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第六十二章:滿天煙霞,一截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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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28

上落字。

  第一筆有些歪。

  她輕輕嘆息,擱下了筆。

  這場師徒的重逢很是短促,除了每日的三問,兩人甚至沒有說過太多的話。

  五百年未見的重逢就是這樣嗎?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但是她內心深處卻沒
有太多的遺憾。

  或許是因為在先前,她已經經歷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師徒重逢了吧。

  調整思緒之後,她重新開始抄書。書是隨意選的,書上的句子她也沒有完整
讀過,她只是單純地抄每一個字,亦或者細到每一個筆畫。

  寫字可以靜心。心靜才能修行。

  這段日子裡,她除了指導三個弟子練劍之外,便是在落灰閣抄書。

  她一直靜坐窗畔,蹙眉的次數越來越少,眸子裡喧囂沉澱,越漸清靜。

  寫到後來,她也不再抄書,她開始自己寫書。

  其間有自己的劍道感悟也有這些年來所遇到的人和事,而有些她不願回想的
事便避而不提。

  有時俞小塘會趁著師父不在的時候偷偷跑進來看她寫的東西,她發現師父的
筆鋒之間已然見不到絲毫劍意的鋒芒,嚇得她幾乎以為師父要棄劍了。

  時間就這樣簡單溫和地過著。

  她有時會擱著筆發呆,目光望向了很遠的地方,像是在想什麼事,什麼人。

  春風越漸和煦,積雪消融,寒意隨著春溪碎聲而去。

  一直到最後一縷春風消逝,天氣轉而溫熱。

  豔陽高照裡,裴語涵恍然發覺,夏日已經來了。

  她用鎮木壓住了紙,走出了昏暗的閣子,光線一下子氾濫地落了下來,她抬
起袖子遮著光,踩著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著。

  鶴唳聲陡然響起,劃過天穹,在青雲之上留下紅色的孤影。

  裴語涵抬起頭,望著盛大天光下,那離去的紅鶴,它飛過寂靜的山嵐和醒來
的人間,它遠遠飛去,雲深不知處。

  她沒有怪師父的不辭而別,甚至想著,是不是自己天天去提問,把師父給問
煩了。

  接著她像往常一樣跪伏了下來,對著師父恭敬行禮。

  然後她平靜起身,向著寒宮外的青山秀林中走去。

  山間四時的風景她已經看過了百年,但是怎麼看似乎都不會厭倦。

  光影寂寞的密林外,池水清澈見底,灑落的光斑模糊地漾開,水紋間粼粼閃
耀著碎銀色。

  裴語涵緩緩踱步,臨波而立。觸目所及之景都是回憶。

  百年風停雨落,如今景色嫵媚,青山依舊。

  心中難免慨嘆。

  這天傍晚,俞小塘推開窗,忽然望見了西邊的天空上掛著一道極美的煙霞。

  她又發現,那綺麗的煙霞像是會分娩一般越來越多,一道道地鋪陳在天上,
如七彩絨羽的孔雀在夕色中璨然開屏。

  她下意識地推門而出,循著煙霞的方向仰頭跑去。

  她停在了一處山崖之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畫面,竟是痴了。

  煙霞之下,青山之上,流雲如縷。

  一個衣裙如雪的女子立在暮色裡輕柔揮動著手臂,如握著一支無形的筆。

  整個天穹便是她的畫紙。

  絳紅色的霞光裡,落日漾著流火的光色,連綿的山嵐都成了漆黑的剪影,女
子清麗的背影同被拉得很長很長。

  俞小塘就站在她的背影裡,痴痴地望著白裙飄飄的女子。

  漫天的霞火都是她信手拈來的風景,輕輕揮袖間便是霞光萬丈。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一道道霞光都是劍意。

  原來師父無時無刻不在修劍。

  原來世間竟有這麼美的劍意……

  那些劍意鋪滿了她的視野,她再也望不見其他東西。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忽然對著裴語涵的身影跪了下去,哽咽地喊了一聲:「師父。」

  裴語涵轉過身,對著她溫柔地笑了笑。

  她身後是肆意汪洋的煙霞,其下更是千千萬萬的人間煙火,而這回身一笑卻
不在煙火之間。

  她一身白裙,沐浴霞光,卻沒有一道霞光沾染上她的白衣。

  那一刻俞小塘有一種錯覺,彷彿站在青山上的已不是自己的師父,而是一個
路過人間的仙子,滌去了塵埃億萬,隨時都要御劍乘風飛去。

  等俞小塘回過神來的時候,裴語涵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將少女扶了起來。

  「師父……」俞小塘回過神,由衷道:「師父的劍真美。」

  裴語涵溫柔地笑了笑,她拉起俞小塘的手,朝著寒宮走去。

  俞小塘仰頭看著她的臉,微笑道:「師父,我好久沒看到你這麼開心了。」

  裴語涵笑了笑,「謝謝小塘。」

  俞小塘忽然低下了頭,道:「師父,對不起。」

  「怎麼了?」

  「其實平時的時候,我經常來偷看師父寫的字。」

  「我知道的。」裴語涵始終帶著微笑,「這些事情本就早晚要告訴你們的。」

  俞小塘低著頭,扯著裙角:「那小師弟……」

  裴語涵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都過去了。」

  俞小塘也仰起頭笑了起來:「師父,我想一直陪著你。」

  裴語涵點頭道:「好呀。」

  俞小塘更開心了,她蹦蹦跳跳地雀躍起身子,張開雙臂,像是要抱擁住漫天
彩霞。霞光落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她如披綵衣,她背對著裴語涵,高興地看著暮
色籠罩的寒宮玉宇,自語道:「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

  轉眼間人間便已春去冬來。

  俞小塘再次披上了厚厚的貂裘,裹得像是一隻胖乎乎的松鼠,煞是可愛。

  雪已經下了好幾場了,走路時候盡是沙沙的踩雪聲。

  金秋時節埋下的桂花釀也熟了。

  她像著去年一般取來與鍾華對飲著,看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想著又一年
落雪時節了。

  隆冬已至,一年就要這樣過去了。

  裴語涵也披著紅色的裘袍,站在雪地裡,眉目愈發沉靜。

  而浮嶼高懸雲海之上,不知人間嚴寒冷暖。

  蘇鈴殊教完了一日的課業,收好了書本與戒尺,朝著聖女宮走去。

  如今葉臨淵與夏淺斟封劍神王宮數月,不知在做什麼。總之偌大的聖女宮便
是她一個人的了。

  陸雨柔與趙溪晴也漸漸習慣瞭如今的修行,今天課業完成之後她們追了出去,
一人挽著蘇鈴殊的一隻胳膊,一口一個蘇姐姐地叫著,央求她帶著她們去人間看
雪。

  這位不比她們大多少的紫發少女莞爾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回到聖女宮之後,她發呆了許久,最後留下了一封信。

  接著她帶著兩位女弟子前往浮嶼的渡口,兩個少女皆一臉雀躍,一聲聲蘇姐
姐喊得更為親暱。

  那一日,雲海分浪,一葉小舟載著三個少女向著人間駛去。

  為首的少女容顏秀美,紫發飄飄。若從人間仰望,便是仙子御舟過凡塵。

  ……

  北府間,陸嘉靜的修行到了緊要關頭,陪著林玄言的時間越來越少,季嬋溪
便經常去林玄言那邊坐坐。

  起初林玄言看到她便有些膽戰心驚,接著他發現少女好像沒什麼歹意,雖然
還是喜歡捉弄自己。

  某一天,季嬋溪一如既往地推開門,坐在林玄言的床邊。

  林玄言裝睡著。

  季嬋溪不管他真睡假睡,本著一力降十會的想法捏他的臉揪他的耳朵。

  林玄言被迫睜開了眼。

  「季大小姐有何貴幹?」

  季嬋溪淡淡道:「我想找你聊聊天。」

  林玄言問:「你是遇到修行的瓶頸了?」

  季嬋溪搖搖頭。

  林玄言又問:「那是陸姐姐近期閉關了,你閒的無聊?」

  季嬋溪道:「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林玄言不知道她賣的什麼藥,便道:「那好。」

  季嬋溪屈著雙腿託著香腮靠在牆上,她側過頭望向林玄言,道:「你給我講
講故事吧。」

  林玄言覺得一陣頭疼:「為什麼不是你給我講?」

  季嬋溪道:「如果你要聽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講。」

  林玄言微愣,他看著面容平靜的少女,忽然覺得今天的季嬋溪自己好像不認
識。

  季嬋溪問:「你要聽嗎?」

  林玄言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季嬋溪微微仰起頭,陷入了回憶。

  「小時候,我是在青樓裡出生和長大的,我孃親是青樓裡的頭牌,每天要去
陪許許多多的客人,與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少,我是一個叫小翠的姑娘帶大的,那
時候青樓的姐姐們總喜歡把我打扮成男孩子捉弄我,那時候我什麼也不懂,以為
世界就是這樣的。只是很多夜晚,我總是能感覺孃親的身子在輕輕地抽動著,然
後我就抱住她,說孃親不哭……然後這樣的日子就過了好幾年,一直到我七歲。

  一開始我總是問我父親是誰,我娘總是不告訴我,後來有一天,小翠偷偷給
我講了,我娘知道以後就狠狠掌了小翠的嘴,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問過那些
……」

  「然後我七歲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

  季嬋溪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一日很多人衝進青樓說要見我,我娘和許多人在外面攔著,最後實在攔
不住了,便讓我從後門溜了出去,女扮男裝送去一個學塾裡隨著先生讀書。七歲
那年,我開始讀書了。當時我一直不知道那時候發生了什麼,後來我才知道,原
來軒轅王朝每隔幾年都會評一個美人芳華榜,而那一年,年僅七歲的我上榜了,
代替了當時的一位仙門貴女成了美人榜第四的人。那貴女的許多追隨者很不服氣,
覺得一個七歲的少女憑什麼可以稱得上美人,便都來青樓鬧事。那件事之後,我
便很少回去青樓,即使是回去,也是偷偷摸摸的。」

  林玄言看著季嬋溪,忽然發現幾個月過去了,她的頭髮又漸漸長了,如今已
經披到了肩上。側面望過去,這個如黑白墨筆繪成少女痴痴地望著前方,喃喃地
訴說著自己的記憶。

  林玄言不知道她七歲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只是她如今看上去確實極美,黑白
分明,容顏上挑不出任何瑕疵,清冷而古意。

  「後來呢?」林玄言接了句話,示意自己在聽。

  季嬋溪緩緩道:「後來沒過多久,我娘病死了,我是在我娘病入膏肓的時候
才知道她生病了,我娘臨死的時候,將那張封存著失晝城二當家魂魄的紙給了我,
要我一定要好好收著。再後來,季易天找到了我,他說他是我爹,帶我去了陰陽
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來鬧事說要找我,而天下人都猜測我是她的私生女,
他也沒有公開否認過,那以後是一個比我大四五歲的少年帶著我,他說他是我哥
哥,叫季昔年。此後的日子風平浪靜,有許多人看了我一面就喜歡上了我,其中
也包括那個叫蕭忘的,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乎過。」

  「本來我想著,在那次試道大會結束,我順利奪魁後,我就去一邊雲遊天下,
一邊幫南卿姐姐尋找她的後世。」

  「我孃親也很漂亮,但是我不希望像她那樣過一輩子,所以我示弱了十年,
裝不會修行之人裝了十年,我覺得這樣一鳴驚人會很帥,很成為一個傳奇的名字,
可以讓那些曾經堵在我們家門口要我孃親交出我的人徹底閉嘴。」

  「後來的事情我們都知道的。」季嬋溪聲音越來越輕。

  林玄言默默地聽完,忽然問:「那你第一次見到我呢?林間小溪的那一次。」

  季嬋溪道:「那時候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同類人。」

  林玄言補充道:「同類但不同道。」

  季嬋溪點點頭:「後來你贏了第一次的時候,我便知道我最後要面對你的。」

  林玄言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能那麼厲害。」

  季嬋溪冷笑道:「所以你白活了這麼多年。」

  林玄言道:「其實那一日即使我不讓你那一劍,我也未必可以贏你。」

  季嬋溪不置可否,忽然問:「你生我氣嗎?」

  林玄言微愣,「因為你說我白活這麼多年?」

  季嬋溪翻了個白眼,「我是說陸嘉靜的事。我當著你的面這麼對她,你生氣
嗎?」

  林玄言笑道:「我氣死了,我恨不得現在就鑽出來把你打一頓。」

  季嬋溪笑了笑,忽然隔空彈指狠狠敲了敲他的額頭:「我的故事講完了,輪
到你了。」

  林玄言額頭一點通紅,痛得齜牙咧嘴,「你今天來總不是隻想聽我講講故事
的吧?」

  季嬋溪漸漸收斂了笑意,她遲疑了一會,喃喃道:「今天是我孃親的祭日。」

  林玄言愣住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季嬋溪繼續道:「再過三天是我父親的祭日。」

  林玄言回想起那個雪夜,他自然不覺得自己不應該殺季易天,但他仍然對少
女誠懇地說了聲:「對不起。」

  黑裙的少女搖了搖頭:「這些事情在北府那一戰的時候就算清了,我不怪你
的。」

  她忽然舉起了手,手指環起,作握杯狀,然後轉動手腕,作傾杯狀,在身前
緩緩劃了一個圈。

  若灑酒祭先人。

  林玄言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與她似乎從未相識。

  杯酒似是傾盡,季嬋溪收回了手,停在胸前,她望向林玄言,微笑道:「輪
到你講故事了。」

  林玄言稍一沉吟,然後搖了搖頭。

  季嬋溪再次作彈指狀。林玄言忙解釋道:「我的故事比較長,可能需要講很
久。」

  季嬋溪道:「沒關係,我們現在在北府最不缺時間。」

  林玄言看著她,忽然道:「季大小姐,其實我還是覺得你現在長髮的樣子比
較好看。」

  季嬋溪扯了扯嘴角,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這話若是讓陸宮主聽見了……」

  林玄言連連求饒。

  季嬋溪笑了笑,忽然從袖中取出了一條白色的布帶,然後雙手環到腦後,將
秀髮攏起,用那布條打了一個雪白的蝴蝶結。

  然後她看了一眼林玄言一眼:「怎麼還不講?」

  林玄言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想起,那布帶是當日那截衣袖,那日冰橋之上,
她不肯鬆手,於是他乾脆割下了自己的衣袖。

  那截衣袖她當時狠狠攥在手裡,或是臥薪嚐膽,或只是不忍丟棄,總之她一
直將這截衣袖留在了身上,如今更是系在了髮間。

  林玄言忽然展顏一笑,緩緩說出了那個爛大街的開頭:「在很久很久以前有
一把劍,劍裡住著一個少年……」

  北府難知歲月。

  小屋之外,燈火昏沉,燭影搖曳。小屋之內,男女交談聲偶爾響起,似竊竊
私語,如是而已。

  (啊,又是溫馨甜美幸福的一章。)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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