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來尋】(7.1-7.2+番外楓泊)(父女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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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7-26


  王誠之後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了宋知遇身上。

  他察覺到宋知遇出了那園子以後,變得更加沉默拘謹,不復剛剛的自在愜意。

  臺上的宋博和李芮抱著宋勉,歡樂溫馨地切蛋糕。

  宋知遇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發呆,並沒有落寞或是傷心,他甚至看都沒有看臺上一眼。彷彿並不認識臺上的人,而周圍的事情,也與他無關。

  接下來的流程一切順利,天色漸暗,賓客散場。

  王誠也準備離去,後院卻起了一陣騷動。

  等他趕過去時,已經是一片混亂。

  李芮抱著哇哇大哭的宋勉,瘋了一般地推搡著身前瘦削的男孩兒:“你是不是想要害死小勉!你說!你是不是要害死他!”

  王誠錯愕,沒想到人前優雅體面的李芮會是這幅樣子。

  這是怎麼了?

  他站在人群外,看到宋知遇站在李芮面前,渾身溼透,髮梢的水珠不斷往下淌,他的聲音很平穩:“我是在救他。”

  “你放屁!”李芮的反應十分劇烈,豔麗的眉眼因為大幅度的表情微微扭曲,“他那麼小!怎麼可能自己到湖邊去!就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就是你!”

  家庭醫生和宋博都趕了過來。

  李芮忙將孩子遞給醫生,宋博看了眼宋知遇,讓管家遣散了外人,才沉聲問:“怎麼回事?”

  王誠知道,接下來該是宋家的家事了,他本不該繼續聽下去,也沒有資格聽這些。

  但是看到人群中那個孤立無援的少年,他頭一次破了例。

  王誠不動聲色地挪到昏暗的角落裡。

  九月底,A市的晚風一點不柔和,那晚幾乎可以稱得上冰冷刺骨。

  宋知遇的嗓音都在抑制不住地在發抖:“我想到湖邊吹風,宋勉非要跟著,張姨就帶著他跟著我,我沒管,後來就聽到宋勉掉進湖裡的聲音。”

  他緊緊地攥著衣角,眼神坦然地看著宋博:“我沒有推他,我是想救弟弟……”

  “你不許叫他弟弟!”李芮發了瘋地又撲過來,一巴掌扇在宋知遇臉上,“他不是你弟弟!你巴不得他死,你媽死的時候是不是就告訴你要害死他?!啊?!”

  宋博呵斥:“夠了!”

  他叫來管家,“把夫人和少爺都送回去,調監控,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家僕們瞬間忙起來,有人送來毯子,有人去找保姆,還有人去調監控。

  宋知遇擦了把臉上的水珠,拖著溼漉漉的身體,走到宋博面前,抬起頭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沒推他,也沒想害死他,我當他是我弟弟。”

  宋博用王誠都尚且懼怕的眼神研判地看著兒子,宋知遇咬著牙,不躲不避。

  王誠比宋知遇還要緊張。

  片刻,宋博說:“我知道了。”

  王誠明白,這是相信了。

  他竟然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王誠想起茶水間那些八卦傳聞。

  或許有些事情,真的並非空穴來風。

  至少,這個所謂的大少爺,在家裡過得一點都不好。

  王誠不由得唏噓。

  宋知遇推開了傭人遞過來的毛巾,一個人獨自離去,月色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整個人顯得單薄瘦弱,脊樑卻挺得筆直。

  宋博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若有所思。

  王誠小跑著到宋知遇身邊,叫住他:“大少爺。”

  宋知遇停下,回頭看他,一雙眼睛竟然是通紅的。

  王誠愣了愣。

  恍然。

  到底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啊,成年人都受不了這麼大的汙衊委屈,何況是個孩子。

  宋知遇卻很快收斂了情緒,平靜地問:“有事?”

  王誠忙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遞給他:“這裡回前廳還有段距離,今晚風大,著涼了就不好了。”

  宋知遇沒接:“不用。”

  今晚王誠已經管了太多閒事,索性就管到底,他強制性地把衣服給他披上,彎下腰在他面前正色道:“論地位,你是少爺,我是給你爸打工的,我該聽你的。但論年齡,你還得叫我一聲哥,所以你該聽我的。”

  王誠補充:“就當是報答你剛剛帶我走出迷宮。”

  宋知遇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只是自己在思考。

  王誠猜不透這位大少爺的小腦袋瓜裡在想什麼,正要道別離開。

  宋大少爺開口了:“你叫什麼名字?”

  “王誠。”

  “哪個字?”

  “忠誠的誠。”

  宋知遇點了點頭,披著他的外套離去。

  後來查清楚了監控,確實是宋知遇先離席,宋勉非要跟著,保姆就帶著孩子跟了上去。只可惜宋家後院的湖邊是監控死角,保姆中途鬧肚子去上了個廁所,沒將孩子看住,具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無人得知。

  而李芮則一口咬定,是宋知遇推的宋勉。

  這件事發生後沒多久,宋知遇的外祖父母來到了國內,將宋知遇帶走。

  九年後,宋博病危。

  大兒子遠在國外向來被排擠在外,小兒子年紀尚小,眾人都以為博瑞集團會交到宋家老二宋明的手上時,宋博一通電話把宋知遇叫了回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王誠。

  他並不意外,他甚至覺得,九年前那個夜晚,宋博看著宋知遇離去的背影時,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闊別九年的父子倆徹夜長談,三個月後,宋博去世,宋知遇走馬上任。

  第一件事,就是點名王誠做了秘書。

  他又驚又喜,完全沒想到九年過去,宋知遇竟然還記得他。

  時隔九年,王誠再一次見到了宋知遇,二十歲的宋知遇。

  他早已不是孩子,高出王誠半個腦袋,也不像九年前那麼瘦弱。面容依舊是俊秀的,可眼神卻比少年時更加凌冽。

  “誠哥,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

  宋知遇送給他了一份入職禮物,是一套嶄新的西裝。

  王誠頭一次覺得,多管閒事,也並非是件壞事。

  接下來王誠見識到了宋知遇的雷霆手段,才漸漸意識到宋知遇似乎是帶著一絲報復的性質在做所有的事情。

  但不得不承認,事情確實被有效且快速地解決掉了。

  三年不到,宋知遇就掌控了大局,穩固了位置,把李芮和宋勉打包送去了澳洲。

  李芮走的那天說盡了難聽的話,十歲的宋勉在一旁嚎啕大哭。

  宋知遇冷漠地站在宋家的前廳,打量著這個“家”,看都沒有看他們母子倆一眼。

  似乎一切都是對的,可王誠卻總是心裡不踏實。

  宋知遇如果是憑著執念和仇恨在做所有的事情,那麼這些消失掉以後呢?

  他的將會變得迷茫、做什麼都是毫無意義。

  他看似擁有了一切,卻實際一無所有。

  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他在人前越來越愛笑,越來越溫和,無人時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孤寂。

  下班前,王誠總是會看到宋知遇靠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著遠處,整個人都似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每到這時,他就會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時的宋知遇雖然也孤獨的,但是並不寂寥。

  他會躺在吊床上曬太陽,會折狗尾巴草叼著玩兒,受到委屈時會紅眼眶。

  那才是有血有肉的人。

  王誠和許恆聊過這些事,還是許恆主動找到的他。

  “我和Meet也認識八九年了,我嘗試過很多辦法,都沒用。”他說。

  當一個人封閉自我,斬斷了也失去了和外界所有的聯絡時,外人是難以將他重新和世界連線起來的。

  許恆和王誠想為他找到一個紐帶,但皆束手無措。

  直到,一個叫做林楠的女人,帶來了一封來自楓泊鎮的信,也終於帶來了一條宋知遇再也無法斬斷的紐帶。

  “宋先生,”女人濃妝豔抹,盛氣凌人,說話也很言簡意賅,“就像外婆說的,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調查一下再做決定。”

  “孩子現在在我這裡,過得還算不錯,她不知道你是她父親。”

  “如果你不想認這個女兒,在她外婆去世後,我會收養她。”

  王誠頭一次見宋知遇如此無措。

  即便是十一歲那年被李芮誣陷,面對著宋博的審問,宋知遇依舊是冷靜的。

  可那天在看完來尋外婆寫的信後,宋知遇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走神。

  他不是在思考,也並非在計劃,而只是純粹的迷茫和放空。

  林楠不僅帶了信,還帶了沈來尋的照片,以及一些可以做親子鑑定的東西。

  其實,甚至都不太需要做親子鑑定。

  因為那照片上的小姑娘,和王誠印象中的少年宋知遇長得太像了。

  林楠走後,宋知遇拿著沈來尋的照片呆坐了一下午。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親權機率99.9991%。

  他們連夜驅車前往楓泊鎮,見到了那位臥床不起的老人家。

  老人纏綿病榻,神志卻十分清醒,說了很多,宋知遇也安靜地聽了很久。

  王誠從他們的交談之中,大致明白了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知遇十六歲時,在酒吧不留神被人下了藥,遇到了同樣去買醉的沈涼,那時沈涼精神已經出了問題,他們就稀裡糊塗地發生了關係。

  事後清醒過來,兩人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宋知遇還是留下了自己的聯絡方式,並告訴她,如果出了事他會承擔所有的責任。

  後來的結果就是,沈涼懷孕了,但是她並沒有告訴宋知遇,而是帶著孩子回了國。

  沈涼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至於宋知遇,在她眼裡,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毛頭小子,更別提讓她去相信他會負責這種話,她到後來甚至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除了這些,老人還講了許多來尋小時候的事情,給他看了更小一些時候的照片,穿著校服,笑起來眼睛彎彎,如同兩個小月牙,溫婉可人。

  “漣漣,長得像你,特別是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更像。”

  從楓泊回來,宋知遇重新安排了所有的工作計劃,一個月後,許恆陪著他去了一趟法國。

  在那年春節前夕,王誠辦好了所有的手續,一起將來尋接回了家。

  沈來尋確實如同她外婆信中所提,乖巧懂事,這些年從未給宋知遇添過任何麻煩。

  反而因為她,宋知遇越來越有人情味兒。

  有了牽掛、有了軟肋、有了一提起就不自覺會笑的人。

  或許在外人看來,宋知遇是個純純的倒黴蛋。

  王誠卻覺得,擁有來尋,是宋知遇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雖說父女倆的關係不似一般父女自然融洽,但王誠相信,只要來尋在,事情總是會慢慢變好的。

  【番外:一封來自楓泊的信】

  宋先生:

  啟信安。

  十分抱歉用這封信打亂了你平靜的生活,但我作為漣漣的外婆,不得不為孩子的將來做打算。

  你可能不知道漣漣是誰。

  她姓沈,名來尋。

  出生時孩子媽比孩子哭得還慘,嚇得小孩兒哭了兩聲便不敢再哭。於是得了個小名,叫做漣漣。

  是哭泣不已的意思。

  漣漣的母親,我的女兒,叫做沈涼。她自小與我隔閡頗深,在我和她父親離婚後,就跟隨她父親遠去國外。

  十四年前大著肚子從法國回來,並沒有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懷上孩子,是個意外,留下孩子,也是她一個人的決定。

  她說她一個人也能將孩子照顧得很好。

  但沈涼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糟糕,漣漣出生後,受了不少苦。她犯起病來親生女兒都不認,又打又罵,更不認我這個媽。

  好在孩子性情堅韌,我又處處庇護,才有驚無險地平安長大。

  漣漣九歲的時候,她媽媽自殺了。

  沈涼有個自幼交好的同伴,叫做林楠,在法國那段時間她們一直在一起,也算是漣漣的半個小姨。

  林楠回國告訴了我當年的事情,並按照沈涼生前的囑託,帶走了漣漣。

  五年過去,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我知曉,所剩之日無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可憐的小外孫女。

  我便託林楠查了孩子父親的情況,找到了你,寫下了這封信。

  本不想叨擾你,但不管怎麼說,你是孩子的父親,她身上流淌著你的血,這是抹不去的事實。

  這件事情,你是有權利知道的。

  如果宋先生願意接受這個孩子,且能將孩子照顧好,那自是再好不過。漣漣懂事乖巧,想來不會給你添麻煩。

  如果宋先生不願意接受漣漣,我也不強人所難,畢竟當年的事都是沈涼的錯,再往前追溯,是我這個老太婆教女無方。而漣漣也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以上所說是真是假,宋先生一查便知。

  又或許,當你看到漣漣的照片時,就會相信我說的話。

  梁竹君

  二零一六年九月五日書於楓泊鎮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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