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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3-30
作者：江闊雲低
2023/03/30
第十一章 誓之吻
……
“不要再捉弄我了，好麼？”
沉默良久，李舟燃燒的心火終於熄滅，他望著陳沐語深邃而明亮的雙眸，幽幽地說道。
失望、難過、憤怒，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理性之池的發酵後，最後都化作了口中的一縷嘆息。
他已經放棄理解眼前這個人的想法了。
他現在只想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因為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讓人感到害怕。
以二人的關係，做過一次，已經是無可饒恕的罪過了。還要再偷情五次……這怎麼可能……這是一個三觀正常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輕輕推開陳沐語，從她的床上下來，縮回到自己床上，背靠著牆，仰著頭，捂著臉，沮喪之極。
陳沐語沒有阻攔他，她學著學長的坐姿，與他隔床相對而坐，但與學長相反，她臉上的表情盡是滿足。
狡黠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李舟頹廢的身體，像是獵人欣賞自己捕獲的獵物一般。
“你很難受？”良久，陳沐語才試探地問道，語氣溫柔，眼中帶笑。
“是。”李舟的聲音毫無力氣。
“為什麼？”
李舟無聲搖頭。他不想回答。
他因為很多事情而難受。
因為和最好朋友的女友發生了關係，因為在知道真相後，還重新爬到了她的床上，因為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這固然是因為陳沐語的施壓，但又何嘗不是，由於自己心底的慾望呢？
李舟從未認為自己是個道德高尚的人。他只是覺得，做人應當有自己的原則，有基本的道德觀和是非觀，比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比如朋友妻，不可欺……
而今天，這些塑造人格的信條差點被自己親手震碎，他幾乎失控了。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這怎麼會不讓他難過。
更何況——
“我一直……把你當做女神……”李舟說出了最讓他難過的事情。這是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他自以為藏得很好，無人知曉。
李舟無比悲傷，聲音哽咽，對面的陳沐語卻噗嗤一笑：
“原來你喜歡我。”
這個笑讓李舟一怔，他思考了片刻，默然搖頭。
這不是喜歡，他喜歡的人，當然是明煙。陳沐語在他眼裡，就像是天使，身上帶著神性和聖潔的光輝，有距離，但接近後又會讓人感到溫暖，有時候，天使會離人很近，更多的時候，則遙遙掛在天上，讓人仰望。
凡人當然會對天使產生好感，但那不叫喜歡。
可是今天，這個幻影破滅了。
從天上下來的，不是天使，而是魅魔。
“那這樣，不是更好麼？你的女神，想和你發生關係，你怎麼捨得拒絕？”陳沐語語速很慢，語調由輕轉重，逐漸上揚，尾音更是帶著點魅惑的味道。
任誰聽了，都難免心頭一動。
李舟卻沉聲說道：“我們，不可能再有任何關係了。從這趟車下來後，我不會再和你見面。”
“哦？這麼絕情~”陳沐語笑道，“那你打算對梁浩說嗎？我們做過愛的事……他可是，連抱我都很奢侈哦。”
李舟臉一紅：“我……我還沒想好。或許吧，早晚要讓他知道的……”
他和梁浩認識這麼多年，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秘密，李舟甚至對他的性癖都一清二楚。以二人的關係而言，對他隱瞞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一種罪孽。
至於梁浩知道後，會作何反應，他不敢細想，只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受著……
“你知道，我對你什麼感覺嗎？”陳沐語一轉話題，定定地注視學長的眼睛。
“什麼感覺？”李舟的心裡又泛起了一點漣漪
“我很討厭你。”
“為什麼？”李舟怔怔地問道。
“因為你特別虛偽。”
“我……確實。”他原本還想反抗，但想起認識陳沐語以來，自己腦海裡的慾望，和平時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說他虛偽，也沒有什麼不對。只是，這種話，由陳沐語說出來，他心裡著實有些不服。
“你明明很想要我，卻又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惺惺作態。”
這就有點人格侮辱了。
“我哪裡很想要你了？”李舟被她嗆到，不服氣地爭辯道。
“我們打個賭吧？”陳沐語認真地說。
“什麼賭？”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你想回到以前，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時候，讓我和梁浩好好相處，對不對？”
“是。”李舟被她說中了痛點，他感覺現在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梁浩，其次才是明煙。因為他們發生關係是在梁浩與陳沐語交往之後，在自己與明煙交往之前。
如果能重來，二人沒有發生過關係，亦或者再退一步，發生過關係，但雙方都不知道，世界仍然照常運轉，他也不用自責羞愧，多好。
“如果你贏了，我就聽你的。我們把之前的事當做沒發生過，從此之後，我們互不干擾，仍是普通朋友。”
“那……你贏了呢？”
“當然是反過來，你得聽我的，在五次做愛完成之前，我們的關係不會結束……”
李舟猶豫道：“賭什麼？”
“就賭剛剛那個話題，賭你想不想要我。”
“這……怎麼賭？”
“在回學校之前，你不能刻意躲開我，如果你躲著我，亦或者親口說出，想要我，想和我做愛之類的話，那就是你輸了。但如果在我百般挑逗之後，你還是言之鑿鑿地拒絕我，那就是我輸了。”陳沐語目光自信，直直地看著李舟，彷彿能把這個人看透，“怎麼樣？你願意嗎？”
李舟被這道銳利的目光刺痛，咬牙。他承認，在面對陳沐語時，他確實會起生理反應。但是，難道自己連一聲拒絕都說不出來嗎？
昨天，他還在新生晚會上發言，說自己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今天，卻連拒絕陳沐語的勾引都做不到，那還談何堅定？
“好，我跟你賭。”李舟的瞳孔重新亮起，“如果我贏了，你不能再勾引任何人，你要安心陪著梁浩。”
“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嗎？”陳沐語優雅地下床，一雙澄澈的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我是。”李舟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你過來。”
心裡猛地一跳，她要開始挑逗了嗎？
他遲疑了片刻，把手機放在餐桌上，下床，挺直了腰板，走到陳沐語面前。
二人在軟臥車廂狹窄的床道之間，佇立對視。
陳沐語身段優美，容顏精緻，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的俏臉上寫滿了女王的神態，明明身高沒有李舟高，氣勢卻碾壓了他。把他逼得眼神閃爍，完全不敢久視女王堅定的眼睛。
二人相望良久，直到女王踮起腳尖，在李舟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地啄了一口。
溫柔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又瞬間消失，如同靜電一般，讓人驚喜，又讓人遺憾。
“這是誓約之吻，凡是違背的人，以後都品嚐不到了哦。”
而同時，放在桌板上的手機螢幕忽然一亮，梁浩的訊息醒目：
“小李子，幫我照顧好沐語啊，火車上人來人往的，我怕有人佔她便宜。”
一種又羞憤又難以言說的刺激感忽然湧了上來。
剛剛積攢起來的勇氣和堅定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沒有人佔她便宜，除了我自己。
不，是她在佔我的便宜……
“那賭局開始，誰贏了，誰就是主人，誰就能支配一切……”
陳沐語輕聲說完，便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裡。
酥軟的身體再次充滿懷抱，迷人的香氣充盈鼻腔，李舟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猛跳。
懷裡的女生，天鵝般的美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凝脂般的小手摟著自己的腰部，豐滿而柔軟的胸部擠壓著自己的胸膛，神秘的三角地帶貼著自己慢慢勃起的下體。
“還說你不想要……只是一個吻和一個擁抱，就這麼大了……”
她的呼吸撲在臉上，宛若吹散夏熱的微風，水潤的嘴唇離自己只有一息之隔，只要低下頭，便可以輕鬆地品嚐這道人間美味。
可是，不能這樣做。
他甚至都不應該繼續享受這個擁抱。
他應該無比堅定、無比正義地說：“住手。”來終止這場鬧劇。
然後以一個獲勝者的姿態，命令這個放蕩的女人，改過自新，好好做人。
可是，儘管這麼想，他卻一句話也發不出來。手不聽使喚地繞到她的背後，懸在了空中，不知該往何處，像是戛然而止的樂場指揮家。
現在就拒絕，還不夠證明自己意志堅定吧……他心想。
而且，也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反正，只要我沒有親口說想要她，我就不會輸。所以，我可以等……
他閉上眼睛，假裝無所畏懼，假裝自己在等待合適的時機。但天使的荷爾蒙清香讓自己心醉神迷。
擁抱，真是這個世界上價效比最高的事情。它毫無成本，卻能帶給人無可替代的幸福感。
懷裡的女生靠在自己身上，豐滿的酥胸停在胸膛，讓李舟感覺整個人都充實了許多，剛剛從陳沐語床上下來時的空虛一掃而空，心底有什麼東西，被極大地滿足了。
但是慢慢地，這股滿足也漸漸沉底，一縷綿長的飢渴感取而代之。
這股飢渴又讓他開始難受。
“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感覺嗎？你喝醉了，我好怕你忘了。我幫你回憶起來好不好？”死黨女友的媚音綿綿，雙唇吻上自己的脖子，然後一個吻接著一個吻，慢慢地挪了上來。
只要再等一會，她就會自己送上嬌唇，緩解自己的飢渴……
李舟啊李舟，你真是一個虛偽的人。
你確實很想要她。
不止擁抱，不止吻，你還想要更多。
充血的陰莖越漲越大，頂端的龜頭伸長，隔著幾片柔軟的布，衝入一片凹地中，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片泥濘誘人的溫度。
“啊~~”陳沐語發出一聲動人的媚音，情不自禁地挺動腰肢，讓二人的私處連線地更緊密了。
李舟頓時如坐過山車一般，一瞬間飛馳到了天堂，但隨著她身體的放鬆，這股快感又很快消失，慾望燃起，呼吸急促。
但是，她是死黨的女友啊。
你這麼做，和偷情有什麼區別？
你真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
柔嫩的雙手伸進了T恤裡，沒有阻隔地撫摸他的後背。冰冰涼涼的觸感配合輕柔的撫摸，像是演奏一齣優美的鋼琴曲，讓人心曠神怡。
李舟的下體微動，他分不清自己是在遠離，還是在靠近。
“你身上，還有明煙的味道……”沐語抱地越發緊了，二人快融在了一起。
明煙……
李舟屏住了呼吸，痛苦地縮回手，把她抱著自己廝磨的小手抓起，然後慢慢地，將她一點點推離開：
“我拒絕你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
“你輸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卻偏過頭，不敢看陳沐語的眼睛。
…………
中午吃完泡麵回來時，車廂裡，陳沐語正安靜地躺坐在床鋪上看書，她背靠著窗，神情認真。
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外灑落，恰好將她一半的身體都映照地閃閃發亮，暴露在陽光下的側顏也如同晴空中的雲朵般潔白而耀眼。
看見她的瞬間，李舟忽然有些恍惚，早晨那個要我爬到她床上的女孩，和我立下瘋狂賭約的女孩，貼著我的身體輕吻我的女孩，是她嗎？
她若是能一直這樣優雅安靜多好……
“你不吃午飯嗎？”李舟禮貌地關心道。
“沒心情。”陳沐語頭也沒抬，翻動書頁，惋惜地說道，“我現在，好想做愛啊~”
是她，是她。
李舟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陳沐語見他沒有反應，合上書，又眼巴巴地望向學長：
“你真的拒絕我了嗎？不能再考慮一下麼？這裡難得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是在人來人往的火車上，如果……不能和你在這裡做一次……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表情宛如天使，語氣卻如同魔鬼。
“咳、咳。”李舟猛地吸了一口氣，剛剛吃完的泡麵，還沒來得及消化，熱辣的麵湯反流衝進氣道，讓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斷地咳嗽。
“我去趟廁所。”李舟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世之言，落荒而逃。
在他開門的間隙，陳沐語微笑著注視他的背影，輕聲說道：
“我今天安全期誒，你真的不來試試嗎？”
辣意更強了，李舟的耳根被辣得通紅，開門關門的動作幅度如同趕著上班，出去時，身體差點站不穩，摔倒在車廂裡。
看著他狼狽離開的身影，被拒絕的女神眼中的失落一點點地淡去，報復後的滿足感又展露在笑臉上。
“叫你拒絕我，哼。”
下午，被折磨了一天的李舟，實在扛不住疲憊，躺在臥鋪，放空亂糟糟的大腦，閉目休息。
不過，他現在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就是睡覺，也不敢放心大膽的睡熟，每隔半個小時，就要醒過來一次，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
好在陳沐語格外老實，她一直安靜地半躺在自己的臥鋪上，認真做題，準備考研的各項科目，沒有從床上離開半步。
真是奇怪，明明鄭重其事地立了賭約，但是她好像一點都不急。自從上午那個攻勢猛烈的挑逗結束後，她只有中午用言語誘惑了幾次，後面乾脆話都不說，好像已經放棄了一樣。
等到二人到站時，已經是晚上的七點。
一路都相安無事，這讓李舟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她就這麼認輸了嗎？
怎麼有點難以置信呢。
“我們這裡，古時候叫做陳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嗯，暗度陳倉，聽上去，就很刺激。”
陳沐語白天沒吃飯，又看了一天的書，聲音軟軟的，有氣無力，但每一次開口都讓李舟心驚膽戰，生怕她又會冒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你家在哪裡？要我送你回去嗎？”李舟無視了她的瘋言瘋語，禮貌地說道。
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也會禮貌地說道，不用了，謝謝。這大概就是現代社會人際關係的潛規則，沒有人會真的麻煩別人送自己回家。李舟也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規則。
但陳沐語顯然不是普通的女生，她粲然一笑：
“好啊，我家在眉縣，就我一個人，你想留下來，跟我盡情地做愛嗎……”
我靠，我真是犯賤。李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那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我跟爸爸提前說了，要十點到家，我得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訊息，或者給梁浩發個訊息都行……”
說著，揹著包奪路而逃。
一路小跑，趕上回家的班車，用安全帶緊緊綁著大腿，等到汽車發動，他才鬆了一口氣。
可算是擺脫這個瘋子了。
但還沒有輕鬆片刻，手機裡，跳動的戈薇頭像，又讓他心頭一驚：
“學長，我們的賭約，還沒有結束哦。”
…………
第十二章 扶風志
寶雞市扶風縣，是一座只有不到四十萬人的小縣城。在陝西一眾貧困縣中，它的貧瘠平平無奇，這裡除了歷史底蘊，什麼也沒有。在2012年時，縣城的許多道路，仍然坑坑窪窪，一到下雨天，便遍佈泥沼，難以行走。
李舟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他的家在縣城的西南角，一個建成了快20年的老舊小區。一大半的房屋都已經不再亮燈了，其中，就包括隔壁梁浩家。六年前，他們就已經舉家搬到了市裡。
“爸，我回來了。”
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
不應該啊，回來之前，就已經跟父親打過招呼了。他之前都會等自己回來的，難道是今天提前睡著了？
還好他知道備用鑰匙在哪，他走到半樓處，在水管的焊介面後找到了自己家隱藏的備用鑰匙。
開啟房門，屋裡漆黑一片。
“爸？”
李舟有些不安地先到了父親的房間，門也沒有上鎖，推開門，開啟燈，古樸的粉紅印花床單上，是父親熟悉而蒼老的身影。
他似乎正在沉睡，呼嚕震天響，李舟的呼喊和開燈也沒有吵醒他。
看見他還在，李舟頓時安心了許多。
父親大概是年齡大了，太累了，熬不住就睡著了，明天再起來跟他打招呼吧。
在他心中，父親李恪，一直是一個男子漢一樣的存在。李舟生平最尊敬這樣的人：勤勤懇懇、踏踏實實，不被外界的花花綠綠所誘惑，努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李恪、韓教授，都是這樣的人，而且在他眼裡，這二人並無高低貴賤之分，都是值得學習的榜樣。
李恪來自農村，只念過小學，最開始跟著大伯賣魚，後來國家搞建設，四處需要工人，李恪便踏入農民工的行列，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期間攢下了一些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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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誓之吻
……
“不要再捉弄我了，好麼？”
沉默良久，李舟燃燒的心火終於熄滅，他望著陳沐語深邃而明亮的雙眸，幽幽地說道。
失望、難過、憤怒，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理性之池的發酵後，最後都化作了口中的一縷嘆息。
他已經放棄理解眼前這個人的想法了。
他現在只想離這個女人越遠越好，因為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讓人感到害怕。
以二人的關係，做過一次，已經是無可饒恕的罪過了。還要再偷情五次……這怎麼可能……這是一個三觀正常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他輕輕推開陳沐語，從她的床上下來，縮回到自己床上，背靠著牆，仰著頭，捂著臉，沮喪之極。
陳沐語沒有阻攔他，她學著學長的坐姿，與他隔床相對而坐，但與學長相反，她臉上的表情盡是滿足。
狡黠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李舟頹廢的身體，像是獵人欣賞自己捕獲的獵物一般。
“你很難受？”良久，陳沐語才試探地問道，語氣溫柔，眼中帶笑。
“是。”李舟的聲音毫無力氣。
“為什麼？”
李舟無聲搖頭。他不想回答。
他因為很多事情而難受。
因為和最好朋友的女友發生了關係，因為在知道真相後，還重新爬到了她的床上，因為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這固然是因為陳沐語的施壓，但又何嘗不是，由於自己心底的慾望呢？
李舟從未認為自己是個道德高尚的人。他只是覺得，做人應當有自己的原則，有基本的道德觀和是非觀，比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比如朋友妻，不可欺……
而今天，這些塑造人格的信條差點被自己親手震碎，他幾乎失控了。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這怎麼會不讓他難過。
更何況——
“我一直……把你當做女神……”李舟說出了最讓他難過的事情。這是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他自以為藏得很好，無人知曉。
李舟無比悲傷，聲音哽咽，對面的陳沐語卻噗嗤一笑：
“原來你喜歡我。”
這個笑讓李舟一怔，他思考了片刻，默然搖頭。
這不是喜歡，他喜歡的人，當然是明煙。陳沐語在他眼裡，就像是天使，身上帶著神性和聖潔的光輝，有距離，但接近後又會讓人感到溫暖，有時候，天使會離人很近，更多的時候，則遙遙掛在天上，讓人仰望。
凡人當然會對天使產生好感，但那不叫喜歡。
可是今天，這個幻影破滅了。
從天上下來的，不是天使，而是魅魔。
“那這樣，不是更好麼？你的女神，想和你發生關係，你怎麼捨得拒絕？”陳沐語語速很慢，語調由輕轉重，逐漸上揚，尾音更是帶著點魅惑的味道。
任誰聽了，都難免心頭一動。
李舟卻沉聲說道：“我們，不可能再有任何關係了。從這趟車下來後，我不會再和你見面。”
“哦？這麼絕情~”陳沐語笑道，“那你打算對梁浩說嗎？我們做過愛的事……他可是，連抱我都很奢侈哦。”
李舟臉一紅：“我……我還沒想好。或許吧，早晚要讓他知道的……”
他和梁浩認識這麼多年，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秘密，李舟甚至對他的性癖都一清二楚。以二人的關係而言，對他隱瞞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一種罪孽。
至於梁浩知道後，會作何反應，他不敢細想，只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受著……
“你知道，我對你什麼感覺嗎？”陳沐語一轉話題，定定地注視學長的眼睛。
“什麼感覺？”李舟的心裡又泛起了一點漣漪
“我很討厭你。”
“為什麼？”李舟怔怔地問道。
“因為你特別虛偽。”
“我……確實。”他原本還想反抗，但想起認識陳沐語以來，自己腦海裡的慾望，和平時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說他虛偽，也沒有什麼不對。只是，這種話，由陳沐語說出來，他心裡著實有些不服。
“你明明很想要我，卻又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惺惺作態。”
這就有點人格侮辱了。
“我哪裡很想要你了？”李舟被她嗆到，不服氣地爭辯道。
“我們打個賭吧？”陳沐語認真地說。
“什麼賭？”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你想回到以前，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時候，讓我和梁浩好好相處，對不對？”
“是。”李舟被她說中了痛點，他感覺現在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梁浩，其次才是明煙。因為他們發生關係是在梁浩與陳沐語交往之後，在自己與明煙交往之前。
如果能重來，二人沒有發生過關係，亦或者再退一步，發生過關係，但雙方都不知道，世界仍然照常運轉，他也不用自責羞愧，多好。
“如果你贏了，我就聽你的。我們把之前的事當做沒發生過，從此之後，我們互不干擾，仍是普通朋友。”
“那……你贏了呢？”
“當然是反過來，你得聽我的，在五次做愛完成之前，我們的關係不會結束……”
李舟猶豫道：“賭什麼？”
“就賭剛剛那個話題，賭你想不想要我。”
“這……怎麼賭？”
“在回學校之前，你不能刻意躲開我，如果你躲著我，亦或者親口說出，想要我，想和我做愛之類的話，那就是你輸了。但如果在我百般挑逗之後，你還是言之鑿鑿地拒絕我，那就是我輸了。”陳沐語目光自信，直直地看著李舟，彷彿能把這個人看透，“怎麼樣？你願意嗎？”
李舟被這道銳利的目光刺痛，咬牙。他承認，在面對陳沐語時，他確實會起生理反應。但是，難道自己連一聲拒絕都說不出來嗎？
昨天，他還在新生晚會上發言，說自己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今天，卻連拒絕陳沐語的勾引都做不到，那還談何堅定？
“好，我跟你賭。”李舟的瞳孔重新亮起，“如果我贏了，你不能再勾引任何人，你要安心陪著梁浩。”
“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嗎？”陳沐語優雅地下床，一雙澄澈的眼睛期待地望著他。
“我是。”李舟回答得毫不猶豫。
“那你過來。”
心裡猛地一跳，她要開始挑逗了嗎？
他遲疑了片刻，把手機放在餐桌上，下床，挺直了腰板，走到陳沐語面前。
二人在軟臥車廂狹窄的床道之間，佇立對視。
陳沐語身段優美，容顏精緻，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的俏臉上寫滿了女王的神態，明明身高沒有李舟高，氣勢卻碾壓了他。把他逼得眼神閃爍，完全不敢久視女王堅定的眼睛。
二人相望良久，直到女王踮起腳尖，在李舟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地啄了一口。
溫柔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又瞬間消失，如同靜電一般，讓人驚喜，又讓人遺憾。
“這是誓約之吻，凡是違背的人，以後都品嚐不到了哦。”
而同時，放在桌板上的手機螢幕忽然一亮，梁浩的訊息醒目：
“小李子，幫我照顧好沐語啊，火車上人來人往的，我怕有人佔她便宜。”
一種又羞憤又難以言說的刺激感忽然湧了上來。
剛剛積攢起來的勇氣和堅定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沒有人佔她便宜，除了我自己。
不，是她在佔我的便宜……
“那賭局開始，誰贏了，誰就是主人，誰就能支配一切……”
陳沐語輕聲說完，便身體一軟，倒在了他的懷裡。
酥軟的身體再次充滿懷抱，迷人的香氣充盈鼻腔，李舟全身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心臟撲通撲通猛跳。
懷裡的女生，天鵝般的美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凝脂般的小手摟著自己的腰部，豐滿而柔軟的胸部擠壓著自己的胸膛，神秘的三角地帶貼著自己慢慢勃起的下體。
“還說你不想要……只是一個吻和一個擁抱，就這麼大了……”
她的呼吸撲在臉上，宛若吹散夏熱的微風，水潤的嘴唇離自己只有一息之隔，只要低下頭，便可以輕鬆地品嚐這道人間美味。
可是，不能這樣做。
他甚至都不應該繼續享受這個擁抱。
他應該無比堅定、無比正義地說：“住手。”來終止這場鬧劇。
然後以一個獲勝者的姿態，命令這個放蕩的女人，改過自新，好好做人。
可是，儘管這麼想，他卻一句話也發不出來。手不聽使喚地繞到她的背後，懸在了空中，不知該往何處，像是戛然而止的樂場指揮家。
現在就拒絕，還不夠證明自己意志堅定吧……他心想。
而且，也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反正，只要我沒有親口說想要她，我就不會輸。所以，我可以等……
他閉上眼睛，假裝無所畏懼，假裝自己在等待合適的時機。但天使的荷爾蒙清香讓自己心醉神迷。
擁抱，真是這個世界上價效比最高的事情。它毫無成本，卻能帶給人無可替代的幸福感。
懷裡的女生靠在自己身上，豐滿的酥胸停在胸膛，讓李舟感覺整個人都充實了許多，剛剛從陳沐語床上下來時的空虛一掃而空，心底有什麼東西，被極大地滿足了。
但是慢慢地，這股滿足也漸漸沉底，一縷綿長的飢渴感取而代之。
這股飢渴又讓他開始難受。
“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感覺嗎？你喝醉了，我好怕你忘了。我幫你回憶起來好不好？”死黨女友的媚音綿綿，雙唇吻上自己的脖子，然後一個吻接著一個吻，慢慢地挪了上來。
只要再等一會，她就會自己送上嬌唇，緩解自己的飢渴……
李舟啊李舟，你真是一個虛偽的人。
你確實很想要她。
不止擁抱，不止吻，你還想要更多。
充血的陰莖越漲越大，頂端的龜頭伸長，隔著幾片柔軟的布，衝入一片凹地中，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片泥濘誘人的溫度。
“啊~~”陳沐語發出一聲動人的媚音，情不自禁地挺動腰肢，讓二人的私處連線地更緊密了。
李舟頓時如坐過山車一般，一瞬間飛馳到了天堂，但隨著她身體的放鬆，這股快感又很快消失，慾望燃起，呼吸急促。
但是，她是死黨的女友啊。
你這麼做，和偷情有什麼區別？
你真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
柔嫩的雙手伸進了T恤裡，沒有阻隔地撫摸他的後背。冰冰涼涼的觸感配合輕柔的撫摸，像是演奏一齣優美的鋼琴曲，讓人心曠神怡。
李舟的下體微動，他分不清自己是在遠離，還是在靠近。
“你身上，還有明煙的味道……”沐語抱地越發緊了，二人快融在了一起。
明煙……
李舟屏住了呼吸，痛苦地縮回手，把她抱著自己廝磨的小手抓起，然後慢慢地，將她一點點推離開：
“我拒絕你了。”
他一字一頓地說。
“你輸了。”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卻偏過頭，不敢看陳沐語的眼睛。
…………
中午吃完泡麵回來時，車廂裡，陳沐語正安靜地躺坐在床鋪上看書，她背靠著窗，神情認真。
溫暖的陽光從窗戶外灑落，恰好將她一半的身體都映照地閃閃發亮，暴露在陽光下的側顏也如同晴空中的雲朵般潔白而耀眼。
看見她的瞬間，李舟忽然有些恍惚，早晨那個要我爬到她床上的女孩，和我立下瘋狂賭約的女孩，貼著我的身體輕吻我的女孩，是她嗎？
她若是能一直這樣優雅安靜多好……
“你不吃午飯嗎？”李舟禮貌地關心道。
“沒心情。”陳沐語頭也沒抬，翻動書頁，惋惜地說道，“我現在，好想做愛啊~”
是她，是她。
李舟低下頭，假裝沒聽見。
陳沐語見他沒有反應，合上書，又眼巴巴地望向學長：
“你真的拒絕我了嗎？不能再考慮一下麼？這裡難得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是在人來人往的火車上，如果……不能和你在這裡做一次……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她表情宛如天使，語氣卻如同魔鬼。
“咳、咳。”李舟猛地吸了一口氣，剛剛吃完的泡麵，還沒來得及消化，熱辣的麵湯反流衝進氣道，讓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斷地咳嗽。
“我去趟廁所。”李舟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世之言，落荒而逃。
在他開門的間隙，陳沐語微笑著注視他的背影，輕聲說道：
“我今天安全期誒，你真的不來試試嗎？”
辣意更強了，李舟的耳根被辣得通紅，開門關門的動作幅度如同趕著上班，出去時，身體差點站不穩，摔倒在車廂裡。
看著他狼狽離開的身影，被拒絕的女神眼中的失落一點點地淡去，報復後的滿足感又展露在笑臉上。
“叫你拒絕我，哼。”
下午，被折磨了一天的李舟，實在扛不住疲憊，躺在臥鋪，放空亂糟糟的大腦，閉目休息。
不過，他現在已經有心理陰影了。就是睡覺，也不敢放心大膽的睡熟，每隔半個小時，就要醒過來一次，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
好在陳沐語格外老實，她一直安靜地半躺在自己的臥鋪上，認真做題，準備考研的各項科目，沒有從床上離開半步。
真是奇怪，明明鄭重其事地立了賭約，但是她好像一點都不急。自從上午那個攻勢猛烈的挑逗結束後，她只有中午用言語誘惑了幾次，後面乾脆話都不說，好像已經放棄了一樣。
等到二人到站時，已經是晚上的七點。
一路都相安無事，這讓李舟感覺十分不可思議。
她就這麼認輸了嗎？
怎麼有點難以置信呢。
“我們這裡，古時候叫做陳倉。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嗯，暗度陳倉，聽上去，就很刺激。”
陳沐語白天沒吃飯，又看了一天的書，聲音軟軟的，有氣無力，但每一次開口都讓李舟心驚膽戰，生怕她又會冒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你家在哪裡？要我送你回去嗎？”李舟無視了她的瘋言瘋語，禮貌地說道。
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也會禮貌地說道，不用了，謝謝。這大概就是現代社會人際關係的潛規則，沒有人會真的麻煩別人送自己回家。李舟也已經適應了這樣的規則。
但陳沐語顯然不是普通的女生，她粲然一笑：
“好啊，我家在眉縣，就我一個人，你想留下來，跟我盡情地做愛嗎……”
我靠，我真是犯賤。李舟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那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我跟爸爸提前說了，要十點到家，我得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訊息，或者給梁浩發個訊息都行……”
說著，揹著包奪路而逃。
一路小跑，趕上回家的班車，用安全帶緊緊綁著大腿，等到汽車發動，他才鬆了一口氣。
可算是擺脫這個瘋子了。
但還沒有輕鬆片刻，手機裡，跳動的戈薇頭像，又讓他心頭一驚：
“學長，我們的賭約，還沒有結束哦。”
…………
第十二章 扶風志
寶雞市扶風縣，是一座只有不到四十萬人的小縣城。在陝西一眾貧困縣中，它的貧瘠平平無奇，這裡除了歷史底蘊，什麼也沒有。在2012年時，縣城的許多道路，仍然坑坑窪窪，一到下雨天，便遍佈泥沼，難以行走。
李舟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他的家在縣城的西南角，一個建成了快20年的老舊小區。一大半的房屋都已經不再亮燈了，其中，就包括隔壁梁浩家。六年前，他們就已經舉家搬到了市裡。
“爸，我回來了。”
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
不應該啊，回來之前，就已經跟父親打過招呼了。他之前都會等自己回來的，難道是今天提前睡著了？
還好他知道備用鑰匙在哪，他走到半樓處，在水管的焊介面後找到了自己家隱藏的備用鑰匙。
開啟房門，屋裡漆黑一片。
“爸？”
李舟有些不安地先到了父親的房間，門也沒有上鎖，推開門，開啟燈，古樸的粉紅印花床單上，是父親熟悉而蒼老的身影。
他似乎正在沉睡，呼嚕震天響，李舟的呼喊和開燈也沒有吵醒他。
看見他還在，李舟頓時安心了許多。
父親大概是年齡大了，太累了，熬不住就睡著了，明天再起來跟他打招呼吧。
在他心中，父親李恪，一直是一個男子漢一樣的存在。李舟生平最尊敬這樣的人：勤勤懇懇、踏踏實實，不被外界的花花綠綠所誘惑，努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
李恪、韓教授，都是這樣的人，而且在他眼裡，這二人並無高低貴賤之分，都是值得學習的榜樣。
李恪來自農村，只念過小學，最開始跟著大伯賣魚，後來國家搞建設，四處需要工人，李恪便踏入農民工的行列，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期間攢下了一些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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