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界終結】

慢的三名女生裡，有兩人無法堅持，依次退出了比賽，只剩下最後一人
還在苦苦支撐。她跑得實在是太慢了，前三名已經到達了終點，她還有大約一圈
半的路程。

　　「唉，我看不得女孩這樣，太可憐了，反正都輸了，還不如退賽算了。」徐
來嘆了口氣說道。

　　「你懂什麼，這才是體育精神，能堅持下來就是成功！」雖然我也覺得這位
女生有些可憐，但還是很欽佩她的毅力。

　　「怎麼也沒人去帶她跑一下？」我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我記得初中時候的
運動會經常會有沒參賽的同學在跑道外帶著那些跑得慢的同學一起跑。

　　「這次紀律管得嚴啊，只有參賽的運動員才能進場。」徐來給我解釋道。

　　我環顧了一下操場，果然如徐來所說。其他專案都已經結束，現在操場裡的
除了我倆之外，也只剩長跑專案的運動員、裁判員以及一些收拾器材的同學了。

　　我又看看跑步的那位女生，她邊跑邊雙手叉著腰，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她
的速度越來越慢，已經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我生怕她下一步就要停下來放棄比賽，
不過又心軟地希望她就此作罷。

　　要不要去幫幫她？

　　算了吧，說不定又會被老師罵。

　　兩個聲音在我的腦海中激烈地交戰。不過我深深地知道，只要一有了想法，
我那愛惹麻煩的基因就絕對會讓我行動起來。

　　「……我去帶她跑。」我邊說邊脫下外套遞給徐來。

　　「不是吧，你這兩天是春心氾濫啊，又要英雄救美？」徐來驚訝地說道，不
過還是很配合地接過衣服。

　　「我這叫體育精神！」我邊喊邊向跑道邊跑去。

　　我從側後方接近這位女生，她跑得很慢，我幾步就拉近了距離。正想趕上她
時，我卻大吃一驚，這女生不是別人，正是我那異父異母的姐姐——關晴！

　　剛才我站在操場中央的位置，離得有些遠，看不清關晴的臉；我們本來就不
熟，也不可能透過身形認出她；她今天穿著長袖長褲，和前天下午的短袖短褲完
全不是一個風格，更增加了我認人的難度。

　　現在後悔這些也沒用了，全校師生都在看著，我總不能掉頭離開吧，那樣估
計大家會以為我哪裡不正常了。我只能硬著頭皮跑到了和她並排的位置，她在跑
道的最裡道，我在跑道內的人造草坪上。

　　關晴感到有人在她旁邊出現，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我。還不錯，總算不是那
種冷冷的眼神了。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馬上又被一道冷冷的聲音潑了涼水：「你來幹嘛？」

　　「如果知道是你，我就不來了。」我真想對她這麼說。

　　不過我聽得到她聲音裡的疲憊，我便沒有看她，只是看著前方說道：「我帶
你跑。」

　　「不用。」她短促地答道。

　　啊，這個女生怎麼這麼難說話。

　　幸好我是個大度的男人，不會和這些小女人一般見識。

　　我還是沒有看她，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就剩一圈了，加油。」

　　關晴沒有出聲，我便繼續說道：「你把身體稍稍向前傾，不要叉腰，胳膊擺
起來，這樣能輕鬆一些。」

　　作為一個不善於長跑又善於動腦的人，我實踐出了一套能在長跑時讓自己輕
鬆些的方法，不一定科學，但一定有用。

　　關晴並沒有理睬我，還是叉著腰慢慢跑著。

　　「謝謝你……」她突然小聲說道，「不過我真的不行了，我跑不動了。」

　　就是嘛，這麼好聽的聲音就應該這樣溫柔地說話才對。

　　這個悅耳的聲音似乎刺激到了我，讓我瞬間興奮起來，我決心一定要把關晴
帶到終點。

　　我腦子一轉，邊跑邊認真地看著她說：「現在放棄的話，比賽就提前結束了。」

　　這是《灌籃高手》裡安西教練對三井壽說的一句名臺詞，我覺得實在是又有
道理又帥氣，簡直完美匹配現在這個場合。

　　關晴聽到我的話，猛地抬起頭來看我，那眼神里有驚訝、有疑惑，也有希望
和振作，我也睜大眼睛看著她，一瞬間我們又一次四目相對。

　　她又馬上低下頭，放下胳膊，按照我說的姿勢跑了起來。

　　看到關晴對我言聽計從的樣子，我得意地笑了出來。這句臺詞果然好使啊，
感謝安西教練，感謝井上雄彥。

　　透過關晴隨風飄散的髮梢，我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可愛的弧度，
雖然我只能看到一個側顏，但我覺得這一定是一張非常美麗的笑臉。

　　「咚咚咚……」我的心跳突然變得又重又快。

　　怎麼回事？我這是怎麼了？我不自覺地慢了幾步。

　　關晴微微側過頭，似乎是在找我。我趕緊快跑兩步跟上。

　　好奇怪，我這才跑了幾步啊，就算我再不擅長長跑，也不至於才跑半圈就心
跳加速成這樣吧。

　　我正疑惑的時候，又聽到關晴說道：「你說的還挺管用……謝謝你。」

　　「嘿嘿，不客氣。」我開心地回答，「加油，不到一圈了。」

　　我們不再說話，專心地跑了起來，只是我的心跳似乎更快了。

　　賽場上的廣播和觀眾都開始為這位不放棄的女孩加油吶喊。加油聲中也混入
了一些奇怪的內容。經過我們班的看臺時，我清楚地聽到有男生在大聲喊著「陳
墨加油」之類的話，一定又是平時愛和我開玩笑的那幾個傢伙。

　　不過他們的話也逗笑了關晴，讓我又有機會一睹她迷人的笑顏，而我的心臟
也又在此時「咚咚咚」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在我們到達終點的時候，三班的班主任老師已經等在了那裡。關晴跑過終點
後，她一把把關晴抱在了懷裡，終點處的其他同學也上前關心。

　　雖然沒有人來關心我，但我還是很高興，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英
雄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我正要轉身離開，突然發現趴在老師肩頭的關晴正直勾勾地盯著我，這次可
不再是那種冷冰冰的眼神，而是充滿了感激和欣喜，好像還有一些難以說明的東
西。

　　我朝她揮揮手，咧嘴傻笑了起來。她也抿起嘴，露出了一個無比真誠的笑容。

　　她可真漂亮！

　　此時的我已經顧不上心臟的瘋狂躍動，我只想抓緊時間再多看看這張天下最
美的笑臉。

　　等到運動會結束，我回到班裡的時候，迎接我的不是老師的責罵，而是同學
們的掌聲和口哨聲，連班主任趙老師都開玩笑說我們班這次能得公平競賽獎，我
是功不可沒。喬嬌則是意味深長地說道：「畢竟血濃於水啊……」

　　我已經沒勁罵她了。唉，恐怕以後不光是我們班和三班，全年級都要知道我
和關晴長得像的事情了。

　　不過和往常一樣，對於這次惹的麻煩我同樣一點不後悔。我可是確確實實地
幫到了關晴，還看到了她對我笑的樣子。

　　一想到關晴的笑臉，我就忍不住一陣竊喜。

　　嘿嘿，她可真漂亮！

　　等一下，我是不是有點太不矜持了，明明之前還在介意她對我的態度不好，
現在怎麼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嗯……我是心胸寬廣，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對，我……是不是喜歡上關晴了？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臟又「咚咚咚」地狂跳。我捂住胸口，告誡自己身體的
這位供血器官不要這麼激動，可是它根本不聽我的話，只是用更加瘋狂的跳動讓
我明白自己真實的心情。

　　啊……我果然是喜歡上關晴了。

　　運動會結束後就是週末，兩天的假期可以讓我冷靜一下，也可以讓同學們遺
忘一些關於我和關晴的事情。

　　不過，週六上午我還要去學校參加競賽班的課程。還好競賽班的同學來自全
年級各班，學習的內容很多也很難，除了我身邊的徐來之外，別人都沒有時間和
精力再用運動會上的事情和我開玩笑。

　　競賽班裡幾乎沒有女生，我記得關晴也是沒有參加的。我環顧教室，果然沒
有發現她。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會找到她，但我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哎？我竟然有些失落？我怎麼會失落？我竟然在想她？！我竟然在想一個和
我只有三面之緣、只說過五句話的女孩？！

　　剎那間我對關晴的思念如開閘的洪水般在我的心間洶湧奔出，她昨天下午最
後留給我的那個笑顏在我腦海裡反反覆覆地浮現，雖然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但
我知道那一瞬間的美麗將會被我銘記終生。

　　我甚至已經開始感到害怕，我害怕再也看不到關晴的笑臉，畢竟我們還只能
算是陌生人，甚至她之前對我的態度都很冷漠。一想到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那個美
麗的瞬間，我又突然害怕地想哭。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如此幸福，又如此讓人心焦。唉，我總算
理解櫻木花道面對赤木晴子時的心情了，以後我再也不嘲笑他了。

　　於是整個週末我都過得魂不守舍，不管是忙著寫作業時，還是閒著看電視時，
我總是不住地停下來發呆，我一邊思念著關晴一邊希望時間走得快一些，讓我早
些迎來有可能見到關晴的日子。

　　然而現實似乎總怕被人猜到，我設想了上百種可能，都沒預料到事情會有這
樣的發展。

　　星期一第一節課剛下課，喬嬌就笑嘻嘻地對我說：「陳墨，我實在忍不住想
跟你說個事兒。」

　　好熟悉的臺詞！

　　「又什麼事兒？」我不禁皺起眉頭，這傢伙一早上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

　　「你走桃花運了。」喬嬌小聲說。

　　「啊？什麼意思？」我眉間的褶皺擠得更緊了。

　　「我不能說太多。」喬嬌不再多說。

　　「莫名其妙。」我一邊嘀咕著一邊把上一節課的課本收起來，又低頭從書包
裡拿出下一節課的課本。

　　聰明如我自然不會這麼遲鈍，收拾課本的這一會兒我馬上就悟到了喬嬌話裡
的意思，該不會是……

　　「陳墨，你能出來一下嗎？」突然，一個陌生又似乎在哪裡聽過的聲音在我
耳邊響起。

　　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隨著目光上移，我看到一雙小巧又幹淨的白色運動鞋、
一條襯托出主人纖細雙腿的藍色牛仔褲、一件印著卡通小熊圖案的白色長袖T 恤
和一張讓我朝思暮想了兩天的笑臉。

　　「可，可以……可以。」我邊回答邊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

　　站在我面前的關晴害羞似的躲開我的目光，轉身向教室外走去。我乖乖地跟
在她身後，還不忘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喬嬌，只見我的同桌正微笑地向我揮手。
突然，教室裡響起一片起鬨聲，我不得不向著這些聲音的來源處一一比出中指。

　　S中的教學樓在俯瞰的角度下呈「工」字形。南北兩側的兩「橫」都是四層
樓高，分佈的基本都是教室，較長的一「橫」是初中教室，較短的一「橫」是高
中教室；中間的一「豎」有五層樓高，是各層的衛生間、盥洗室和老師們的辦公
室。高一年級一到五班的教室都在一樓，只有六班的教室在二樓的最西頭。

　　我跟在關晴身後，看著她隨著步伐輕輕擺動的烏黑短髮，看著她圓形衣領處
露出的一點白皙肩膀，看著她衣襟下襬處不時閃現出的圓潤曲線，看著她勻稱筆
直的修長美腿……她的腳步輕快而愉悅，我的心也隨之搖曳。

　　關晴帶著我穿過有些擁擠的走廊，在二樓「橫豎」連結處的一大片開闊地停
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衝我笑了笑，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我的眼睛說：「陳
墨，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一路上我的胸腔裡一直敲著「咚咚咚」的鼓聲，而關晴的這句話幾乎讓我
的心臟跳了出來。

　　啊，啊？這是什麼情況？她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她？

　　「我……我……」一向能說會道的我竟然緊張地說不出話來，我趕緊點點頭，
以防讓她誤解。

　　「真的啊？嘿嘿，我就知道。」關晴說著就笑出了聲，她的大眼睛興奮地眨
個不停，「嘿嘿，所以你才會在運動會上幫我，對吧？」

　　誒？她好像誤解了我當時的舉動。要不要就這樣將錯就錯？

　　「對，對……」我脫口而出。我怎麼又是這樣，一有想法就馬上付諸行動。

　　「哎，不對，不對。」我連忙糾正自己的錯誤說法。

　　「什麼……不對？」關晴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微蹙起來。

　　「我……我是……喜歡你，不過我不是因為喜歡你才幫你的。」不管怎麼說，
我都是個實誠的人，我不能騙她啊。

　　「跳高那個真是意外，我……我當時腦子一下懵了。跑步那個，是因為我挺
佩服你的，你一直沒放棄，我就想讓你跑完，要不太可惜了。」我繼續解釋道。

　　「這樣啊……」關晴慢慢低下頭，若有所思地嘀咕著。

　　我心裡一緊，我是不是實誠過頭了，她是不是有些失望？早知道我就不解釋
了。

　　「這樣……更說明你是個好人，你幫我是沒有什麼目的的。」關晴抬起頭，
認真地看著我說。

　　好吧，這樣的解釋也不錯，老實人萬歲！

　　我趕緊附和道：「對，對，我人是挺好的。」

　　「哈哈哈，你還挺可愛的，我更喜歡你了。」關晴掩口胡盧。

　　等一下，等一下，我沒聽錯吧，她說她喜歡我？！關晴說她喜歡我？！

　　我連忙扶住身旁的欄杆，我激動地快要暈過去了。

　　「你……喜歡我？」我忍不住向關晴確認。

　　「對啊，你不也喜歡我嗎？」關晴邊說邊挺起胸膛，似乎要表現出理直氣壯
的樣子。我這才注意到她的上衣雖然寬鬆厚實，但在胸部還是能看出明顯的起伏。

　　「哎，等會兒，你剛才不是說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幫我的嗎？那你什麼時候
喜歡我的？」關晴狐疑地盯著我。

　　看來這姑娘也不傻，反應還挺快的。

　　「我……應該是和你跑步那會兒，看到你笑的時候……還有跑完步你衝著我
笑的時候，我就突然喜歡上你了。」我一邊回憶著最早感受到心跳加速的那些時
刻一邊有些害羞地向欄杆外看去，我們班教室門口的欄杆處趴滿了一排人，都嬉
笑著看向我和關晴所在的地方。

　　「真的嗎？」關晴驚喜的聲音把我的視線拉了回來，我實在是沒辦法把今天
的她和之前那個高冷女生聯絡在一起，不過我還是喜歡現在的她。

　　「真的，千真萬確。」我認真地看著關晴的眼睛。

　　「那我們都是一見鍾情了！太好了！」如果她是個動畫角色，那現在一定是
滿眼星星的樣子。

　　一見鍾情？她是不是沒搞清楚一見鍾情的意思，我怎麼記得她見我的第一面
好像並不開心……我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我幽幽地說。

　　媽呀，我對自己這想到就做的天賦實在是無語了。

　　「啊？啊！沒有，沒有，我沒有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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