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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8-08
自從考慮到今晚是個表白的契機之後，他的心就開始砰砰砰的猛烈跳動了起
來。不斷在思考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在他的這個年代，大學裡，表白最正式的，還是在女生宿舍樓下襬一圈花瓣
或者蠟燭，單膝下跪。而紀穎渝這種系花級的人物，更是配得起這樣的隆重而正
式的儀式待遇。
可是另一方面，楊明皓也很清楚，紀穎渝那低調、內斂的性格，肯定是排斥
這樣的公眾表白的，說不定還會躲在宿舍不出來，運氣不好的話，還能碰上她見
義勇為的舍友給蠟燭愛心圈來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
所以楊明皓糾結起，如何才能既能保持儀式感，但又不過於張揚的方法，甚
至考慮要不要現場就衝出去學校外面還未關門的花店，趕緊買一束鮮花。
一邊思考著，他一邊看向自己的手機，１０點４５分，已經離紀穎渝和自己
道別去參加慶功宴，過去了４５分鐘了。按照紀穎渝的說法，應該１個小時左右
就會給自己電話了。
他在內心輕哼起了小調，開始進入倒數模式。
１５分鐘……１０分鐘……８分鐘……５分鐘……
一直到時間走到了１１點整，楊明皓屏住了呼吸，但整點這一分鐘很快結束
了，紀穎渝的電話依然沒有來。
他才想起，紀穎渝說的好像是一個小時左右，是個約數，估計會前後波動個
１０分鐘。
他又開始進入耐心的等待模式，中間嘗試拿起一本小說想翻一下，打發下時
間，卻發現翻了好幾頁，也沒看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有吃完慶功宴的舍友陸續回來了，看到換上新衣服噴著
香水坐在床上的楊明皓，大家都開始打趣他，問楊哥今晚是不是還有什麼秘密約
會，今晚要拿下哪個女生。
楊明皓笑而不語，坐在床上甩著腿，耐心等待著資訊的到來。
１１點１０分，手機終於震動起來了。他拿起手機一看，卻發現只是兩條來
自紀穎渝的道歉資訊
「體委，對不起……大家還在吃喝，而且還有師兄師姐給我們敬酒，我暫時
溜不開」
「你再等我一下，我找個機會就溜走」
楊明皓嘆了口氣，有點焦慮的看向時間，女生宿舍的門禁是１２點，雖然１
２點後也能進宿舍，但需要登記，紀穎渝這樣的乖乖女，就像灰姑娘一樣，從來
不會錯過這個時間點。這也意味著留給兩個人逛操場散步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
是剋制住想提醒紀穎渝時間的衝動，只回了一條
「不急，我等你」
發完這條資訊後，原本興致沖沖的楊明皓，開始慢慢蔫了下來，也顧不得好
不容易吹出一點點造型的頭髮，整個人躺在了床上。舉起手機看起了存在裡面的
小說。
宿舍其他人也生出了疑惑，但男生之間的默契讓他們知道，此刻不吭聲不詢
問是最好的。
１１點３０分，紀穎渝依然沒有發來下一條訊息，楊明皓已經沒有再糾結表
白的事情了，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夠完成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了。他的
內心開始轉為思考，紀穎渝要如何趕得上門禁呢，今晚兩個人還有沒有機會簡單
見一面呢，哪怕就是見一面也好……
１１點４５分，依然沒有收到紀穎渝的訊息，楊明皓開始焦躁的下床走動了
起來。原本夜晚這個時候應該很喧鬧的宿舍，大家看到楊明皓來回踱步，都不好
意思吭聲，沉默的玩著各自的手機或者看著書，宿舍只有楊明皓的球鞋來回挪動
的聲音。
１２點，宿舍熄燈了。
１２點２０分，楊明皓終於等來了紀穎渝的下一條訊息。
「體委，對不」
似乎是發了一半被打斷了，又過了幾分鐘，楊明皓才收到下一條訊息
「體委，對不起，今晚是我爽約了，真的很對不起。慶功還沒結束，你要不
先睡吧」
收到這條資訊後，楊明皓忍了一晚的一聲嘆氣，終於忍不住嘆了出來。長長
的一口嘆氣裡，包含了今晚所有的期待和失落。黑暗中，他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整個人靠後躺下。他還是回了條
「沒事，我還沒睡，假如你喝多了，隨時喊我，我去接你」
但他仍然不願意脫掉自己已經穿好的球鞋，似乎在祈求著某種奇蹟的發生，
也許在慶功宴上不得不沾點酒精的紀穎渝，會發資訊尋求他的接送幫助，那就還
有機會，在這個夜晚，和紀穎渝再見上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一面，他都滿足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執著於今晚要見少女一面，也許這是長久以來所積蓄的
感情和情緒，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的紀穎渝，從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許久未見的
光芒，也許是內心有種聲音告訴他，今天是最好的表白契機……
１２點５０分，仍然沒有紀穎渝的訊息。
今晚的宿舍特別安靜，每日的宿舍睡前夜談並沒有開始，尤其是經過這樣一
個晚會，原本有那麼多在舞臺上的校園女神可以作為睡前聊資的夜晚。但舍友們
都感受到，楊明皓今晚肯定在糾結著某件很重要的約會，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看著楊明皓的表情從輕快、期待一點點變得焦慮，最後變成失落，大家都很有默
契的不吭聲，要麼在床上玩手機，要麼拉著枕頭沉沉睡去，不敢去打破這片安靜
和沉默。
１點１５分，周圍已經有鼾聲響起。已經脫了鞋躺在床上玩著手機的楊明皓，
開始從失落、難受轉為了另外一種情緒。他想起晚會結束時，那些落在了紀穎渝
身上的眼神，尤其不管是李景洲師兄，還是那個看起來有點讓人不喜歡的收拾得
很精緻的謝師兄。再加上他很清楚紀穎渝的酒量，萬一今晚這些人都在灌紀穎渝
的酒，會不會也藉機揩她的油。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但又放下了，又舉起，但又想不到怎麼開口，又放了下
來。
１點２０分，他終於忍不住還是拿起手機，給紀穎渝發了一條
「學委，你回到宿舍了嗎」
１點４０分，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信。時間再次開始違背相對論，變得緩慢
了起來，每一秒在楊明皓這裡都是一種煎熬。不回信息的所有恐怖的可能性，都
在他腦海裡交織成一幅幅折磨他的畫面，讓他從床上坐了下來，一邊等待著手機
的震動，一邊呆呆看向宿舍門外的陽臺的月光。
２點整，依然沒有回信，楊明皓感覺到周圍所有的舍友都已經熟睡了，他從
床上滑了下來，穿上鞋子，走到了陽臺，看著外面的月光，鼓起勇氣了撥通了紀
穎渝的電話。
響了３０秒，沒有人接，自動結束通話。
楊明皓焦急的在陽臺上踱步起來，他安慰自己，也有可能紀穎渝已經回到宿
舍睡著了，所以沒看到資訊也接不到電話。但很快他又想，在這個手機有輻射的
謠言盛行的年代，誰睡覺會不關機，既然還能撥通，就意味著紀穎渝還沒睡，也
還沒回到宿舍！
但很快他又安慰起自己，也許是紀穎渝喝多了，到了宿舍倒頭就睡，自己這
樣子瘋狂給她打電話，反而顯得自己緊張得很可笑，像個小丑一樣……
２點４５分，紀穎渝依然沒有回訊息，楊明皓已經踱步完爬上床，但又滿心
焦慮睡不著下來床，踱步了一陣又上床，來回了好幾下了。他開始設想要不要嘗
試給紀穎渝身邊的其他人打電話，但他很絕望的發現，他竟然沒有紀穎渝任何一
個大學朋友的電話，沒有她學生會好友的，也沒有她舍友的，使得自己根本無從
下手，不知道要去聯絡誰。
３點整，楊明皓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開始顫抖起來，他發現甚至自己的腳也
在不斷的抖，這是一種極端緊張的表現，他終於忍不住再次撥通電話，他想著，
假如這次再沒人接，就再也不打了，不然等第二天，紀穎渝起床看到那麼多來自
自己的未接來電，肯定會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自己也再端不住這個名為朋友實為
暗戀的假象了。
但撥過去的電話依然沒人接。
３點１５分，楊明皓推翻了自己１５分鐘前的決定，再次撥通了紀穎渝的電
話。
所幸的是，這次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電話接通的一剎那，楊明皓的內心終於鬆了口氣，感覺一塊大石終於掉了下
來，但很快，嘈雜的背景音又讓石頭被吊了起來，懸在了半空。
「喂……喂？」
他嘗試裝作用不那麼緊張的語氣，甚至有點像剛睡醒的樣子，去發出喂的聲
音，而掩蓋住內心的焦慮和緊張。
兩秒鐘後，他才終於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熟悉的，但有幾分迷糊的聲音，
彷彿喉嚨剛被什麼堵塞過一樣的帶著點厚重的鼻音
「體委，我……」
這時候背景音裡傳來很大的一聲
「誰在接電話，說好的，接電話要罰一次大冒險，或者脫掉一件衣服的啊」
聽到這一句發出來後，再次傳來一陣碰撞聲，似乎手機發生了某種爭奪，電
話再次被掛掉了。
可是就這短短的兩句話，已經足夠讓楊明皓全身血管都要炸裂，什麼大冒險，
什麼脫衣服，紀穎渝現在在幹嘛？她是不是被脅迫了？
他顫抖著拿起手機，按了一個１，又按了一個１，然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沒
有再按下最後一個數字，而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任何資訊，也不知道電話裡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打鬧，還
是真實的某種逾越尺度的遊戲，但從紀穎渝還能接電話來說，情況似乎又沒到那
麼嚴重。但假如他真的報警了，而那邊只是在打鬧，那場面真的就無可挽回了，
按紀穎渝的性格，丟了這次臉，可能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可是剛剛那兩句話彷彿就像腦海裡兩根一接觸就短路燃燒的電線一樣，不斷
在他腦海裡摩擦，激起各種讓他血液逆流爆炸的想象，讓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
他的雙手抓住了陽臺的欄杆，覺得身體裡的那股焦慮、不安和難受，就要讓整個
人都炸裂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他慌忙從口袋掏出手機，差點手滑
把手機從陽臺上甩了出去。是紀穎渝的訊息
「我沒事，我們在玩遊戲」
全身沸騰的血液彷彿一下子被注入了一針鎮定劑，楊明皓終於稍微冷靜了下
來，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呼吸，嘗試找回理智後，再認真又看了一遍資訊。但當他
再看向這條訊息的時候，過少的資訊量又讓他始終不放心，有沒有一種可能，這
條訊息其實不是紀穎渝發的……
他放棄了上床睡覺的想法，拉開了宿舍門，穿過了外面的過道，走到樓梯間
然後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開放式的樓梯裡，能透過樓梯間的空隙看到晚上的月亮，
清冷皎潔的月光，讓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同樣潔白無瑕的少女。
過去幾個小時像一場夢境一樣，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讓他的心情經歷了一
遍又一遍的過山車，但此時此刻，他對接下來要做的也無能為力，只是覺得坐在
宿舍外的樓梯上能讓他稍微冷靜一些，摒除了舍友呼聲的干擾，而且這裡讓他有
種感覺，就是和外面的世界更接近，只要紀穎渝一條資訊，他就能更快的殺到她
面前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楊明皓都快感覺自己要靠著樓梯扶手睡著的時候，手
機再次震動了一下，他整個人一下子彈跳了起來，掏出了手機
「體委，你睡了嗎」
楊明皓髮了幾秒呆，剛要回復，下一條資訊又進來了
「假如你還沒睡的話，你能來接下我嗎？」
「對不起，麻煩到你了，我喝得有點多了，我自己有點回不了宿舍」
接下來，是紀穎渝發過來的一個小區名字，楊明皓看了眼，在這個導航還沒
普及的年代，幸好，只是學校旁邊的一個新住宅小區，離墮落街很近，過去不遠，
就二十分鐘。楊明皓回了句
「等我，我１０分鐘到」
然後就開始奪命狂奔，２０分鐘是走路的路程，但對楊明皓來說，他此時都
恨不得跑得飛起來，１０分鐘都嫌慢了。
等他在出校門時做完登記，一路快跑到紀穎渝給的小區樓棟樓下時，遠遠地，
他再次看到了，那個今晚這幾個小時裡，快要把他折騰出心髒病的白色倩影。
紀穎渝依然穿著和他在舞臺前分別時的那套白色學生會Ｔ恤，以及一件禮儀
隊的百褶裙。她坐在了小區花園邊上的一張長椅上，一邊手按在了短裙上，另一
邊手則倚在長椅扶手，扶著額頭。暈乎乎的她，等楊明皓走到了面前，才意識到
來了人，慢慢抬起頭。
楊明皓看著仰起頭的少女，所幸少女看起來只是有點飲酒過度，額前幾縷發
絲略顯凌亂，眼神也有幾分失焦和迷離，兩頰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但整個人
上下看起來是和剛剛分別是差異不大，而且在見到楊明皓後，那原本有點迷散的
顏射似乎慢慢找回了焦點
「體委……」紀穎渝帶著有點重的鼻音，輕聲說道
「能扶我下麼……對不起……我有點……有點」
楊明皓趕緊伸出手，紀穎渝挽住了他的手，慢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一個輕
微的趔趄，她整個人朝著楊明皓的一邊壓了上去，變成雙手挽住了楊明皓的手臂。
多年後，當楊明皓第一次看見「初戀綜合症」的說法，說第一次和初戀走在
一起，連牽手都會有生理反應的時候，他就想起那個夜晚，當紀穎渝整個人靠在
他手臂上時，那一刻那種來自於胸罩堅硬但形狀明顯的反饋觸感，一下子讓他身
體瞬間僵硬起來。
「體委……我們……走吧」
紀穎渝並沒有察覺到楊明皓身體的變化，或者說此刻她只剩腦海還殘存著一
點清醒的理智，但已沒辦法控制身體的感應，因此已經將運動中樞的控制權，交
給了身邊的楊明皓
「對不起……對不起這麼晚……還要麻煩你……」
「我給舍友……也發了訊息……但她們……都睡了」
「真的很……感謝你……」
「我都怕……要在這裡……坐一整晚……」
聽著耳邊少女的低語，手臂是少女隔著一層布料但形狀飽滿的觸感，楊明皓
感覺身體的僵硬程度正伴隨著血液全部湧上那個敏感的位置，讓他只能聽進去紀
穎渝一半的話，但他還是用盡力氣嘗試想問，紀穎渝剛剛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
喝這麼多，而紀穎渝似乎努力在用殘存的神智在努力拼湊著這些碎片化的資訊，
但也沒辦法連貫地給到楊明皓足夠完整的表述
「他們……喝酒……敬酒……喝很多……」
「說……說……說去李師兄家……玩……玩……玩遊戲」
「國王……真心話……大冒險……懲罰……國王……」
「玩……休息……好累……」
「說……在這裡……過夜……」
「接到……電話……我醒……醒了……」
「我下來……找你……」
「帶我……回……回宿……宿舍」
原本二十來分鐘的路程，楊明皓因為要努力攙扶著腳步有點搖晃的紀穎渝，
而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一下，糾正下方向，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才走到了女生宿
舍樓下。
紀穎渝也在離女生宿舍還有幾米遠的地方，主動拉了拉楊明皓的手臂，示意
要停下來了。一路的涼風還是起到了一點醒酒的作用，當楊明皓再看向紀穎渝的
時候，少女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澈，只是一整晚的酒精和熬夜的共同作用，
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有幾分蒼白和憔悴，幾個小時前站在臺上還光芒四射的導演少
女，此時此刻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那種需要被保護的脆弱感，讓楊明皓
一下子想起了大半年前在高中的天台上，考試失利痛哭的紀穎渝，和現在一樣，
讓他有一種想擁抱入懷的衝動。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楊明皓慢慢的靠近，靠近……
「啊嚏」
似乎嗅到了楊明皓身上的廉價香水味道，疊加了被一路的冷風吹，紀穎渝終
於忍不住側身打了個噴嚏。在安靜的夜晚裡，這個聲音一下子驚動了在門口的宿
管阿姨。
伴隨著阿姨房間的燈亮起，紀穎渝眼中閃過了幾絲驚慌，她慢慢繞半圓到背
對著宿舍門，面朝著楊明皓的角度，然後微微頷首點頭
「謝謝……謝謝體委……送我回來」
她慌張的又轉頭看了眼，發現宿管阿姨已經打著哈欠拉開了宿管室的門，然
後她又轉過頭看著楊明皓，咬了咬嘴唇，似乎有句話到了嘴邊
過了幾秒，那句話又被她嚥了回去，她開口輕聲說道
「對不起……今晚……麻煩你了」
然後她再次微微彎了彎腰，低著頭，說
「你慢慢回去……注意安全……我……我先回宿舍了」
然後便轉身朝著女生宿舍的大門走去。
幾天後，楊明皓還在上著課，忽然感覺到手機一陣震動
他掏出來一看，是紀穎渝的訊息
「我退出學生會了」
[ 本章完 ]【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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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斷在思考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在他的這個年代，大學裡，表白最正式的，還是在女生宿舍樓下襬一圈花瓣
或者蠟燭，單膝下跪。而紀穎渝這種系花級的人物，更是配得起這樣的隆重而正
式的儀式待遇。
可是另一方面，楊明皓也很清楚，紀穎渝那低調、內斂的性格，肯定是排斥
這樣的公眾表白的，說不定還會躲在宿舍不出來，運氣不好的話，還能碰上她見
義勇為的舍友給蠟燭愛心圈來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
所以楊明皓糾結起，如何才能既能保持儀式感，但又不過於張揚的方法，甚
至考慮要不要現場就衝出去學校外面還未關門的花店，趕緊買一束鮮花。
一邊思考著，他一邊看向自己的手機，１０點４５分，已經離紀穎渝和自己
道別去參加慶功宴，過去了４５分鐘了。按照紀穎渝的說法，應該１個小時左右
就會給自己電話了。
他在內心輕哼起了小調，開始進入倒數模式。
１５分鐘……１０分鐘……８分鐘……５分鐘……
一直到時間走到了１１點整，楊明皓屏住了呼吸，但整點這一分鐘很快結束
了，紀穎渝的電話依然沒有來。
他才想起，紀穎渝說的好像是一個小時左右，是個約數，估計會前後波動個
１０分鐘。
他又開始進入耐心的等待模式，中間嘗試拿起一本小說想翻一下，打發下時
間，卻發現翻了好幾頁，也沒看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有吃完慶功宴的舍友陸續回來了，看到換上新衣服噴著
香水坐在床上的楊明皓，大家都開始打趣他，問楊哥今晚是不是還有什麼秘密約
會，今晚要拿下哪個女生。
楊明皓笑而不語，坐在床上甩著腿，耐心等待著資訊的到來。
１１點１０分，手機終於震動起來了。他拿起手機一看，卻發現只是兩條來
自紀穎渝的道歉資訊
「體委，對不起……大家還在吃喝，而且還有師兄師姐給我們敬酒，我暫時
溜不開」
「你再等我一下，我找個機會就溜走」
楊明皓嘆了口氣，有點焦慮的看向時間，女生宿舍的門禁是１２點，雖然１
２點後也能進宿舍，但需要登記，紀穎渝這樣的乖乖女，就像灰姑娘一樣，從來
不會錯過這個時間點。這也意味著留給兩個人逛操場散步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
是剋制住想提醒紀穎渝時間的衝動，只回了一條
「不急，我等你」
發完這條資訊後，原本興致沖沖的楊明皓，開始慢慢蔫了下來，也顧不得好
不容易吹出一點點造型的頭髮，整個人躺在了床上。舉起手機看起了存在裡面的
小說。
宿舍其他人也生出了疑惑，但男生之間的默契讓他們知道，此刻不吭聲不詢
問是最好的。
１１點３０分，紀穎渝依然沒有發來下一條訊息，楊明皓已經沒有再糾結表
白的事情了，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夠完成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了。他的
內心開始轉為思考，紀穎渝要如何趕得上門禁呢，今晚兩個人還有沒有機會簡單
見一面呢，哪怕就是見一面也好……
１１點４５分，依然沒有收到紀穎渝的訊息，楊明皓開始焦躁的下床走動了
起來。原本夜晚這個時候應該很喧鬧的宿舍，大家看到楊明皓來回踱步，都不好
意思吭聲，沉默的玩著各自的手機或者看著書，宿舍只有楊明皓的球鞋來回挪動
的聲音。
１２點，宿舍熄燈了。
１２點２０分，楊明皓終於等來了紀穎渝的下一條訊息。
「體委，對不」
似乎是發了一半被打斷了，又過了幾分鐘，楊明皓才收到下一條訊息
「體委，對不起，今晚是我爽約了，真的很對不起。慶功還沒結束，你要不
先睡吧」
收到這條資訊後，楊明皓忍了一晚的一聲嘆氣，終於忍不住嘆了出來。長長
的一口嘆氣裡，包含了今晚所有的期待和失落。黑暗中，他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整個人靠後躺下。他還是回了條
「沒事，我還沒睡，假如你喝多了，隨時喊我，我去接你」
但他仍然不願意脫掉自己已經穿好的球鞋，似乎在祈求著某種奇蹟的發生，
也許在慶功宴上不得不沾點酒精的紀穎渝，會發資訊尋求他的接送幫助，那就還
有機會，在這個夜晚，和紀穎渝再見上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一面，他都滿足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執著於今晚要見少女一面，也許這是長久以來所積蓄的
感情和情緒，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的紀穎渝，從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許久未見的
光芒，也許是內心有種聲音告訴他，今天是最好的表白契機……
１２點５０分，仍然沒有紀穎渝的訊息。
今晚的宿舍特別安靜，每日的宿舍睡前夜談並沒有開始，尤其是經過這樣一
個晚會，原本有那麼多在舞臺上的校園女神可以作為睡前聊資的夜晚。但舍友們
都感受到，楊明皓今晚肯定在糾結著某件很重要的約會，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看著楊明皓的表情從輕快、期待一點點變得焦慮，最後變成失落，大家都很有默
契的不吭聲，要麼在床上玩手機，要麼拉著枕頭沉沉睡去，不敢去打破這片安靜
和沉默。
１點１５分，周圍已經有鼾聲響起。已經脫了鞋躺在床上玩著手機的楊明皓，
開始從失落、難受轉為了另外一種情緒。他想起晚會結束時，那些落在了紀穎渝
身上的眼神，尤其不管是李景洲師兄，還是那個看起來有點讓人不喜歡的收拾得
很精緻的謝師兄。再加上他很清楚紀穎渝的酒量，萬一今晚這些人都在灌紀穎渝
的酒，會不會也藉機揩她的油。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但又放下了，又舉起，但又想不到怎麼開口，又放了下
來。
１點２０分，他終於忍不住還是拿起手機，給紀穎渝發了一條
「學委，你回到宿舍了嗎」
１點４０分，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信。時間再次開始違背相對論，變得緩慢
了起來，每一秒在楊明皓這裡都是一種煎熬。不回信息的所有恐怖的可能性，都
在他腦海裡交織成一幅幅折磨他的畫面，讓他從床上坐了下來，一邊等待著手機
的震動，一邊呆呆看向宿舍門外的陽臺的月光。
２點整，依然沒有回信，楊明皓感覺到周圍所有的舍友都已經熟睡了，他從
床上滑了下來，穿上鞋子，走到了陽臺，看著外面的月光，鼓起勇氣了撥通了紀
穎渝的電話。
響了３０秒，沒有人接，自動結束通話。
楊明皓焦急的在陽臺上踱步起來，他安慰自己，也有可能紀穎渝已經回到宿
舍睡著了，所以沒看到資訊也接不到電話。但很快他又想，在這個手機有輻射的
謠言盛行的年代，誰睡覺會不關機，既然還能撥通，就意味著紀穎渝還沒睡，也
還沒回到宿舍！
但很快他又安慰起自己，也許是紀穎渝喝多了，到了宿舍倒頭就睡，自己這
樣子瘋狂給她打電話，反而顯得自己緊張得很可笑，像個小丑一樣……
２點４５分，紀穎渝依然沒有回訊息，楊明皓已經踱步完爬上床，但又滿心
焦慮睡不著下來床，踱步了一陣又上床，來回了好幾下了。他開始設想要不要嘗
試給紀穎渝身邊的其他人打電話，但他很絕望的發現，他竟然沒有紀穎渝任何一
個大學朋友的電話，沒有她學生會好友的，也沒有她舍友的，使得自己根本無從
下手，不知道要去聯絡誰。
３點整，楊明皓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開始顫抖起來，他發現甚至自己的腳也
在不斷的抖，這是一種極端緊張的表現，他終於忍不住再次撥通電話，他想著，
假如這次再沒人接，就再也不打了，不然等第二天，紀穎渝起床看到那麼多來自
自己的未接來電，肯定會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自己也再端不住這個名為朋友實為
暗戀的假象了。
但撥過去的電話依然沒人接。
３點１５分，楊明皓推翻了自己１５分鐘前的決定，再次撥通了紀穎渝的電
話。
所幸的是，這次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電話接通的一剎那，楊明皓的內心終於鬆了口氣，感覺一塊大石終於掉了下
來，但很快，嘈雜的背景音又讓石頭被吊了起來，懸在了半空。
「喂……喂？」
他嘗試裝作用不那麼緊張的語氣，甚至有點像剛睡醒的樣子，去發出喂的聲
音，而掩蓋住內心的焦慮和緊張。
兩秒鐘後，他才終於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熟悉的，但有幾分迷糊的聲音，
彷彿喉嚨剛被什麼堵塞過一樣的帶著點厚重的鼻音
「體委，我……」
這時候背景音裡傳來很大的一聲
「誰在接電話，說好的，接電話要罰一次大冒險，或者脫掉一件衣服的啊」
聽到這一句發出來後，再次傳來一陣碰撞聲，似乎手機發生了某種爭奪，電
話再次被掛掉了。
可是就這短短的兩句話，已經足夠讓楊明皓全身血管都要炸裂，什麼大冒險，
什麼脫衣服，紀穎渝現在在幹嘛？她是不是被脅迫了？
他顫抖著拿起手機，按了一個１，又按了一個１，然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沒
有再按下最後一個數字，而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任何資訊，也不知道電話裡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打鬧，還
是真實的某種逾越尺度的遊戲，但從紀穎渝還能接電話來說，情況似乎又沒到那
麼嚴重。但假如他真的報警了，而那邊只是在打鬧，那場面真的就無可挽回了，
按紀穎渝的性格，丟了這次臉，可能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可是剛剛那兩句話彷彿就像腦海裡兩根一接觸就短路燃燒的電線一樣，不斷
在他腦海裡摩擦，激起各種讓他血液逆流爆炸的想象，讓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
他的雙手抓住了陽臺的欄杆，覺得身體裡的那股焦慮、不安和難受，就要讓整個
人都炸裂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他慌忙從口袋掏出手機，差點手滑
把手機從陽臺上甩了出去。是紀穎渝的訊息
「我沒事，我們在玩遊戲」
全身沸騰的血液彷彿一下子被注入了一針鎮定劑，楊明皓終於稍微冷靜了下
來，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呼吸，嘗試找回理智後，再認真又看了一遍資訊。但當他
再看向這條訊息的時候，過少的資訊量又讓他始終不放心，有沒有一種可能，這
條訊息其實不是紀穎渝發的……
他放棄了上床睡覺的想法，拉開了宿舍門，穿過了外面的過道，走到樓梯間
然後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開放式的樓梯裡，能透過樓梯間的空隙看到晚上的月亮，
清冷皎潔的月光，讓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同樣潔白無瑕的少女。
過去幾個小時像一場夢境一樣，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讓他的心情經歷了一
遍又一遍的過山車，但此時此刻，他對接下來要做的也無能為力，只是覺得坐在
宿舍外的樓梯上能讓他稍微冷靜一些，摒除了舍友呼聲的干擾，而且這裡讓他有
種感覺，就是和外面的世界更接近，只要紀穎渝一條資訊，他就能更快的殺到她
面前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楊明皓都快感覺自己要靠著樓梯扶手睡著的時候，手
機再次震動了一下，他整個人一下子彈跳了起來，掏出了手機
「體委，你睡了嗎」
楊明皓髮了幾秒呆，剛要回復，下一條資訊又進來了
「假如你還沒睡的話，你能來接下我嗎？」
「對不起，麻煩到你了，我喝得有點多了，我自己有點回不了宿舍」
接下來，是紀穎渝發過來的一個小區名字，楊明皓看了眼，在這個導航還沒
普及的年代，幸好，只是學校旁邊的一個新住宅小區，離墮落街很近，過去不遠，
就二十分鐘。楊明皓回了句
「等我，我１０分鐘到」
然後就開始奪命狂奔，２０分鐘是走路的路程，但對楊明皓來說，他此時都
恨不得跑得飛起來，１０分鐘都嫌慢了。
等他在出校門時做完登記，一路快跑到紀穎渝給的小區樓棟樓下時，遠遠地，
他再次看到了，那個今晚這幾個小時裡，快要把他折騰出心髒病的白色倩影。
紀穎渝依然穿著和他在舞臺前分別時的那套白色學生會Ｔ恤，以及一件禮儀
隊的百褶裙。她坐在了小區花園邊上的一張長椅上，一邊手按在了短裙上，另一
邊手則倚在長椅扶手，扶著額頭。暈乎乎的她，等楊明皓走到了面前，才意識到
來了人，慢慢抬起頭。
楊明皓看著仰起頭的少女，所幸少女看起來只是有點飲酒過度，額前幾縷發
絲略顯凌亂，眼神也有幾分失焦和迷離，兩頰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但整個人
上下看起來是和剛剛分別是差異不大，而且在見到楊明皓後，那原本有點迷散的
顏射似乎慢慢找回了焦點
「體委……」紀穎渝帶著有點重的鼻音，輕聲說道
「能扶我下麼……對不起……我有點……有點」
楊明皓趕緊伸出手，紀穎渝挽住了他的手，慢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一個輕
微的趔趄，她整個人朝著楊明皓的一邊壓了上去，變成雙手挽住了楊明皓的手臂。
多年後，當楊明皓第一次看見「初戀綜合症」的說法，說第一次和初戀走在
一起，連牽手都會有生理反應的時候，他就想起那個夜晚，當紀穎渝整個人靠在
他手臂上時，那一刻那種來自於胸罩堅硬但形狀明顯的反饋觸感，一下子讓他身
體瞬間僵硬起來。
「體委……我們……走吧」
紀穎渝並沒有察覺到楊明皓身體的變化，或者說此刻她只剩腦海還殘存著一
點清醒的理智，但已沒辦法控制身體的感應，因此已經將運動中樞的控制權，交
給了身邊的楊明皓
「對不起……對不起這麼晚……還要麻煩你……」
「我給舍友……也發了訊息……但她們……都睡了」
「真的很……感謝你……」
「我都怕……要在這裡……坐一整晚……」
聽著耳邊少女的低語，手臂是少女隔著一層布料但形狀飽滿的觸感，楊明皓
感覺身體的僵硬程度正伴隨著血液全部湧上那個敏感的位置，讓他只能聽進去紀
穎渝一半的話，但他還是用盡力氣嘗試想問，紀穎渝剛剛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
喝這麼多，而紀穎渝似乎努力在用殘存的神智在努力拼湊著這些碎片化的資訊，
但也沒辦法連貫地給到楊明皓足夠完整的表述
「他們……喝酒……敬酒……喝很多……」
「說……說……說去李師兄家……玩……玩……玩遊戲」
「國王……真心話……大冒險……懲罰……國王……」
「玩……休息……好累……」
「說……在這裡……過夜……」
「接到……電話……我醒……醒了……」
「我下來……找你……」
「帶我……回……回宿……宿舍」
原本二十來分鐘的路程，楊明皓因為要努力攙扶著腳步有點搖晃的紀穎渝，
而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一下，糾正下方向，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才走到了女生宿
舍樓下。
紀穎渝也在離女生宿舍還有幾米遠的地方，主動拉了拉楊明皓的手臂，示意
要停下來了。一路的涼風還是起到了一點醒酒的作用，當楊明皓再看向紀穎渝的
時候，少女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澈，只是一整晚的酒精和熬夜的共同作用，
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有幾分蒼白和憔悴，幾個小時前站在臺上還光芒四射的導演少
女，此時此刻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那種需要被保護的脆弱感，讓楊明皓
一下子想起了大半年前在高中的天台上，考試失利痛哭的紀穎渝，和現在一樣，
讓他有一種想擁抱入懷的衝動。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楊明皓慢慢的靠近，靠近……
「啊嚏」
似乎嗅到了楊明皓身上的廉價香水味道，疊加了被一路的冷風吹，紀穎渝終
於忍不住側身打了個噴嚏。在安靜的夜晚裡，這個聲音一下子驚動了在門口的宿
管阿姨。
伴隨著阿姨房間的燈亮起，紀穎渝眼中閃過了幾絲驚慌，她慢慢繞半圓到背
對著宿舍門，面朝著楊明皓的角度，然後微微頷首點頭
「謝謝……謝謝體委……送我回來」
她慌張的又轉頭看了眼，發現宿管阿姨已經打著哈欠拉開了宿管室的門，然
後她又轉過頭看著楊明皓，咬了咬嘴唇，似乎有句話到了嘴邊
過了幾秒，那句話又被她嚥了回去，她開口輕聲說道
「對不起……今晚……麻煩你了」
然後她再次微微彎了彎腰，低著頭，說
「你慢慢回去……注意安全……我……我先回宿舍了」
然後便轉身朝著女生宿舍的大門走去。
幾天後，楊明皓還在上著課，忽然感覺到手機一陣震動
他掏出來一看，是紀穎渝的訊息
「我退出學生會了」
[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