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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
( 在大祭司的葬禮,桫摩面相茫然。再無表情。
大祭司的屍體被裝在青藤的吊籃,七十七隻海鷗銜著吊籃緩緩地從阿耜羅崖起飛,白色和粉色的花瓣隨風飄灑,灰黃天色,蔚藍初月。
月華迷戀大海,蒼白浪花映上一片光色。空氣中充滿海水氣,海鷗銜著吊籃飛離天空之城。汪洋上飛度。
「我不是給大祭司下跪,而是給眾生下跪。」
這個飛翔國度,奏演告別的笙簫。
迦樓桫摩走近姐姐身側,扶她起。
晚風蕭條,春天似秋。蒼蘭的一頭黑髮共衣鬢翩起,他見她的眉心帶著躊躇,神形亦憔悴。長髮飄起來撩在他面上是癢。
「姐……」
「我殺他並非為你,而是天空的未來。」她的眼眸是和他一樣的灰色,「是的,桫摩。大祭司是為我殺。」
桫摩呆立少息,後跪拜。「而是天空的未來。」他重複。蒼蘭幽嘆而已。
「姐,這是……我的罪。」
靈歌是悅美的,新夜的天空也是寧靜。海洋安詳地像是大祭司的恩慈。然而也當想到驚濤駭浪的日子。那排山倒海的水牆,天地將傾,留下白骨靈歌。
人散的時候,桫摩和蒼蘭一直留在斷崖。峭壁嶙峋,淵面空虛。
低下頭去,望見諸水集結成海,浩瀚無邊際。
月色下漂浮的點是大祭司的靈窟。海鷗追隨著飛,紛紛的花瓣已散盡在風中和海水。不知所蹤。
「它張開雙翼,達萬米長。斷崖只在它身體邊緣的一塊骨突之上,小的時候,我們曾在這裡望海。」蒼蘭對他說。
「看海的時候,唯一覺得蒼茫。那麼多理想和生命都彙集成海流,方向也紊亂。桫摩,當我有了一對翼,突然發覺海天並不是如此美滿。天是家園,卻非歸宿。」
她接著道:「歸宿不可以是孤僻。桫摩,當我,我們死去那天,浮沉海面,也會有這鮮花和飛鳥葬?」
他沉默。遠處懸浮的點漸去漸遠,彼此落淚。
「姐姐,大祭司……是因我死。這不祥。」
她又一次捧起他面頰:「記住:桫摩。你,並不是魔鬼。你,是這天空的救。」
「來。拉住我的手我共你飛。等我們飛到最高,你再往下看,看那些山巒、河流、海洋、神廟、祭壇、眾生,只不過都是漸行漸遠的點陣。那些註定要發生、壯大、相遇、荒廢,或著死亡,都是逃不過命運的規程。本不由己,何必惘然?」
桫摩把姐姐的手握在掌心,她於是張開羽翼帶他起飛。
「握緊我,再大力點。」
高天的風疾,他的手心竟全是汗。蒼蘭從後面抱緊的腰,她的胸部貼在他寬厚背肌,他手心竟是汗。她鬢角飄揚起的髮絲是那麼豔。
她笑,他輕輕地叫喚她的名字。
他開始喜歡風眼的感覺,那是激烈的。一雙翅膀的揮舞就能升到最接近天庭的地方,得到一個審視凡間的高處。
是的,月色下的那些山巒、河流、海洋、神廟、祭壇、眾生,只不過欠缺一個高度的藐視。他們註定要發生、壯大、相遇、荒廢,或著死亡,都在遵循在天命的規程。
他開始眷戀一雙翅膀的飛翔。那彷佛超脫宿命,凌駕長空。亦神亦魔,亦生亦死。
「看見整隻白鳥了嗎?」
「什麼?」高空的風是呼嘯的,他和她的距離只有一張白紙的空隙,但卻聽不清她的說話。
「桫摩我說,我們升到這麼高,你可以看清楚托起城市的整隻白鳥。」
「看見了,它好大。是不是說它已盤旋了七千年吧?」
「什麼?桫摩?你說什麼?」她和他的距離只有一張白紙的空隙,卻聽不清晰他的說話。
她低下頭,把唇貼近他的耳邊:「對,它飛了七千年,載著我們的城。」她的發一直撩動他面上的皮膚,帶來靜電一樣的癢。
他有點緊張的,轉過頭卻恰好形成一個短暫無意的親吻。
她當做無事發生,他卻尷尬。手心全是汗。
「你看桫摩,白鳥的喙,在滴血。」
月光照在鮮血,雖然遙遠,卻悽楚清明。
「為什麼?姐姐?」
「它快死了。它一生都在飛翔。它飛不動的時候,就墮進海里,城市就會崩塌,桫摩!」
「那怎麼辦?姐姐?」
「在大陸上……」
「什麼」
「我說在大陸上有一個喀里斯拜亞斯皇朝……」
「什麼皇朝」
「喀里斯拜亞斯皇朝」
「皇朝怎麼樣」
「古籍說」
「說什麼」
「古籍說天空城的皇族和喀里斯拜亞斯皇朝的皇族通婚會生出靈童。用靈童的三滴血和……煉出金丹給白鳥服下就可以讓它再翱翔萬年。」
「誰去結婚」
「你桫摩……你去結婚」
「為什麼是我」
「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我說因為喀里斯拜亞斯皇朝只有一名公,哈哈。」
「姐姐」
「什麼」
「風太大了我們降下去再談可以嗎?」
「降下去嗎」
「是啊姐姐」
「好啊,我們降下去,桫摩,抓緊,大力一點」
「再大力一點。風很大喜歡這樣激烈的感覺」
「喜歡什麼姐姐」
「喜歡風聲呼嘯喜歡這樣激烈感覺」
「什麼」
「桫摩我說你擔心點,我會用最快的速度飛降我說喜歡這樣激烈感覺聽見了嗎?」
「聽見了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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