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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2-25
作者：關山點酒
2022/12/24
此二章無H.
——
第六章：擒曹
呂布出了袁府，命部下將袁府一眾人等壓往城外，充軍的充軍，斬首的斬首。
又命人馬不停蹄的往其他商賈豪奢氏族處去，行那捉拿「反臣逆黨」之事，取其
金匱糧食。洛陽城中，哭聲震天，兇威一時無兩。
不過呂布雖行兇事，卻也嚴令手下不得徇私逞兇、淫人妻女。這五千兵卒都
是高順訓練出來的，軍紀甚嚴，呂布又以錢財許之，自無不可。
反倒是董卓臨行前教部下火燒洛陽，縱軍士淫樂，哭聲震天，一城之民盡數
被驅往長安，上至公卿，下至百姓，無不對其恨之入骨。
只是董卓哪會在乎這些，命李儒掘了皇陵，盡取財物，軍士們又乘勢掘官民
墳冢殆盡，裝載金珠緞匹好物數千余車，劫了天子並后妃等，往長安去了。
……
卻說眾諸侯得了趙岑獻的泗水關，又殺入虎牢。孫堅最先去得洛陽，見大火
洶洶，乃命士卒救火，各諸侯於城外荒地駐軍。
曹操來見袁紹，言道：「今董賊西去，正可乘勢追襲；本初按兵不動，何也？」
袁紹道：「諸兵疲睏，進恐無益。」
曹操皺眉，冷聲道：「董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
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諸公何疑而不進？」
眾諸侯皆言不可輕動。
曹操大怒道：：「豎子不足與謀！」遂自引兵萬餘，領諸部將星夜來趕董卓。
一路上，只見生靈塗炭，百姓橫屍荒野，野狗路旁食腐，蚊蠅飛舞，堪稱地
上煉獄，人間浩劫，感傷萬分，日後作一詩曾言此間情形道：「關東有義士，興
兵討群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此時之孟德，不過三十五歲，正值壯年，還一心想著擊敗董卓，迎回天子，
重振朝綱，多少有些憂國憂民之感。
正憂愁間，忽聞探馬來報，言探及敵軍蹤影，曹操大喜，領軍追上，卻看對
面不慌不忙擺好軍勢。
曹操出馬大叫：「逆臣賊子，遷徙百姓，意欲何往？」
只見對方陣中躍出一道赤影，駿馬矯健通體赤紅，其主高大威武器宇不凡，
頭戴紫金盔，身穿鬥獸鎧，一柄寒光森森的方天畫戟握在手中，不是呂布又是何
人？
呂布長戟斜指地面，目視曹操，淡淡道：「你行刺當日，不是一見到我便望
風而逃麼？今日怎有膽氣與我照面？
呵，當真是認為這數萬兵馬——能護得住你嗎？！」
話音剛落，呂布面色驟厲，胯下赤色寶馬動如脫兔，箭一般往曹操奔去。
曹操被他第一句話氣得躁紅，下一刻卻面色如土。那馬實在太快，須臾之間，
就已跨過大半沙場，直奔他來。
關鍵時候，夏侯惇拍馬迎上，手握一杆長槍，與呂布戰到一起，曹操急命親
衛合圍，中軍變陣向前，迎擊呂布軍。
呂布部曲均是精騎，組成了一道鋼鐵洪流，直直往曹操前軍撞去。曹操部前
軍統軍乃是李典，見騎兵衝陣，大喝道：「結盾槍陣！」
只見前軍士兵迅速壘起盾牆，空隙之處支起長槍，有條不紊，嚴防以待，堪
稱訓練有素。
率領騎兵們衝鋒的，正是呂布手下張遼，見曹軍結陣迅速，不由讚歎一聲。
他雖贊曹軍有治軍能人，但他也並非無能之輩。只見他領著數千精騎，在距
離盾牆數十步前調轉馬頭，從容變向，同時將長槍掛於馬右側係扣，拿起掛於左
側的弓箭，張弓搭箭，往盾牆上空拋射。
張遼所率這數千人，皆是出生於幷州或者西梁的健兒，弓馬嫻熟，乃是呂布
賴以為生的本錢。幾經戰事，又經過呂布與數位將領的悉心調教，騎射堪稱一絕，
令行禁止悉如一人，只見此時騎兵衝鋒變向拋射，竟無一人掉隊。
盾牆之後的軍陣本就密集，黑壓壓的箭雨落下，頓時哀鴻遍野。
另一邊，呂布與夏侯惇交手不過幾回合，見曹操變陣，左右中軍齊齊前壓，
意欲以數萬人馬一舉擊潰他，不由得冷笑一聲。
忽而左側喊聲震天，李傕引一軍殺至，曹操忙令夏侯淵相迎。
右側也響起喊殺聲，乃是郭汜引軍襲來，曹操急令曹仁迎敵。
只是方才左右中軍前壓，這會又讓他們迴護，哪有這麼容易？這一來一回，
便有了破綻，陣型大亂。
張遼率呂布本部騎兵射了一圈，又拉開距離重整隊形，再次衝陣。
呂布此時深陷曹軍前軍部隊之中，離曹操所在中軍本部只有數百米，卻絲毫
不慌。赤兔遊走騰挪，從不與夏侯惇黏戰於一地，只與他遊鬥。
兩人兩馬邊跑邊鬥，曹軍兵士想要合圍上來的，都被呂布殺得人仰馬翻。
夏侯惇看見曹軍被三面圍剿，本想聯合周圍士兵擒了呂布，卻見自己與呂布
鬥了數十回合不佔上風，反而逐漸力竭，顯然不是呂布對手，而對方看起來遊刃
有餘。
正猶豫是否要退時，又見前方李典處已被張遼率騎兵衝破，已成潰敗之勢，
遂奮不顧身強攻兩招，逼退呂布，轉身逃回本部去了。
呂布見張遼率兵趕來，也不去追了，迴歸隊伍，率部隊一陣掩殺。
曹軍大敗，回望滎陽而走，至月明星稀，才走到一處荒山腳下，收攏殘兵，
正欲埋鍋造飯，又聽得四周喊聲。
原是徐榮伏兵殺出。
曹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慌忙策馬而逃，卻正遇徐榮。
徐榮張弓一箭，正中曹操肩膀。
曹操帶箭而逃。
曹操胯下乃良駒，速度極快，徐榮追之不及。正當曹操鬆了口氣時，絕影跨
過一個小土丘，兩旁草叢中忽暴起兩名軍士，將曹操撲倒，墜於馬下，以繩縛之。
曹操嘆道：「我命休矣！」
話音剛落，一旁殺出一騎，手起刀落將兩卒砍死，低聲道：「兄長勿憂，曹
洪在此！」
曹操喜極而泣，抱著曹洪道：「若無子廉，此山將多一孤魂矣！」
曹洪道：「兄長請上馬，我護衛左右。」說罷，褪下盔甲，拖刀護馬而行。
曹操心下感激，只是此時並非說話的好時候，便小心策馬。走到四更天時，
路遇大河，曹操苦笑道：「天欲絕我，看來我們得認命了。」
曹洪怒道：「兄長何作此言！不過一條小河，我揹著兄長趟過便是，生死在
己，何須怨天尤人。」
「子廉說的是。」
曹操強自振奮精神，翻身下馬，伏於洪背涉水。
更深露重，夜裡下水更是寒冷，待兩人抵達對岸時，身體幾乎已經失去知覺。
曹洪將曹操放下，二人背靠著一棵大樹歇息，曹操捂著肩膀上的箭傷，忽而
笑道：「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子廉，我們活下來了。」
曹洪又累又凍，臉色發白，此時劫後餘生，也露出了一個笑容，感慨道：
「是啊。」
曹操凝望著河水，來了興致，笑道：「我笑那呂布無謀，徐榮少智。我若是
呂布，必令徐榮圍三闕一，使殘兵往這大河逃來。逃軍不識路途，必奮力逃亡，
求生之念促使下，哪怕渡河九死一生，也必然會涉水而行。
若是僥倖活了，也必定又累又冷，到時再往這河對岸設一伏兵，即可不費吹
灰之力剿滅敵軍……」
「哦？是嗎？」
話音未落，一道戲謔聲音從不遠外的樹木後響起。
料峭春寒的林子裡，有人踏著微光走來。
高頭大馬為這黎明前的夜添上了一抹赤紅。
曹操抬起頭，滿是絕望的仰望那個像城牆一樣巍峨的身影，手腳冰涼。
曹洪強撐著翻身而起，神情凝重，低聲道出來者名姓：「呂…布……」
第七章：洶湧
東漢初平元年四月，董卓遷百萬之眾，正式定都長安。
太師府。
「哦？那些亂臣賊子當真各自散去了？」
董卓臥榻於高臺，懷中摟著美妾，喜笑顏開。原是聽得使者來報，言各諸侯
不合，又聞得曹操大敗，已各自退去。
其中長沙太守孫堅倒是還有些戰意，奈何糧草輜重都歸袁術處，只得悻悻退
回江東。
李儒笑道：「如今諸侯已退，只需命諸將鎮守各路要地，相國便可安枕無憂。」
殿下諸將稱善。
董卓手下部曲，其實隱隱分為三個集團。勢力最雄厚的，便是以董卓為核心
組建的涼州集團。牛輔、胡軫深得董卓信任，胡軫早在之前與孫堅的交戰中被大
將程普刺中身亡，因此李傕、郭汜、張濟等人都歸牛輔統領，散在河東、弘農等
地把守。
其次便是董卓入京之前的幷州丁原集團。原本丁原手下有三位大將，呂布、
張遼、張揚。呂布殺死丁原之後，幷州軍馬也被董卓收入囊中，以呂布為首。張
遼在丁原處時與呂布是平級，之後卻很識趣的以呂布馬首是瞻，成為了呂布的部
下。張揚此前在外募兵，是以不曾加入董卓方，反而成為了十八路諸侯聯軍中的
一員，值得一提的是，呂布與張揚私交甚篤。
剩下的，便是昔日的「西園軍」。西園軍乃是中平五年漢靈帝招募精銳組建
的軍隊，由蹇碩統領，後被何進兄弟吞併，此前袁紹、曹操也是此軍校尉，後被
董卓所得。袁、曹等將叛逃之後，西園軍群龍無首，徒留一大幫軍士，卻無甚將
領。因為發生過何進舊部刺殺董卓之事，董卓對其也不放心，因此這股勢力被董
卓派去做些維護治安的差事，大多升遷無望。
如今董卓將大部分涼州軍馬置於河東、弘農等地，反而讓長安兵力空虛起來。
自然，董卓也不會忘記防範幷州人，呂布的大多數兵馬，連同張遼等將領，
都被一起派往魯地，只留下了呂布做他的貼身侍衛。
高枕無憂的董卓從此愈加放浪形骸、荒淫無道，朝堂上敢忤逆他者，從斬首
到鼎烹，幾乎試了個遍，滿朝諸公敢怒不敢言。
至於穢亂宮闈，豢養虎豹以人飼之等惡行更是數不勝數。
大司徒王允、尚書僕射士孫瑞等老臣秘密勾聯，互通謀劃，共商大事，長安
城內暗流洶湧。
值此危時，董卓卻在相國府中悠哉遊哉。
「乖孫兒，快到祖父膝前來。」
跟隨著侍從亦步亦趨來到湖心亭的少女很有教養地行了一禮，隨後乳燕投林
一般撲進了董卓的懷裡，輕喚了一聲：「阿公——」
「哎——」董卓一臉橫肉都笑成了褶子，再無半點兇惡悍勇的模樣，噓寒問
暖了幾句，又指著呂布道：「這是你阿公收的義子呂布，前些日子虎牢關名揚天
下的就是他，叫聲叔父。」
少女乖巧地喊了一聲叔父，好奇地看了呂布幾眼，只覺得這位叔父相貌不凡，
倒是很有天下無敵的氣派。
呂布溫和地應了一聲，笑道：「今日當值，竟未曾備下見面禮，還望淑女請
勿怪罪。」
董卓哈哈笑道：「這倒是奉先你的不是了！待過得幾日，我乖孫兒封君時，
奉先可得補上個大禮才是。」
呂布拱手稱諾。
如今的董卓權傾天下，又百無禁忌，想要為自己家人討個封君爵位不過是輕
而易舉。
名為董白的少女，躲在自家阿公的懷裡，偷偷地看向那個威震天下卻對自己
阿公低眉順目的男人。
他臉上在笑著，可眼神卻平靜地像是一方湖水。
他在想什麼呢？
——
呂布休了沐，換上了常服，卻並沒有回家，而是左折右拐，來到了一處別苑。
這處別苑是他新佔的。事實上，董卓遷都之後，作為未來的首都，大部分有
權勢之人都在長安佈置了許多私宅別苑，呂布作為董卓近衛，近水樓臺，別人懾
於他的名聲與地位，自然不敢與他爭搶，被他平白平白得了不少私宅，光明面上
的就有四五座。
「大人！」
呂布一進門，便有家丁向他行禮，那些家丁膀大腰圓，虎背熊腰。再看宅內
佈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有眼尖的往角樓高處看去，或可看到隱約人影。
與其說是宅子，倒不如說是軍營了。
呂布進了宅子，不多時，便有一個漢子迎了上來，那漢子雖穿著常服，卻是
嶽峙淵渟，沉穩非常，正是呂布部下高順。
高順見了呂布，行了一禮，道：「主公，幸不辱命，陷陣營共八百五十人，
已全部抵達長安。」
呂布哈哈一笑，與高順擁抱了一下，拍著他的肩膀道：「伯達做事，我最是
放心不過的了。多日不見，今晚我們兄弟大醉一場！」
高順卻是正色道：「主公，飲酒誤事，我等還有大事要舉，切不可大意。」
呂布收斂了笑意，嘆道：「還是伯達點醒了我，大事未成，我等屈居人下，
確實不該飲酒放縱。」
其實，呂布哪裡不知道高順剛正不阿，不喜飲酒？只是對於高順這種堅貞高
潔之士，尋常送禮拉攏根本無效，只能效仿唐太宗之於魏徵，先顯露些缺點毛病，
讓其指出，為君者再「汗顏」改正，才能顯現其能臣風範。
即便是堅貞不二的忠臣，也是要花心思去維護君臣關係的，此為御下之道，
不足為外人道爾。
呂布與高順往議事廳走去，談起軍事，言及張遼、魏續等將在魯地駐紮，以
遷都時搜刮的財物暗地裡招兵買馬，以剿匪之名練兵。高順奉呂布之命，於各部
挑選精兵，提前組成了八百餘人的「陷陣營」，化整為零，暗度陳倉，扮作商隊
或平民潛入了長安。
「如今之計，我軍最稀缺的便是戰馬，修書告訴文遠，讓他聯絡商隊，可溢
價收購，不必錙銖必較，務必要快。另外，我聽說雅叔（張楊）也投了董卓，這
是怎麼回事？」
高順應了一聲，有些忍俊不禁道：「雅叔昔日與袁紹等聯軍討董時與匈奴單
於於夫羅屯漳水，於夫羅欲叛，袁紹與雅叔不從，於夫羅便捲了雅叔至黎陽降了
董卓。雅叔因禍得福，反倒被封了個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呂布哭笑不得，「他倒是好運氣，如今職位比我都高。」
他也明白，張揚雖為河內太守，但手下最多也就幾千兵馬，董卓不過是看中
他十八路諸侯之一的名頭，用於千金買馬骨、以及敲山震虎罷了。
——你看他張揚，乃昔日十八路諸侯之一，如今還不是乖乖歸順了我董卓？
你等討董聯軍聲勢浩大，還不是落得個慘淡收場？
呂布想了想，道：「等時機成熟，修書一封給雅叔，讓他也來長安。」
「諾。」
張揚跟呂布關係莫逆，當年於丁原門下時，呂布便跟張揚熟識。在原本歷史
上，呂布四處逃亡，也只有張揚肯真心收留，李傕、郭汜多次讓張揚交出呂布，
張揚也只是陽奉陰違，還是呂布覺得張揚護不住他，自己跑去投奔袁紹，後來袁
紹覺得呂布此人兩面三刀，想殺之，呂布又跑回了張揚那裡，張揚也不計前嫌，
再次收留了他。甚至在曹操討伐呂布時，面對無可匹敵的曹操，張揚還毅然決然
地發兵去救，最後被害怕與曹操為敵的部下給殺了。
別的不提，對於呂布，張揚真可謂是忠肝義膽，義薄雲天。
呂布此生，朋友還沒義父多，對於張揚這個靠譜的朋友，他還是很珍惜的，
想拉他分一杯羹。
當然，如今大事未成，還不是時候。
注：歷史上的陷陣營組建時間最早應是呂布佔據濮陽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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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4
此二章無H.
——
第六章：擒曹
呂布出了袁府，命部下將袁府一眾人等壓往城外，充軍的充軍，斬首的斬首。
又命人馬不停蹄的往其他商賈豪奢氏族處去，行那捉拿「反臣逆黨」之事，取其
金匱糧食。洛陽城中，哭聲震天，兇威一時無兩。
不過呂布雖行兇事，卻也嚴令手下不得徇私逞兇、淫人妻女。這五千兵卒都
是高順訓練出來的，軍紀甚嚴，呂布又以錢財許之，自無不可。
反倒是董卓臨行前教部下火燒洛陽，縱軍士淫樂，哭聲震天，一城之民盡數
被驅往長安，上至公卿，下至百姓，無不對其恨之入骨。
只是董卓哪會在乎這些，命李儒掘了皇陵，盡取財物，軍士們又乘勢掘官民
墳冢殆盡，裝載金珠緞匹好物數千余車，劫了天子並后妃等，往長安去了。
……
卻說眾諸侯得了趙岑獻的泗水關，又殺入虎牢。孫堅最先去得洛陽，見大火
洶洶，乃命士卒救火，各諸侯於城外荒地駐軍。
曹操來見袁紹，言道：「今董賊西去，正可乘勢追襲；本初按兵不動，何也？」
袁紹道：「諸兵疲睏，進恐無益。」
曹操皺眉，冷聲道：「董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
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諸公何疑而不進？」
眾諸侯皆言不可輕動。
曹操大怒道：：「豎子不足與謀！」遂自引兵萬餘，領諸部將星夜來趕董卓。
一路上，只見生靈塗炭，百姓橫屍荒野，野狗路旁食腐，蚊蠅飛舞，堪稱地
上煉獄，人間浩劫，感傷萬分，日後作一詩曾言此間情形道：「關東有義士，興
兵討群兇。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此時之孟德，不過三十五歲，正值壯年，還一心想著擊敗董卓，迎回天子，
重振朝綱，多少有些憂國憂民之感。
正憂愁間，忽聞探馬來報，言探及敵軍蹤影，曹操大喜，領軍追上，卻看對
面不慌不忙擺好軍勢。
曹操出馬大叫：「逆臣賊子，遷徙百姓，意欲何往？」
只見對方陣中躍出一道赤影，駿馬矯健通體赤紅，其主高大威武器宇不凡，
頭戴紫金盔，身穿鬥獸鎧，一柄寒光森森的方天畫戟握在手中，不是呂布又是何
人？
呂布長戟斜指地面，目視曹操，淡淡道：「你行刺當日，不是一見到我便望
風而逃麼？今日怎有膽氣與我照面？
呵，當真是認為這數萬兵馬——能護得住你嗎？！」
話音剛落，呂布面色驟厲，胯下赤色寶馬動如脫兔，箭一般往曹操奔去。
曹操被他第一句話氣得躁紅，下一刻卻面色如土。那馬實在太快，須臾之間，
就已跨過大半沙場，直奔他來。
關鍵時候，夏侯惇拍馬迎上，手握一杆長槍，與呂布戰到一起，曹操急命親
衛合圍，中軍變陣向前，迎擊呂布軍。
呂布部曲均是精騎，組成了一道鋼鐵洪流，直直往曹操前軍撞去。曹操部前
軍統軍乃是李典，見騎兵衝陣，大喝道：「結盾槍陣！」
只見前軍士兵迅速壘起盾牆，空隙之處支起長槍，有條不紊，嚴防以待，堪
稱訓練有素。
率領騎兵們衝鋒的，正是呂布手下張遼，見曹軍結陣迅速，不由讚歎一聲。
他雖贊曹軍有治軍能人，但他也並非無能之輩。只見他領著數千精騎，在距
離盾牆數十步前調轉馬頭，從容變向，同時將長槍掛於馬右側係扣，拿起掛於左
側的弓箭，張弓搭箭，往盾牆上空拋射。
張遼所率這數千人，皆是出生於幷州或者西梁的健兒，弓馬嫻熟，乃是呂布
賴以為生的本錢。幾經戰事，又經過呂布與數位將領的悉心調教，騎射堪稱一絕，
令行禁止悉如一人，只見此時騎兵衝鋒變向拋射，竟無一人掉隊。
盾牆之後的軍陣本就密集，黑壓壓的箭雨落下，頓時哀鴻遍野。
另一邊，呂布與夏侯惇交手不過幾回合，見曹操變陣，左右中軍齊齊前壓，
意欲以數萬人馬一舉擊潰他，不由得冷笑一聲。
忽而左側喊聲震天，李傕引一軍殺至，曹操忙令夏侯淵相迎。
右側也響起喊殺聲，乃是郭汜引軍襲來，曹操急令曹仁迎敵。
只是方才左右中軍前壓，這會又讓他們迴護，哪有這麼容易？這一來一回，
便有了破綻，陣型大亂。
張遼率呂布本部騎兵射了一圈，又拉開距離重整隊形，再次衝陣。
呂布此時深陷曹軍前軍部隊之中，離曹操所在中軍本部只有數百米，卻絲毫
不慌。赤兔遊走騰挪，從不與夏侯惇黏戰於一地，只與他遊鬥。
兩人兩馬邊跑邊鬥，曹軍兵士想要合圍上來的，都被呂布殺得人仰馬翻。
夏侯惇看見曹軍被三面圍剿，本想聯合周圍士兵擒了呂布，卻見自己與呂布
鬥了數十回合不佔上風，反而逐漸力竭，顯然不是呂布對手，而對方看起來遊刃
有餘。
正猶豫是否要退時，又見前方李典處已被張遼率騎兵衝破，已成潰敗之勢，
遂奮不顧身強攻兩招，逼退呂布，轉身逃回本部去了。
呂布見張遼率兵趕來，也不去追了，迴歸隊伍，率部隊一陣掩殺。
曹軍大敗，回望滎陽而走，至月明星稀，才走到一處荒山腳下，收攏殘兵，
正欲埋鍋造飯，又聽得四周喊聲。
原是徐榮伏兵殺出。
曹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慌忙策馬而逃，卻正遇徐榮。
徐榮張弓一箭，正中曹操肩膀。
曹操帶箭而逃。
曹操胯下乃良駒，速度極快，徐榮追之不及。正當曹操鬆了口氣時，絕影跨
過一個小土丘，兩旁草叢中忽暴起兩名軍士，將曹操撲倒，墜於馬下，以繩縛之。
曹操嘆道：「我命休矣！」
話音剛落，一旁殺出一騎，手起刀落將兩卒砍死，低聲道：「兄長勿憂，曹
洪在此！」
曹操喜極而泣，抱著曹洪道：「若無子廉，此山將多一孤魂矣！」
曹洪道：「兄長請上馬，我護衛左右。」說罷，褪下盔甲，拖刀護馬而行。
曹操心下感激，只是此時並非說話的好時候，便小心策馬。走到四更天時，
路遇大河，曹操苦笑道：「天欲絕我，看來我們得認命了。」
曹洪怒道：「兄長何作此言！不過一條小河，我揹著兄長趟過便是，生死在
己，何須怨天尤人。」
「子廉說的是。」
曹操強自振奮精神，翻身下馬，伏於洪背涉水。
更深露重，夜裡下水更是寒冷，待兩人抵達對岸時，身體幾乎已經失去知覺。
曹洪將曹操放下，二人背靠著一棵大樹歇息，曹操捂著肩膀上的箭傷，忽而
笑道：「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子廉，我們活下來了。」
曹洪又累又凍，臉色發白，此時劫後餘生，也露出了一個笑容，感慨道：
「是啊。」
曹操凝望著河水，來了興致，笑道：「我笑那呂布無謀，徐榮少智。我若是
呂布，必令徐榮圍三闕一，使殘兵往這大河逃來。逃軍不識路途，必奮力逃亡，
求生之念促使下，哪怕渡河九死一生，也必然會涉水而行。
若是僥倖活了，也必定又累又冷，到時再往這河對岸設一伏兵，即可不費吹
灰之力剿滅敵軍……」
「哦？是嗎？」
話音未落，一道戲謔聲音從不遠外的樹木後響起。
料峭春寒的林子裡，有人踏著微光走來。
高頭大馬為這黎明前的夜添上了一抹赤紅。
曹操抬起頭，滿是絕望的仰望那個像城牆一樣巍峨的身影，手腳冰涼。
曹洪強撐著翻身而起，神情凝重，低聲道出來者名姓：「呂…布……」
第七章：洶湧
東漢初平元年四月，董卓遷百萬之眾，正式定都長安。
太師府。
「哦？那些亂臣賊子當真各自散去了？」
董卓臥榻於高臺，懷中摟著美妾，喜笑顏開。原是聽得使者來報，言各諸侯
不合，又聞得曹操大敗，已各自退去。
其中長沙太守孫堅倒是還有些戰意，奈何糧草輜重都歸袁術處，只得悻悻退
回江東。
李儒笑道：「如今諸侯已退，只需命諸將鎮守各路要地，相國便可安枕無憂。」
殿下諸將稱善。
董卓手下部曲，其實隱隱分為三個集團。勢力最雄厚的，便是以董卓為核心
組建的涼州集團。牛輔、胡軫深得董卓信任，胡軫早在之前與孫堅的交戰中被大
將程普刺中身亡，因此李傕、郭汜、張濟等人都歸牛輔統領，散在河東、弘農等
地把守。
其次便是董卓入京之前的幷州丁原集團。原本丁原手下有三位大將，呂布、
張遼、張揚。呂布殺死丁原之後，幷州軍馬也被董卓收入囊中，以呂布為首。張
遼在丁原處時與呂布是平級，之後卻很識趣的以呂布馬首是瞻，成為了呂布的部
下。張揚此前在外募兵，是以不曾加入董卓方，反而成為了十八路諸侯聯軍中的
一員，值得一提的是，呂布與張揚私交甚篤。
剩下的，便是昔日的「西園軍」。西園軍乃是中平五年漢靈帝招募精銳組建
的軍隊，由蹇碩統領，後被何進兄弟吞併，此前袁紹、曹操也是此軍校尉，後被
董卓所得。袁、曹等將叛逃之後，西園軍群龍無首，徒留一大幫軍士，卻無甚將
領。因為發生過何進舊部刺殺董卓之事，董卓對其也不放心，因此這股勢力被董
卓派去做些維護治安的差事，大多升遷無望。
如今董卓將大部分涼州軍馬置於河東、弘農等地，反而讓長安兵力空虛起來。
自然，董卓也不會忘記防範幷州人，呂布的大多數兵馬，連同張遼等將領，
都被一起派往魯地，只留下了呂布做他的貼身侍衛。
高枕無憂的董卓從此愈加放浪形骸、荒淫無道，朝堂上敢忤逆他者，從斬首
到鼎烹，幾乎試了個遍，滿朝諸公敢怒不敢言。
至於穢亂宮闈，豢養虎豹以人飼之等惡行更是數不勝數。
大司徒王允、尚書僕射士孫瑞等老臣秘密勾聯，互通謀劃，共商大事，長安
城內暗流洶湧。
值此危時，董卓卻在相國府中悠哉遊哉。
「乖孫兒，快到祖父膝前來。」
跟隨著侍從亦步亦趨來到湖心亭的少女很有教養地行了一禮，隨後乳燕投林
一般撲進了董卓的懷裡，輕喚了一聲：「阿公——」
「哎——」董卓一臉橫肉都笑成了褶子，再無半點兇惡悍勇的模樣，噓寒問
暖了幾句，又指著呂布道：「這是你阿公收的義子呂布，前些日子虎牢關名揚天
下的就是他，叫聲叔父。」
少女乖巧地喊了一聲叔父，好奇地看了呂布幾眼，只覺得這位叔父相貌不凡，
倒是很有天下無敵的氣派。
呂布溫和地應了一聲，笑道：「今日當值，竟未曾備下見面禮，還望淑女請
勿怪罪。」
董卓哈哈笑道：「這倒是奉先你的不是了！待過得幾日，我乖孫兒封君時，
奉先可得補上個大禮才是。」
呂布拱手稱諾。
如今的董卓權傾天下，又百無禁忌，想要為自己家人討個封君爵位不過是輕
而易舉。
名為董白的少女，躲在自家阿公的懷裡，偷偷地看向那個威震天下卻對自己
阿公低眉順目的男人。
他臉上在笑著，可眼神卻平靜地像是一方湖水。
他在想什麼呢？
——
呂布休了沐，換上了常服，卻並沒有回家，而是左折右拐，來到了一處別苑。
這處別苑是他新佔的。事實上，董卓遷都之後，作為未來的首都，大部分有
權勢之人都在長安佈置了許多私宅別苑，呂布作為董卓近衛，近水樓臺，別人懾
於他的名聲與地位，自然不敢與他爭搶，被他平白平白得了不少私宅，光明面上
的就有四五座。
「大人！」
呂布一進門，便有家丁向他行禮，那些家丁膀大腰圓，虎背熊腰。再看宅內
佈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有眼尖的往角樓高處看去，或可看到隱約人影。
與其說是宅子，倒不如說是軍營了。
呂布進了宅子，不多時，便有一個漢子迎了上來，那漢子雖穿著常服，卻是
嶽峙淵渟，沉穩非常，正是呂布部下高順。
高順見了呂布，行了一禮，道：「主公，幸不辱命，陷陣營共八百五十人，
已全部抵達長安。」
呂布哈哈一笑，與高順擁抱了一下，拍著他的肩膀道：「伯達做事，我最是
放心不過的了。多日不見，今晚我們兄弟大醉一場！」
高順卻是正色道：「主公，飲酒誤事，我等還有大事要舉，切不可大意。」
呂布收斂了笑意，嘆道：「還是伯達點醒了我，大事未成，我等屈居人下，
確實不該飲酒放縱。」
其實，呂布哪裡不知道高順剛正不阿，不喜飲酒？只是對於高順這種堅貞高
潔之士，尋常送禮拉攏根本無效，只能效仿唐太宗之於魏徵，先顯露些缺點毛病，
讓其指出，為君者再「汗顏」改正，才能顯現其能臣風範。
即便是堅貞不二的忠臣，也是要花心思去維護君臣關係的，此為御下之道，
不足為外人道爾。
呂布與高順往議事廳走去，談起軍事，言及張遼、魏續等將在魯地駐紮，以
遷都時搜刮的財物暗地裡招兵買馬，以剿匪之名練兵。高順奉呂布之命，於各部
挑選精兵，提前組成了八百餘人的「陷陣營」，化整為零，暗度陳倉，扮作商隊
或平民潛入了長安。
「如今之計，我軍最稀缺的便是戰馬，修書告訴文遠，讓他聯絡商隊，可溢
價收購，不必錙銖必較，務必要快。另外，我聽說雅叔（張楊）也投了董卓，這
是怎麼回事？」
高順應了一聲，有些忍俊不禁道：「雅叔昔日與袁紹等聯軍討董時與匈奴單
於於夫羅屯漳水，於夫羅欲叛，袁紹與雅叔不從，於夫羅便捲了雅叔至黎陽降了
董卓。雅叔因禍得福，反倒被封了個建義將軍、河內太守。」
呂布哭笑不得，「他倒是好運氣，如今職位比我都高。」
他也明白，張揚雖為河內太守，但手下最多也就幾千兵馬，董卓不過是看中
他十八路諸侯之一的名頭，用於千金買馬骨、以及敲山震虎罷了。
——你看他張揚，乃昔日十八路諸侯之一，如今還不是乖乖歸順了我董卓？
你等討董聯軍聲勢浩大，還不是落得個慘淡收場？
呂布想了想，道：「等時機成熟，修書一封給雅叔，讓他也來長安。」
「諾。」
張揚跟呂布關係莫逆，當年於丁原門下時，呂布便跟張揚熟識。在原本歷史
上，呂布四處逃亡，也只有張揚肯真心收留，李傕、郭汜多次讓張揚交出呂布，
張揚也只是陽奉陰違，還是呂布覺得張揚護不住他，自己跑去投奔袁紹，後來袁
紹覺得呂布此人兩面三刀，想殺之，呂布又跑回了張揚那裡，張揚也不計前嫌，
再次收留了他。甚至在曹操討伐呂布時，面對無可匹敵的曹操，張揚還毅然決然
地發兵去救，最後被害怕與曹操為敵的部下給殺了。
別的不提，對於呂布，張揚真可謂是忠肝義膽，義薄雲天。
呂布此生，朋友還沒義父多，對於張揚這個靠譜的朋友，他還是很珍惜的，
想拉他分一杯羹。
當然，如今大事未成，還不是時候。
注：歷史上的陷陣營組建時間最早應是呂布佔據濮陽時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