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紅顏】（0—女中諸葛）

作者：咖啡與龍
2023/05/02

　　南宋寶慶初年，有一件關於選後的趣事。

　　屆時理宗方即位，議選皇后。賈家賈涉有女，生得十分標緻，理宗甚為中意，
欲立其為後。然楊太后橫插一腳，著謝氏的女兒參選，以報昔日宰相謝深甫扶立
之恩。

　　這謝氏的女兒，名道清，生來膚色黧黑，眼旁還有一顆大痣。要說這般容貌，
非母儀天下之人，縱有太后幫扶，亦會遭眾臣聯袂罷黯。可無巧不成書，入宮後，
謝道清生了一場大病，竟因禍得福，舊膚盡脫，換得一身瑩白如玉的美肉，就連
眼旁大痣也跟著消了。

　　彼時，謝氏女仍得理宗專寵，道清雖搖身一變，成了個姿色頗佳的美人兒，
仍無法撼動賈氏女地位分毫，而理宗欲立賈女為後之意不改。不料楊太后言道，
謝道清入宮時有鵲築巢，為罕見祥瑞，兼其端莊有福，當為皇后。左右旁人也言，
不立真皇后，難不成還立' 假' 皇后？理宗初登大寶，權位不牢，無奈立謝道清
為後，賈家女則為貴妃。

　　端平二年，德壽宮內，謝皇后坐於主位，身著一襲藍底的紅腹錦雞花紋褘衣，
襟上、袖口繡著數條金龍，頭戴龍鳳合璧冠，再配上一張端莊典雅的玉面，盡顯
雍華富貴。

　　此刻，她面露微笑，美眸掃視階下一位嬌媚的宮裝麗人，奇道：「現下這時
辰，妹妹不去侍奉官家安寢，卻跑來我這，不知所為何事？」

　　宮裝麗人正是極受理宗寵愛的賈貴妃，聞言咯咯一笑，嬌聲道：「怎麼？妹
妹無事便不能來瞧姐姐麼？」

　　謝皇后笑意不改，眉間微不可查的先蹙後緩，柔聲道：「自無不可，只是姐
姐擔心，想官家愛煞了妹妹，若無你陪伴，官家可熬不過這漫漫長夜。」

　　不想賈貴妃沉吟半晌，苦笑一聲，嘆道：「妹妹如今確是十分得寵，不過往
後便不一定了！」謝皇后神色微喜，後品出意味又化作愁容，不解道：「妹妹
……此言何意？」賈貴妃擺擺手，貼身宮女取來一副畫卷，她離座接過，恭敬獻
上道：「姐姐請看此畫。」

　　謝皇后見她如此，更是驚奇，忙接過畫看。

　　畫卷徐徐展開，一位曠世佳人躍於紙上，明眸皓齒，笑靨如嫣，手持一根碧
綠竹棒，跨坐在一匹通體鮮紅的駿馬上；再細細瞧去，此女長腿踏蹬，纖腰直背，
盡顯矯健婀娜；可最讓人過目不忘的，則是她超凡脫俗的氣質，千嬌百媚中，更
帶著尋常女子難存的英武，如似神女降世一般。

　　佳人如此入神，料想作圖的畫師功力極高，抓住稍縱即逝的瞬間，將她捕捉
在紙張上，畫卷一展，彷彿半個真人到場。要知謝、賈也以美貌著稱，瞧見這女
子時，卻被驚豔的自慚形穢。

　　謝皇后掌管後宮，識人之術高明得緊，心道：「這女子真乃傾城國色，勿論
容姿神韻，皆天下無雙，且還透著一股颯爽，姓賈的與她一比，卻如山雞遇鳳凰
……是了！許是官家相中了此女，姓賈的怕她進宮後就會失寵，適才來尋我講和。」

　　賈貴妃見她端詳著畫卷，許久不語，忍不住道：「這畫上的女子，姐姐覺得
如何？」

　　謝皇后嘆道：「人間絕色，難尋第二個。」賈貴妃又道：「那姐姐可知她是
誰？」

　　謝皇后放過畫卷，回到座中，淺酌一口清茶，好整以暇地道：「妹妹有話不
妨直說。禁內中除太后與官家外，止有你我二人相伴，當要姐妹同心才是，倘若
妹妹有事，我這當姐姐的必會鼎力相助。」

　　賈貴妃也算長袖善舞，如何不懂謝皇后的弦外之音，臉帶敬意道：「往常妹
妹持寵自傲，多有得罪，望姐姐見諒。這畫上女子，姓黃名蓉，乃是襄陽守將呂
文德麾下布衣客卿之妻，同時還是甚麼……丐幫幫主，據說管著百萬幫眾……不
是個簡單的角色。」

　　謝皇后聽了賈貴妃前兩句話，知是她在表投誠之意，心中暗喜，道：「原來
她便是黃蓉。我曾聽聞那襄陽安撫使呂文德多年來鎮守襄陽，有大半的功勞是那
郭靖的，而郭靖能走到今日這一步，又有大半的功勞，是他妻子黃蓉的，可見這
黃蓉的確是個人物。不過，有這等人物為我大宋盡心盡力，當是我大宋的福氣啊，
卻不知妹妹對此有何擔憂？」

　　賈貴妃心知自己這場對話已完全被謝皇后牽著鼻子走，落入了被動，但現下
也別無他法，深吸口氣，道：「姐姐可知這幅畫便是皇上專派宮中畫師去到襄陽
城畫下的。恕妹妹大膽，皇上的性情，姐姐也是知道的，見了這畫後，皇上對那
黃蓉，大為感興趣，恐怕不日便會下旨宣郭靖黃蓉入宮，妹妹擔心這黃蓉一介江
湖女子，不識規矩。萬一，萬一得皇上寵幸，入了後宮，恐會衝撞了姐姐。」

　　賈貴妃秀眉微簇，輕叱道：「妹妹說話也恁地大膽了，如何能這樣編排皇上？
皇上乃我大宋真龍天子，怎會看上一個嫁過人的山野女子？不過妹妹確是一片拳
拳之心，而這黃蓉也確是有妲己之兆，皇上面見了她，倘一是不慎，中了她的妖
法，實是對我大宋江山不利。」

　　賈貴妃大喜，道：「卻不知姐姐待如何處置這黃蓉？」

　　謝皇后微微一笑，道：「她丈夫郭靖既是呂文德的布衣客卿，那就讓呂文德
來解決這個問題好了。但也不能讓他直接出手，只需讓他把局攪渾就行。」

　　賈貴妃憂道：「可這黃蓉素有女諸葛之名，又是丐幫幫主，武功也是極高，
單靠一個呂文德，怕是對付不了她。」

　　謝皇后溫聲道：「妹妹毋需擔心。她武功再高，還能高過當年的蕭峰不成？
人都有軟肋，只要因勢利導，她自己就會跳入坑中。妹妹且看姐姐安排便是了。」

　　夏夜深宮，幽幽蟬鳴，誰能想到天下人敬仰的女諸葛黃蓉，竟毀在是夜謝皇
後和賈貴妃的兩張櫻桃小嘴上？

　　夕陽灑落，直將江邊巨城塗成金黃，炊煙四起，正值晚飯之時。郭府大門前
一陣喧譁，卻見五七騎勒馬而停，侍衛看清來者，忙上前牽韁墜蹬。為首一人疾
入府內，轉至書房，片刻後從中傳出一聲嬌呼。

　　「什麼？靖哥哥失蹤了？」黃蓉俏目圓睜，怒視著面前的呂文德，如欲噴火。

　　呂文德連連作揖，苦笑道：「郭夫人莫急，郭夫人莫急！郭兄失蹤這事，原
也怪我。昨晚郭兄與我等商討襄陽城諸多事宜，這本來啊，大家聊的好好的，途
中有幾名將領去了趟茅房，這誰知，誰知一去不回了！我差人四處找尋不到，過，
過了一會……」

　　黃蓉心底原本就急切不安，見這膽小懦弱的狗官說話還吞吞吐吐，更是煩躁，
忍不住呵斥道：「過了一會怎麼了？快說！」

　　呂文德渾身顫抖，似是憶起了什麼極為恐怖之事，一對老眼鼓起老大，繼續
說道：「過了一會，外面有人擲來一口布袋，開啟一看，竟然是那幾個將領的腦
袋啊！郭兄為人正直，嫉惡如仇，見這場面，徑直就循聲追了出去。我…我叫郭
兄莫急，有事從長計議，可郭兄一身武功通天徹地的，我哪裡攔得住啊！一眨眼
郭兄就跑沒影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回來，老天保佑，郭兄可不要出什麼事才好啊！」

　　黃蓉細觀他神色，看不出端倪，只覺他似不在說謊，又似有所隱瞞，於是開
口試探道：「靖哥哥武功當世能比肩者一隻手數得過來，即算再大的陣仗，他也
不至於連逃跑都不能。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整件事情都是你搗的鬼？不然為何數
名將領無緣無故在你府上被人割去首級，為何靖哥哥失蹤到了現在你才遣人告知
我？」

　　「這，這……」呂文德語塞，心頭暗暗叫苦，上頭安排的事情自己又不得不
辦，哪知道自己精心算計，結果還是被黃蓉一語道破，眼下恐有性命之憂。

　　冷汗直冒下，眼珠一轉，忽生急智，他腿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
求道：「郭夫人息怒，郭夫人息怒！這事都怪我那姬妾！我原本的的確確是想差
人去尋郭大俠的，誰知我那姬妾突然拉住我就…就往房裡走，才導致我一時糊塗，
誤了時辰啊！」

　　這時恰好呂文德的一名姬妾沏好了茶水走來，呂文德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幾
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臉上，大罵道：「都是你這賤人勾引我！如若郭大俠出了半點
事，我拿你問罪！」

　　那姬妾被當著黃蓉的面打了莫名其妙地打了幾個響亮的耳光，登時一張臉腫
了起來，瞪圓了雙眼，看著自家老爺，又是委屈又是疑惑。她正待開口叫冤，忽
見呂文德隱晦地使了個眼色，連忙閉嘴認錯。

　　黃蓉在一旁冷眼看著呂文德與她的姬妾一唱一和，心知此事背後多半還有貓
膩，但要說這呂文德突然設局來加害於郭靖，也說不過去。一來此人雖是襄陽城
安撫使，卻胸無點墨，膽魄智慧這些東西更是沒有，這些年能守住襄陽地區，全
靠郭靖幫忙，害了郭靖對他沒半分好處。二來即算是他想加害郭靖，以他手下的
武功，設了局，也難傷郭靖半根毫毛。

　　「啊，對了，郭夫人，還有一件事。昨日夜裡，那幾個將領的首級我命府上
的仵作查看了一番，乃是先中了蠱毒昏厥，再被人割下的首級。待我想想是什麼
蠱來著，嗯，聽那仵作講，似乎是叫什麼三更魂渾蠱，嗯，對，就是叫這名字。」
呂文德突然想起了什麼，忙道。

　　黃蓉讓呂文德取來那幾個將領頭顱，仔細檢視，片刻後，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三更魂渾蠱，當今天下只有一人會煉，湘西苗寨寨主，也是為禍一方的三大武林
魔頭中名聲最顯的一位，蠱老魔。

　　她迅速思考判斷，不管郭靖失蹤背後到底有沒有呂文德做推手，起碼現下是
看不出來的，為今之計，只有先順著蠱老魔這條做實的線索，從此處下手，才有
機會最快地找到郭靖。

　　想到這，她不敢多做耽擱，離開了呂府。呂文德看著美人兒遠去的倩影，眼
神里的恭敬膽怯全部轉化為了怨毒屈辱和絲絲情慾。

　　黃蓉離開了呂府後，片刻不停地找到了魯有腳，和他說明了郭靖失蹤的情況，
並將才幾歲大的郭芙託付給了他，煩他代為照顧。魯長老為人忠義剛直，聽黃蓉
說要單槍匹馬去尋郭靖，立即表示欲要同去，被她以獨自行動進退靈便為由拒絕。
如此安排好了後方事務，黃蓉踏上了前往湘西苗寨之路。

　　黃蓉一路南行，來到洞庭湖，乘船沿著澧水，折而向西。期間她不斷派遣沿
途分舵的丐幫弟子收集調查一切可能的關於郭靖失蹤和蠱老魔的情報，得知郭靖
失蹤前幾日，蠱老魔恰好有要事出了苗寨，再加上三更魂渾蠱這條線索，幾乎可
以鎖定蠱老魔與郭靖失蹤一事脫不開干係。

　　「靖哥哥失蹤背後定然還有其他幕後黑手，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保證靖哥
哥的平安。此番苗寨之行，須得以最快速度拿下蠱老魔，撬開他的口，找到靖哥
哥，絕不能出半點差池。」踏入湘西土地的前一刻，黃蓉如是想道。

　　湘西地處偏僻，大片大片的山林綿延不絕。往往費盡力氣翻越了一座高山，
一抬頭，又是一座更高的山，與襄陽、臨安的繁華熱鬧截然不同，就好似一個莽
荒的化外之地。

　　此時正值七旬，酷熱難當，黃蓉策馬行在山道上，頭頂綠蔭，仍是感覺一股
股熾浪撲面而來，白膩的肌膚不住地滲出香汗，將衣物浸得透溼。也好在她內功
深厚，寒暑難侵，不然換做等閒的女子，在這等熱力的侵襲下，恐怕早都要暈了
過去。

　　熱風颳過，山道兩旁的樹木微微搖曳，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黃蓉心中一動，
雙腿猛一夾馬腹，胯下駿馬箭射而出，跟著下一刻，一張極大的漁網竟兜頭罩在
了她原本所處的位置。

　　漁網罩了個空，樹林內齊刷刷地竄出數十個山匪，個個光著膀子，露出肌肉
虯結、曬得黝黑的上身，手持明晃晃的鋼刀，呈合圍之勢，朝著黃蓉步步逼近。
為首的匪徒面生橫肉，雙目隱含煞氣，太陽穴高高隆起，周身上下遍佈猙獰的刀
疤，黃蓉一看，便知這人是個手上有著不少人命、練了硬功的高手。

　　匪首佈下漁網陷阱不中，已知這女子絕非常人，又見她勒馬於前，並不試圖
突圍逃跑，更確信了自己的推策。不過他倒也不擔心這女子能翻起多大浪花，天
大的背景、天高的武功在這偏僻林野之中面對自己幾十個兄弟的包圍又能如何？

　　想到這裡，匪首往前再欺近一步，黃蓉嬌美無匹的容顏與婀娜窈窕的身姿更
加清晰地映入他眼中，攪得他心頭火熱如燎，說道：「小娘子好俊的馬術，我在
這山頭十三年，劫道百餘次，還是第一次有女子能躲開我這漁網的一兜。」

　　黃蓉四下掃視了一圈，點點頭，這才看向匪首，道：「這麼聽起來，你不是
第一次用漁網兜女子了。」

　　匪首看著這絕色淡然無懼的樣子，開懷大笑道：「小娘子初來乍到，不知我
這的規矩，也屬正常。等待個十年八年的，小娘子也就懂了。」

　　黃蓉自入了湘西地界以來，路上碰到了好多夥盜賊匪類，規模最大的也只有
十數人，都是些沒有武功的走投無路的底層百姓組成。眼下這幫子匪徒卻有至少
數十人的規模，觀這頭目言行，武功不弱，談吐也有章法，絕不是一般的劫道匪
徒，說不得就與那蠱老魔有所關聯。

　　黃蓉正愁無接近蠱老魔之法，沒想到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心生一計，笑盈
盈地道：「大當家這話，是要人家來給你做壓寨夫人嗎？」

　　黃蓉本就絕色，此刻熾日高懸，日光穿過樹蔭，點點打在她明媚仙顏上，兩
相輝映，一時竟讓人分不清照亮這大地的是她的容顏還是那日光。眾匪皆是被其
豔色震得一呆，還是匪首先反應了過來，淫笑道：「小娘子懂事的很哪！小娘子
放心，做了我的壓寨夫人，錢財地位面子，要什麼有什麼！你只要給我好好生一
窩子娃就好了！別的什麼也不用幹！」邊說邊肆無忌憚地欣賞著她曲線誘人的胴
體，似乎是在想象著不久的將來，抱著這被自己剝光的白滑胴體耕耘灌溉時，到
底是一番怎樣美妙的滋味。

　　黃蓉察言觀色，知道這匪首心中沒想好事，暗哼一聲，道：「大當家這般厲
害，想必就是傳聞中的湘西豪強蠱老仙大人了吧！那我能給大人做個妻妾，也是
我無上的榮耀了。不過為何大人看起來卻絲毫不老，是了，大人名諱中有個仙字，
青春長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匪首聞言臉色一變，半天說不出話來，一臉糾結，好一會，才咬咬牙，道：
「小娘子莫管那麼多，跟著老子回去就行！」邊上一人卻急道：「大當家不可啊！
這…這要是被蠱老仙大人知道了您私吞了這麼一個大美人，我們就全完了啊！」
又有數人幫腔道：「是啊是啊！大當家的，您可不能這樣啊！美人是您老人家享
受的，蠱老仙的怪責卻要大夥兒一起擔，這可不合江湖道義！」

　　匪首聽著下面兄弟們七嘴八舌，面色鐵青，卻也知道自己如若硬吃下這絕色
美人實難服眾，但讓他就這麼把這絕色美人白白獻給蠱老魔，又實在是虧得他心
慌。

　　正當他左右為難之際，那絕色美人又開口了：「大當家且聽我一言。我與大
當家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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