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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
我女婿弄在監裡，永不見面。你們娘兒們仗著好親戚受用也罷了，還嫌他礙眼，
叫人藥死他，倒說是服毒！他為什麼服毒？&qut; 說著，直奔薛姨媽來。
薛姨媽只得退後，說：&qut; 親家太太！且瞧瞧你女孩兒，問問寶蟾，再說歪話
還不遲呢！&qut; 寶釵寶琴因外面有夏家的兒子，難以出來攔護，只在裡邊著急。恰
好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照看，一進門來，見一個老婆子指著薛姨媽的臉哭罵。周
瑞家的知道必是金桂的母親，便走上來說：&qut; 這位是親家太太麼？大奶奶自己服
毒死的，與我們姨太太什麼相干？也不犯這麼遭塌呀。&qut; 那金桂的母親問：&qut; 你
是誰？&qut; 薛姨媽見有了人，膽子略壯了些，便說：&qut; 這就是我們親戚賈府裡的。
&qut; 金桂的母親便道：&qut; 誰不知道你們有仗腰子的親戚，才能夠叫姑爺坐在監
裡！
如今我的女孩兒倒白死了不成？&qut; 說著，便拉薛姨媽說：&qut; 你到底把我女孩
兒怎麼弄殺了？給我瞧瞧！&qut; 周瑞家的一面勸說：&qut; 只管瞧去，不用拉拉扯扯。
&qut; 把手只一推。夏家的兒子便跑進來不依，道：&qut; 你仗著府裡的勢頭兒來打
我母親麼？
&qut; 說著，便將椅子打去，卻沒有打著。裡頭跟寶釵的人聽見外頭鬧起來，趕
著來瞧，恐怕周瑞家的吃虧，齊打夥兒上去，半勸半喝。那夏家的母子，性撒
起潑來，說：&qut; 知道你們榮府的勢頭兒！我們家的姑娘已經死了，如今也都不要
命了！
&qut; 說著，仍奔薛姨媽拚命。地下的人雖多，那裡擋得住，自古說的：&qut; 一人
拚命，萬夫莫當。&qut; 正鬧到危急之際，寶玉帶了七八個家人進來，見是如此，不
由得大怒，啪啪兩個嘴巴，跟著又是一腳就把夏家的兒子踹翻在地，叫人先拉了
出去，便說：&qut; 你們不許鬧，有話好好兒的說。快將家裡收拾收拾，刑部裡頭的
老爺們就來相驗了。&qut; 金桂的母親正在撒潑，只見來了一位老爺，幾個在頭裡吆
喝，那些人都垂手侍立。金桂的母親見這個光景，也不知是賈府何人。又見他兒
子已被眾人揪住，又聽見說刑部來驗，他心裡原想看見女孩兒的屍首，先鬧個稀
爛，再去喊冤，不承望這裡先報了官，也便軟了些。
薛姨媽已嚇糊塗了，還是周瑞家的說：&qut; 他們來了也沒去瞧瞧他們姑娘，
便作踐起姨太太來了。我們為好勸他，那裡跑進一個野男人，在奶奶們裡頭混撒
村混打，這可不是沒有王法了！&qut; 寶玉道：&qut; 這會子不用和他講理，等來打著
問他，說：男人有男人的地方兒，裡頭都是些姑娘奶奶們。況且有他母親還瞧不
見他們姑娘麼？他跑進來不是要打搶來了麼！&qut; 家人們做好做歹，壓伏住了。寶
玉接著道：&qut; 夏太太，你不懂事！既來了，該問個青紅皂白。你們姑娘是自己服
毒死了，不然就是寶蟾藥死他子了。
怎麼不問明白，又不看屍首，就想訛人來了呢？我們就肯叫一個媳婦兒白死
了不成？現在把寶蟾捆著，因為你們姑娘必要點病兒，所以叫香菱陪著他，也在
一個屋裡住，故此兩個人都看守在那裡。原等你們來眼看著刑部相驗，問出道理
來才是啊。
&qut; 金桂的母親此時勢孤，也只得跟著周瑞家的到他女孩兒屋裡，只見滿臉黑
血，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便叫哭起來。
寶蟾見是他家的人來，便哭喊說：&qut; 我們姑娘好意待香菱，叫他在一塊兒住，
他倒抽空兒藥死我們姑娘！&qut; 那時薛家上下人等俱在，便齊聲吆喝道：&qut; 胡說！
昨日奶奶喝了湯才藥死的，這湯可不是你做的？&qut; 寶蟾道：&qut; 湯是我做的，
端了來，我有事走了。不知香菱起來放了些什麼在裡頭，藥死的。金桂的母親
聽完，就奔香菱，眾人攔住。薛姨媽便道：&qut; 這樣子是砒霜藥的，家裡決無此
物。
不管香菱寶蟾，終有替他買的，來刑部少不得問出來，才賴不去。如今把
媳婦權放平正，好等官來相驗。&qut; 眾婆子上來抬放。寶釵道：&qut; 都是男人進來，
你們將女人動用的東西檢點檢點。&qut; 只見炕褥底下有一個揉成團的紙包兒。金桂
的母親瞧見，便拾起開啟看時，並沒有什麼，便撩開了。寶蟾看見道：&qut; 可不是
有了憑據了！這個紙包兒我認得：頭幾天耗子鬧的慌，奶奶家去找舅爺要的，拿
來擱在首飾匣內。必是香菱看見了，拿來藥死奶奶的。
若不信，你們看看首飾匣裡有沒有了。&qut; 金桂的母親便依著寶蟾的話，取出
匣子來，只有幾支銀簪子。薛姨媽便說：&qut; 怎麼好些首飾都沒有了？&qut; 寶釵叫人
開啟箱櫃，俱是空的，便道：&qut; 嫂子這些東西被誰拿去？這可要問寶蟾。&qut; 金桂
的母親心裡也虛了好些，見薛姨媽查問寶蟾，便說：&qut; 姑娘的東西，他那裡知道？
&qut; 周瑞家的道：&qut; 親家太太別這麼說麼。我知道寶姑娘是天天跟著大奶奶的，
怎麼說不知道？&qut; 寶蟾見問得緊，又不好胡賴，只得說道：&qut; 奶奶自己每每帶
家去，我管得麼？&qut; 眾人便說：&qut; 好個親家太太！哄著拿姑娘的東西，哄完了叫
他死來訛我們。好罷咧，來相驗，就是這麼說。&qut; 寶釵叫人：&qut; 到外頭告訴
寶二爺說：別放了夏家的人。&qut; 裡頭金桂的母親忙了手腳，便罵寶蟾道：&qut; 小蹄
子，別嚼舌頭了！姑娘幾時拿東西到我家去？&qut; 寶蟾道：&qut; 如今東西是小，給姑
娘償命是大。&qut; 寶琴道：&qut; 有了東西，就有償命的人了。快請寶二哥哥問準了夏
家的兒子買砒霜的話，來好刑部裡的話。&qut; 金桂的母親著了急道：&qut; 這寶蟾
必是撞見鬼了，混說起來。我們姑娘何嘗買過砒霜？要這麼說，必是寶蟾藥死了
的！
&qut; 寶蟾急的亂嚷，說：&qut; 別人賴我也罷了，怎麼你們也賴起我來呢？你們不
是常和姑娘說，叫他別受委屈，鬧得他們家破人亡，那時將東西捲包兒一走，再
配一個好姑爺。這個話是有的沒有？
&qut; 金桂的母親還未及答言，周瑞家的便介面說道：&qut; 這是你們家的人說的，
還賴什麼呢？&qut; 金桂的母親恨的咬牙切齒的罵寶蟾，說：&qut; 我待你不錯呀，為什
麼你倒拿話來葬送我呢？來見了官，我就說是你藥死姑娘的！&qut; 寶蟾氣的瞪著
眼說：&qut; 請太太放了香菱罷，不犯著白害別人，我見官自有我的話。
寶釵聽出這個話頭兒來了，便叫人反倒放開了寶蟾，說：&qut; 你原是個爽快人，何
苦白冤在裡頭？
你有話，性說了大家明白，豈不完了事了呢？&qut; 寶蟾也怕見官受苦，便說：
&qut; 我們奶奶天天抱怨說： 我這樣人，為什麼碰著這個瞎眼的娘，不配給二爺，
偏給了這麼個混賬糊塗行子。要是能夠和二爺過一天，死了也是願意的。 說到
那裡，便恨香菱。我起初不理會，後來看見和香菱好了，我只道是香菱怎麼哄轉
了。
不承望昨兒的湯不是好意。&qut; 金桂的母親接說道：&qut; 越發胡說了！若是要藥
香菱，為什麼倒藥了自己呢？&qut; 寶釵便問道：&qut; 香菱，昨日你喝湯來著沒有？&qut;
香菱道：&qut; 頭幾天我病的抬不起頭來，奶奶叫我喝湯，我不敢說不喝。剛要扎掙
起來，那碗湯已經灑了，倒叫奶奶收拾了個難，我心裡很過不去。昨兒聽見叫我
喝湯，我喝不下去，沒有法兒，正要喝的時候兒，偏又頭暈起來。見寶蟾姐姐端
了去。我正喜歡，剛上眼，奶奶自己喝著湯，叫我嚐嚐，我便勉強也喝了兩口。
&qut; 寶蟾不待說完便道：&qut; 是了！我老實說罷。昨兒奶奶叫我做兩碗湯，說是
和香菱同喝。
我氣不過，心裡想著：香菱那裡配我做湯給他喝呢？我故意的一碗裡頭多抓
了一把鹽，記了暗記兒，原想給香菱喝的。剛端進來，奶奶卻攔著我叫外頭叫小
子們僱車，說今日家去。我出去說了來，見鹽多的這碗湯在奶奶跟前呢。我
恐怕奶奶喝著鹹，又要罵我。正沒法的時候，奶奶往後頭走動，我眼錯不見，就
把香菱這碗湯換過來了。也是該如此。奶奶來就拿了湯去到香菱床邊，喝著
說： 你到底嚐嚐。 那香菱也不覺鹹，兩個人都喝完了。我正笑香菱沒嘴道兒，
那裡知道這死鬼奶奶要藥香菱，必定趁我不在，將砒霜撒上了，也不知道我換碗。
這可就是天理昭彰，自害自身了。&qut; 於是眾人往前後一想，真正一絲不錯，
便將香菱也放了，扶著他仍舊睡在床上。
不說香菱得放，且說金桂的母親心虛事實，還想辯賴。薛姨媽等你言我語，
反要他兒子償還金桂之命。正然吵嚷，寶玉在外嚷說：&qut; 不用多說了，快收拾停
當。刑部的老爺就到了。&qut; 此時惟有夏家母子著忙，想來總要吃虧的，不得已反
求薛姨媽道：&qut; 千不是，萬不是，總是我死的女孩兒不長進。這也是他自作自受。
要是刑部相驗，到底府上臉面不好看，求親家太太息了這件事罷。&qut; 寶釵道：
&qut; 那可使不得。已經報了，怎麼能息呢？&qut; 周瑞家的等人大家做好做歹的勸說：
&qut; 若要息事，除非夏親家太太自己出去攔驗，我們不提長短罷了。&qut; 寶玉在外也
將他兒子嚇住。他情願迎到刑部具結攔驗，眾人依允。
欲知後事，下分解。
[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