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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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16



    二人想」。劍玉姬淡淡道:「否則,妾身豈會將玉牌拱手相讓?」。

    看來鳥人留下的遺物,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那邊朱老頭和紫丫頭又步步緊

    逼,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給扔出來。

    「魔尊對你們就那麼重要?」。

    「重要」。劍玉姬神情間透出一絲決然,「超過一切的重要」。

    看到程宗揚眼珠轉動,劍玉姬道:「還請公子不要動什麼心思——魔尊若有

    差池,倒黴的可不只是我們巫宗」。

    看到劍玉姬對魔尊難得一見的上心,程宗揚真有心拿魔尊做文章,但此言一

    出,便熄了這份心思。魔尊對劍玉姬來說是超過一切的重要,對朱老頭和小紫也

    同樣如此。用一堆手雷把魔尊炸成渣的念頭,還是不要有了。

    「你們安排人手吧。半個時辰之後,我帶你們去」。

    「何必急在一時?」。

    程宗揚奇道:「著急的不是你們嗎?剛才你不還在說,魔尊是超過一切的重

    要?」。

    「正因為魔尊太過要緊,才不能有絲毫疏漏」。劍玉姬柔聲道:「不知公子

    多久未曾閤眼了?」。

    有多久了?程宗揚自己心裡都有些恍惚。他原本準備休息一番再去秘境,只

    不過想到趙氏姊妹與那些對漢室恨之入骨的獸蠻人同在一處,他心裡就禁不住發

    毛——還不如讓劍玉姬那幫貨待在裡面,好歹是文明人不是?。

    至於劍玉姬言語間流露的關切,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她關心的物件並不是自

    己,而是魔尊,她只是希望自己這個工具能保養好,避免因為疲憊而對魔尊造成

    損害。

    「公子身負眾望,還請善自珍重。至於敝宗,已經等了十餘年,也不在乎一

    兩日」。劍玉姬起身道:「明日此時,妾身來請公子」。

    劍玉姬說著,取出一隻繫著五彩綬帶的革囊,輕輕放在案上,推到程宗揚面

    前。接著站起身來,往外走了兩步,到第三步時,那個優雅的身影像幻影一樣微

    微一蕩,消失不見,只在空氣中留下一絲微不可見的漣漪。

    革囊繫帶已經鬆開,裡面是一方皇后印璽。

    阮香凝又一次昏迷過去,她所受的箭傷極重,宮裡的太醫看過,說至少要休

    養三個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骼。

    劉欣那小娃娃居然沒哭,大出程宗揚的意料。方才那名獸蠻武士猙獰可怖的

    模樣,足以讓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做噩夢,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卻顯得頗

    為鎮定,讓程宗揚不由刮目相看。他本來猶豫著要不要把隨定陶王入京的宮人送

    來照料,看到劉欣對阮香凝依戀的樣子,乾脆放棄。

    回到偏殿,小賤狗腦袋上插著一根黑色的羽毛,像顆魚雷一樣在殿中橫衝直

    撞,被程宗揚上前一腳踢飛。

    殿內擺著一張寬大的御榻,長寬都有丈許。小紫慵懶地斜依在錦墊上,肘下

    枕著一隻鐵箱,另一隻手貼在呂雉眉心,見程宗揚進來,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呂雉跪坐在榻旁,她眉心處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紫色氣息,手指緊緊捏著

    衣角,玉容露出痛楚的神情。

    雲丹琉躺在榻上,她屬於聞戰則喜的戰爭狂人,搏殺時龍精虎猛,剛一打完

    整個人就鬆懈下來,這會兒抱著一隻軟枕,睡得正熟。

    小紫鬆開手指,順勢一拂,封了呂雉耳側數處穴道。

    「做什麼呢?」。

    「從仇傻瓜那裡敲了一篇搜神訣。人家拿來玩玩」。

    「搜神?能搜她的神魂?知道她腦子裡想什麼?」。程宗揚道:「你還用學這

    個?不管誰落到你手裡,不都是讓圓就圓,讓扁就扁嗎?」。

    「沒有那麼神啦,都是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小紫道:「你們談完了?」。

    「她們想要魔尊」。

    「那就給她們好了」。

    程宗揚奇道:「你難道不想把魔尊奪過來嗎?」。

    「一塊破石頭,我才不要」。小紫一邊說,一邊看著他的眼睛。

    「怎麼了?」。程宗揚在臉上摸了摸。

    小紫翹起唇角,笑吟吟道:「我幫你刮鬍子好不好?」。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小心一點啊。要是刮破,我可要揍你屁股」。

    小紫笑道:「放心好了」。

    小紫扶著他在榻上躺好,然後抽出一條絲巾,墊在他頜下。

    身體在榻上躺平,完全放鬆下來,程宗揚不由舒服地呼了口氣,只覺渾身的

    關節都傳來一絲睏意。

    似乎感受到身旁傳來的熱量,雲丹琉鬆開軟枕,抱住他一條手臂,一條雪白

    的大長腿也伸過來,搭在他身上,整個人往他懷裡鑽了鑽。隨著她的呼吸,豐挺

    的雙乳像波浪一般一起一伏,帶著一絲纏綿的韻律。

    程宗揚早已疲憊不堪,這會兒看到雲丹琉在旁邊睡得香甜,不禁倦意襲來,

    重重打了一個呵欠。

    小紫道:「別動」。

    程宗揚握住住小紫一隻手,閉上眼睛。

    小紫取出一柄小小的銀刀,溫涼如玉的纖指按在他下巴上,輕柔地移動著。

    銀刀還沒落下,程宗揚就發出鼾聲,沉沉睡去。

    那些星河在自己腹中旋轉著,隨著身體的膨脹,彼此間引力越來越弱,斥力

    越來越強,星光也變得越來越稀薄,直到膨脹至極限,再也無法維繫。那些被吞

    噬的星河瞬間分崩離析,星星點點的光芒飛速遠離,最後逐一消失在黑暗而冰冷

    的宇宙中。

    程宗揚猛然驚醒過來,一手按住腹部。丹田內的氣輪運轉還算平穩,但似乎

    比平常慢了一點點。自己吸收的死氣早已超出了目前的境界,突破卻遙遙無期。

    他有些擔心,過量的真氣不會引起丹田的崩潰吧?畢竟通常突破境界最大困難在

    於真元積累不夠,像自己這樣積累過多的,可以說絕無僅有,連個可以參考的對

    象都沒有。

    身邊的被衾已經空了,雲丹琉和小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枕頭上留著一根長

    長的髮絲。程宗揚側身撿起髮絲,聞著枕上殘留的體香,一時間只覺渾身發懶,

    只想就這麼倒頭睡去,睡他個天荒地老。

    可惜事與願違,他還沒來得及伸個懶腰,外面便傳來一陣哭嚎聲。

    程宗揚跳了起來,「怎麼了?」。

    罌粟女守在外面,「是天子移靈,吵醒了主子」。

    「移靈?」。剛醒來的程宗揚有些發怔,「要出殯嗎?」。

    「過幾日才好出殯」。罌粟女一邊說,一邊捲起簾子,「外面的人商量,先

    把天子靈柩移往帝陵,好給新天子騰出地方來辦登基大典,然後再擇日下葬」。

    移靈可是大事。程宗揚一邊披上衣物,一邊責怪道:「怎麼不叫醒我?」。

    「紫媽媽吩咐的,讓主子多睡一會兒」。

    程宗揚打眼一看,外面已經是薄暮時分,「我睡了一天?」。

    「不到四個時辰」。

    程宗揚理了理衣冠,走出長秋宮。只見御道兩旁跪滿了倖存的宮人、內侍,

    正遍身縞素,伏地嚎啕大哭。這倒不是裝的,實在是連日來擔驚受怕,幾乎每個

    人都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有的還不止轉了一圈——給嚇的。

    劫後餘生,眾人驚悸未消,哭得分外真切。只是有多少是為自己,有多少是

    為天子,那就兩說了。

    小紫等人都在宮門處,卻沒有看到定陶王劉欣。

    哭聲驀然一響,每個人都放大悲聲,一時間哀聲動地。接著便看到一群披著

    麻衣的送葬者往宮門處行來。天子的棺槨不用車馬,全靠人力扛抬。只見烏壓壓

    一片人頭簇擁在櫬棺周圍,為天子扶靈。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眾諸侯。清河王劉蒜程宗揚已經久聞其名,此時一見,果

    然頗具儒雅之氣,舉手投足都有著仁人君子的風範,使人如沐春風,不由自主就

    心生好感。

    再往後,是群臣之首的霍子孟。他滿面戚容,雙目紅腫,步履蹣跚,至少看

    上去像是悲慼到了極點。

    程宗揚心下暗贊,這種老戲骨,演技精湛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果然是自己

    比不了的。

    董卓那一箭絲毫沒有留手,金蜜鏑身負重傷,戰後便陷入昏迷。否則以他的

    稟性,此時就算走不動路,也會讓人把他抬來。

    跟在靈柩後面的是劉驁的一眾妃嬪,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

    有資格扶靈的並不多,再往後,才是送葬的大頭: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送葬

    的人群中居然還有秦檜,他官職雖然微末,卻是極少數一開始就堅定站在長秋宮

    一方的「純」臣,忠貞不二,往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這種露臉的場面,當然

    有他一席之地。

    再後面,是兩張空輦。按照宮中的說法,太后與皇后先後抱病,無法親臨送

    葬,繼嗣的定陶王年紀太小,又受到「驚嚇」,只在宮門處拜送。

    等靈柩離宮門還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定陶王劉欣

    出來,後面的阮香凝則被齊羽仙扶著。

    劉欣換了一身小小的喪服,一手拿著哭喪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點,在香

    案後叩拜行禮。只是他另一隻手,始終扯著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揚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兩天之前,阮香凝對劉欣來說還是個素未謀面

    的陌生人,可此時說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會有任何人懷疑。真不知道

    是阮香凝富於親和力,還是她的瞑寂術對小孩子特別有效,抑或是這小娃娃失去

    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後,把所有的依賴都放在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讓程宗揚難以理解的,還是移靈的時機——哪裡有夜間移靈的?劉驁再

    怎麼說也是天子,關乎朝廷的臉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須風光大葬。

    王蕙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將軍的意思。洛都屢

    生變故,索性把諸侯、重臣全聚在一處。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基之前,不讓他們

    留在洛都,一來免得再出亂子,二來也免得他們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程宗揚心下了然,這些諸侯各有衛隊,加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洛都血

    戰多日,兵力空虛,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騎軍,未必能鎮得住場子。不如把他們

    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脅降到最低。連夜移靈的倉皇之舉,透著眾人的心虛,但

    心虛就心虛吧,洛都實在經不起再亂了。至於劉驁的身後事是不是丟臉——死人

    的臉面又能值幾個錢?。

    夜色漸臨,天子的靈柩在眾臣簇擁下漸行漸遠,動地的哀聲也隨之遠去,身

    後的宮禁彷彿被人遺忘,一下子人去樓空,變得冷清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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