是誤會，我從來都沒有厭惡過你，而對你冷漠也不是我的本意。&rdqu;

    &ldqu;那你可否給我一個理由？為什么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你就這么狠心地走開？&rdqu;

    孟維無聲地望著他。

    因為那時候的我，是個膽小鬼。

    因為那時候的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我怕我的關心會不小心洩露了這個永遠都不可以讓你知道的秘密。

    還好，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就讓這個秘密爛死在燦爛美好的時光之中。

    你不會知道。

    我也不曾知道。

    驀地從球場上飛來的足球打破了此間沉寂，陸浩勳將球撿起，又使勁投擲場地中。

    孟維的視線又隨著飛的球放空到四四方方的足球場上，&ldqu;小時候的事過去就讓他過去吧，說到底都是孩子氣的幼稚行為，也說不清楚。反正你只要知道以後我們還是老同學、老朋友就足夠了。&rdqu;

    陸浩勳長舒一口氣，衝他輕鬆一笑，&ldqu;不過到時候如果我們在決賽上碰面，我可就不顧惜老同學情面了。&rdqu;

    孟維想起羽毛球賽的事便又瞬間熱血了起來：&ldqu;哈哈那是自然，狹路相逢勇者勝！&rdqu;

    或許是受到白天的影響，連晚上做夢夢到的都是校園裡的往事。

    第二日清晨他和歐雋坤電話聯絡的時候又意猶未盡地聊起學生時代，&ldqu;一年級的小偷二年級的賊，三年級的美女沒人陪，四年級的帥哥沒人追，五年級的鴛鴦一對對，六年級的情書滿天飛。&rdqu;

    歐雋坤在電話那頭說：&ldqu;著這順口溜不同年代的本相差挺大？我記得我出國之前聽到的本是&lsqu;一年級的小豆包，一打一蹦高。二年級的小水碗，一捅一個眼。三年級的吃飽飯，四年級的裝子彈。五年級的一開火，六年級的全滾蛋。&rsqu;嘿！你那個本里小學五年級就組鴛鴦了？你們8年代的孩子可真早熟啊，遙想我這個7後的當年五年級的時候愣是什么都不懂。&rdqu;

    孟維可沒想到大淫魔歐雋坤居然開竅挺遲&ldqu;五、六年級算早戀嗎？我記得那時候班裡的男生女生沒事就瞎傳各種緋聞。連廁所的牆上都被寫著&lsqu;某某某喜歡某某某&rsqu;。&rdqu;

    &ldqu;你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你也在六年級的時候就處物件了？&rdqu;

    &ldqu;當然沒有。&rdqu;

    歐雋坤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問他：&ldqu;真沒有？騙誰呢？&rdqu;

    孟維聽他說話語氣有點微妙，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似的，心裡頭又開始做賊心虛似的撲通撲通起來，&ldqu;被傳過幾個緋聞&rdqu;

    歐雋坤緊接著笑問：&ldqu;也是被寫在廁所牆上？&rdqu;

    孟維搖頭：&ldqu;那倒沒有。&rdqu;

    &ldqu;沒早戀倒真是個乖孩子。那初戀又是什么時候？&rdqu;

    如果讓歐雋坤知道他對陸浩勳的感情是因為多年的曖昧和誤會而越陷越深的話，會不會被嘲笑死？而且這件事從現在看來，本身就夠荒謬的他一廂情願地單戀著一個直人十五年，還為了他一度痛苦成那樣何況他&ldqu;失戀&rdqu;那晚歐雋坤一直陪著，看到他哭成那副德性，要是再知道事情原本的真相孟維只覺得在歐雋坤面前丟不起這個人。

    所以他決定用一句話簡單應付過去：&ldqu;記不清了。&rdqu;

    可是歐雋坤似是非要揪著他的初戀不放，&ldqu;那你初戀是個怎樣的人？給咱講講？&rdqu;

    陸浩勳？一不是帥哥，二和自己差不多高，除了學習特別好，勤奮刻苦，心地善良外，倒沒什么特別突出的地方，&ldqu;他就是個普通人，反正沒你帥啦。&rdqu;

    &ldqu;沒我帥，又是個普通人，你到底看上他哪兒了？&rdqu;

    孟維被他一直問，問得不耐煩了，便說：&ldqu;我也不帥，也只是個普通人啊，你又看上我哪裡呢？何況初戀本就是盲目、懵懂而純粹的，喜歡就是喜歡了，根本不需要理由。而且我敢發誓，我和他是絕對不會再有可能的，我能理解你對我的感情史的好奇，你也有權瞭解我的過去，可是你總是問總是提，我真的很不喜歡這樣，你也不要提醒我去憶過去了。兩個人在一起，總歸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嗎？&rdqu;

    &ldqu;我同意你說的部分觀點，但我要澄清的是，我一再的問也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給過我滿意的答案，從來都是模稜兩可。&rdqu;

    陸浩勳就在他的交際圈子裡，說好了要做好朋友的，即使歐雋坤足夠大度，可以後的事實在難講會不會尷尬，歐雋坤那樣一個獨佔欲很強的人，說不定以後連他和陸浩勳正常的朋友交往都要干涉。他和陸浩勳誤會了這么多年，或許是出於對遺憾的補救心理，他真的很重視這個失而復得的朋友，他也不希望他們之間又因為任何誤會再重新產生裂痕。

    孟維說：&ldqu;因為我覺得這一切就像一本書一樣，翻過去就過去了。現在的我心裡裝的就只是你，難道還不夠嗎？&rdqu;

    &ldqu;我並不認為我的要求有多過分，而且從你對分享這件事的態度來看，我看不出來你已經把這頁書翻過去了。&rdqu;

    &ldqu;歐雋坤，是的，我不可否認你做事很有一套，然而殊不知每個人有自己習慣的方式，我不喜歡被你的那一套強加到自己身上，我也不喜歡把自己徹徹底底地剖開來開展覽，我的確有不願意分享的事情，但我知道那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我懇請你能尊重我的想法大早上的不想為了這點小事跟你爭辯，我們各自都冷靜一下吧。你那邊時候也不早了，早點休息，話費也挺貴的，不要浪費在吵架上。&rdqu;

    掛了電話，他只覺得疲憊。

    和歐雋坤在一起，他感到快樂、感到充滿激情、感到諸事放心，可涉及到有些事，歐雋坤的犀利，他的步步緊逼又時常讓他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