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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6
才知道那傷口的由來。
一支菸,對女人來說意味著什么?說成是情慾的巔峰或者分手的悽惻全無誠
意,一寸寸掉落的灰燼而已,每一次點燃,就開始一段銷燬。
小雨說:「姐,你抽菸的樣子也是那樣好看。」
我醒悟過來不知不覺中又把香菸點燃了,踢著拖鞋走去陽臺,慢慢推開陽臺
的玻璃吐散胸口中的煙氣,冷風浸透睡衣,感覺身體清醒得無比難過。
小雨從跟著我走出來,從身後環抱著我的腰,我難過了一會,被她的擁抱溫
暖得心裡一陣發酸。
我沒有回頭,輕聲說:「小雨,我一定幫你達成心願,讓你每天坐在陳默摩
託車的後座飛翔。」
不知道是不是我說錯了話,後背上有一點一點溼潤化開,小雨像哭了起來。
受一點點傷就會哭泣,那是接近單純的心靈。我把煙丟擲窗外,轉身抱住小
雨:「相信姐一次,陳默,應該愛上你這樣的女孩。」
小雨艱難地說:「不,我生下這個孩子就知足了。姐,你才應該回去陳默身
邊,他真正想要的是你。」
我笑笑:「傻。我和陳默之間的一切,早已經銷燬了。」
【郝仁的憤怒】第二天醒來小雨還在沉睡,她嗜睡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叫醒她,
嘴角掛著一點口水,在枕頭上留下一片溼痕。我留了張字條在茶几上,告訴她什
么時候想去店裡才去,一個人先去照看生意。
上午十點,郝仁的電話打來,說方便的話要我馬上去見他。最近一段日子我
總在想,如果不再奢望純粹的愛情,生命中有這樣一個男人,其實是對自己的一
種補償,已經無所謂方便不方便。
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的人,所謂純粹的愛情,哪有資格去談?電話中郝
仁聲音急切,跟小雨搬進新房住之後,有段日子沒和他在一起了,那急切應該是
他口中男人的慾望吧,心裡一點都不再恨他,這完全是自己的選擇。
打車去約見的地方,路上我偷偷想,也許會好好迎合他的慾望。他送給我一
個店鋪,一套寫下自己名字的住房,即使這樣的人生不完美,已經足夠我安慰自
己。
拿鑰匙開門進去,出乎我的意料,郝仁神情蕭索坐在客廳的沙發裡,並不像
是急於和我歡好的樣子。空氣裡煙霧騰騰,他像是抽了好大一陣煙,室內沒有通
風,那些煙霧把他的臉罩得很壓抑。
站在他對面有一會,郝仁一句話都沒有說,端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我很少看
見郝仁這個樣子對自己,用奇怪的目光仔細打量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郝仁幾次動了動嘴角,最後都是深深呼一口氣,把話又憋回去。站累了我在
郝仁的對面坐下,看他總悶著頭抽菸,自己隨手也拿了一支點上。
茶几上耗仁的電話振響,他神色煩躁直接掛掉,按熄手中剛點燃的香菸,抬
眼望著我,我不看他,沒有主動開口向他詢問,心裡暗暗猜測,半天找不到方向。
郝仁終於說了一句:「冰冰放寒假回來了。」
冰冰是郝仁的女兒,比我大一歲,明年夏天大學就要畢業,郝仁一直很疼愛
自己的女兒,想不通她為什么讓郝仁今天如此心煩。我淡淡地「哦」了一聲,不
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乾脆裝聾作啞。
「冰冰……這次回來,告訴我她戀愛了。」
郝仁望了我很久,「丫頭,知不知道她跟誰戀愛?」
我只好又「哦」了一聲,淡淡地問他:「不會是你的女兒戀愛,還要先來徵
求過我的意見吧?」
郝仁大聲吼:「是陳默,前一陣子你說起的那個陳默。」
我被他突然間的大吼驚呆了一下,艱難地問:「這跟我有關係嗎?」
默默和郝仁對視很久,心中激起一陣陣冰涼,昨晚陳默說我不知道的,一定
就是這件事,他要做什么我猜不透,但分明跟自己絕對有關。
郝仁把頭轉過一邊,我想他一定是憤怒了,那樣用力攥緊了拳頭。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席捲而來,漸漸把我全身都淹沒,感覺自己無法呼吸,
眼淚一下子衝了出來,奮力衝郝仁喊:「是你女兒戀愛需要徵得我的同意,還是
陳默戀愛需要徵得我的同意?你把話說清楚,這跟我有關係嗎?」
我暗暗恨陳默,但更加痛恨郝仁。兩個男人都說愛我,卻沒有一個人想要知
道我的感受。
我用力跳起來向門口衝去,想跑去一個可以讓自己透一口氣的地方,感覺完
全快要窒息了。
郝仁追上來拉住我,我掙扎不脫他的手掌,惡狠狠瞪著他:「你不是說過,
無論我任何時候想離開,你都會放我走?我現在告訴你,這一次就要徹底離開,
從此我們兩個再也沒有一絲關係。」
郝仁的目光像一隻受了傷的野獸,他盯了我很久,慢慢鬆開我的手腕:「走
之前,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還要說什么,請你快點,我不知道還能忍耐多久。」
「丫頭,我是個當父親的,眼看自己的女兒被正別人欺騙和傷害,心裡是種
什么滋味,你明不明白?」
我緊緊盯著郝仁的眼睛:「你自己記不記得,我比你女兒還小?」
郝仁被問得愣了一下。
我又問:「你有沒有問過我,因為欠債拿自己去償還,敢不敢告訴自家的爹
娘知道?你女兒比我強了太多,她敢回家說自己在戀愛,我呢?我一直覺得你是
個好人,雖然常常心裡很委屈,還總是這樣認為著。可是看見你今天這個樣子,
才知道被你騙了有多久。憑什么人家的女兒就不算女兒,只有你家的才算?」
【男人的答案】這些年一直安慰自己說,眼前這個男人是真愛我。
前些日子我問郝仁,假如逼他在我和家人之間選擇,他會怎樣選?當時郝仁
憨厚地一直笑,直到我們做愛時才伏在耳邊對我說:「丫頭,說起來我真沒良心,
原來真要我選,我竟然是選你。」
郝仁說,女兒養大了,夫人陪老了,他的任務差不多完成了,男人都是沒良
心的,如果我能一輩子在他身邊,完全是他奢望中多出來的那部分,他怎么可能
不想要呢?
他的沒良心,在那一瞬間感動了我。我捧著他胖胖的臉,去吻他厚厚的嘴唇,
胸口發著燙在他身下盡情呻吟,跟他這么久第一次做愛做到快樂。
然後我偷偷想過,不是永遠都不能愛上他。
我問郝仁:「還有什么話說?我要走了。」
郝仁嘴唇動了動:「丫頭,你能不能找那個陳默溝通一下,如果他肯離開冰
冰,我可以答應他開出的條件。」
我問:「這跟我有關係嗎?你家的事情我憑什么跟他溝通?」
郝仁說:「他……一定是因為想要你回去才找上冰冰的,丫頭,你知道他愛
你,對不對?昨晚我跟你嬸認真談過,如果你回到陳默身邊,對你們倆來說都是
件好事,我們會給你最豐厚的嫁妝,這么多年,我們一直當你是另一個女兒。」
我流著眼淚輕笑:「以前我曾經說過,永遠不都會再理他,記得你當時笑得
很開心,告訴我,那時候你為什么不勸我去找他?」
郝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忽然那樣虛弱,低下頭嘴唇發著抖,不敢望我的
眼睛。我盯著面前無比沮喪的郝仁,覺得是真正失敗,連這個讓自己委屈了很多
年的男人,都可以隨時不要我。
然後我說:「郝仁,我接受這個答案。被你當成女兒,感覺很幸福。」
我哭了最後一分鐘,自己慢慢把眼淚擦乾。離開前,把傳呼機摔到地板上,
我想,又一段時光,那樣漫長的一段,從此銷燬了。
也許並不那樣漫長,陳默說,所有親手銷燬的東西,都是短暫的。
【無法選擇】走在放眼盡是白雪的世界,開始想一個幼稚的問題,白色真的
是最乾淨的顏色?還是根本沒有乾淨的顏色?為什么我看見大雪覆蓋下的一切,
和平日的汙濁沒有了什么分別?原本是一個乾乾淨淨的自己,究竟誰才是罪魁禍
首,究竟誰把這一切給弄髒了?
路過一家手機超市,我拐進去挑了自己喜歡的一款,很早就想買支手機給自
己,因為怕被人拴著,多想買都不敢,現在,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一切,付
過款,營業小姐幫我裝好SM卡,我拿起手機的第一時間,心口痛了一下,一切
可以自由選擇了,還可以選陳默嗎?就像隨手買一支手機這樣輕鬆?
我以為的自由,銷燬了的怎么選?
那一瞬間,我淚如雨下,買手機的小姑娘盯著我不知所措,一定以為我不正
常。
我放肆著眼淚,用有限的電量,撥通了陳默的號碼。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