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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8-03
間,準備加班。加班在這個國家的工廠中是理所當然的,對這個國家的農民工來
說也必不可少。如果沒班加,他們就會群情激奮,或者揚長而去。就因為現在這
工廠每天只加班兩個小時,爾童爹那是相當不滿。
這恐怕是人類發展出工業以來,獨一無二的奇怪現象。從歷史到現代,東方
到西方,工人從來都只會因為工作時間太長,加班太多或者工作太疲勞而抗議,
罷工,運動甚至革命。只有現在這個年代的這個國家,農民工才會因為不加班或
者加班少而怒火中燒。
那些每週五天八小時工作的人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多勞多得。爾童當
然不會深入思考這樣的問題,他只知道上班一個小時可以拿到八塊二毛二,加班
一個小時可以拿到十二塊三毛三。去做就有,不去做就沒有,天經地義。所以雖
然累,但他還是滿懷希望地走進車間,在機床前開始忙碌。而下班之前,副班長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一次突然在他身後冒出來,說了一句「這些不行。」便把爾童
擺好的兩托盤成品拿出來,倒進報廢品筐裡。
冷汗頓時從爾童背上冒出來。
但副班長還是輕聲細語:「沒事,你第一天上班,能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他們幾個都還要三分鐘一模。」他說著走到爾童身邊,拿起模具看了看,轉身喊
道:「老胡,來把這臺機器的模具洗一下。」
老胡有氣無力地拿著一隻玻璃瓶走過來,一如既往地抱怨道:「現在都快下
班了,還給我找麻煩。」
副班長的聲音雖然還是那麼平靜和緩,但這一次卻帶上了威嚴:「他是新來
的,不懂,都做了兩盤廢品了。你忙沒看到,所以我也沒說啥。現在我看到了,
就總不能留給晚班的,讓恆哥和老李吵架。」
老胡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吱聲。他看了爾童的模具一眼,便放下玻璃瓶:
「我去拿刷子。這東西你可別碰。」說完就慢吞吞地走開了。
爾童好奇地盯著那瓶子,隱約能聞到一股奇怪的酸味。副班長解釋道:「那
是專門清洗模具槽裡堆積的金屬屑的,腐蝕性很強。沾到身上,」他伸出手臂,
爾童看到他手腕後一大片燒傷般的疤痕,扭曲而猙獰,難以卒睹:「就會這樣。
要是搞到嘴裡什麼的,還有生命危險。」
想到自己也要當技術員,爾童沒有退縮,而是緊張地問道:「那就這麼隨便
放,胡大哥也沒看到怎麼保護,不是很危險嗎。」
副班長搖搖頭:「真要按照標準流程來洗,就得穿防護服,找專門的清洗臺
……兩個小時都搞不定。這兩個小時你機器就得停機。你損失不起,廠裡更損失
不起。」說著他轉換了話題:「你的速度已經可以了,以後就不能光顧著快,做
好的得看一眼。」他拿起兩顆爾童做的廢品:「你看,這毛邊。」
實在是非常明顯的瑕疵,而自己竟然沒發現,爾童羞慚不已。副班長丟下廢
品,耐心地說道:「現在質檢部比我們還缺人。我們要自檢,大概看看情況,明
顯不行的就別丟給她們了。」
爾童想起素琴,慚愧中又帶上了歉意。副班長顯然注意到了,反過來安慰他
道:「沒事,現在技術員也沒空仔細教你,不懂正常。廠裡頭一個星期也會隨便
你們折騰。下次注意就行。」
說話間老胡已經拿著小刷子和籤子走了過來,把玻璃瓶中氣味濃烈的液體倒
入子模的那些毛坯槽。等了半分鐘之後,用刷子和籤子把槽深處邊角堆積的金屬
屑掃了出來,然後放回機床。主軸空轉了一遍,模具就被冷卻水沖洗乾淨。
老胡取出模具看了一眼,丟在爾童面前:「行了。」
爾童正要再度開始操作,便聽到下班鈴聲。一直有氣無力的老胡馬上像活了
過來一樣,拿著玻璃瓶飛一般地跑了。爾童擔心他會摔跤,打破那瓶子可就後果
不堪設想。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工人們又一次像從地裡冒出來一樣,衝向車間
出口。
爾童第一天的工作,終於結束。
一齣車間他就給素琴打了電話,但素琴沒接。看來還沒下班。爾童只得獨自
回到宿舍,一進門就發現昨天吵架的小哥兩已經和好了,正一起親親熱熱地往外
跑:「你去佔位置,我去買水,買菸。」
這附近並沒有看到網咖。爾童確定這一點,因為昨夜他也試圖找網咖。所以
他趕緊給他們打了個招呼,問道:「你們是去網咖?」
小兄弟急不可耐:「嗯嗯。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爾童只好直接問道:「我沒看到這附近有網咖啊。」
「隆興隆江豬腳飯樓上有個黑網咖!問豬腳飯的老闆就知道了!」小兄弟說
完,便一起飛快地跑掉了。
爾童嘆了口氣。他並不是打算現在去網咖,因為他實在累壞了。腰疼,胳膊
疼,腿疼,左邊膝關節尤其難受,像是被活生生拉開,往裡面塞了一把玻璃渣,
然後又粗暴地接上。既然其他工友還沒回來,他也就不再硬撐著,一瘸一拐地走
進衛生間,衝了個冷水澡。當他洗衣服的時候,卻發現薄薄的工作服卻怎麼也擰
不幹。他奇怪地看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是因為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失去了知覺,使
不上勁。
這是一整天不同地取,放好幾公斤重的模具,以及使用氣動螺絲刀的結果。
爾童看著自己奇怪地伸著的大拇指,後悔不該早早地讓技術員把機床調回正
常速度,趕得自己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他現在確實能勉強趕上機床的速度,
但身體還沒有來得及適應。上班的時候一直高度緊張,沒有感覺,現在放鬆了下
來,才覺得難受壞了。
爾童嘆著氣,用左手試圖把右手大拇指彎回去,但稍一用力,一陣劇痛就炸
得他渾身汗毛直豎,臉上也瞬間迸出一大片冷汗。爾童完全沒想到竟然這麼痛,
不敢再碰那大拇指,就這樣把半乾的衣服掛起來,然後回到房間,一眼就看到床
上的手機有個未接來電。
當然是素琴打來的。她隨即發了個資訊,告訴爾童自己八點半下的班,約爾
童還是九點鐘在廠門口見面。
爾童馬上跑了出去。很快,素琴又像昨夜一樣,悄然出現在夜色中。但爾童
馬上發現,她今天有些奇怪,走路的時候上身微微前傾,而且像是在眯著眼睛尋
找什麼。直到爾童跑近她面前幾步的時候,她才認出爾童,並且迎了上來。
看到素琴之後,疲勞和疼痛一掃而空,爾童衝上前去,把素琴抱起來打了個
轉,放下來便抓住素琴的手。一抓之下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姐!你的手?」
素琴雖然不算柔滑細嫩,但修長白皙的十個指頭有五個貼著創可貼。素琴不
好意思地笑著:「哎呀,我看的貨很多有毛邊毛刺……一不小心就割破了。」
爾童想起自己那兩盤廢品,心裡有些自責。割傷素琴手的那些可惡的金屬顆
粒中會不會有出自自己手中的呢?但素琴輕輕摸著他的臉:「沒事啦我已經做熟
了,不會再割破了,這都是上午傷的。」
那還好。爾童心裡舒服了一點。但素琴噘著嘴,小聲道:「就是眼睛到了晚
上越來越難受。」
爾童本就發現素琴眼睛有些奇怪,現在近了再細看,果然和平時不一樣。好
看的眼睛現在半睜半閉,像是畫了眼影一般,清亮的眸子也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
慵懶,在這夜色下似乎有些別樣的嬌媚,甚至說誘惑的意味,讓爾童想起每次自
己把她操得不要不要的時候的那種眼神。
但爾童當然知道她不是被自己操成這樣的。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姐,你眼
睛怎麼回事?」
「一整天都開著很亮的燈,藍不藍紫不紫的……看的東西又是一顆顆亮晶晶
的,反光厲害得要命。白天還好,剛才這晚上真是眼睛都花了,出來車間的時候
差點看不見東西了。」素琴有些撒嬌地揚起臉,把臉頰湊到爾童面前。爾童親了
一下,憂心忡忡地說道:「姐,要是這事這麼傷眼睛,我們還是不要做了。」
素琴有些生氣地打了他一下:「說要做也是你,說不做也是你,一天一百個
主意。我才不跟你折騰呢。你不是要在這廠做技術員?這點苦都吃不了,就會說
好聽的。」
爾童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自己的夢想無論多麼重要,都不能以最愛的姐的
健康為代價。他還想說些什麼,素琴已經搶著說了:「過幾天就適應了。我們班
長說,以後會發個專門的眼鏡保護眼睛的。倒是你,怎麼樣?」
他不由自主地縮了縮大拇指仍然無法彎曲的右手,笑道:「我能怎麼樣,就
是站了一天,腳有點腫。過幾天就適應了。」
「嗯。」素琴笑了起來:「那你早些回去躺著吧,別亂走了。我也想回去眯
一會眼睛。」
爾童正有此意,今天他是真沒力氣再去和素琴做什麼了。於是笑道:「姐,
回去就休息,可別再玩手機了。」
「知道。還玩手機呢,剛才你打電話來,我看了一眼螢幕就頭昏,想吐。」
素琴不高興地嘆了口氣:「好了,明兒再見吧,還是九點到這裡。」
「嗯。」爾童一把抱住素琴,狠狠地親了親她的小嘴兒,才戀戀不捨地放開
來。
03
兩個人的新生活就這樣開始了。爾童適應得很快,因為他即使說不上特別聰
明,但至少不笨。而且他年輕,對機械這些東西雖然遠遠算不上天賦,但多多少
少,似乎有那麼一點點接受得更快的跡象。
更重要的是,他有目標。
人總是在並非僅僅為了自己的時候才會爆發出更大的力量,所以爾童格外專
注。他的左邊膝關節裡的玻璃渣也在逐漸被磨圓,不再那麼痛而是逐漸變成一種
隱隱的酸,每夜爾童躺在床上的時候,就能聽到裡面有珠子在滾動,發出咯咯的
響聲。至於右手的大拇指,雖然偶爾還會失去知覺,無法彎曲,但只要不碰它就
沒事了。
素琴也是一樣。她的手被割傷的次數越來越少,眼睛也在逐步適應。
最有新鮮感的一週之後,就到了月底。二十七號晚上,爾童正一邊在機床前
忙碌,一邊想著明天放假該怎麼過。很少回生產線上的班長帶著副班長,突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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