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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1-25
第四章
晚上，一家三口圍在一樓的圓桌前吃飯。
「最近北檸進步挺大的嘛，我聽阮老師說，已經是班級前五名了。值得表揚。」
陸鋒扒了一口保姆做的牛肉飯，然後筷子指著陸旻說：「你得加油啊！你才排三
十多名？」
陸旻看了看韓北檸，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誇獎，女孩最近很愛臉紅。然後他梗
著脖子，忿忿不平地說：「那算什麼本事，她本來就……啊喲……都學過的……」
他沒敢接著說，因為在桌子底下已經被美少女踢了一腳。
其實陸旻還是有點怕姐姐韓北檸的。自己身高才160出頭，姐姐卻已經是超過
170的身高。關鍵問題是，兩個人曾經一兩次真的動過手，別看韓北檸體重不過百，
骨感身材，力氣卻賊大，完全碾壓陸旻。
再加上拿過韓北檸的錢，陸旻更是拿人手短。所以，他只能把不忍憋著。
此刻，陸鋒又轉頭過去，對韓北檸說：「北檸，這次月考考的是真挺不錯的。
想要什麼獎勵不？」
往常，韓北檸一般都會說：「不用了。」這也符合她冷冰冰的性格，而且畢
竟養父不是親父，多少有點見外和客氣。
但是今天，出乎陸鋒意料的，韓北檸微微低著頭，小聲地說：「嗯……要不，
這個五一，帶我……們出去玩吧？」
韓北檸本來想說帶自己，撇了一眼陸旻，想想，還是說了「我們」。她這麼
一提議，陸旻也特別開心，說：「是的，老爸，這個五一，正好湊了2個週末，我
們學校是放七天的！」
陸鋒想了想，說：「阮老師說4月底會有一次考試。那麼，你們倆，」他看了
姐弟一眼，接著意味深長地說：「只要有人考到前三，就去。」
陸旻暈倒，他只能向姐姐使眼色：我才30多名，我肯定不行的，只能靠你啦～
韓北檸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盯著陸鋒的臉有點出神。片刻後，她簡短地回
答：「好。」
……
深夜，韓北檸躲在被窩裡，飛快地在螢幕上敲著字。
「三角恆等變換我還是不熟。你明天教我。」咻的一聲，美少女發出了一條
微信。
旋即，她感覺自己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去求人，似乎不太好。正準備補一句：
「好不好？」
還在敲著字呢，對面的人已經回覆了：「好的，沒問題。明天下課後見。」
……
第二天放學後，班長柴景辰滿心期待地在圖書館的自習室等著自己的女神。
柴景辰是那種典型的三好學生，學習好，基本一直是班上第一；人緣好，要
不也選不上班長；長得好，相貌帥氣，而且身高也有170左右，是高一籃球隊的一
員。所以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但是他卻一直看不上自己班的女生，直到……韓北檸的出現。
韓北檸有多好看，身材出挑，自不必說了。真正吸引柴景辰的，是女孩身上
的疏離感和清冷感。
按道理說，美麗的女孩子舔狗多。在長期的男孩擁蔟下，美女會選擇用高冷
示人，來拒絕爛桃花。這是一種可能的模式。
又或者，家庭條件不錯的女孩子，眼光很高，自然也不願意和庸俗幼稚的同
齡男生走得太近，這也能理解。
韓北檸完全符合上述兩個假設，她既好看，衣著打扮也都是名牌，平日裡和
陸旻一起，都是打車上學。因此，粗粗地看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柴景辰是個極聰明，也心思細膩的男生。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太對，
但又說不上來。就是這種不太對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韓北檸極其神秘。他彷彿
是將要去月球背面科考的第一批隊員，期待著奇怪的事情，同時也為這神秘著迷。
他覺得自己之所以還不能瞭解韓北檸真實的一面，就是因為和女孩獨處的時
間太少。因此，當他收到女孩求教的微信時，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應承了下來。然
後，他幾乎徹夜難眠。他幻想著自己能走進女神的內心，進而踢開女神的心防，
進而女神能愛上自己。
他幻想著，直到自己第二天在圖書館，頂著兩個熊貓眼等韓北檸。
他幻想著，直到看到韓北檸出現……同時拽著小雞仔跟班陸旻……幻想破滅。
「柴班，」女孩是這麼稱呼他的，「教下我……和他……好嗎？」
陸旻被女孩的指頭點了下，然後開始像買一送一的招財貓一樣，對著班長作
揖。
「額……行……沒問題……」柴景辰苦笑。
……
又是深夜。韓北檸躲在被窩裡，刷著抖音。
其實她和陸旻是一人一間房，房間隔音也挺好，保障了絕對隱私。但是，自
從爸媽過世後，最初的幾個晚上，她都是用被子把自己悶頭蓋住，睡過去的。久
而久之，她喜歡上了這種習慣。
就像自己在一個封閉的，小小的，憋悶的山洞裡。山洞外，也許是山明水秀，
但都不屬於自己。山洞裡，雖然什麼也沒有，黑暗包裹住了自己。但這裡是自己
的家。自己小小的安全的窩。
韓北檸享受著自憐的孤獨，直到柴景辰的微信「啪嗒」一聲冒了出來。
「韓北檸，今天后來的數學題，學會了嗎？」
韓北檸本不想回，但又覺得不太禮貌：「嗯。」
「那明天我們還一起自習嗎？」
「好。」
對面的男生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在躊躇什麼。半晌，男生的微信才過來：
「我的意思是，明天只有我們兩個一起自習。好嗎？」
韓北檸抽了抽鼻子，悶得有點鼻塞了。她把頭從被子裡探出來，屋子的窗戶
是開著的，被子外面，就是初春的空氣，新鮮而甜美。她手也抽出來，飛快地敲
了三個字：「為什麼？」
又是半晌。「我只想教你一個人。」
……
此刻在HA市的另一頭，柴景辰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甚至心臟也在跟著蹦蹦
跳。他大口呼吸了下，初春的空氣，新鮮而甜美。女孩會回覆自己什麼呢？自己
已經是近乎表白了。
其實，他沒有追過女孩。並不是說他沒有戀愛過。而是說，他幾乎沒有主動
先去喜歡過一個女孩，從未有過在不確定的時候，暴露自己的真心。
但是此刻，他卻有點著迷於這種感覺。女孩會再回復一個為什麼嗎？那自己
是不是進一步表白？
如果女孩回覆，我只想被你一個人教？那豈不是雙向奔赴？
但是如果女孩堅持要帶著陸旻這個電燈泡，自己又該怎麼回覆呢？
在柴景辰瘋狂腦補，準備後手完美回覆的時候，女孩的回覆，不快不慢地來
了。
只有一個字。
「行。」
任憑柴景辰怎麼提前準備，他都沒有預料到女孩會給他這個回覆。是的，的
確是答應了。但卻冷冰冰不帶一絲情感。柴景辰懊惱地扯著頭髮，這他媽怎麼回？
難度係數9.0啊？！
許久，他終於憋出了一句回覆：「下次一起自習，你也教我吧？」
女孩的微信秒回，而這次終於不是絕對零度了：「我能教你什麼？」
是啊，雖然韓北檸號稱全班第五，但跟柴景辰比起來，就算單科也沒有能拿
得出手的。柴景辰接著薅自己的頭髮，大有薅光了就出家的態勢。想了半天，他
又憋出了一句：「你難道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跳舞，唱歌，運動什麼的？都可
以。我都可以學。」
對面又是秒回：「我會騎馬。我可以教你騎馬。」
……
三週後，旅遊成行了。
在柴景辰和韓北檸的雙向（學習）奔赴下，韓北檸的月考直接考到了第二名，
僅次於「師父」柴景辰。對此，陸鋒欣慰不已，準備帶姐弟二人草原自駕遊。
不料，陸旻的媽媽，也就是陸鋒的前妻，沈云溪聽說陸旻只考了三十七名，
大發雷霆，不準陸旻去旅遊，強行把他留在HA市補課。
就這樣，在陸旻眼巴巴的羨慕裡，陸鋒帶著養女出發了。
陸鋒其實有一臺寶馬740lI，但由於HA市太堵，公司打車又能報銷，所以他一
般不開這車。導致這次出發的時候，車子電瓶都饋電了，找物業折騰了半天才順
利上路。
但是上了路，寶馬740lI就猶如脫兔一般，靈動又安靜。
安靜得過分了。陸鋒其實不是那種話少的主，但面對坐著副駕駛的小姑娘，
他卻也不知道說什麼。而韓北檸呢，則以手支頤，側著臉看著車窗外。
半晌，陸鋒想了想，先開了口：「北檸，我們一路到呼倫貝爾，上千公里。
要不然，今天晚上，先到老家休息一晚上吧？」
「嗯？」韓北檸似乎沒聽清。
「我算了下，差不多晚上7點多能到……所以……」
「住我家嗎？」沒等陸鋒說完，女孩打斷了他，然後又以一種前所未見的央
求語氣：「讓我住回家，好不好？」
「怎麼啦？」陸鋒順口問。
「我……家裡……還有一些東西……我想收拾收拾。」似乎韓北檸進入了一
種奇怪的亢奮狀態。
陸鋒這才想起來，當時去接女孩，由於爸媽催得急，公司催得更急，自己當
時是手續辦完，直接帶著韓北檸回來了。確實沒有去女孩家裡一趟。她居然這麼
久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啊，是自己的疏忽啊。陸鋒感慨，自己這個監護人，太失職了：「好，你在
中控輸入地址吧……」
想著自己的失職，陸鋒不由自主地開快了許多。結果不到6點半就到了，停在
一個老國營廠的家屬樓下。
陸鋒想起當年，表兄比自己大2歲，但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但學習成績不好，
就一直留在老家。而自己則是去北京讀了本科，又去海外留學，生了陸旻，再回
國。平日裡，自己和表兄的生活完全沒有重疊，導致這麼多年了，自己反而一次
沒有來過。而現在，更是天人永隔……
在陸鋒惆悵的當兒，韓北檸已經騰騰騰上樓，開啟房門簡單看了下，又騰騰
騰地下來，提著自己和陸鋒的行李，招呼陸鋒上樓。
樓是那種六七十年代建的，典型的赫魯曉夫樓，樓道里很昏暗，地上還時時
有點積水，牆上更滿是貼了又鏟，鏟了又貼的小廣告。一共六層，韓北檸家住三
樓，算是比較好的樓層。推開門，韓北檸像女主人一樣帶陸鋒轉了轉，一共大概
七八十個平方，二室一廳，裝修是那種上世紀的黃色傢俱，深紅地板的風格，空
調啊，電視機啊，甚至還蓋著保護罩。要說該有的必備的家用電器，似乎也都有。
要說不該有的，工藝品紀念品小擺件，卻是基本一個沒有。家裡白牆上，唯二的
裝飾就是一副新華書店風的中國地圖，和女孩子排成兩排的獎狀。
韓北檸知道自己家很窮。她不好意思地絞著手，彆著嘴站著。陸鋒在打量她
家，她則在打量陸鋒的神情。
陸鋒轉過來，看見小姑娘的怪樣子，笑了：「我是你的監護人。所以，現在
這裡也是我的家了。如果你嘎了，我也可以繼承你的財產的。」
韓北檸噗嗤一聲笑了，手一下子就鬆開了，叉著腰，很神氣的樣子。
然後，小姑娘像穿花蝴蝶一樣，仔仔細細地檢查家裡水電煤的情況，又不知
道從哪兒整出來點瓜子和核桃，張羅陸鋒先吃著。又擺弄了好一陣子網路和電視，
卻始終沒能搞定。團團轉忙了一大圈，最後還是陸鋒提醒她早點睡，她才停了下
來，安排陸鋒睡在主臥，而自己睡在自己的臥室。不過當陸鋒快睡著的時候，還
依稀聽到隔壁女孩房裡翻箱倒櫃的聲音，似乎真的有好多東西收拾。
第二天清晨，有點春寒料峭。陸鋒起床簡單洗漱了下，走到客廳，發現韓北
檸已經收拾了滿滿當當兩大箱東西，準備搬下樓去。陸鋒趕緊搭了把手，韓北檸
雖然在女生裡面力氣算大的，但在成年男子面前，還只能算半個勞力。很快，兩
人就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滿滿當當塞入了後備箱和後排座。寶馬740lI，Precision
driving的速度機器，被他倆整成了半個廂式貨車。
忙完了，兩個人都是滿頭大汗。陸鋒拍拍衣服，說：「北檸，走。帶我去吃
點早飯吧。」
這會兒韓北檸心情很好，彷彿主場踢世界盃的中國隊。這會兒已經是早上八
九點了。國營廠家屬區的大樹很多，早晨的陽光灑下來，樹影很斑駁。人也開始
多了起來。她見到人就打招呼，彷彿得勝歸來的中國隊。她一邊走還一邊和陸鋒
介紹，啊呀這一家早餐店是主要做油條的，但是不含明礬就不好吃了。那一家店
是主要做魚湯小餛飩的，不過呢這個點，魚湯該是賣完了，小餛飩自然也不必吃
了……
陸鋒斜斜地跟在小姑娘的後面半個身位，他看著韓北檸的馬尾隨著腦袋的左
顧右盼一甩一甩，彷彿見到了小姑娘的另一面，熱情，開朗，開始嚮往著美好的
生活。他不想插話，也插不上話，韓北檸的話太密了。
直到走到一家野菜包子店的門前，陸鋒停住了腳步，說：「吃這一家吧。」
韓北檸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說：「哈？為什麼？」
「這一家我吃過。」陸鋒不待女孩接話，掀開布簾走進了店。
店裡人不多，燈也沒怎麼開。但外面的陽光透過不太乾淨的窗戶透進來，卻
有了點氤氳的感覺。陸鋒自來熟地跟六十多歲的老闆打招呼，點了一籠野菜包，
一籠三丁包。
片刻，老闆就端了上來，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果然是生意非常不好，上得
如此之快。也難怪生意如此不好，這兩籠包子根本就不是現做的。
包子很熱，根本無從下口。韓北檸笑吟吟地問：「等涼了再吃吧。你怎麼會
吃過這家店的啊？」
陸鋒也笑了，說：「你忘了，我從小也是這裡長大的啊。」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斟酌了一下，緩緩地說：「其實，這是你爸小時候最愛
的一家店。」
包子的熱氣蒸騰，韓北檸的小臉藏在了氤氳裡。
「我當時最喜歡吃的一家店是羊肉湯，剛剛來的路上看了，已經不在了。」
「那會兒大人們跟我們說，考試考100分，可以獎勵5塊錢。我就和你爸約定，
我掙到了錢，請他吃包子。他掙到了錢，請我喝羊肉湯。」
「結果，我時常請他吃包子。但羊肉湯，他一次都沒請過我。」
陸鋒喋喋不休地說著，他說到幾個小夥伴把人家快熟透的麥田砍了，當做草
床；他說到去人家魚塘釣魚，結果被老闆騎著腳踏車在田埂上追；他說到他們有
一次在田裡撿到一個羊的頭蓋骨，以為是人頭，嚇得一溜煙跑回家……
他不斷地說著。對面，韓北檸也不怕燙，大口大口地吞嚥著包子。陸鋒注意
到，女孩的眼淚也大滴大滴地啪嗒啪嗒落著。
他不說話了。女孩也不說話。老闆更是在後廚不知道忙著什麼。
許久，韓北檸支住了哭，說：「我想，以後每一年，我都回來一次，吃一次
這家包子。」
陸鋒心想：這也得老闆不倒閉才行，嘴裡卻說著：「好。」
「你陪我。」女孩把手中的包子放下了，雙手擱在塑膠桌子上。
陸鋒想了想，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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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家三口圍在一樓的圓桌前吃飯。
「最近北檸進步挺大的嘛，我聽阮老師說，已經是班級前五名了。值得表揚。」
陸鋒扒了一口保姆做的牛肉飯，然後筷子指著陸旻說：「你得加油啊！你才排三
十多名？」
陸旻看了看韓北檸，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誇獎，女孩最近很愛臉紅。然後他梗
著脖子，忿忿不平地說：「那算什麼本事，她本來就……啊喲……都學過的……」
他沒敢接著說，因為在桌子底下已經被美少女踢了一腳。
其實陸旻還是有點怕姐姐韓北檸的。自己身高才160出頭，姐姐卻已經是超過
170的身高。關鍵問題是，兩個人曾經一兩次真的動過手，別看韓北檸體重不過百，
骨感身材，力氣卻賊大，完全碾壓陸旻。
再加上拿過韓北檸的錢，陸旻更是拿人手短。所以，他只能把不忍憋著。
此刻，陸鋒又轉頭過去，對韓北檸說：「北檸，這次月考考的是真挺不錯的。
想要什麼獎勵不？」
往常，韓北檸一般都會說：「不用了。」這也符合她冷冰冰的性格，而且畢
竟養父不是親父，多少有點見外和客氣。
但是今天，出乎陸鋒意料的，韓北檸微微低著頭，小聲地說：「嗯……要不，
這個五一，帶我……們出去玩吧？」
韓北檸本來想說帶自己，撇了一眼陸旻，想想，還是說了「我們」。她這麼
一提議，陸旻也特別開心，說：「是的，老爸，這個五一，正好湊了2個週末，我
們學校是放七天的！」
陸鋒想了想，說：「阮老師說4月底會有一次考試。那麼，你們倆，」他看了
姐弟一眼，接著意味深長地說：「只要有人考到前三，就去。」
陸旻暈倒，他只能向姐姐使眼色：我才30多名，我肯定不行的，只能靠你啦～
韓北檸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盯著陸鋒的臉有點出神。片刻後，她簡短地回
答：「好。」
……
深夜，韓北檸躲在被窩裡，飛快地在螢幕上敲著字。
「三角恆等變換我還是不熟。你明天教我。」咻的一聲，美少女發出了一條
微信。
旋即，她感覺自己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去求人，似乎不太好。正準備補一句：
「好不好？」
還在敲著字呢，對面的人已經回覆了：「好的，沒問題。明天下課後見。」
……
第二天放學後，班長柴景辰滿心期待地在圖書館的自習室等著自己的女神。
柴景辰是那種典型的三好學生，學習好，基本一直是班上第一；人緣好，要
不也選不上班長；長得好，相貌帥氣，而且身高也有170左右，是高一籃球隊的一
員。所以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但是他卻一直看不上自己班的女生，直到……韓北檸的出現。
韓北檸有多好看，身材出挑，自不必說了。真正吸引柴景辰的，是女孩身上
的疏離感和清冷感。
按道理說，美麗的女孩子舔狗多。在長期的男孩擁蔟下，美女會選擇用高冷
示人，來拒絕爛桃花。這是一種可能的模式。
又或者，家庭條件不錯的女孩子，眼光很高，自然也不願意和庸俗幼稚的同
齡男生走得太近，這也能理解。
韓北檸完全符合上述兩個假設，她既好看，衣著打扮也都是名牌，平日裡和
陸旻一起，都是打車上學。因此，粗粗地看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柴景辰是個極聰明，也心思細膩的男生。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太對，
但又說不上來。就是這種不太對的感覺，反而讓他覺得韓北檸極其神秘。他彷彿
是將要去月球背面科考的第一批隊員，期待著奇怪的事情，同時也為這神秘著迷。
他覺得自己之所以還不能瞭解韓北檸真實的一面，就是因為和女孩獨處的時
間太少。因此，當他收到女孩求教的微信時，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應承了下來。然
後，他幾乎徹夜難眠。他幻想著自己能走進女神的內心，進而踢開女神的心防，
進而女神能愛上自己。
他幻想著，直到自己第二天在圖書館，頂著兩個熊貓眼等韓北檸。
他幻想著，直到看到韓北檸出現……同時拽著小雞仔跟班陸旻……幻想破滅。
「柴班，」女孩是這麼稱呼他的，「教下我……和他……好嗎？」
陸旻被女孩的指頭點了下，然後開始像買一送一的招財貓一樣，對著班長作
揖。
「額……行……沒問題……」柴景辰苦笑。
……
又是深夜。韓北檸躲在被窩裡，刷著抖音。
其實她和陸旻是一人一間房，房間隔音也挺好，保障了絕對隱私。但是，自
從爸媽過世後，最初的幾個晚上，她都是用被子把自己悶頭蓋住，睡過去的。久
而久之，她喜歡上了這種習慣。
就像自己在一個封閉的，小小的，憋悶的山洞裡。山洞外，也許是山明水秀，
但都不屬於自己。山洞裡，雖然什麼也沒有，黑暗包裹住了自己。但這裡是自己
的家。自己小小的安全的窩。
韓北檸享受著自憐的孤獨，直到柴景辰的微信「啪嗒」一聲冒了出來。
「韓北檸，今天后來的數學題，學會了嗎？」
韓北檸本不想回，但又覺得不太禮貌：「嗯。」
「那明天我們還一起自習嗎？」
「好。」
對面的男生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在躊躇什麼。半晌，男生的微信才過來：
「我的意思是，明天只有我們兩個一起自習。好嗎？」
韓北檸抽了抽鼻子，悶得有點鼻塞了。她把頭從被子裡探出來，屋子的窗戶
是開著的，被子外面，就是初春的空氣，新鮮而甜美。她手也抽出來，飛快地敲
了三個字：「為什麼？」
又是半晌。「我只想教你一個人。」
……
此刻在HA市的另一頭，柴景辰拿著手機的手在顫抖，甚至心臟也在跟著蹦蹦
跳。他大口呼吸了下，初春的空氣，新鮮而甜美。女孩會回覆自己什麼呢？自己
已經是近乎表白了。
其實，他沒有追過女孩。並不是說他沒有戀愛過。而是說，他幾乎沒有主動
先去喜歡過一個女孩，從未有過在不確定的時候，暴露自己的真心。
但是此刻，他卻有點著迷於這種感覺。女孩會再回復一個為什麼嗎？那自己
是不是進一步表白？
如果女孩回覆，我只想被你一個人教？那豈不是雙向奔赴？
但是如果女孩堅持要帶著陸旻這個電燈泡，自己又該怎麼回覆呢？
在柴景辰瘋狂腦補，準備後手完美回覆的時候，女孩的回覆，不快不慢地來
了。
只有一個字。
「行。」
任憑柴景辰怎麼提前準備，他都沒有預料到女孩會給他這個回覆。是的，的
確是答應了。但卻冷冰冰不帶一絲情感。柴景辰懊惱地扯著頭髮，這他媽怎麼回？
難度係數9.0啊？！
許久，他終於憋出了一句回覆：「下次一起自習，你也教我吧？」
女孩的微信秒回，而這次終於不是絕對零度了：「我能教你什麼？」
是啊，雖然韓北檸號稱全班第五，但跟柴景辰比起來，就算單科也沒有能拿
得出手的。柴景辰接著薅自己的頭髮，大有薅光了就出家的態勢。想了半天，他
又憋出了一句：「你難道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跳舞，唱歌，運動什麼的？都可
以。我都可以學。」
對面又是秒回：「我會騎馬。我可以教你騎馬。」
……
三週後，旅遊成行了。
在柴景辰和韓北檸的雙向（學習）奔赴下，韓北檸的月考直接考到了第二名，
僅次於「師父」柴景辰。對此，陸鋒欣慰不已，準備帶姐弟二人草原自駕遊。
不料，陸旻的媽媽，也就是陸鋒的前妻，沈云溪聽說陸旻只考了三十七名，
大發雷霆，不準陸旻去旅遊，強行把他留在HA市補課。
就這樣，在陸旻眼巴巴的羨慕裡，陸鋒帶著養女出發了。
陸鋒其實有一臺寶馬740lI，但由於HA市太堵，公司打車又能報銷，所以他一
般不開這車。導致這次出發的時候，車子電瓶都饋電了，找物業折騰了半天才順
利上路。
但是上了路，寶馬740lI就猶如脫兔一般，靈動又安靜。
安靜得過分了。陸鋒其實不是那種話少的主，但面對坐著副駕駛的小姑娘，
他卻也不知道說什麼。而韓北檸呢，則以手支頤，側著臉看著車窗外。
半晌，陸鋒想了想，先開了口：「北檸，我們一路到呼倫貝爾，上千公里。
要不然，今天晚上，先到老家休息一晚上吧？」
「嗯？」韓北檸似乎沒聽清。
「我算了下，差不多晚上7點多能到……所以……」
「住我家嗎？」沒等陸鋒說完，女孩打斷了他，然後又以一種前所未見的央
求語氣：「讓我住回家，好不好？」
「怎麼啦？」陸鋒順口問。
「我……家裡……還有一些東西……我想收拾收拾。」似乎韓北檸進入了一
種奇怪的亢奮狀態。
陸鋒這才想起來，當時去接女孩，由於爸媽催得急，公司催得更急，自己當
時是手續辦完，直接帶著韓北檸回來了。確實沒有去女孩家裡一趟。她居然這麼
久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啊，是自己的疏忽啊。陸鋒感慨，自己這個監護人，太失職了：「好，你在
中控輸入地址吧……」
想著自己的失職，陸鋒不由自主地開快了許多。結果不到6點半就到了，停在
一個老國營廠的家屬樓下。
陸鋒想起當年，表兄比自己大2歲，但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但學習成績不好，
就一直留在老家。而自己則是去北京讀了本科，又去海外留學，生了陸旻，再回
國。平日裡，自己和表兄的生活完全沒有重疊，導致這麼多年了，自己反而一次
沒有來過。而現在，更是天人永隔……
在陸鋒惆悵的當兒，韓北檸已經騰騰騰上樓，開啟房門簡單看了下，又騰騰
騰地下來，提著自己和陸鋒的行李，招呼陸鋒上樓。
樓是那種六七十年代建的，典型的赫魯曉夫樓，樓道里很昏暗，地上還時時
有點積水，牆上更滿是貼了又鏟，鏟了又貼的小廣告。一共六層，韓北檸家住三
樓，算是比較好的樓層。推開門，韓北檸像女主人一樣帶陸鋒轉了轉，一共大概
七八十個平方，二室一廳，裝修是那種上世紀的黃色傢俱，深紅地板的風格，空
調啊，電視機啊，甚至還蓋著保護罩。要說該有的必備的家用電器，似乎也都有。
要說不該有的，工藝品紀念品小擺件，卻是基本一個沒有。家裡白牆上，唯二的
裝飾就是一副新華書店風的中國地圖，和女孩子排成兩排的獎狀。
韓北檸知道自己家很窮。她不好意思地絞著手，彆著嘴站著。陸鋒在打量她
家，她則在打量陸鋒的神情。
陸鋒轉過來，看見小姑娘的怪樣子，笑了：「我是你的監護人。所以，現在
這裡也是我的家了。如果你嘎了，我也可以繼承你的財產的。」
韓北檸噗嗤一聲笑了，手一下子就鬆開了，叉著腰，很神氣的樣子。
然後，小姑娘像穿花蝴蝶一樣，仔仔細細地檢查家裡水電煤的情況，又不知
道從哪兒整出來點瓜子和核桃，張羅陸鋒先吃著。又擺弄了好一陣子網路和電視，
卻始終沒能搞定。團團轉忙了一大圈，最後還是陸鋒提醒她早點睡，她才停了下
來，安排陸鋒睡在主臥，而自己睡在自己的臥室。不過當陸鋒快睡著的時候，還
依稀聽到隔壁女孩房裡翻箱倒櫃的聲音，似乎真的有好多東西收拾。
第二天清晨，有點春寒料峭。陸鋒起床簡單洗漱了下，走到客廳，發現韓北
檸已經收拾了滿滿當當兩大箱東西，準備搬下樓去。陸鋒趕緊搭了把手，韓北檸
雖然在女生裡面力氣算大的，但在成年男子面前，還只能算半個勞力。很快，兩
人就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滿滿當當塞入了後備箱和後排座。寶馬740lI，Precision
driving的速度機器，被他倆整成了半個廂式貨車。
忙完了，兩個人都是滿頭大汗。陸鋒拍拍衣服，說：「北檸，走。帶我去吃
點早飯吧。」
這會兒韓北檸心情很好，彷彿主場踢世界盃的中國隊。這會兒已經是早上八
九點了。國營廠家屬區的大樹很多，早晨的陽光灑下來，樹影很斑駁。人也開始
多了起來。她見到人就打招呼，彷彿得勝歸來的中國隊。她一邊走還一邊和陸鋒
介紹，啊呀這一家早餐店是主要做油條的，但是不含明礬就不好吃了。那一家店
是主要做魚湯小餛飩的，不過呢這個點，魚湯該是賣完了，小餛飩自然也不必吃
了……
陸鋒斜斜地跟在小姑娘的後面半個身位，他看著韓北檸的馬尾隨著腦袋的左
顧右盼一甩一甩，彷彿見到了小姑娘的另一面，熱情，開朗，開始嚮往著美好的
生活。他不想插話，也插不上話，韓北檸的話太密了。
直到走到一家野菜包子店的門前，陸鋒停住了腳步，說：「吃這一家吧。」
韓北檸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說：「哈？為什麼？」
「這一家我吃過。」陸鋒不待女孩接話，掀開布簾走進了店。
店裡人不多，燈也沒怎麼開。但外面的陽光透過不太乾淨的窗戶透進來，卻
有了點氤氳的感覺。陸鋒自來熟地跟六十多歲的老闆打招呼，點了一籠野菜包，
一籠三丁包。
片刻，老闆就端了上來，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果然是生意非常不好，上得
如此之快。也難怪生意如此不好，這兩籠包子根本就不是現做的。
包子很熱，根本無從下口。韓北檸笑吟吟地問：「等涼了再吃吧。你怎麼會
吃過這家店的啊？」
陸鋒也笑了，說：「你忘了，我從小也是這裡長大的啊。」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斟酌了一下，緩緩地說：「其實，這是你爸小時候最愛
的一家店。」
包子的熱氣蒸騰，韓北檸的小臉藏在了氤氳裡。
「我當時最喜歡吃的一家店是羊肉湯，剛剛來的路上看了，已經不在了。」
「那會兒大人們跟我們說，考試考100分，可以獎勵5塊錢。我就和你爸約定，
我掙到了錢，請他吃包子。他掙到了錢，請我喝羊肉湯。」
「結果，我時常請他吃包子。但羊肉湯，他一次都沒請過我。」
陸鋒喋喋不休地說著，他說到幾個小夥伴把人家快熟透的麥田砍了，當做草
床；他說到去人家魚塘釣魚，結果被老闆騎著腳踏車在田埂上追；他說到他們有
一次在田裡撿到一個羊的頭蓋骨，以為是人頭，嚇得一溜煙跑回家……
他不斷地說著。對面，韓北檸也不怕燙，大口大口地吞嚥著包子。陸鋒注意
到，女孩的眼淚也大滴大滴地啪嗒啪嗒落著。
他不說話了。女孩也不說話。老闆更是在後廚不知道忙著什麼。
許久，韓北檸支住了哭，說：「我想，以後每一年，我都回來一次，吃一次
這家包子。」
陸鋒心想：這也得老闆不倒閉才行，嘴裡卻說著：「好。」
「你陪我。」女孩把手中的包子放下了，雙手擱在塑膠桌子上。
陸鋒想了想，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