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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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4-06

第六章、鐵血安答

  程宗揚還是把趙合德抱在臂間,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呂雉跟在後面,對兩人膩膩歪歪的模樣視若不見。

  「你怎麼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話,可以看青苔生長的情形,從背陽向陽找出南北,再找出東
西方向。更簡單的是看影子。不過在這裡就不好說了。說不定這太陽是在南迴歸
線,或者壓根就不是太陽。」

  趙合德滿眼崇拜地說道:「你懂得好多。這會兒往哪裡走呢?」

  「跟著河水的流向走。」

  「原來是這樣啊。」

  「你年紀小,不懂沒關係。可有人一把年紀了,連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在宮
裡都養廢了。」程宗揚回頭道:「喂,說你呢。」

  呂雉淡淡道:「我跟著呢。」

  趙合德道:「我幫你看著,不會讓她走丟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丟了算了。」

  呂雉置若罔聞。

  趙合德貼在他耳邊道:「它還硬著嗎?」

  「沒有。」

  程宗揚撒謊了。得了合德極品鼎爐的元紅,岌岌可危的丹田終於穩住,一直
硬著的兄弟也恢復了正常。問題是皮膚的敏感性並沒有減輕多少,本來就是血氣
方剛的年紀,稍微有點風吹草動,立馬就硬給你看。

  比如趙合德這會兒在自己耳邊說話,一個絕色小美人兒在耳邊呵氣如蘭,口
脂生香,再帶點旖旎動人的風情,自己還沒說什麼呢,它就主動來了興致,昂頭
挺腦,躍躍欲試。一直硬著當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動不動就勃起,半個時辰能硬
上十好幾回,這日子還能過嗎?

  程宗揚忽然停住腳步,一手按住腰間的刀柄。遠處一名獸蠻人凶神惡煞般狂
奔過來,隔著數十步的距離,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殺氣。

  林中的小獸被獸蠻人的殺氣驚動,在山間四處亂躥,有幾隻跑到河邊,因為
跳不過去,轉頭順著河岸狂奔。

  那獸蠻人轉瞬即近,能看出來是一名老者。它揹著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猶如
綠豆,嘴巴卻寬大得如同鱷魚,它手足並用,一路草葉紛飛,筆直朝自己衝來,
絲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氣。

  程宗揚放下趙合德,擋在身後,隨即拔刀在手,不等獸蠻老者撲上來,便使
出一招夜戰八方,將奔來的小獸驅趕開。

  獸蠻老者猛地發出一聲怪嘯,「狍子!吾的狍子!」

  程宗揚一怔,好像剛才真有隻尾巴生著白尖的狍子跑過去。

  獸蠻老者好不容易撞見一隻狍子,卻生生錯過,頓時紅了眼睛,接著又認出
程宗揚的面容,舊恨未了更添新仇,獸蠻老者胸中殺意沸騰,嚎叫道:「欺人太
甚哉!吾先宰了你!」

  兩人轉眼就鬥在一處,程宗揚刀勢迅猛,那名獸蠻老者修為原本及不上程宗
揚,可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兒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沖天,整個人都瘋狂了一樣,
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壓著程宗揚打。

  程宗揚這回深深知道什麼叫光腳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沒少玩命,可這會
兒身後還有個趙合德,實在是玩不起,不多時便左支右絀,局面越來越狼狽。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縫出現在獸蠻老者腳下,使它一個踉蹌。

  一個豺狼般的聲音道:「阿合馬!」

  獸蠻老者轉身跳開,然後叫了一聲,「哈米蚩!」

  說著兩個老獸人就撲到一起,滾在地上,拳打腳踢。

  好不容易等他們分開,兩個老獸人都是鼻青臉腫,渾身上下沾滿泥土,不過
兩人情緒倒是很高,剛才還打得熱火朝天,轉眼就勾肩搭背,呵呵傻笑。

  程宗揚愣了半晌,「你們……認識?」

  哈米蚩往獸蠻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馬!我安答!」

  獸蠻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們剛才……」

  「我們獸蠻人的禮節。」

  阿合馬齜著獸牙,張開血盆大口,一邊「嗚嗚」的嚎叫,一邊誇張地抖動著
寬大的嘴唇。

  程宗揚一拍大腿,「幹!這是示好?!老術朝一個小丫鬟這麼幹過,當時就
把人嚇暈了。」

  「等會兒,我們說幾句話。」

  兩個老獸人摟著肩,腦袋湊到一塊兒,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馬的後頸,「篷」的一聲,把他腦袋砸在河
灘裡。

  阿合馬不甘示弱,爬起來一頭把哈米蚩撞翻,騎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倆人又湊到一塊兒,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親熱地說著悄悄話。說
到高興處,阿合馬一個耳光抽過去,換來哈米蚩一記頭錘,當時鼻子就飆血了。

  程宗揚看得腦門都在疼,這哪兒是兩個老頭?簡直是兩個精力嚴重過剩的熊
孩子。

  兩人終於用獸蠻人結義兄弟之間最親密的禮節完成了交談,彼此摟抱著,一
瘸一拐地走來。

  哈米蚩道:「我跟他們說,你很有錢。」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說吧。」

  「他們要羊。」

  「我給!」

  「他們要回塞外。」

  「路費我出!」

  「他們的錢在一個蔡公公那裡吃利息。」

  程宗揚下巴「咔」的掉在地上。蔡爺的生意做得真大,獸蠻人的賣命錢也敢
黑。他突然覺得,自己替蔡爺背的鍋是不是有點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
裡頭填了多少人。

  程宗揚咬了咬牙,「我幫他們討回來。」

  「不是。他們要利息。」

  程宗揚很想學他們的禮節,先給阿合馬一記耳光,再來一記頭錘加旋風腿。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那幾個利息?你們上當受騙,那叫活該!用金兀朮的話
說,一個個都是張嘴能看到屁眼兒的直腸子,還學人家玩錢生錢的把戲?

  「行!包在我身上。還有嗎?」

  「沒了。」

  程宗揚有些不放心,「那個古格爾呢?」

  「他們不是一個部族的。古格爾族裡沒有成年的男丁,僱傭他們幫忙。」

  哈米蚩解釋完,程宗揚終於弄明白,為什麼古格爾一死,那些兇悍獸蠻人沒
有上來拼命,反而都跑了,原來是一群打臨工的。

  程宗揚心下一動,「那些獸蠻奴僕一起走嗎?」

  「不會。草原受了雪災,沒有足夠的口糧。」

  「那就好。」程宗揚欣然道:「我準備在首陽山下建個牧場,第一批先放養
一萬隻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獸蠻奴僕都是養羊的行家,我想讓他們來幫我養
羊。」

  阿合馬一直在旁邊呵呵傻笑,聽到這句話,口水「譁」的流了一地。

  …………………………………………………………………………………

  看到阿合馬過來,裹著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悅地皺了皺眉頭,「狍子呢?」

  阿合馬此時有了底氣,抬起巴掌就想給他個脆的。可手揮到一半,還是沒敢
打下去,陪著笑臉給他撣了撣衣服。

  程宗揚踱著步子過來,慢悠悠道:「蔡爺,你沒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走兩步。」程宗揚擺擺手,「起來,走兩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揚以為他要亮出什麼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來,
誰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紅摺扇,「啪」的開啟,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著。

  「蔡爺,你這什麼意思?」

  「本公子憑本事借來的錢,誰想從我口袋裡掏出一個子兒——沒門!」

  程宗揚一肚子的說辭全給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蔡爺,你是屬貔
貅的吧?」

  幾方會合,簡短地商量幾句。果然和程宗揚猜測的一樣,膠西邸井下入口開
啟的同時,長秋宮的入口也同時開啟,而永安宮湖底和增喜觀兩處入口卻沒有動
靜。

  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的是吳三桂、敖潤和馮源,劇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長秋宮
居中策應。他們商量之後,由吳三桂入內查探,因為青面獸傳回訊息,說秘境裡
有許多獸蠻人,哈米蚩與高智商也一同進來。結果就前後腳的距離,三人還是失
散了。

  哈米蚩靠著野獸的本能,同樣選擇了沿河而行,遇見程宗揚等人。

  那些獸蠻武士都是家鄉遭災,在古格爾的鼓動下,前來洛都。真論起來,雙
方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反而因為哈米蚩跟阿合馬是安答,還有一點交情。

  說起阿合馬,他就是個悲劇。古格爾帶著滿身傷痕,孤身一人從大草原逃回
部族。本來已經喪失了自己的勢力。可呂氏的信使居然找到獸蠻人的聚居地,許
諾重金,請獸蠻人作為外援。

  作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獸蠻人視為智者的阿合馬首先來到洛都,結果
正趕上蔡敬仲錢生錢的把戲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馬在草原待了那麼多年,哪兒見
過這種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錢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發愁族人吃不
上飯的阿合馬立馬就嗨了,瘋了一樣把呂家給的佣金全拿出來,投到蔡敬仲的無
底洞裡。

  這下阿合馬徹底上了蔡爺的賊船,古格爾來了,他發愁怎麼應付古格爾。古
格爾死了,他要應付的從一個古格爾變成一百來個大腦充斥肌肉的獸蠻武士。再
加上呂氏送來二百多名獸蠻奴隸作為後備,阿合馬更是愁得頭髮就快揪光了。二
三百張嘴等著吃飯,可他們的口糧全在蔡敬仲那裡等著生利息。更別說那些獸蠻
武士還要返鄉的路費。洛都這花花世界哪兒都怪好,就是沒錢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藉口把武皇帝挖出來吃掉,想著拖一天是一
天。誰知居然遇見自家的財神爺。那位蔡公公換了裝束,貼了鬍鬚,要不是自己
聞出他的氣味,阿合馬都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阿合馬發了狠,拿鐵鏈把那位蔡公子鎖住,不給錢就不放人。結果那位蔡公
子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就這麼悠哉悠哉地住下了,還把欠債的是大爺這句話
發揮得淋漓盡致。照阿合馬的脾氣,早把這貨給打死了。可看在錢的面子上,阿
合馬只有一個字:忍!

  現在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遇見了自己的安答,錢也有著落了,還聽說有
一萬隻羊等著他們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馬幾乎要喜極而泣,一萬隻羊啊,
一天吃一隻,這輩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阿合馬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裡。

  大家目標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結果,秘境中的獸蠻人無論有沒有參與過呂氏
的叛亂,只要往後不再與呂氏或者其他勢力聯絡,一律既往不咎。願意返回塞外
的,程宗揚每人給一萬錢,十隻羊,由嚮導帶領,送回塞外。願意留下來的,都
移往舞陽侯國的首陽山,保證每月不低於三頭羊的口糧。

  獸蠻人歡聲雷動,隨即丟下挖掘工具,興奮地捉對廝打起來,眼前一片群獸
亂舞的景象。

  蔡敬仲雙手負在身後,評價道:「還是餓得太輕了。」

  哈米蚩負責帶領獸蠻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著走。程宗揚叫來青面獸,讓他
拿鐵鐐把蔡敬仲鎖在身上,「不管吃飯還是拉屎,你們都在一塊兒,連睡覺都不
許鬆開!」

  蔡敬仲用扇子頂住下巴,「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你做得都對。我是怕你以後走錯路,鎖起來放心。」

  身後傳來一聲的輕笑。

  蔡敬仲扭過頭,指著呂雉道:「你笑什麼!」

  趙合德連忙道:「不是她笑的。對不起,我剛才沒忍住。」

  「我教訓她,關你什麼事?」

  程宗揚在旁邊看不過眼,「蔡爺,我記得你前兩天還說,這輩子佩服的有三
個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這麼跟人家說話的?」

  「我要不那麼說,她會開口嗎?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
娘心高氣傲,認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開口,神仙難下手。我為什麼說三個
半人?一來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來再拿話鉤著她,讓她心裡直髮癢。只要她一
開口,後面的事就好說了。」

  程宗揚瞠目結舌,良久才道:「蔡爺,你又給我上了一課。」

  「好說。先把鐵鐐解開。」

  「不行。我得把你鎖著,好隨時向你請教。」

  蔡敬仲對呂雉道:「瞧見了吧,你之所以會輸,智謀不濟尚在其次,要緊的
是臉皮不夠厚。你說你臉皮要是再厚一點,還會輸得這麼慘嗎?」

  呂雉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叛變的死太監,
最後展顏一笑,「公子說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還要再說,忽然整個人憑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獸甕聲甕氣地說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綁在體型巨碩的青面獸身上,就跟青面獸揣了個紅包一樣,一陣風就
沒影了。

  …………………………………………………………………………………

  巍峨的青銅大門前,一條雪白的小狗搖著絨球一樣的短尾巴,來回打著轉。

  小紫坐在階前,笑吟吟逗著雪雪。

  聞清語站在她身前十餘步的位置,身後跟著一群巫宗門人。

  「紫姑娘,大家約好平分,你這麼攔著路,不太合適吧。」

  「仇雍還說你們都出來了。是那個傻瓜自作聰明來騙我呢,還是你們連他也
一塊兒騙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誰敢騙他?他又何必去騙誰?想
必是紫姑娘誤會了。」

  阮香琳道:「好個伶牙利齒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媽媽頭上。」

  聞清語輕笑道:「這不是臨安李鏢頭的夫人嗎?你身為人妻,私下卻給人當
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紅不錯,做的好一手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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