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純愛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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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0

下來:「媽,營養品還是拿回去,你
跟爸留著慢慢吃。別讓林林給糟蹋了。」

  「啥話說的,孩子出這麼大事兒,再說正長身子骨呢,」奶奶似是有些生氣,
嘴巴大張,笑容卻在張嘴的一瞬間蔓延開來,「那院還有,這是專門給林林拾掇
的。」

  母親就不再說話,隨著吱嘎吱嘎響,粉紅罩衣的帶子在腰間來回晃動。奶奶
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問母親用的啥藥,又說這小毛桃都幾年了還是這逑樣。母
親一一作答,動作卻沒有任何停頓。「你快洗洗去,一會兒媽整完了也得到學校
一趟。」好一陣,母親的聲音裹在絢爛的水霧裡飄散而來。氯苯酚的氣味過於濃
烈,我簡直有些頭昏腦脹。

  「看看你,看看你,」奶奶跳過來,扯住我的衣領,「咋整的,在地裡打滾
了?還是跟誰又打架了?」

  我嗯了聲,也不知自己是打滾了還是打架了。放下包裝袋,我起身走向洗澡
間。關上門的一剎那,奶奶說:「實際上豆地也不用打藥,這都快收秋了,打了
也沒多大用。」嘆口氣,她又笑了笑:「我趕著回來還心說到地裡薅薅草呢。」
我盯著鏡子瞧了半晌,卻沒能聽見母親的聲音。倒是幾隻麻雀在後窗嘰嘰喳喳,
我一個轉身,它們就消失不見。

  接下來是個久違的大週末。下午一放學我們就賴在操場上殺了個昏天暗地。

  回家時還真有點天昏地暗,我騎得飛快,結果在衚衕口被奶奶揪了下來。她
說:「老天爺,這大晚上的你不能悠著點!」完了奶奶囑咐我過會兒到她院裡一
趟,「有好吃的。」紮下腳踏車我就竄了過去。誰知奶奶只是摸出來倆石榴,讓
我第二天中午上她這兒吃飯。「別忘給你媽說,」也許是奶奶太老,明亮的燈光
下屋裡顯得光滑而冷清,「中秋節沒趕上趟,那咱也得補上。不能和平不在咱就
不過吧。」

  其實這些事也不過是給我增加點飯桌上的話頭。我故作冷淡地說了出來時,
結果母親更是冷淡——她甚至沒有任何表示。

  一時喝粥的聲音過於響亮,像是什麼妖怪在吸人血。可是除了埋頭喝粥,我
又能做點什麼呢。有時多夾幾次菜,我都會覺得自己動作不夠自然。突然,母親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說:「你飲牛呢。」我抬起頭說:「啊?」母親給我掇兩
筷子回鍋肉,幽幽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媽虐待你。」我想笑笑,又覺得這時
候笑會顯得很傻逼,只好又埋下了頭。

  母親敲敲桌子,說:「嘿,抬起頭。」於是我就抬起了頭。她抱住我頭,柔
聲問我啥時候拆線。我說快了,過兩天。她怪我真是膽大,帶著傷也敢打架。

  「去他家幾次了都。」

  母親沒接茬,半晌才說:「所以你就拿自個頭出氣?」

  我終於笑了笑。

  「笑個屁,」母親板起臉,聲音卻酥脆得如同盤子裡的油餅,「好利索了趕
緊洗個頭,吃個飯都臭烘烘的。」

  而關於那幾天我去了哪,母親沒問,我當然也沒說。

  週日一大早母親就出門買菜了,儘管奶奶說今年她來辦。午飯最忙活的恐怕
還是母親,奶奶在一旁苦笑道:「年齡不饒人啊,還是你媽手腳快。」

  四葷三素一湯,母親說先吃著,呆會兒再做個紅果湯。經奶奶特許,爺爺得
以倒了兩盅酒。他激動得直掉哈喇子,反覆指著我的腦袋含溷不清地說:「林林
可不能喝啊。」奶奶連說了幾次「知道」,他老人家才閉上了嘴。飯桌上理所當
然會談到莊稼。奶奶倒是看開了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啥法子」。母親
笑笑,也沒說什麼。我和爺爺則是埋頭苦幹——這幾乎是我倆在飯桌上的經典形
象。而在我記憶中,奶奶永遠是第一噴手。很快,她開始講述自己一個多月的城
市生活。

  她說她表姨別看有錢,過得也不好,年齡還沒她大,整天坐在輪椅上,啥都
要人伺候。她說咱是苦了點,至少還能下地勞動,她表姨就是懶才得了糖尿病。
後來像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她樂得直拍大腿:「你秀琴老姨還真是厲害,把那啥
文遠管得叫一個狠。說往東,啊,他就不敢往西。見過怕老婆的,還真沒見過這
麼怕老婆的。」最後,她總結道:「城裡生活真不是人過的,那麼些人擠到一個
樓裡面,乾點啥能方便咯?」

  奶奶這麼說,我倒是一愣。因為上次在城裡她都沒忘說道城裡怎麼怎麼好,
秀琴在文化局工作多麼多麼氣派。她老人家當時甚至教導我要長點出息,「向你
老姨學習,將來做個大官」。

  母親去廚房煲湯時,她老人家嘆口氣,終於原形畢露:「當年你爸要是呆在
城裡不回來,也不會有現在這茬了。」這麼說著她老臉一皺,果然——眼淚就滾
了下來。這頓飯吃到了兩點多。

  打奶奶院歸來時,太陽昏黃,陰風陣陣,老天爺像被煳了一口濃痰。空氣裡
又開始季節性地瀰漫一種辛辣的溼氣。我一屁股坐到涼亭裡,正琢磨著上哪兒找
點樂子,陸宏峰便出現在視野中。

  這棵蔫豆芽一股腦提來了八斤月餅。雖然知道不應該,我還是一陣驚訝。因
為姨表間根本不興這套,何況中秋節早他媽過去了。我故作老成地問他這是幹啥,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送他到門口時,我問:「你一個人來的?」他先是
點頭,後是搖頭,我立馬打了個飽嗝,好像這才發現自己吃撐了。我問他:「你
爸咋不來?」他吸熘吸熘鼻子,擰擰腳,再茫然地看我一眼,就算回答過了。

       ********************

  第二年收秋時,我終於見到了陸永平,這傢伙還真是命大。據姥爺說,陸永
平是在醫院過得春節,丟了半條命。現在我也經常會想,當時那兩刀要把他弄死
了,又將會是種什麼樣結局?羞愧地說,曾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景,但真正發生
時卻平淡得令人更加羞愧。

  記得是個難得的朗夜,滿天星斗清晰得不像話。進了村一路上都是玉米棒子,
我一通七拐八繞,總算活著抵達了家門口。然而橫在面前的是另一堆玉米棒子,
以及一百瓦的燈泡下埋頭化玉米的人們,其中就有陸永平。他說:「嘿,小…小
林回來啦!」

  可能是燈光過於明亮,周遭的一切顯得有點虛。頭頂的飛蛾撲將出巨大的陰
影,勞作的人們扯著些家長裡短。這幾乎像所有小說和影視作品裡所描述的那樣,
平淡而不真實。

  發愣間母親已起身向廚房走去。她說:「把車推進來,一會兒上架子礙事兒。」

  一碟滷豬肉,外加一個涼拌黃瓜。母親盛小米粥來,在我身邊站了好一會兒。
搞不懂為什麼,我甚至沒抬頭看她一眼。良久,母親輕咳兩聲,捶捶我的肩膀:
「少吃點肉,大晚上的不好消化。」然後她就踱了出去,我能聽到院子裡的細碎
腳步聲。當我扭頭望出去時,母親竟然站在廚房門口——她掀起竹門簾,柔聲說:
「吃完洗洗睡,啊,你不用出來了。」

  我當然還是出來了。儘管這個夜晚如同這個秋天一樣,耳邊永遠響徹著對陸
永平的恭維和感激。母親埋頭剝著玉米,偶爾會湊近我問些學習上的事。我一一
回應,卻像是在回答老師提問。雖然不樂意,但我也無力阻止陸永平在眼前晃盪。
他和前院一老頭吹噓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唾沫四射之餘還要不時拿眼瞟我這邊。
我真想一玉米棒子敲死他,懊惱著那晚咋沒把狗日的弄死。

  後來陸永平上架子掛玉米,奶奶讓我去幫忙。我環顧四周,也只能站了起來。
陸永平卻突然沉默下來,除了偶爾以誇張的姿勢朝剝玉米的人們吼兩聲,他的語
言能力像不斷垂落的汗珠一樣,消失了。我不時偷瞟母親一眼,她垂著頭,翻飛
的雙手宛若兩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至今我記得她閃亮的黑髮和身邊不斷堆積起來、
彷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吞沒的玉米苞海洋。那種金燦燦的光輝恍若從地下滲出來的
一般,總能讓我大吃一驚。一掛玉米快壓完時,陸永平叫了聲「小林」。我頭都
沒抬,說咋。半晌他才說:「每次不要搞那麼多,不然今晚壓上去明早就得斷。」

  第二天是農忙假,這大概是前機械化時代的唯一利好。而一九九九年就是歷
史的終結。我大汗淋漓地從玉米苗間鑽出來,一屁股坐到地頭,半天直不起腰。
母親見了直皺眉,怪我沒事找事。我抹把汗,剛想說點什麼,柴油機的轟鳴便碾
壓而來。

  那天上午收了兩塊地。母親找了三四個人幫忙,全部收成卸到家裡時也才十
點多。送走幫工,一干人又坐在門口繼續化玉米。

  有小舅在,氣氛輕鬆了許多。他總能化解奶奶深藏在肺腑間伺機噴發而出的
抱怨。我和陸永平則是老搭檔,他負責壓,我負責碼。他說小林累壞了吧。我說
這算個屁。小舅哈哈笑:「還真沒瞧出來,這大姑娘還是個幹農活的好手啊。」

  臨開飯前張鳳棠來了。當時母親在廚房忙活,奶奶去給前院送擋板。老遠就
聽到她的腳步聲,嗒嗒嗒的,好一陣才到了門口。這大忙天的,她依舊濃妝豔抹,
像朵插在瓷瓶裡的塑膠花。張口第一句,張鳳棠說:「傻子。」我瞥了陸永平一
眼,後者埋頭絞著玉米苞,似乎沒聽見。於是張鳳棠又接連叫了兩聲。小舅在一
旁咧著嘴笑,我卻渾身不自在,臉都漲得通紅。

  陸永平說:「咋?」

  張鳳棠說:「咋咋咋,還知道回家不?」

  陸永平這才抬起了頭:「急個屁,沒看正忙著呢,好歹這掛弄完吧。」

  張鳳棠哼一聲,在玉米堆旁坐了下來。剝了幾個後她說:「還是老二家的好。」

  小舅直咧嘴:「哪能跟你家的比,真是越謙虛越進步,越進步越謙虛。」

  張鳳棠一瞪眼:「這你倒比得清楚,你哥出事兒咋也沒見你這麼積極的。」

  「姐你這可冤枉我啦,」小舅眉飛色舞,一個玉米棒子攥在手裡舞得像個狼
牙棒,「問問我哥,哪次我沒去?就說年前那次,連哥自人兒也不曉得誰在背後
下黑手,是吧哥。」記得那天涼爽宜人,頭頂飄蕩著巨大的雲朵,焚燒秸稈的濃
煙卻已在悄悄蔓延。我感到鼻子有點不透氣,就發出了老牛喘氣的聲音。

  陸永平轉過身——竹耙子顛了幾顛——甕聲甕氣地:「哪來那麼多廢話?」
爾後他低頭衝我笑了笑:「又忘了不是?一次少碼點,四五個就行。」

  「你倒不廢話,就是辦事兒太積極。」張鳳棠頭也不回:「別扯這些,他哪
些事兒不都門兒清。」

  「我哥說天兒黑,啥都沒瞅著。人派出所小徐也說了,立案也行,但得提供
合乎邏輯的線索,別讓人抓瞎,這治安良好的牌子鄉里掛好些年頭了都。」小舅
說著就笑了起來,還衝我眨了眨眼:「咱哥這勞模,周圍十里八村眼紅的怕不得
有個加強排呢。」

  「你也就一張嘴能瞎扯。」張鳳棠哼了聲,就不再說話。

  爺爺坐在那兒,手腳哆嗦著,半天剝不開一個棒子。他似是嗅到了火藥味,
四下張望一通,問咋回事,卻沒人搭理他。一時靜得可怕,遠處拖拉機的隆隆聲、
廚房裡鍋碗瓢勺的碰撞聲、前院奶奶的說話聲一股腦湧了過來。

  半晌,張鳳棠又開口了:「就是跟老二親,從小就親,我就不是你姐?」

  「說啥呢你,」陸永平彎腰接過我遞上去的玉米,衝著門口晃了晃,「扯犢
子回家扯去。」

  這時母親正好出來,喊吃飯,她摘下圍裙說:「姐你也來,都趕緊的啊,就
沒見過你們這麼愛勞動的。」

  「不吃,家裡有飯,又不是來要飯的。」張鳳棠在小板凳上扭扭屁股。

  母親拿圍裙抹了把臉,輕輕地:「爸,別剝了,吃飯!」轉身又進了院子。

  「吃飯好啊,」小舅伸個懶腰,又拍拍張鳳棠:「姐起來吧,幹活就得吃飯,
不然可便宜林林了。」

  陸永平也是打著哈哈,打竹耙子上蹦下來時肚子晃了晃:「吃吧吃吧,吃完
再走,人做有那麼多,總不能倒了餵豬吧?」

  「那也得有豬啊,你當是以前?」小舅攙起爺爺,對我使眼色。

  張鳳棠悶頭坐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起來了。她啪地摔了手上的玉米,指著
陸永平說:「你到底還要不要家?啊?自己家不管,別人家的事兒你這麼操心?」

  陸永平煙還沒點上,抬胳膊蹭蹭臉:「又咋了?有話好好說,啊。」

  「咋了,你說咋了?裝啥裝?!」

  「走走走,」陸永平把煙拿到手裡,朝小舅笑笑,去撈張鳳棠的胳膊,「有
事兒回家說。」

  「媽個屄的,」張鳳棠一把甩開陸永平:「不過了,回個雞巴家,不過了!
你們那些勾當我一清二楚!」她臉上瞬間湧出兩眼噴泉,聲音卻像蒙在塑膠布里。
此形象過於生動,以至於讓人一時無法接受。於是陸永平一腳把張鳳棠踹飛了。
後者甚至沒來得及叫一聲。這極富衝擊感的畫面簡直跟電影裡一模一樣,至今想
來我都覺得誇張。

  我親姨趴在玉米堆上,半天沒動靜。有一陣我懷疑她是不是死了。母親聞聲
跑了出來,剛要湊過去。張鳳棠忽拉一下就爬起來:「媽個屄的,命都快丟了,
還敢跟自家娘們動手。離婚,過個雞巴日子。」

  陸永平丟掉煙,說了聲「回家」,轉身就朝衚衕口走去。

  條件反射般,張鳳棠立馬抬腿追上去。這時衚衕口已出現三三兩兩的人。奶
奶慌慌張張地跑來,問咋回事。大家都沉默不語,除了爺爺。他激動得青筋都要
蹦出來,一截枯瘦的胳膊揮斥方遒般來回舞動。遺憾的是他的聲音像個牙牙學語
的小孩。

  至今我記得他流淌而下的口水,扯出一條長長的絲線,像一根無限透明的琴
弦。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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