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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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1-21


  「還沒有,我看你都快哭出來了……」江雪像做錯事一樣,低著頭拉著我的
手搖來搖去,「都怪我,應該提前給她說一聲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江雪,對她說:「江雪,你別離開我好不好,什
麼時候都不要離開我……」

  江雪也慢慢抱緊我,她有些意外地說:「我沒有要離開你呀,你放心吧,我
不會離開你的……幹嘛突然說這個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反正聽到艾娜那些話,我就好害怕……我害
怕你不要我了……」我把江雪抱得更緊了。

  江雪也使勁抱緊了我,好半天她才緩緩地說:「對不起,陳陽,都是我的錯,
我應該早早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的……其實我今天就是打算和你說這些的,又被
艾娜給打亂了……」

  「我不想聽,江雪,我不想聽,我就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我害怕聽到這
些事又會陷入那種情緒。

  「就是因為我們要好好在一起,我才必須給你說啊,那畢竟是我的一段經歷,
一直瞞著你,對你太不公平了……」江雪的語調很溫柔,也很憂傷,「而且你放
心,我講這些不是想要離開你,正好相反,其實是我非常害怕你離開的,所以才
拖了這麼久都不敢開口……」

  我抬起頭看著江雪,對她說:「不管你發生過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只
要你別離開我就好……」

  「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江雪摸摸我的臉,「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江雪拉起我的手,向河堤的方向走去。

  和兩年前相比,河堤這裡變化很大。乾涸的河床面積越來越大,利用河床建
設起來的各類休閒娛樂設施也越來越多,甚至都有了小型的遊樂場。

  因為是工作日的下午,這裡幾乎沒有人。我們在一片固定在地上的桌椅處坐
下,桌椅附近有一些簡易的小店鋪,是賣燒烤和各類小說的,現在都關著門,應
該要等到再晚一些才會營業。

  這裡有大大的遮陽棚,坐在這不會被曬著;河道里也有一些微風,能讓人感
到絲絲涼意。

  我和江雪坐在桌子的一側,她拉著我的手說:「陳陽,我要說的事可能會讓
你難受,如果你聽完以後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也都能接受……」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趕緊表態。

  「你先聽我說吧……我剛上大一的時候,有個男生從軍訓就開始追我,他是
我們同班同學,家就在武漢。我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他消停了一段時間。大一
國慶節我沒有回去,我媽就來武漢看我,國慶節以後他又來找我,說放假都沒見
我男朋友來看我,我肯定是騙他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瞭解到的,不過我還
是告訴他我沒有騙他,我有喜歡的人,我有男朋友,讓他離我遠點。」

  「但是從那以後他就認定了我肯定沒有男朋友,就總是對我示好,買吃的喝
的,買花,甚至還送過包、首飾之類值錢的東西,不過我都沒有收過,我覺得只
要收過一次就是對你的背叛,我不能做那種事。」江雪很坦誠地看著我。

  「一直到大一第二學期五一節,我去成都找你,誤會了你和林楠,這個你都
知道了……我回武漢以後哭了好幾天,不知道我們宿舍誰告訴他了,他就給我發
了很多簡訊逗我開心……可是我怎麼可能開心啊,我一點也沒有接受他的好意。」
聽到江雪說到這裡,我又開始後悔自己當年的怯懦和無知,本來我只要再多勇敢
一點點,後面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

  江雪繼續說道:「到了六月份,有一天我也不知道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晚上就使勁嘔吐,感覺把胃液都能吐出來,到最後吐得我站都站不穩了。半夜的
時候我又開始發燒,我們宿舍的同學就聯絡了他,他就趕緊跑來把我背到校醫院
去看急診,一檢查是急性腸胃炎……」

  「腸胃炎?是不是那天晚上……不對……」聽到「腸胃炎」三個字,我忍不
住打斷江雪,可是一開口我就意識到不對,時間對不上。

  「不是那天……你先聽我說,」江雪滿臉歉意地搖搖頭,「因為第二天上午
還有考試,我在病房打上吊針以後,他就讓那幾個女生先回宿舍了,他一個人留
下來照顧我,我迷迷糊糊就睡著了,他晚上應該是沒怎麼睡,因為要看著藥有沒
有打完,要叫護士來換藥。第二天早上我醒來以後,看到他坐在凳子上,趴在床
邊就那麼睡著了,當時我心裡特別難受,我覺得讓他這樣很過意不去,我多麼希
望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你,可是那時候我覺得你已經不要我了……」江雪似乎又回
憶起了那時候的心情,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江雪停了好一會,又接著說道:「那天上午就有考試,可是我實在虛得起不
來了,我讓他去考試,他說他要留在這照顧我,說我連喊護士的勁都沒有,反正
不管我怎麼說,他就是不走,最後我倆就都錯過了那門考試。還好打了三天吊針,
我的病也就基本好了,也沒耽誤其他考試。」

  「我們去了解補考的事時,才知道武大就沒有補考,只要這科成績沒有合格,
就必須第二年重修。其實我是無所謂的,重修就重修,但是他說不行,他說我這
麼好的學生,留下一個重修的記錄,不光影響評獎學金,還影響以後的保研。他
就去找那科的老師說明情況,想讓他給我們個機會再考一次,但是那個老師堅決
不同意。後來他又去找輔導員,反正就是軟磨硬泡,總算說服輔導員給那個老師
做工作,最後終於同意用備用卷,在輔導員辦公室單獨給我倆考了一次,才總算
沒有掛科。」

  「在這之後,他又對我表白,不過我還是拒絕了他,我心裡還是沒法過去
……暑假的時候我故意不回他資訊,不接他電話,我想著我這麼冷落他,他肯定
也會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也就放棄了。沒想到大二開學以後,他還是繼續來
關心我……」江雪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握緊了我的手。

  「我當時確實是心灰意冷,我覺得連你都能背叛我,我對愛情已經沒有任何
期待了,既然不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那就找個愛我的人吧,我就答應了他…
…我這麼說可能有些可笑,但是我真的沒有愛過他。我不想欠別人的,我和他在
一起更像是補償他。我沒法像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發自內心地主動去為他做
什麼,但是這種心理又讓我覺得更對不起他,所以我只能學著別人怎麼做,我也
就怎麼做……」

  「後來他提出想……想上床,說大學裡的情侶都會這樣的,我想了很久還是
答應了他,我那時候覺得你都不要我了,那我還留著處女幹嘛呢……第一次的時
候我哭了好久好久,身體上的疼是一方面,心裡的疼比身體還要疼,我覺得我和
你徹底結束了,你肯定不會再要這樣子的我了……」

  江雪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我趕緊拿紙給她擦拭,她抱住我邊哭邊說:
「陳陽,我對不起你,我好後悔,每次想起這些我都後悔地想死……」

  我也抱緊江雪,對她說:「你真的不用自責,你沒有任何錯,都是我的錯,
是我對不起你……」

  我完全能理解江雪的這段經歷,我對她沒有任何的不滿,相反,我覺得這一
切都是自己的失職和無能造成的,我才是最該被指責的人。

  好一會,江雪才平復下來,她又繼續說道:「後來我越來越受不了和他的這
種關係,果然和自己不愛的人是沒法在一起的。我不愛他,他對我好的時候,我
感到非常愧疚,這對我是一種折磨;因為他對我好,我為了不虧欠他,還要極力
做出對他好的樣子,這對我又是一種折磨。」

  「大二第二學期,四月底的時候,我就和他分手了,他應該挺恨我的吧,我
也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對不起他,但是這段關係我實在沒法再忍受了,就是堅持下
去,最終的結果也是兩個人都受到傷害,」江雪無奈地說,「那個五一本來我沒
打算回去的,分手以後我想著回家換換心情才臨時決定回去。還好我回去了,也
解開了我們的誤會,雖然聽到你解釋的時候我還是後悔地要死,可是最後你沒有
嫌棄我不是處女,我覺得我們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

  「陳陽,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天我問你,你願不願意和做過人流的女孩在一起
……」江雪突然問我。

  我點點頭,我好像已經知道了江雪要說什麼。

  「其實我說的不是別人,我說的……就是我自己……」江雪一臉歉意地看著
我,「我做過人流,就是在不回你簡訊的那幾天……」

  似乎不用江雪再過多解釋,那幾天的疑惑一瞬間就全都說得通了,然而我卻
沒有一點恍然大悟的感覺,也沒有任何一點嫌棄江雪的感覺,我的腦子裡只有林
楠告訴我的那些關於人流的痛苦。

  我的心很痛,不是因為得知了江雪做過人流,而是因為得知了自己發誓要好
好保護的女孩,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

  江雪繼續說著:「我發現五月份我的大姨媽一直沒有來,開始還覺得可能就
是晚了幾天,後來拖得太久了,我就自己買了試紙測試,發現是懷孕了,我不敢
相信,又跑到醫院去驗血,還是同樣的結果,我當時感覺天都要塌了。」

  「你能接受我不是處女,我覺得你已經是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我根本沒臉再
告訴你我懷孕的事,我那兩天特別崩潰,可是我還是得去做手術,我特別害怕,
可是這種事我沒辦法告訴同學,我只能又找了他……」

  「就是我一直沒回你簡訊的那天,他陪我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我不是故意
不理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給你解釋……做完手術,我的狀況很不好,他就
去賓館開了個房間讓我休息,我也怕回宿舍被同學看出來,就同意了。」

  江雪突然著急地說道:「陳陽,你放心,我們住的是標間,各睡各的床,什
麼都沒做,我睡覺連衣服都沒脫……」

  我點點頭,我相信江雪不會騙我。

  「那天我太難受了,晚上八點多就睡著了,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來,一看手機,
發現你給我發了那麼多簡訊問我為什麼晚上有個男的接電話,我又看了下通話記
錄,發現一大堆你的未接來電裡有個接通的記錄……」江雪深吸了一口氣,「我
一下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把他叫醒問他,他就把接了你的電話的事給我說了,
我當時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本來懷孕的事我就沒臉告訴你,現在這事我更
沒法給你解釋了……」

  「我瘋了一樣罵他打他,讓他滾,他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哭,當時
我真的想過從樓上跳下去……我覺得你肯定不會再接受我了,我這樣的爛女人、
壞女人也根本配不上你,所以我就給你發了那條簡訊,我真的覺得我這種人不值
得讓你付出,你這麼單純的,就應該去和林楠那樣單純的女孩在一起……」

  「當時我手機是靜音,來電或者簡訊都不會有聲音,他肯定是故意翻了我的
包看我的手機,手機裡有咱倆的簡訊,他應該猜出了你就是我給他說過的我喜歡
的人。他應該很恨我吧,所以才會故意接你的電話……」

  「之前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他,哪怕發現了懷孕,我也沒有怨恨他,那確實是
個意外,我也有責任,但是他做出傷害你的事,我是怎麼都不能原諒的,我和他
也算是兩清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聯絡過他。」

  「大三、大四我都沒有談戀愛,我還是一直想著你,只是我真的是沒臉再去
見你了……後來我看很多同學都在準備出國留學的事,我就想著那我也出國好了,
離你那麼遠,你也就不會再想我了,就可以去找更好的女孩了……」

  「然後我就考雅思、準備各種申請學校的材料,很順利地就申請成功了。我
也一直關注著你,你初試、複試的成績我都知道,最後看到錄取名單裡有你,我
高興地都哭了,我為你激動,也為自己感到悲哀,我們本來應該有的幸福都被我
給毀了……」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地震的時候聯絡不到你,我害怕你有事,就趕緊
跑去成都找你,那會什麼臉面我都顧不得了,我就想哪怕我去了你罵我、不理我
都行,只要能看到你平平安安就好……」

  「好了,我全都說完了,沒有一句謊話,」江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如
果想和我分開,我不會有任何怨言。真的,陳陽,我一點都不會怨你,你值得比
我更好的女孩……」江雪說完已經是淚流滿面,但她還是使勁擠出一個笑容。

  聽完江雪的講述,我心中的那種不安感全然不見了,所有的真相都擺在面前,
我們不再有任何的猜疑,不再有任何的秘密,雖然這個真相對於江雪,對於我,
都有些過於殘酷了。

  我無比地感謝林楠,感謝她給我科普了關於人流的那些知識,讓我此刻能對
江雪身體上遭受的痛苦有那麼一點感同身受,可是她精神上的痛苦,我是怎麼都
無法想象的,我為此感到羞愧、心痛和悲哀。

  「江雪,我說過的,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愛你的,所以我肯定不
會和你分開的,你就別再說那些話了。」我真誠地看著江雪的眼睛,「和你結婚
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什麼上B 中、上武大都不能比的,我怎麼會和你分開呢?」

  「陳陽,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我不是個好女孩了……我做過人流的
……」江雪小聲說。

  「我根本就不需要考慮,你永遠是我心中最好的女孩,獨一無二的,沒有人
能和你相比……」因為凳子離得有些距離,又固定在地上無法挪動,我便起身過
去,蹲在江雪的面前,拉住她的雙手,繼續說道,「你剛才說的我都認真聽了,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你絕對不是什麼壞女人,你是
個非常非常好的女孩,你不用為過去的任何事感到羞愧,羞愧的應該是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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