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二章 江河雲湧 羅襪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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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


  「愚兄會相機而行。除賊黨,爭天下,一者是吳兄心願,一者是愚兄心願,
均缺一不可。」

  吳徵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失笑道:「陛下政略豈是我所能及,倒是多
心了哈哈。」

  「吳兄在私下肯自稱我而不是臣,什麼事都沒有這件更讓愚兄開心。」張聖
傑又取出第二封書通道:「突擊營在盛燕之戰裡大放異彩,聽說燕,秦兩國都在
收編武林人士操演成軍,欲與大盛突擊營一較長短,吳兄當先知悉。尤其……秦
國的那一支,怕還是吳兄昔日留下的心血。」

  突擊營不僅是盛國最為精銳的武力,在吳徵手中也另有大用。燕,秦兩國都
著手組建類似的軍伍,將來在戰場上必是勁敵。尤其吳徵在秦國為官時曾組建武
林同盟且已然成型,一下子全讓霍永寧撿了現成便宜。

  吳徵隨意看了眼便放下紙頁,十分輕蔑地笑道:「這叫師盛長技以制盛麼?」

  「盛國羸弱多年,還能有所長技,朕甚自傲。哈哈。」張聖傑一挺胸,作出
在朝堂誇獎臣屬的模樣來,正是當日他上朝時得到這份奏章,著實難以掩飾的得
意。

  「學呀,好好學。」吳徵的笑容越發輕蔑,道:「傲慢,猜忌,良臣為之死
難,國亦為之傾頹,現下想起來好處了?呵呵,陛下寬心,讓他們學去,學不會
的。這些東西都在意料之中,我也有應對之策。」

  「吳兄有把握就好。」吳徵刻意不分說明白,張聖傑也不追問半句,可謂赤
誠相待:「別無他事,還是速速回去,莫讓吳兄家眷久等。」

  「啊,對了,險些忘了件事。」吳徵向張聖傑長身一揖謝道:「多謝陛下撮
合臣與倪仙子姻緣,若得倪大學士允可,大婚時還要給陛下一份謝禮。」

  「嗨,愚兄就是順手一推而已,以吳兄的本事沒有愚兄也是手到擒來。」張
聖傑聽得也是眉飛色舞,湊近了低聲道:「這麼說吳兄已經,嗯?啊?」

  「嘿嘿,嘿嘿,不久,不久。」

  「對了,有件事還要請教。」兩人起身返程,交頭接耳著道:「二十四橋院
裡,吳兄的銅鏡為何這般明亮清晰?愚兄讓匠人試了好幾種銅鏡都不成。」

  「昂?陛下也要建鏡光間?」

  「叫鏡光間?好名字,嘿嘿,正是要在宮中也建個三五間。」

  「做鏡子的銅裡要加些石英砂,一同熔鍊再塑造成型方可。回頭我讓匠師幫
宮中做些就是,陛下您有所不知,現下的還不成,遠遠說不算清晰,這工藝一點
點地研究進步下去,遲早能做出光可照人,就像彼此目中所見一模一樣的鏡子來。
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玻璃……」

  「這般神奇?那若是做出這等鏡光間來豈不是……這個翻來覆去的嘛……嘿
嘿……」

  「那是當然啊……簡直……哈哈哈……不能再說了,一會兒讓皇后看出異樣
來,免不得又挨一頓打……」

  兩人並肩而行,看看將近崑崙派,遠遠見顧盼探頭探腦。顧盼瞧見吳徵和張
聖傑談笑風生地歸來,說的都是些不重要的閒話,這才跑上來道:「陛下,民女
有些話想與大師兄單獨說,請陛下贖罪。」

  「無妨,你們說就好,朕自己回去。」張聖傑朝吳徵挑了挑眉,意即吳兄豔
福不淺,施施然去了。

  「長安為質,居然造就這樣一位平易近人的皇帝,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
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顧盼想起吳徵教過她的詩文,眼前的張聖傑何其契合。

  「了不起的陛下。」吳徵也稱讚了一聲,拉著顧盼的手道:「盼兒想說什麼?」

  「大師兄,有件事盼兒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先來悄悄問問大師兄。我想,我
想留在這裡一段時日,好不好?」顧盼緊張著,卻又忽閃著殷切期盼的大眼睛,
連連擺著手生怕吳徵誤會道:「人家真的不是對大師兄或者府上有成見不回去,
是實在想留在這裡,為崑崙做些事……」

  原來如此。掌中姑娘的小手又軟又滑,但吳徵卻能清晰地記得小手的每一次
變化。從黃角女童到現下的青春少女,這雙柔荑從肉呼呼地變作越發纖長。

  常常向自己撒嬌的女娃兒已經長大了。

  「盼兒若是真想,師兄當然同意。」吳徵撥著她額前劉海,愛憐地道:「不
久後要招收學堂的夫子與學童,要做的事還很多。志傑和宜知再過七日也會趕來,
盼兒在這裡與他們匯合就好。志傑有過目不忘之能,學堂裡的事宜由他操持最為
合適不過,盼兒可多跟著他學學。就是……師兄想問問,盼兒準備什麼時候回府
上來?」

  「三月夠……會不會太久?」顧盼聽吳徵准許頗為興奮,但一想要暫別吳府
又十分捨不得,想了個時間怯生生地道。

  「太久!」吳徵把臉一板,又笑了起來道:「給你留幾隻撲天雕,哪天沒事
了就來紫陵城,這點路途大半日的就到了,誰說留在煙波山就被關著不許出門了?」

  「好,好,嘻嘻,人家就知道大師兄最會疼人了。」顧盼的願望全都被允可,
心滿意足,興高采烈間與吳徵對視著又覺臉紅,一轉身飛也似地去了……

  春風十里柔情,怎奈向,歡娛漸隨流水。

  一番暢遊終有時,喘息之機不代表已高枕無憂。遊玩興盡,終返歸途,紫陵
城裡還有吳府在等待主人歸來,也有無數的艱難險阻在等著他們一一解決。

  回府後歇了兩日,冷月玦在晨間忽然急匆匆地找到吳徵道:「師尊不見了…
…怎地不告而別?」

  「她與妙筠一道兒,怎地沒與你說麼?」吳徵抽了抽嘴角,天陰門這些人的
確修行久了都有些孤僻,又或者是故作神秘還是怎地了?

  「啊?」冷月玦原先驚慌,一想柔惜雪也不可能就此離去,就有些奇怪,見
了吳徵才又放下心來:「跟倪師叔一起去哪兒了?」

  「正好有事要說,來,召集後院一道兒來。」吳徵大手一揮,頗有指點江山
的意興風發。家中這麼多賢良能幹的女子做幫手,各能獨當一面分憂無數,哪能
不讓他自豪萬分。

  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聚在一起多少回都能讓吳徵看花了眼。他清了清嗓子,
罕有地以主人之風道:「我在煙波山與陛下聊過,助陛下爭江山,除暗香賊黨,
一樣都不能缺。咱們府上由此也要分分工,哪一件事都不能輕疏了。」

  諸女都習慣了他的隨和,看他刻意板著臉的樣子,不由心中有些好笑。家主
要擺威風,懂事的家眷都知道配合,一個個也憋著笑不發一言,萬分乖巧地等待
家主訓話。

  「我初下崑崙山的時候,與雁兒定情,當時就說了雁兒是吳府未來的女主人。
這話當然是永遠都變不得的,你們先勿怪……」話沒兩句口氣就先軟了陪起不是,
無人應和,吳徵乾笑兩聲,道:「不過現下形勢不同……雁兒還是吳府的女主人,
就是這後院嘛,得著菲菲來做主。」

  「啊?」陸菲嫣她初隨吳徵就感夫妻相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頭再風光
再著人豔羨,比起琴瑟和諧半文錢都不值。如今和吳徵情投意合,一向恩愛非常,
哪裡還計較這些所謂名分?原本她看今日姐妹們都有鬧吳徵笑話的意思在,才一
力忍耐憋笑。不想吳徵忽然丟擲這麼個話來,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不成不成,這……像什麼話……我又從來沒有不服雁兒……」

  「好姐姐,你要累死雁兒不成麼?」韓歸雁似是早已知悉,似笑非笑地看著
陸菲嫣,伸手去撓美婦的腰際道:「一點都不心疼人家……」

  一鬧登時破了功,吳徵無奈地看著陸菲嫣一彈而起,反手去撓韓歸雁,諸女
都咯咯嬌聲笑了起來。鬧了好一會還不見歇,看得吳徵食指大動,要不是【道理
訣】定力深厚,自己都已加入進眾香國裡,好好徜徉一番。

  笑聲漸止,吳徵耷拉著腦袋道:「確實是這樣。雁兒要管軍伍,雖說陷陣營
就在左近,乘了撲天雕每日都能來回,讓她忙了一日,回了府又要管內宅,可太
辛苦了些。別忘了,有時候雁兒也得上朝堂,菲菲心細,平日又在府中坐鎮,幫
著搭把手有何不可?也沒人不服氣你吧?」

  這是實話,諸女頻頻點頭。陸菲嫣脾氣溫和,又賢淑大方,和誰都相處得來。

  陸菲嫣還是連連擺手不肯,頗有這個事情交給她不是不會,而是好生難為情
的意思。她原本只想與吳徵白頭偕老而已,可不要什麼名分,這下讓她打點後宅
諸事,就像一下子有了名分,要與吳徵公開夫妻相稱,太過羞人:「祝夫人比我
適合多了……」

  「傻瓜。」這一下連吳徵都笑了,陸菲嫣害羞著推脫的樣子實在太可愛,就
像在提前躲避被人取笑母女共侍一夫的窘狀:「咱們要做的事情,什麼都要人來
通報,這麼多事鉅細難分必然會有缺漏,還是要有人入朝為官的。我們家不太一
樣,我只能當這個博士祭酒,平日連朝堂都不去,也不適合參議朝政。我呀,現
在就管突擊營,管好祝家,管好崑崙派,朝中的事情當然娘最合適了,菲菲難道
要把娘也累壞不成?」

  原來如此。

  祝雅瞳已把祝家殘存的產業與力量全數交給吳徵,此前只是協助打理吳府。
以她的長袖善舞之能,實在屈才。如今張聖傑坐穩朝堂,各方都缺人手,吳府雖
不願也不必涉入過深,參與其間還是必要的。韓鐵衣,韓歸雁在軍中領兵,朝堂
之上再沒有比祝雅瞳更為合適的人選。

  「我跟陛下都已說好了,再歇幾日陛下就會來聖旨,娘去當戶部侍郎,今後
也有得忙咯。」

  「啊?那……我……我真的……不太會……」有些事在兩人之間的私下無妨,
藏在心裡也不慌,一旦端上了檯面,雖只是吳府後宅的檯面,陸菲嫣還是羞臊不
已,推脫著道:「要不……要不……玉姐姐……哎呀……」

  她也知道玉蘢煙同樣忙不過來。二十四橋院在吳徵手中是顆關鍵棋子,祝家
的高手們都隱在其間,玉蘢煙在裡頭忙得不可開交,哪裡還有辦法管吳府家事?

  陸菲嫣糾結了半天,想來想去的確只有自己最適合。自己首先與人為善能調
和家眷們的關係,身為十二品高手坐鎮根基之地,又是責無旁貸。只是臉皮實在
是太薄抹不下來,像逃避似地討饒說道:「玦兒肯定也說忙,湘兒也要說忙,要
不……要不……妙筠成不成?妙筠肯定不忙了吧……倪大學士也沒不准她來。」

  倪妙筠現下幾乎是恨不得住在吳府,唯獨今日未見。陸菲嫣伸手去抓這最後
一根救命稻草,也知希望不大……

  「妙筠去突擊營了,要呆上一段時日。」吳徵笑吟吟地一把將稻草搶走,壓
根不給她任何推脫的機會,任由陸菲嫣無力地呻吟,滿面緋紅,無可奈何地應承
下來。

  「是去突擊營?」冷月玦恍然大悟驚聲道。

  「是啊。」吳徵得意洋洋道:「突擊營被鐵衣訓得已成軍伍,拉到哪裡都是
一支強軍,但是潛力顯然尚未全然發揮出來。他們現下已知攜同作戰,若還想提
升戰力,就要讓他們的武功再一個個地上個臺階才行。有個人,再合適不過了…
…」

  吳徵雙目一眯,目光忽然變得冷厲道:「學啊,好好地學。那幫人把忠正賢
良之人全部要趕盡殺絕,現在又想要學?我看那幫人拿什麼來學!」

  ……………………

  倪妙筠剛嘗魚水之歡,要她現下離開吳府簡直像撕心裂肺般難受,如剝心頭
好一樣依依不捨。可是突擊隊在燕盛之戰裡立了大功,因此僅五百來人的行伍升
做了營。這裡又是重中之重,她不得不暫別吳府先回了突擊營。還好不多日之後
吳徵也要來,不至於相思太苦。

  倪監軍在突擊營裡威望素著,但操演起來不顧人死活的韓教官更加可怕些。
天剛矇矇亮,突擊營裡熟睡的豪傑們便被鼓聲驚醒,一骨碌起身三下五除二打點
好儀表,折齊了被褥後到校場集合。

  韓鐵衣揹著手逡巡,瞧著這幫豪傑不住嘿嘿冷笑道:「怎麼?看老子不順眼?」

  無人敢應答。韓教官訓他們,活生生把放蕩不羈的草莽豪傑給訓成了一隻令
行禁止的強軍。帶兵打仗,戰退了蒯博延。就算對他說的話不爽,心裡都是服氣
的。豪傑們性子都直些,更對有真才實學好本領的人從心底就不得不服。

  「實話實說,老子看你們更不順眼!」韓鐵衣啐了一口,呵呵道:「還好,
今日之後,你們就不用看老子不順眼了,老子也不用看你們不順眼了。怎麼,你
們是不是很開心?」

  無人敢應答。平日被操演得太苦,怨言必然是有的,但是軍伍就是這樣,腹
誹兩句也就過去了。開心不開心,那其實也說不上來,倒是真有點不捨。

  「不怕告訴你們,老子更開心。哈哈……」韓鐵衣朗聲大笑中道:「好啦,
老子沒新本事教你們咯,今後各走各的道,遇見了老子再請你們喝酒!」

  「韓教官,那……今後誰來營裡主軍呀?」

  「這麼著急趕老子走?」韓鐵衣笑罵一聲,舉手一揮道:「這不來了嗎?」

  淺藍色的僧衣僧袍,步伐沉重還有些微微氣喘。那皙透的肌膚,素淨清雅的
容顏卻堪稱絕色驚豔,卻滿頭青絲不存。更讓豪傑們驚詫的是,尼姑身後半步隨
著監軍倪妙筠亦步亦趨。

  尼姑站在豪傑們身前雙手合十道:「貧尼柔惜雪,今日起就是你們的新教官。」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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