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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5-16
一家人裡,只有弟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三個大人再次出門,留下阮晴看著弟弟,這一天,她寸步不離。
隔日,停藥了。
本以為沒事,已經停了兩天還看不出什麼,可在回來後聽到阮晴說弟弟白天
一直咳,拼命咳,還有晚上徹夜不停的咳嗽和喘息聲中,女人終於,不出意外地
崩潰了,消失在了第二天。
老爺子自從那晚也一蹶不振,父母上街買藥的過程中,母親以想象不出來的
速度,聯絡上了賣肉大嫂在城裡做生意的親戚,當天就被人接到城裡,從始至終
都沒再見父親一面,只有一個電話告訴他,銀行存摺上的變動。
父親先是從一臉錯愕,再回到麻木,唯一沒有的就是憤怒。
女人自然是漂亮的,不然也生不出阮晴這麼個美人坯子,這也算是種解脫吧。
回來後的父親更加沉默,阮晴只問了一次「媽媽呢?」對視過男人複雜的眼
神後,即使沒得到答案也不再詢問第二遍,而弟弟還小,總是忽然就會問出來,
每一次的沒有答案都會讓他更加難過,也加深男人的痛苦。
男人也曾嘗試過在夜晚帶著兒子睡覺,可總會在半夜裡聽到兒子喊著媽媽哭
著醒來,白天也要出去幹活,無法長久地陪伴,責任和任務自然就落到了阮晴身
上。
男人將大床讓了出來,去了之前女兒在另一個屋中的小床,讓阮晴帶著弟弟,
不分黑夜白天的照顧和陪伴,讓男孩終於能夠安穩下來。
媽媽離去時留下的充裕的錢財足夠弟弟一整年的醫藥費,終於不用再捱餓。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不過生活終於輕鬆不少。
按照聽來的方法,找到幾處很像的痕跡後,阮晴一連蹲守了幾天,終於成功
捉到只兔子。
本來想送給弟弟玩耍,卻想到這年頭連人都要餓死,哪還養得起畜生,於是
乾脆亂棍打死,燒開水扒掉皮毛燉了一鍋兔子湯給爺爺和弟弟補充油腥。
想到自己拎著兔子耳朵歡快跑回家,「你看這是什麼?」弟弟那驚喜的模樣,
阮晴就發誓,等以後好起來了,一定要送他一隻小動物。
去年的下水,和那幾天以及那晚的頂風勞作還是讓爺爺落下了病根,幸好老
人身子骨向來結實,後面又不曾缺衣少食,才不至於落得個病魔纏身臥床不起,
僅僅只是像個普通的老人一樣有些虛弱而已。
來年冬季剛過便好似到了夏天,看樣子大寒之後果真又有大旱。
阮晴沒捨得交學費,那些媽媽換來的救命錢除了用來買些口糧,一分都沒用
在別的地方。
父親在外做工,沒活的時候漫不經心地種些田,再勤勞也抵不過天災,只能
等著靠天收。
今年的日子都不好過,上得起學的沒幾個,恰恰軍哥兒就是其中之一。
學校一整個年級還湊不出半個班級,不僅學生們沒多少學習的心思,就連老
師們也沒了上課的熱情,都在為今年的收成發愁。
「來,妹子,給你!」
阮晴坐在門口發呆,高大的小夥跑過來塞給她幾本書,她站起來接過,略略
一翻,發現竟還是新書,連忙想要推辭還回去。
「這,不行,給我了你上課看啥!」
「哈哈……我才沒耐心,也不知道哪天就給弄沒了。行了,我回去了,大不
了妹你看完了再還我就是……」
阮晴神情複雜地看他歡快地跑回家,連聲謝都沒機會說。
撿柴,燒水,做飯,洗衣服,餵雞,照顧一老一少,家裡的事都讓她做了,
白天得空時趁著陽光看書,隔三差五學校放學的時辰,去年的同學還會跑來和她
說笑一陣。
無他,實在是阮晴生得實在俊俏,性格也不扭捏,極富感染力。
有了媽媽留下的錢墊著,哪怕年景不好,這日子過得也有底氣。
可等到秋收過了一個月,家裡的糧倉才剛過小腿,要知道,往年比頭頂都要
高的。
一天,父親從田裡回來,把阮晴從廚房叫了出來,平日裡總是沉默的男人此
刻竟有些不好意思。
「爸,啥事兒?」
「那個,妞兒啊……」
「咋了?」
「那個……你看,你也不小了,有沒有想過那個……」
「哪個?」
老父親徑直問道:「就是有沒有看上的人?」
女孩的臉一紅,嬌羞地嗔怪道:「爸,你說啥呢!什麼有沒有看上……」
「別不好意思,要是有,爸就給你講去。」山一般厚重的男人樸實一笑,
「是不是你芳姨家的軍哥兒?回頭我去跟她說,趕年前給辦嘍。閨女,你看成不?」
「爸~~~」在男人開懷的笑聲中,阮晴低著頭躲進了廚房。
「哈哈哈……」
晚上,將弟弟哄睡著後,想通了的阮晴穿上鞋來到另一邊的房門口,抬手輕
輕敲敲門。
「爸,睡了沒?」
「妞兒?進來吧。」
阮晴推門進去,桌上點著根蠟燭,父親此時正坐在床沿,藉著微弱的火光寫
寫畫畫算著什麼。
「爸,白天那會兒你好端端的幹嘛跟我提那件事兒?」
男人打了個哈哈,「這不是看自家閨女長大了麼,天天都有小夥子擱路那頭
偷瞄你……」
雖然父親說的是事實,讓阮晴既得意又害羞,但她今晚過來想問的並不是這
個。
「是不是……」阮晴咬咬嘴唇,「是不是家裡錢又快使完了?」
「哪有……」男人擺擺手,「別瞎操心,沒有的事兒!」
「爸你別騙我,我翻過存摺,算過,要是今年收成好說不定還夠,但是糧倉
裡才那麼一點……你是不是就想把我從家裡支走?去年因為沒吃的奶奶沒了,今
年是不是等我從外邊回來,爺爺也沒了?」
男人不說話。
「雖然媽媽走了,但那也是……也是沒辦法,大不了我也……」
「胡說八道!」父親一瞪眼,「給你講人家是讓你去過好日子的,不是賣女
兒!你媽,你媽她……」男人說不下去了。
阮晴一跺腳,發狠道:「要麼跟我媽一樣,要麼,我哪兒也不去,寧願餓死
在家裡!」一扭頭,走了。
父親在身後抱頭嘆息道:「你這孩子,咋就這麼倔啊……」
四季少了兩季,冬天過後是夏天,夏天過後又直接來到了冬天,即使還沒下
雪,風已經冷得像刀子一樣,透體刺骨。
該來的總歸要來。
除了留下的兩袋大米,糧倉裡連一隻老鼠都養不活,眼看著就又要再過一遍
去年的景象,可少了兩個大人,能捱過去的可能性低得不能再低。
忽然有天父親剛從外頭回來,發現家裡來了個大嬸上門說親,他一臉震驚地
站在大門口,看著她勸說自家閨女。
「哎呦,閨女啊,你瞧你生得這麼俊,擱在往年想去哪家還不是任你挑?可
你看看這兩年,就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再說你家裡還有個弟弟,醫生都說了,
這頭兩年啊,最關鍵,藥是一次都不能停!你要那麼多的彩禮,除了郭老闆還有
誰拿得出來?俺也知道不怨你,可這日子總得過吧?要是少也就算了,鄉里鄉親
的伸把手也就伸把手,可這……總不能天上降下個活佛來幫你們家解決困難吧
……」
小姑娘被說得動搖了,不自覺地點了好幾下頭。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聲怒喝:「走!咱阮家不賣女兒!郭缺德他家能有什
麼好種!」
媒婆一句話不敢說,陪著笑溜出了大門。
阮晴連忙站起來,看著自家父親發怒的樣子,嚇得兩手絞在一起惴惴不安。
男人走進屋一屁股坐在大板凳上一言不發,半晌,「唉……」無奈嘆了口氣。
「妞兒啊,你還小……」
離得近了,阮晴發現離四十還有好一截的父親兩鬢已然生出許多白髮,眼圈
一紅,反駁道:「前幾天你還說我不小了的!」
「再說……再說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總不能……反正只要過了今年弟
弟差不多就能沒事了……」
男人低下頭,緊緊閉上眼睛,不讓女兒看見自己軟弱的姿態,顫動著嘴唇說
道:「那也不能……不能挑郭缺德他家……」
郭缺德原名郭有財,是鎮子上唯一一家化工廠的大老闆,只是心已經黑透了,
名聲也壞透了,以前在他廠裡幹活的鎮子上的人都染了病,化工廠周邊的地方也
被排放的汙染毒透了。
有財無德,所以都叫他郭缺德,病人的家屬上門討醫藥費也被他霸道地趕了
回來。
郭缺德有個兒子叫郭建忠,名字真沒起錯,「郭賤種」,在城裡上學的時候
就把一個好看的女學生強了,聽說後來是讓人墮胎然後賠錢私了,二十出頭的年
紀天天在老家吆五喝六、作威作福,妥妥的社會渣子。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問道:「他咋知道找人上咱家說親來的?」
阮晴不敢看他眼睛,心虛道:「是我託我那幾個同學幫我問問,還……讓叫
她們跟別人提的……」
父親想生氣又心疼,「你呀……」嘆息中沒有絲毫憤怒,只有自責。
第二天,阮晴在後面忙活時,偶然透過前屋和後院的窗戶聽到男人在給別人
打電話,聲音很低,帶著屈辱,仔細聽了幾句也聽不清楚,只是從寥寥幾個字眼
中猜到,那頭是離開這個家的母親。
「那……好吧……」
男人結束通話電話,阮晴趕忙從後院進了廚房,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和父親打了
個照面,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剛才那通電話應該是沒有結果。
事情一拖就是一個禮拜。
霜降了。
爺爺咯血了,下半邊身子也癱了不能動,不是因為斷糧,而是心思太重氣血
不通,鬱郁成疾。
父親請村上大隊的醫生來看,只保證開藥能吊命,好不好得了都不敢說,只
有去鎮上的大醫院檢查才行。
送走了醫生,爺爺拒絕下床,不肯讓男人送他去醫院。
「兒啊,老頭子不中用啦……別恨小慧,她也難……就是苦了你,還要把倆
娃兒帶大,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斷斷續續說著,沒力氣睡過去之後,阮晴跟在父親後面退出了後院的小
屋。
啥時候是個頭啊……
一片寒風中,父女倆抬頭望天。
然後第二天一早,兩人看到了早一步到頭的老人。
不知道雙腿癱瘓的爺爺是怎麼從床上爬下來,爬進院子,為了不給他們拖後
腿,捱了一晚的凍,無聲無息地結束了自己的苦厄。
老爺子早就有過交代,等他走了,也要用一張麻布,同樣埋在奶奶的躺下的
地方。
這次是白天,還是兩根鋤頭,還好土凍得還不夠硬,阮晴才得以刨開地面,
最後兩人的合葬處,上面的墳堆被加大了些。
男人磕完頭,拍拍阮晴的肩膀,往家走去。
而阮晴早就麻木了,如果有人告訴她過了今晚她也會變成一具屍體,她也不
會有太大的驚訝。
反正人生下來不就是要死的嗎。
…………
一輛洋氣的小轎車慢悠悠開在最前頭,後面跟著吹著樂器的敞篷小貨車,一
群人坐在後面鑼鼓嗩吶演奏得震天響,隨後停在阮晴家門口,十里八方的鄰居也
漸漸圍上來旁觀。
穿得人五人六、人模狗樣的郭家少爺下車後好一陣賣弄風騷,可落在阮晴眼
中,活脫脫一隻披著衣服的癩皮狗。
阮晴半躲在自家父親身後,郭大少爺走到近前,只一秒,就盯上她的俏臉再
也挪不開眼睛,直到擋在身前的男人「嗯吭——」一聲乾咳打斷了他色眯眯的模
樣。
「岳丈在上,請受小婿一拜!」郭大少笑嘻嘻地拱了拱手,也不等男人有何
反應便自顧自地繼續盯著他身後的阮晴,絲毫不在意男人鐵青的臉色。
「爸……」他直勾勾的眼神嚇得阮晴不自覺地抓住父親的袖子,往男人身後
藏去。
郭大少爺也不介意,手一揚,「來人吶!」
於是,綠油油的蔬菜,泛著油花的鹹肉,紅豔豔的香腸,還有半扇現宰的肥
豬,便一筐筐地擺在了屋前的空地上,讓圍觀的人瞧得直咽口水。
最後,他接過一個紙袋,從裡面掏出一大把筆直嶄新的紅票子來,離得近的
人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來,他們平時最多也就皺巴巴的五塊十塊,何曾見過這種
場面。
「這些可都是按照你家提出來的要求特意準備的,怎麼樣?這門親事……」
鈔票遞在跟前唾手可得,男人卻回頭看著自家丫頭,猶豫不決。
儘管看著面前這個上門的面相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儘管對未知的未來充滿
恐懼,但另一邊就是一家人的希望,是弟弟的命,阮晴一咬牙一跺腳,勇敢地上
前一步,劈手就奪過遞過來的票子,緊緊攥住。
郭大少爺也不惱,哈哈一笑,開懷地說道:「成!那這幾天阮家妹妹可要好
好補補,三天以後風風光光地進我郭家的大門!」
「岳丈,小婿這就告辭了,三天後再給您敬茶!」
一轉頭,一大幫人又是呼啦啦地撤得一乾二淨,就連回去的路上,喜氣洋洋
的音樂還響個不停。
然而就算旁人不時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對著送來的東西眼紅,可父女倆的
心情絲毫輕鬆不起來。
將東西原封不動地搬到廚房放好,男人望著氣喘吁吁地女兒,驀然發覺,虛
歲才十六的她,其實還只是個孩子啊!只因為底下有個年幼的弟弟,再加上阮晴
一直以來的乖巧和懂事,才讓家中的大人們覺得她有多成熟。
看著女兒不諳世事,和迷茫膽怯的眼神,男人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正在這時,不知從哪明白事情的弟弟從屋裡跑出來,剛剛才和姐姐齊腰高的
小男孩費力地抱住她,卻攝於父親一直以來的威嚴,只敢小聲地說道:「姐姐不
要嫁給那個壞人!」
「平兒乖……」
「姐姐不要走……我已經好了,可以不吃藥的……」
長姐如母,將近一年朝夕不離的陪伴,阮晴在他幼小的心中已然取代了母親
的地位。
「唉……」男人嘆了口氣,用眼神示意阮晴好好安慰弟弟,畢竟在這方面他
是絕趕不上細膩溫柔的女兒的。
阮晴從小屋中拿出許多樣自制的玩具,沒過一會兒弟弟就忘記了旁的事情,
沉浸其中,只是眼角的餘光總是不斷瞟向門外的姐姐。
此時男人正在主屋裡打電話。
「喂?慧啊,是我……」
「你怎麼又打電話來?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女人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不
是因為厭惡,而是出於害怕和逃避,彷彿只要聽不到老家的訊息便什麼壞事都不
會發生。
「慧啊,我這次打電話是想跟你說,咱爹走了。」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問道:「咱爹,什麼時候……」
「就霜降那晚。」更具體的情況男人沒說,比如老父親是為了不拖累他們,
自己做出的選擇。
老人要強了一輩子,最後一次看望他時,絮絮叨叨一大段宛如交代後事的話
裡,最像遺言的反倒是兩句,一個是把他和老伴埋在一塊,另一句是如果以後有
能力了,把他倆遷到祖墳裡去,再給阮家的祖墳好好修飾一番。
「還有一件事……」
「嗯。」
「妞兒要嫁人了。」
「什麼?!」對她來說,哪怕聽到自己丟在老家的親生兒子遭遇不幸了也只
會傷心更多,不至於如此驚訝,不可置信。
「咱閨女要嫁人了,就在三天之後。」
「妞兒她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啊!你怎麼……你怎麼能……她要嫁給誰?」
「姓郭。」
「哪個郭?」
「郭缺德他兒子。」
「你不會答應他了吧?哎喲!姓阮的你個天殺的……」身為女人,她再也清
楚不過這意味著什麼,她幾乎已經可以看到自家女兒悲苦的下半生。
「你到底知不知道,姓郭他們家就是個生兒子沒屁眼活該絕後啊!一個小畜
生,一個老畜生,玩同一個女人,甚至連他親媽都不放過!嗚嗚嗚……你個天殺
的……你這是在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啊……嗚嗚嗚……」
「什麼!」男人震驚到話筒差點沒拿穩從手中跌出去。
可震驚過後卻又是一陣糾結,要兒子還是保女兒?
「唉,算了,這就是平兒的命吧……」終歸,即使在農村極其保守的「重男
輕女」的「傳統」中,內心的良知讓他接受了天災,而不是親手去推動一場人禍。
那頭的女人卻急了,就算清楚自家男人的脾性,也曉得既然他都已經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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