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星河】(2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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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4-18

倒上兩碗梅子酒,將其中一碗放在了倪旭欣的面前。

  "倪兄,你也嚐嚐這個。"

  她朱唇輕啟,咬下一口黃金酥,飲上一口梅子酒,依稀有些舊時的光影入目。

  “前年時,二伯也不在了。”

  目光在碗中漂浮的青梅上停了停,她那靈動卻又繞著憂思的眼睛,對上了倪旭欣明亮清澈的雙目。

  “倪兄修仙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我,我也不知道,哈哈。”

  倪旭欣本能地撓了撓頭,又突然覺著這樣的回答太過敷衍,便補了句。

  “修仙界有很多好玩兒的事情嘛,況且,若是境界夠高,壽元夠長,那豈不是可以比凡人多快樂好幾百年。”

  沒底氣的喝了口清茶,見陳婉月沒有言語,他便也好奇地反問道。

  “月姐姐又是為了什麼呢?”

  “之前,我和倪兄一樣,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只是因為修仙可以讓我不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可以幫我還掉一些欠下的人情,我便修了。”

  數年前初入江湖時,她曾被強人盯上,若非魏無極棲身的那柄鏽劍神威大作,殺退強敵,她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出於感激,她選擇了相信魏無極這個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的劍靈,進而才踏上了修仙之路。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夠幫魏無極找到丟失的記憶,走出人生的泥潭,就像那時的他幫了自己一樣。

  “不過現在,我才明白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陳婉月抬手抓住了一片自窗前飄過的樹葉。

  “那時之所以離家,最後踏上修仙這條道路,看似有萬般理由,其實最根本的,是因為我想要自由。

  我想要,那種不受壽元束縛,不受天地束縛,不受他人束縛。

  能由自己心意,去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的。

  自由。”

  樹葉從她白皙幼嫩的掌心滑落,復又歸於風中。

  “這便是,我要修仙的,理由了。”

  倪旭欣看到眼前佳人目中,那片淺淺的愁雲,散了。

  ——————

  上野城南十五里,落櫻鎮。

  “此番,謝過倪兄相陪了。”

  祭奠了父親與二伯的墳塋,陳婉月放下了一樁心事。

  “月姐姐不必客氣,這次多虧了月姐姐,我才能從家裡出來透透氣。”

  倪旭欣囫圇吃完了一串的本地特產漿果所制的糖葫蘆,嘴角邊還沾了些許糖漬。

  “眼下正是櫻花盛開的時令,倪兄可還想去看看這上野城外,十里櫻花的勝景?”

  陳婉月用絲絹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糖漬,面上帶著笑意。

  “好啊!那邊可還有其他的小食?滋味如何?”

  這幾日倪旭欣有些迷上了秋原郡的民間小食,便是面對美人親近的舉止,也越發的心無波瀾了。

  “那櫻花林便在這落櫻鎮東首,這時節,賞櫻雅士不絕,應是有些售賣小食的商販在的。”

  陳婉月今日收了鏽劍,穿了身素色衣裙,好似閨閣仕女,恬淡靜雅,明豔照人,一笑間,有百媚生。

  "那我們便......"

  剩下的話,尚未來得及出口,二人便忽然警覺起來,她們感到身後不遠處,忽地生起一股靈壓,那是築基修士的靈壓。

  “小友,這櫻花林,可不興去啊。”

  靈壓的源頭,是個滿面通紅,渾身酒氣的中年醉漢,他搖晃著身子,說著醉話,但隔著數丈距離,聲音在二人耳中卻聽得分外分明。

  “二位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中年醉漢髒兮兮的手搭在了倪旭欣的肩頭。

  “是我杜家村,一千一百二十二口人死在那禾山魔頭手下的忌日啊!”

  中年醉漢嗚咽著聲音,搖晃著倪旭欣因為緊張而僵直的肩膀,哭泣起來。

  “賣哥哥我一個面子,別去那裡,好麼?”

  “我們聽前輩的,不去那櫻花林了。”

  陳婉月看出來了,眼前這位築基前輩恐怕有些精神創傷,但對自己二人似乎並無惡意,便輕拍了拍倪旭欣的肩,讓他先淡定下來。

  “不去就好,呵呵呵,不去就好,呵呵呵。”

  中年醉漢看了眼陳婉月,目光掠過她頭上星河劍派樣式的髮簪時,露出一絲驚訝,搭在倪旭欣肩頭的手撤了下來,給自己灌了口葫蘆裡的酒。

  “那櫻花樹下埋藏的,可是四十五年前,那場浩劫裡成千上萬逝者的白骨啊。”

  醉漢像是沒事人似的,越過二人,留下一個搖晃的背影,和帶著哭腔的聲音。

  “如今魔道入侵,那禾山派,又要作亂了,呵呵呵。”

  那背影仰起頭,喝了一大口酒。

  “小少爺,小姑娘,你們寧州正道,可要小心了,呵呵呵。”

  醉漢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街道轉角處。

  “少爺,您沒事罷?”

  一個黑袍大漢,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二人身邊,一隻手搭上倪旭欣肩頭,不由分說的用神識為他檢查起身體來。

  “七叔,你怎麼在這兒?!”

  倪旭欣看著黑袍大漢嚇了一跳。

  “我是家中專門安排此次護衛少主的暗衛,自然在這。”

  暗衛倪七夜笑了笑,放下了搭在倪旭欣肩頭的手。

  “好在剛才那人沒下什麼黑手。”

  “那麼,少爺,陳姑娘,下次再見了。”

  他衝二人一禮,便飛身遠去,片刻間不見了身影。

  倪旭欣看著他的背影抽了抽鼻子。

  有七叔在,看來等這次事了自己又只能乖乖回家待著了。

  “倪兄,剛才那位是?”

  陳婉月對這突然出現的暗衛也頗為好奇。

  “那是我家遠支的七夜叔,築基圓滿修為,估計是家中派來盯著我的。”

  倪旭欣滿臉苦澀。

  “倪兄不必憂心,我們多在這上野城待上幾日,有什麼想吃的小食,你都可以一一試過的。”

  陳婉月想繼續安慰下他,卻見他雙眼放光,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某處。

  “倪兄?”

  見他不應,陳婉月便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美。

  那是她看到那兩個女子款步走近時的第一印象。

  她從沒有見過這麼美的女子,便是她素來對自己的容貌頗有信心,此間見過了這二位“仙子”,也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

  這二位姿容絕世的佳人,身著著不似寧州本土的服飾,衣帶飄飛間,有天仙降世般的出塵。

  她們看起來俱是女子樣貌最為出挑的二八年歲,身姿婀娜,肌膚瑩瑩勝雪。

  而那十足驚豔的五官,卻又各有特點,一人是活潑潑的神彩裡,散著成熟的韻味,一人是溫潤如玉的風姿中,綴著青澀的嬌憨。

  那清澀的少女,已經來到了陳婉月的近前。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十分好聽。

  “這位道友,請問這裡,便是看那看十里櫻花的地方麼?”

  第30節化塵

  “正是此地,只是有位築基前輩今日似要在那邊祭奠故舊,姑娘此去恐是要觸黴頭的。”

  陳婉月看不出這二人修為深淺,只覺她們的氣息莫名親和,便出言提醒道。

  “築基修士麼?那倒是無妨的,不過也謝謝姑娘好意提醒了。”

  那少女會意地衝她甜甜一笑,扭頭向身後那位氣質成熟的少女詢問道。

  “師傅,我們要去看看麼?”

  “罷了,霏兒,我們此行倒也不必節外生枝的。”

  那位成熟少女揉了揉徒兒腦袋上的烏髮,目光掃過陳婉月時,輕咦了一聲。

  “姑娘怎會這鎖氣法門?莫非也是我極西合歡一脈的傳人?”

  陳婉月有些疑惑她言語中的鎖氣法門為何物,愣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她說的東西,可能是,自己從礪鋒師叔手稿中得來的那種,透過聚氣鎖穴,減輕玄陰絕脈影響的方法。

  “前輩許是誤會了,晚輩確實修煉了一種師長所創聚氣鎖穴的法門,卻並未接觸過什麼合歡傳承的。”

  陳婉月答得小心翼翼。

  這人不透過肢體接觸,僅是一眼,便看出了她所修煉的獨特法門,其修為之高恐怕超乎常人的想象。

  “可惜,這法門雖與我合歡一脈有幾分相似,卻畢竟過於粗糙。”

  那少女又再打量了陳婉月幾眼,眼中那點興奮的火光才漸漸熄滅,她輕搖了搖頭。

  “這玄陰絕脈不過小恙,小友若願拜入本座門下,須臾可除。小友意下,如何?”

  話鋒一轉,她盯著陳婉月的俏臉,不僅道出了其身懷玄陰絕脈的秘密,更是說出了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話來。

  “晚,晚輩謝過前輩好意,只是,只是晚輩已有師承了。”

  陳婉月腦中閃過玄伶仙子溫暖的笑靨,迎著對方那道彷彿能夠洞穿一切的目光,頂著空氣中無形的威壓,終於咬著牙說出了拒絕的話來。

  “師傅~你就別嚇這位姑娘了~~”

  青澀少女攬過師傅如玉的小臂,用她那嬌嬌軟軟地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凝重。

  “蠢丫頭,你就不想給自己找個長得好看資質又高的師妹嘛?”

  成熟少女揉了揉自家徒兒的腦袋,嚴肅的神情從面上淡去,淺笑著歪了下頭,對陳婉月道。

  “方才是我唐突了,姑娘心性過人,可問名諱?”

  “晚輩姓陳,名婉月。”

  陳婉月明白,這種時候,恐怕只有真誠,才更可能打動這位對自己“感興趣”的前輩。

  “呵呵,好,往後有機會,小友可往我禪宗做客,屆時,報我了空禪師的名號即可。”

  了空禪師挽上了青澀少女的手。

  “嘻嘻,陳姑娘若是覺得師傅名頭太大,也可以找我這個清霏仙子哦~”

  那位秀色可餐的青澀少女,微笑著朝陳婉月眨了眨眼睛,在後者愕然中抓住了那隻嫩白的小手,按照極西的禮儀在空中晃了晃。

  “我叫黎清霏,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

  寧州西部,化塵教,正陽山外,西寧沙漠,飛舟上。

  “月師姐,那你們後來怎麼樣了呢?”

  雲秋蘭滿臉好奇地問道。

  此次師尊冶庚上人派她前來接引一位星河門下的天才弟子,本以為又是那種孤高冷傲的冰塊,沒想到卻遇上了陳婉月這樣一個親和端麗且又樂於言辭的另類。

  一路上,二人說說笑笑,她聽到了好多有趣的見聞,此間聽陳婉月講到在秋原郡的那場“豔遇”,她真的很好奇接下來又發生了些什麼。

  “後面嘛,就沒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在帶那二位去上野城中尚品樓嘗過秋原最好的黃金酥之後,我們便分道揚鑣了。”

  陳婉月看了看周圍,四下仍是一成不變的砂石荒灘,很難想象礪鋒師叔筆記裡的“池子”竟會存在於這般滴水不見的荒漠之中。

  “回到武陵城後,倪兄也被繼續關在了家中。在與玄伶師傅說了礪鋒師叔化解玄陰絕脈的方法之後,我便得了她的手書,來見冶庚前輩了。”

  陳婉月見到,一粒汗珠從雲秋蘭那因長期在沙漠生活而變得有些淺麥色的臉頰肌膚上滑落,撞在靈舟的甲板上,只留下一道溼痕。

  “這樣麼,可那合歡一脈與禪宗又是什麼勢力呢?為何一直未曾聽說過?”

  雲秋蘭生得俊俏可人,淺麥色的肌膚配上那張精緻的小臉,倒是比修仙界中慣常可見、冰肌玉膚的仙子們,多了幾分別樣的韻味。

  “聽師傅說,合歡一脈應是指的數千年前控制九州大陸極西之地的超級宗門合歡宗,而這禪宗,當是今世掌握極西的歡喜禪宗了。”

  陳婉月拿起掛在腰間的法器葫蘆,飲了口其內的冰鎮泉水。

  “啊!?聽起來,好像都不是什麼正經的門派,還好月師姐你沒被那位了空前輩帶走。”

  雲秋蘭也有些渴了,取出一個方盒法器,從其內抽出了兩根散著寒氣的雪糕。

  “月師姐,嚐嚐這個。”

  冰涼甜糯的雪糕入口,陳婉月感到自己身上的暑熱頓時消去了大半。

  “沒想到,在這大漠之中,還能嚐到這般美食。真是多虧雲師妹了。”

  “嘻嘻,這雪糕可是昔年門中先輩從衡州帶過來的好東西,在我們西寧八郡,是很流行的食物呢。”

  雲秋蘭坐在法器飛舟的船舷邊上,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雪糕棍上殘留的滋味。

  “對了,雲師妹,不知近來貴宗與那衡州古神教的戰事進展如何了?”

  陳婉月想起了化塵古神之戰,這件近來寧州修真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大事,此間有知情人士在,正好打探一下訊息。

  “年前古神教侵入佔領的康陽、定陽兩郡,上月已經被掌門真人率領聯軍收復,目前在康、定一線上應該有我寧州不下萬數的同道修士駐紮。”

  雲秋蘭邊思索邊言說著,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了一個你儘管放心的表情來。

  “放心罷,月師姐,我們和古神教已經交手過很多次了,況且現在還有恆如師伯坐鎮前線,康、定防線一定固若金湯的!”

  “嗯。”

  陳婉月沒有再多問什麼,這恆如真人的名號,在寧州她也有所耳聞。

  據說其資質悟性原本在一眾天才弟子中並不突出,百年前卻忽然覺醒了某種體質,修為開始突飛猛近,而今其僅僅兩百餘歲,便達到了金丹後期的高度。

  不僅如此,其一手引力神通更是了得,有好事者甚至認為其是能排進寧州金丹戰力前三的存在。

  有這樣的高手坐鎮,想必寧州的西境應該也能安寧上一段時間了罷。

  正思索間,陳婉月的眼眸中忽然躍入一抹綠色。

  遠方的沙丘之側,一個小小的綠洲,正緩緩露出身影來。

  “雲師妹,我們到了。”

  第31節石碑

  “這池水裡竟然化入了乾坤土的藥力,真是太神奇了。”

  站在綠洲中心那個丈許見方的水池邊,感受著清澈的池水中那股屬於乾坤土的特殊能量,雲秋蘭不禁感慨道。

  “是啊。”

  陳婉月捧起一把池水,感應著其中能量的強度,確認與礪鋒師叔所說一致,這才放下心來。

  按礪鋒師叔的說法,這乾坤土是培育某幾種上古靈植必須用到的特殊土壤,在數萬年前曾經極為珍貴。

  可惜後來上古靈植滅絕,這乾坤土失了價值,雖說在自然界中仍舊極為罕見,在修仙界裡卻是變得一文不值了起來。

  昔年礪鋒師叔受玄陰絕脈所困,雖然憑藉著過人的才智,創出了那聚氣鎖穴的法門,改善了自身經脈的狀況,但治標不治本之下,他的修煉速度還是比正常修士要慢上一截。

  所幸其後歷經千辛萬苦,他從外州修士處打聽到了一種解決玄陰絕脈的方法。

  只需在乾坤土的伴生池水中,調和進一種名為大衍草的稀有靈藥,並在其中利用藥力沐浴修煉一段時日,便能徹底解決此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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