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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
作者：XCDX
字數：13277
2020/09/20
第01章
魔都的仲夏有雨有風，可是大部分時間還是潮溼而悶熱。
周麗媛一早收拾停當出去菜場早市採買了一天的菜蔬，回來一身就燥汗，趕
緊鑽進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空調房間的涼爽比起外面不到七點鐘就已經悶熱如
蒸籠的桑拿天，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從冰箱裡拿出一大瓶起床時新榨的橙汁倒了
一杯，冷藏了將近一個小時，果汁的溫度正好，兩大口下去，從內到外的冰爽，
心裡的燥熱也消褪了好多。
最近她總是莫名的心煩意亂，偶爾也臉上也一陣陣的潮熱，不知是不是更年
期提前了，例假雖說還正常，可是似乎量比之前少了一些。這才四十二歲，青春
的花期早已過去，難道如今連葉子都要枯萎了嗎？丈夫十二年前去世，自己為了
兒子一直沒有再婚，不是沒想過，只是兒子不想要後爹，而且帶著兒子改嫁，能
選擇的範圍也實在有限，看上自己的，自己又看不上，漸漸地情感寄託都放在兒
子身上。而且作為藝術高校的專業鋼琴老師，工作收入穩定，假期兼職教鋼琴也
有不錯的額外收入，再加上亡夫留下的兩處房產，還有一些股權投資，生活水準
還能保持在不錯的水平，何苦再為了男人把後半生也搞得亂糟糟。
周麗媛最討厭一切亂糟糟的沒有條理，不論生活還是情感。
坐在客廳用遙控器開啟功放，周麗媛把手機連上轉盤機的藍牙，選了馬友友
的巴赫無伴奏2012版，戴上耳機沉浸在大提琴舒緩悠揚的樂曲聲中，也只有在音
樂中才能真正得到心靈的放鬆，平時偶爾心浮氣躁，也是靠音樂來減壓，甚至失
眠也會找一段婉轉悠揚的交響樂，訂好時間，伴樂入眠。
其實為了教授鋼琴課，整個房間都是特意裝修改造過的，四牆包括頂棚都特
意做了吸音處理，地板下面都鋪上了隔音材料，本來是用不著戴耳機，可是兒子
放暑假回來，每天還是要睡懶覺，不到九點不起床。有兒子在家，早上的放鬆時
間只好帶著耳機。
「有心愛的音樂陪伴就好了，嗯，還有兒子。」周麗媛又啜了口果汁，雙腳
搭在沙發前的軟凳上，閉上了眼睛。
從『Allemande』聽到『Sarabande』，睜眼一看已經八點了，取下耳機，關
了功放，去廚房準備早餐。
二十分鐘不到，兩盤培根蛋松三明治，兩杯牛奶，一個水果拼盤，簡單的西
式早餐就擺上了桌。
「洛洛，起床吃早餐～」周麗媛來到兒子的房間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索性開門進去。兒子房間都是她負責清掃，天天收拾的整整齊齊，
暑期放假一回家，不消半天就被弄得亂糟糟的，電腦旁的零食袋子可樂罐子紙巾
盒子橫七豎八的堆著。地上的髒衣服揉成一團，兩隻髒襪子一隻扔在電腦椅上，
一隻甩在床頭櫃。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刷得拉開窗簾，一邊收拾著地上的衣服，一邊叱喝，「快點起來吃飯，一會
兒你楊姨送兒子過來練琴。」
「媽，就不能讓我多睡會兒～」
周麗媛把髒衣服扔到衛生間的洗衣籃裡，回到兒子房間，發現潘洛只是翻了
個身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裡還是賴床。
「昨晚是不是又打遊戲到半夜？」周麗媛拿著垃圾袋把桌面上的那些空瓶子
和幾個零食袋一股腦都掃了進去。突然一個袋子裡的揉成一團的紙巾不小心掉到
地上。
彎腰拾起來，一股子腥臭的味道，手捏著紙巾展開一看，心就砰砰直跳。從
垃圾袋把剛才的另一個零食袋也悄悄開啟，都是皺皺巴巴團成一團用過的紙巾。
果真不是打遊戲……
怎麼說，真是沒法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學校裡到處都是。周麗媛自認
還是多少能瞭解一些的，旺盛的青春活力加上中式教育常年的壓抑，滿腦子的黃
色思想，白天裝乖，晚上就……
要是他爸爸還在就好了……是不是還是要疏導一下？自己這個當老師的媽媽，
管教學生得心應手，可是管教兒子總是沒法子按學校那套處理。身邊太多教師家
庭反而教育失敗的例子了，矯枉過正往往就是適得其反。
「洛洛，」周麗媛走到兒子床邊坐下，「在大學交了女朋友了沒有？」
這個問題從潘洛大學第一年的寒假開始，都不知問過多少遍了，從來沒有得
到過肯定的回答。不過為了展開一段深入腦髓的交流，還是用這個當引入吧。
潘洛不耐煩地把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媽媽。
「說了多少遍了，沒有。」
「是你自己沒有喜歡的？我兒子可不會沒人喜歡。」
「媽！這一大清早的……」
「高中時候媽媽管得嚴，是為了你好。大學裡可以交往的……只要注意安全……
」
「媽！你都說些什麼啊……」潘洛真是沒法再睡了，直接坐起身，揉了揉亂
蓬蓬的短髮。
周麗媛盯著兒子鼓鼓的胸肌，心裡暗笑。
「媽媽是大學老師，藝術學校的那些女生，哪個不是大一就開始談朋友的。
學校男生少，不到大二就被刮分光了。當老師的，只要學生不出格，都是睜一隻
眼閉一隻眼的。」
「我念的是工科，學校都是和尚，天天在操場上拿皮球發洩精力。再說……」
「哦，怎麼？」周麗媛對兒子的學校生活還是蠻感興趣的，只是兒子很少願
意交流這方面的細節。
「再說，那些女生不但少，而且醜，一個個還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我不喜
歡。」
潘洛知道自己這懶覺肯定是睡不成了，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從床邊抓過來
個大T恤胡亂套上。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周麗媛走到旁邊衣櫃，拉開抽屜翻出一件乾淨的內
褲遞給兒子。
「我喜歡你這樣的……」潘洛咕噥了一句，抓過扔到床上的內褲，等著媽媽
出門好換衣服。
周麗媛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
「換好衣服，洗漱吃飯。」周麗媛臨走前甩下這麼一句。
＊＊＊ ＊＊＊ ＊＊＊
潘洛從衛生間出來，走到餐廳，發現媽媽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正坐在餐桌
旁慢慢地喝牛奶。他故意在衛生間磨蹭了一會兒，就是不想在餐桌旁聽她嘮叨。
不過看來媽媽也沒有想起身的意思。只好走了過去坐下，抓起三明治猛咬了一口。
「你是餓死鬼投胎麼？急什麼？」周麗媛看兒子被這一大口三明治噎得直翻
白眼，把牛奶杯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潘洛抓著牛奶杯，嘴裡的三明治實在太多，也沒法立刻喝奶往下順，噎得眼
淚都要流出來了，好不容易嚥下半口，耳邊又聽到媽媽的嘮叨。
「等九點差一刻，去小區門口把許睿明接進來，你楊姨今天去帝都出差，下
週二才回來，她不放心兒子，讓睿明這兩天就住咱們家。」
潘洛知道媽媽的閨蜜楊瑜涵也是離異家庭，兒子開學上高二，打算將來考媽
媽所在的藝術學院，所以從初二開始每年假期都來輔導鋼琴。他跟許睿明也很熟
悉，只是這怎麼睡？總不能兩個人擠一張床吧？
「我沒問題，只是睿明來了怎麼睡？」好不容易掙扎著把麵包就著牛奶嚥了
下去，潘洛就想知道媽媽到底怎麼安排。
「讓他睡沙發。就四天，將就一下。」周麗媛說道，「洛洛，媽媽是不是老
了……」
潘洛這一口差點又噎住，抬眼看著媽媽，她只是盯著手裡的空杯子，也不知
道想些什麼，可她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仔細打量一下媽媽，過肩的直長髮染了成栗色，髮質非常之好，垂順地披在
肩上，眉眼雖然沒勾畫過，但是看上去還是那麼清秀靈動，完全沒有這個年紀女
性的那種世故和精明，微微蹙起的兩抹黛眉，下面是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
唇雖然沒有少女的潤澤鮮豔，但是薄薄的嘴唇配上這巴掌大的臉，別有知性女生
的淡雅氣質。嗯，整張臉都精緻小巧，江南女子的恬靜淡雅在媽媽身上真是完美
的體現。雖然不是驚豔的容貌，可能因為血脈親情的原因，不論怎麼看就是特別
舒服。
「哪、哪有……」潘洛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媽媽，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
「都四十二了……你都二十歲了。我還不是老了……」周麗媛盯著杯子壁上
慢慢向杯底滑落的牛奶，感覺心裡也如這個杯子一樣，空空的又不知怎麼能填補。
兒子早晚都要飛出這個小巢，成家立業，想到這點又是有些惆悵。
「我是說的真心話，不是因為你是我媽媽。再說要不是你乾脆不鬆口，估計
現在追你的人要排到閘北去。」潘洛心裡組著語言，小心翼翼地又補了一句，
「媽，我反正都上大學了，你就沒想過再找一個？」
周麗媛放下手中的杯子，在桌下踢了兒子一腳，「找什麼找，倒是你，什麼
時候給我帶個女朋友回來看看。實在不行，在我學校裡面幫你物色一個？」
「你可饒了我吧……你們這些藝術系的女生，我怕伺候不了，家裡有一個都
已經是我的承受極限了……」
周麗媛的臉紅了一下，兒子冒失的言語，聽在自己耳朵裡感覺就好像是無意
的恭維，把自己歸到女生的範疇，可能也就兒子會這麼想吧……
「藝術系的怎麼了，我拉扯你十幾年比起別的媽媽哪點還做的不好了？」心
裡想的跟嘴上說的從來都很難一致，這可能也是藝術系少女心的特點吧。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藝術系當然好啦，知性優雅，可我有一個就可
以了啊……」
「我又不是……」周麗媛這話剛出口，感覺好像哪裡不對，硬生生憋了回去，
臉又有些發紅。今早這是怎麼了……
潘洛倒是完全沒在意，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仰頭喝乾了手裡的牛奶，放下
杯子站起身道，「當然是，你是我媽，永遠都是。」
「去刷牙！」周麗媛低頭收拾著餐桌，想趕緊把兒子支開。
「吃飯前不剛刷過？」潘洛嘟囔道。
「吃完飯當然要刷牙，你在大學才兩年，就把好不容易養成的好習慣都給丟
了，真是學好要三年，學壞分分鐘。這牙要用一輩子，等你老了就知道媽媽說的
對了。」
滿腦子都被灌滿了媽媽的嘮叨，潘洛真是懷念剛放假的那幾天，自己怎麼做
媽媽都不會說，這才不到一週就已經『想看兩生厭，唯有躲清閒』了。不對，自
己看媽媽是永遠都不會生厭，就是這嘮叨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難不成是媽媽到更
年期了嗎？不應該啊，這才四十剛出頭，尤其媽媽天生就白皙，臉上連明顯的皺
紋都沒有，平時又特別自律，跟高中時候那個媽媽比，身材容貌絲毫都沒有變化，
可最近這幾年真的是比以往奇怪了許多，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又說不出個究竟，
每年寒暑假回來，感覺嘮叨的段位又升了一級。藝術系的女生啊，真是更加難以
捉摸……
＊＊＊ ＊＊＊ ＊＊＊
潘洛無聊地坐在小區南門外的樹蔭下的一個水泥墩子上，等著楊姨的車。楊
姨家以前是外公家的鄰居，這兩個姐妹算是一起長大的閨蜜。楊姨今年39歲，自
從六年前離異之後也沒有再找，一心都放在事業和兒子身上，經營著一個化妝品
公司，拿到了兩個比較有名的中高階品牌化妝品在魔都的獨家經營權。楊姨的兒
子許睿明今年上高二，人長得斯斯文文的，身材有點瘦弱，性格貌似比較內向，
不過潘洛知道這傢伙就是個兩面派，跟特別熟悉的人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個許
睿明。
潘洛一邊等一邊翻著手機，論壇上一直追的那個長篇後宮文還是沒更新，寫
的真是絕了，昨晚一邊看一邊擼了兩次。開掛收後宮就算了，居然把母上當正宮，
這作者可真能想，不過文筆的確有水準，可要是自己媽媽當正宮，那天天還不是
老婆加媽媽的雙重打擊……還是藝術系的……剛代入想YY一下，就覺得在這悶熱
的天氣裡渾身發冷，硬是打了個寒戰。
「潘洛！」一個清脆的女聲把潘洛從意淫中拉回到現實。
不遠處靠近小區門口停了一輛網約車，許睿明站在車旁邊正向門口走，楊姨
沒下車，只是在副駕駛上探出半個腦袋叫了他一聲。趕緊站起身跑過去，在許睿
明肩上拍了一下，也不管他齜牙咧嘴的呼痛，低頭跟楊姨打了個招呼。
「我週二晚上飛回來，這兩天睿明就麻煩你媽媽了。八月末有個鋼琴比賽，
假期多練練，不說了，我要去虹橋機場，要遲了。」
還沒等潘洛回話，楊姨就升起了車窗玻璃，指揮著司機一溜煙開走了。
潘洛轉過頭，看著許睿明聳肩攤手。
「駱駝哥～」許睿明好久沒見到潘洛，嬉笑著湊過來。
「駱駝」這個外號從初中到高中被叫了六年，到了大學沒人再叫了，潘洛自
己都快忘了，可這個混蛋倒是從來沒忘記過。
潘洛一把扭住許睿明的胳膊繞到背後，另隻手掐著脖子就把他瘦弱的身子按
了下去。
「哎哎，洛哥，洛哥～洛哥饒命～」許睿明腦袋差點都要被按到褲襠裡了，
趕緊求饒。
「是不是要讓我代表月亮日死你？」許睿明網上的暱稱就是Fuckmoon，據他
說這是他自立門戶的『明教』切口，明字拆開就是日月，自然就是Fuck Moon。
「洛哥，我媽這次沒少給零花錢，分你一半，鬆手鬆手～」
潘洛也就是想開個玩笑，沒真想把他怎樣，拽起來用胳膊夾住他脖子，問道，
「多少？」
「一萬……」
「臥槽，你媽是要幹啥？不是多給你打了個零？」
「現金，嘿嘿，這裡面八千是給媛姨的，微信轉賬你媽不收，這不就讓我帶
來了。」許睿明笑得一臉的奸詐相，跟剛剛在楊姨眼前那個文質彬彬的瘦弱男孩
完全像是兩個人。
「一人一千也行啊……」螞蟻腿也是肉，何況這不能算螞蟻，怎麼也是個大
螞蚱。
「不如給媛姨六千？」許睿明竄唆道，心想就算將來事發那也是潘洛頂包。
潘洛當然知道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不過自己手裡的零花錢被媽媽控制得死死
的，幾千塊的誘惑對於沒有任何收入來源的兩個大男孩來說簡直就是鉅款。
「你還是給八千，不過我媽肯定不能收，到時候我勸著象徵性收個三五千的，
剩下的再說。你回頭報賬就說我媽收了，她們應該不會為了這個錢再對賬的。」
「你能確定？」許睿明感覺潘洛在給他下套，這將來被查出來，倒黴的就全
是自己了。
「我媽對錢不感冒，跟你媽不會多提錢的事。要不然這個暑假怎麼都沒去外
面的鋼琴學校做指導，一個月幾萬塊還不是輕鬆的。你們高中是我媽他們學校的
對口校，這個你總不會不懂吧。」
「那倒也是，可媛姨應該不是因為我才不去外面兼職了吧，那我可慘了。」
許睿明想著媛姨教鋼琴時候的嚴厲態度，比媽媽在家那還要怕三分，這一個暑假
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想想就心顫。
「不知道。不過我媽最近脾氣怪怪的，你反正小心點兒。」潘洛還是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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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魔都的仲夏有雨有風，可是大部分時間還是潮溼而悶熱。
周麗媛一早收拾停當出去菜場早市採買了一天的菜蔬，回來一身就燥汗，趕
緊鑽進浴室簡單沖洗了一下。空調房間的涼爽比起外面不到七點鐘就已經悶熱如
蒸籠的桑拿天，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從冰箱裡拿出一大瓶起床時新榨的橙汁倒了
一杯，冷藏了將近一個小時，果汁的溫度正好，兩大口下去，從內到外的冰爽，
心裡的燥熱也消褪了好多。
最近她總是莫名的心煩意亂，偶爾也臉上也一陣陣的潮熱，不知是不是更年
期提前了，例假雖說還正常，可是似乎量比之前少了一些。這才四十二歲，青春
的花期早已過去，難道如今連葉子都要枯萎了嗎？丈夫十二年前去世，自己為了
兒子一直沒有再婚，不是沒想過，只是兒子不想要後爹，而且帶著兒子改嫁，能
選擇的範圍也實在有限，看上自己的，自己又看不上，漸漸地情感寄託都放在兒
子身上。而且作為藝術高校的專業鋼琴老師，工作收入穩定，假期兼職教鋼琴也
有不錯的額外收入，再加上亡夫留下的兩處房產，還有一些股權投資，生活水準
還能保持在不錯的水平，何苦再為了男人把後半生也搞得亂糟糟。
周麗媛最討厭一切亂糟糟的沒有條理，不論生活還是情感。
坐在客廳用遙控器開啟功放，周麗媛把手機連上轉盤機的藍牙，選了馬友友
的巴赫無伴奏2012版，戴上耳機沉浸在大提琴舒緩悠揚的樂曲聲中，也只有在音
樂中才能真正得到心靈的放鬆，平時偶爾心浮氣躁，也是靠音樂來減壓，甚至失
眠也會找一段婉轉悠揚的交響樂，訂好時間，伴樂入眠。
其實為了教授鋼琴課，整個房間都是特意裝修改造過的，四牆包括頂棚都特
意做了吸音處理，地板下面都鋪上了隔音材料，本來是用不著戴耳機，可是兒子
放暑假回來，每天還是要睡懶覺，不到九點不起床。有兒子在家，早上的放鬆時
間只好帶著耳機。
「有心愛的音樂陪伴就好了，嗯，還有兒子。」周麗媛又啜了口果汁，雙腳
搭在沙發前的軟凳上，閉上了眼睛。
從『Allemande』聽到『Sarabande』，睜眼一看已經八點了，取下耳機，關
了功放，去廚房準備早餐。
二十分鐘不到，兩盤培根蛋松三明治，兩杯牛奶，一個水果拼盤，簡單的西
式早餐就擺上了桌。
「洛洛，起床吃早餐～」周麗媛來到兒子的房間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索性開門進去。兒子房間都是她負責清掃，天天收拾的整整齊齊，
暑期放假一回家，不消半天就被弄得亂糟糟的，電腦旁的零食袋子可樂罐子紙巾
盒子橫七豎八的堆著。地上的髒衣服揉成一團，兩隻髒襪子一隻扔在電腦椅上，
一隻甩在床頭櫃。看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刷得拉開窗簾，一邊收拾著地上的衣服，一邊叱喝，「快點起來吃飯，一會
兒你楊姨送兒子過來練琴。」
「媽，就不能讓我多睡會兒～」
周麗媛把髒衣服扔到衛生間的洗衣籃裡，回到兒子房間，發現潘洛只是翻了
個身趴在床上，臉埋進枕頭裡還是賴床。
「昨晚是不是又打遊戲到半夜？」周麗媛拿著垃圾袋把桌面上的那些空瓶子
和幾個零食袋一股腦都掃了進去。突然一個袋子裡的揉成一團的紙巾不小心掉到
地上。
彎腰拾起來，一股子腥臭的味道，手捏著紙巾展開一看，心就砰砰直跳。從
垃圾袋把剛才的另一個零食袋也悄悄開啟，都是皺皺巴巴團成一團用過的紙巾。
果真不是打遊戲……
怎麼說，真是沒法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學校裡到處都是。周麗媛自認
還是多少能瞭解一些的，旺盛的青春活力加上中式教育常年的壓抑，滿腦子的黃
色思想，白天裝乖，晚上就……
要是他爸爸還在就好了……是不是還是要疏導一下？自己這個當老師的媽媽，
管教學生得心應手，可是管教兒子總是沒法子按學校那套處理。身邊太多教師家
庭反而教育失敗的例子了，矯枉過正往往就是適得其反。
「洛洛，」周麗媛走到兒子床邊坐下，「在大學交了女朋友了沒有？」
這個問題從潘洛大學第一年的寒假開始，都不知問過多少遍了，從來沒有得
到過肯定的回答。不過為了展開一段深入腦髓的交流，還是用這個當引入吧。
潘洛不耐煩地把身子轉過去，背對著媽媽。
「說了多少遍了，沒有。」
「是你自己沒有喜歡的？我兒子可不會沒人喜歡。」
「媽！這一大清早的……」
「高中時候媽媽管得嚴，是為了你好。大學裡可以交往的……只要注意安全……
」
「媽！你都說些什麼啊……」潘洛真是沒法再睡了，直接坐起身，揉了揉亂
蓬蓬的短髮。
周麗媛盯著兒子鼓鼓的胸肌，心裡暗笑。
「媽媽是大學老師，藝術學校的那些女生，哪個不是大一就開始談朋友的。
學校男生少，不到大二就被刮分光了。當老師的，只要學生不出格，都是睜一隻
眼閉一隻眼的。」
「我念的是工科，學校都是和尚，天天在操場上拿皮球發洩精力。再說……」
「哦，怎麼？」周麗媛對兒子的學校生活還是蠻感興趣的，只是兒子很少願
意交流這方面的細節。
「再說，那些女生不但少，而且醜，一個個還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我不喜
歡。」
潘洛知道自己這懶覺肯定是睡不成了，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從床邊抓過來
個大T恤胡亂套上。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周麗媛走到旁邊衣櫃，拉開抽屜翻出一件乾淨的內
褲遞給兒子。
「我喜歡你這樣的……」潘洛咕噥了一句，抓過扔到床上的內褲，等著媽媽
出門好換衣服。
周麗媛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
「換好衣服，洗漱吃飯。」周麗媛臨走前甩下這麼一句。
＊＊＊ ＊＊＊ ＊＊＊
潘洛從衛生間出來，走到餐廳，發現媽媽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正坐在餐桌
旁慢慢地喝牛奶。他故意在衛生間磨蹭了一會兒，就是不想在餐桌旁聽她嘮叨。
不過看來媽媽也沒有想起身的意思。只好走了過去坐下，抓起三明治猛咬了一口。
「你是餓死鬼投胎麼？急什麼？」周麗媛看兒子被這一大口三明治噎得直翻
白眼，把牛奶杯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潘洛抓著牛奶杯，嘴裡的三明治實在太多，也沒法立刻喝奶往下順，噎得眼
淚都要流出來了，好不容易嚥下半口，耳邊又聽到媽媽的嘮叨。
「等九點差一刻，去小區門口把許睿明接進來，你楊姨今天去帝都出差，下
週二才回來，她不放心兒子，讓睿明這兩天就住咱們家。」
潘洛知道媽媽的閨蜜楊瑜涵也是離異家庭，兒子開學上高二，打算將來考媽
媽所在的藝術學院，所以從初二開始每年假期都來輔導鋼琴。他跟許睿明也很熟
悉，只是這怎麼睡？總不能兩個人擠一張床吧？
「我沒問題，只是睿明來了怎麼睡？」好不容易掙扎著把麵包就著牛奶嚥了
下去，潘洛就想知道媽媽到底怎麼安排。
「讓他睡沙發。就四天，將就一下。」周麗媛說道，「洛洛，媽媽是不是老
了……」
潘洛這一口差點又噎住，抬眼看著媽媽，她只是盯著手裡的空杯子，也不知
道想些什麼，可她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仔細打量一下媽媽，過肩的直長髮染了成栗色，髮質非常之好，垂順地披在
肩上，眉眼雖然沒勾畫過，但是看上去還是那麼清秀靈動，完全沒有這個年紀女
性的那種世故和精明，微微蹙起的兩抹黛眉，下面是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
唇雖然沒有少女的潤澤鮮豔，但是薄薄的嘴唇配上這巴掌大的臉，別有知性女生
的淡雅氣質。嗯，整張臉都精緻小巧，江南女子的恬靜淡雅在媽媽身上真是完美
的體現。雖然不是驚豔的容貌，可能因為血脈親情的原因，不論怎麼看就是特別
舒服。
「哪、哪有……」潘洛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媽媽，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
「都四十二了……你都二十歲了。我還不是老了……」周麗媛盯著杯子壁上
慢慢向杯底滑落的牛奶，感覺心裡也如這個杯子一樣，空空的又不知怎麼能填補。
兒子早晚都要飛出這個小巢，成家立業，想到這點又是有些惆悵。
「我是說的真心話，不是因為你是我媽媽。再說要不是你乾脆不鬆口，估計
現在追你的人要排到閘北去。」潘洛心裡組著語言，小心翼翼地又補了一句，
「媽，我反正都上大學了，你就沒想過再找一個？」
周麗媛放下手中的杯子，在桌下踢了兒子一腳，「找什麼找，倒是你，什麼
時候給我帶個女朋友回來看看。實在不行，在我學校裡面幫你物色一個？」
「你可饒了我吧……你們這些藝術系的女生，我怕伺候不了，家裡有一個都
已經是我的承受極限了……」
周麗媛的臉紅了一下，兒子冒失的言語，聽在自己耳朵裡感覺就好像是無意
的恭維，把自己歸到女生的範疇，可能也就兒子會這麼想吧……
「藝術系的怎麼了，我拉扯你十幾年比起別的媽媽哪點還做的不好了？」心
裡想的跟嘴上說的從來都很難一致，這可能也是藝術系少女心的特點吧。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藝術系當然好啦，知性優雅，可我有一個就可
以了啊……」
「我又不是……」周麗媛這話剛出口，感覺好像哪裡不對，硬生生憋了回去，
臉又有些發紅。今早這是怎麼了……
潘洛倒是完全沒在意，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仰頭喝乾了手裡的牛奶，放下
杯子站起身道，「當然是，你是我媽，永遠都是。」
「去刷牙！」周麗媛低頭收拾著餐桌，想趕緊把兒子支開。
「吃飯前不剛刷過？」潘洛嘟囔道。
「吃完飯當然要刷牙，你在大學才兩年，就把好不容易養成的好習慣都給丟
了，真是學好要三年，學壞分分鐘。這牙要用一輩子，等你老了就知道媽媽說的
對了。」
滿腦子都被灌滿了媽媽的嘮叨，潘洛真是懷念剛放假的那幾天，自己怎麼做
媽媽都不會說，這才不到一週就已經『想看兩生厭，唯有躲清閒』了。不對，自
己看媽媽是永遠都不會生厭，就是這嘮叨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難不成是媽媽到更
年期了嗎？不應該啊，這才四十剛出頭，尤其媽媽天生就白皙，臉上連明顯的皺
紋都沒有，平時又特別自律，跟高中時候那個媽媽比，身材容貌絲毫都沒有變化，
可最近這幾年真的是比以往奇怪了許多，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又說不出個究竟，
每年寒暑假回來，感覺嘮叨的段位又升了一級。藝術系的女生啊，真是更加難以
捉摸……
＊＊＊ ＊＊＊ ＊＊＊
潘洛無聊地坐在小區南門外的樹蔭下的一個水泥墩子上，等著楊姨的車。楊
姨家以前是外公家的鄰居，這兩個姐妹算是一起長大的閨蜜。楊姨今年39歲，自
從六年前離異之後也沒有再找，一心都放在事業和兒子身上，經營著一個化妝品
公司，拿到了兩個比較有名的中高階品牌化妝品在魔都的獨家經營權。楊姨的兒
子許睿明今年上高二，人長得斯斯文文的，身材有點瘦弱，性格貌似比較內向，
不過潘洛知道這傢伙就是個兩面派，跟特別熟悉的人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個許
睿明。
潘洛一邊等一邊翻著手機，論壇上一直追的那個長篇後宮文還是沒更新，寫
的真是絕了，昨晚一邊看一邊擼了兩次。開掛收後宮就算了，居然把母上當正宮，
這作者可真能想，不過文筆的確有水準，可要是自己媽媽當正宮，那天天還不是
老婆加媽媽的雙重打擊……還是藝術系的……剛代入想YY一下，就覺得在這悶熱
的天氣裡渾身發冷，硬是打了個寒戰。
「潘洛！」一個清脆的女聲把潘洛從意淫中拉回到現實。
不遠處靠近小區門口停了一輛網約車，許睿明站在車旁邊正向門口走，楊姨
沒下車，只是在副駕駛上探出半個腦袋叫了他一聲。趕緊站起身跑過去，在許睿
明肩上拍了一下，也不管他齜牙咧嘴的呼痛，低頭跟楊姨打了個招呼。
「我週二晚上飛回來，這兩天睿明就麻煩你媽媽了。八月末有個鋼琴比賽，
假期多練練，不說了，我要去虹橋機場，要遲了。」
還沒等潘洛回話，楊姨就升起了車窗玻璃，指揮著司機一溜煙開走了。
潘洛轉過頭，看著許睿明聳肩攤手。
「駱駝哥～」許睿明好久沒見到潘洛，嬉笑著湊過來。
「駱駝」這個外號從初中到高中被叫了六年，到了大學沒人再叫了，潘洛自
己都快忘了，可這個混蛋倒是從來沒忘記過。
潘洛一把扭住許睿明的胳膊繞到背後，另隻手掐著脖子就把他瘦弱的身子按
了下去。
「哎哎，洛哥，洛哥～洛哥饒命～」許睿明腦袋差點都要被按到褲襠裡了，
趕緊求饒。
「是不是要讓我代表月亮日死你？」許睿明網上的暱稱就是Fuckmoon，據他
說這是他自立門戶的『明教』切口，明字拆開就是日月，自然就是Fuck Moon。
「洛哥，我媽這次沒少給零花錢，分你一半，鬆手鬆手～」
潘洛也就是想開個玩笑，沒真想把他怎樣，拽起來用胳膊夾住他脖子，問道，
「多少？」
「一萬……」
「臥槽，你媽是要幹啥？不是多給你打了個零？」
「現金，嘿嘿，這裡面八千是給媛姨的，微信轉賬你媽不收，這不就讓我帶
來了。」許睿明笑得一臉的奸詐相，跟剛剛在楊姨眼前那個文質彬彬的瘦弱男孩
完全像是兩個人。
「一人一千也行啊……」螞蟻腿也是肉，何況這不能算螞蟻，怎麼也是個大
螞蚱。
「不如給媛姨六千？」許睿明竄唆道，心想就算將來事發那也是潘洛頂包。
潘洛當然知道這小子一肚子壞水，不過自己手裡的零花錢被媽媽控制得死死
的，幾千塊的誘惑對於沒有任何收入來源的兩個大男孩來說簡直就是鉅款。
「你還是給八千，不過我媽肯定不能收，到時候我勸著象徵性收個三五千的，
剩下的再說。你回頭報賬就說我媽收了，她們應該不會為了這個錢再對賬的。」
「你能確定？」許睿明感覺潘洛在給他下套，這將來被查出來，倒黴的就全
是自己了。
「我媽對錢不感冒，跟你媽不會多提錢的事。要不然這個暑假怎麼都沒去外
面的鋼琴學校做指導，一個月幾萬塊還不是輕鬆的。你們高中是我媽他們學校的
對口校，這個你總不會不懂吧。」
「那倒也是，可媛姨應該不是因為我才不去外面兼職了吧，那我可慘了。」
許睿明想著媛姨教鋼琴時候的嚴厲態度，比媽媽在家那還要怕三分，這一個暑假
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想想就心顫。
「不知道。不過我媽最近脾氣怪怪的，你反正小心點兒。」潘洛還是警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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