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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3-14
這位,雷烈是吧?意下如何?」
雷烈適才大言,見龍四公主忽然現身,已嚇得面如土色。
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哪敢答話。
「龍四公主的話,當然做得數。」南公子微笑答道。
「咯咯,你嘴上這麼說,心裡怕不是在罵我妖孽之言,鬼話連篇。」
龍四公主搖著頭揶揄,道:「都說我們妖怪殘忍好殺,不分是非,我聽來聽
去,好像你們人族也差不太多嘛。不是一樣打打殺殺,是非不分?」
她走到齊開陽身邊,道:「看你們一個個自詡名門,還不如這位小哥。
人家還懂得顧及姑娘清譽,把嘴閉得牢牢的。
你們倒好,非逼得人說出來。
說便說了,又要妄加猜度。
逼迫的是你們,逼出話來汙人清白的也是你們。
小哥,你得學學,今後遇見這些人呀,先給自己立個大義傍身的德位,然後
就可前說後說,上說下說,正說反說,黑說白說,反正怎麼說你站在德位上,都
是你對。」
聽她口齒伶俐,齊開陽聽得甚是舒服,滿腔怒氣一時胸懷大暢,做恍然大悟
狀拱手道:「公主教訓的是,小可受教。」
兩人一唱一和,極盡譏諷之能事。
南公子面上掛不住,但看龍四公主腰間的七寶玉如意,手上的仙葩八景籃,
料想討不得什麼好,只得隱忍不發。
「沒趣,劉先生,我走了。」
「公主慢走。」
劉先生與她似是舊識,亦不好攔她,拱手相送。
龍四公主伸出跟玉指,那玉指上指甲尖尖長長,彷彿輕易就能扎破人的咽喉。
點了點雷烈,露齒一笑,化作片雨雲席捲而去。
餘人頗覺尷尬,柳霜綾趕忙上前道:「南公子,劉先生,妾身還有要事趕回
洛城,先行一步。兩位若有途徑洛城,萬萬賞臉光臨。」
「啊,是了,馮夫人請自便,不可延誤了佳期。 老夫已收了請柬,屆時要
往洛城一行的。」劉先生捋須微笑。
「是,妾身掃簷相迎。」
柳霜綾回身扯了扯齊開陽衣角,示意道:「快走。」
一人御劍,一人奔跑,風馳電掣般向北奔出百里,尋了處密林歇身。
柳霜綾驚魂未定,埋怨道:「你太沖動了,世間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齊開陽默不作聲,也無不以為然之意,倒是定定看著柳霜綾,想聽她說下去。
「剛才那位就是南樛木,四公子之一,南天池這一輩最有希望參透天機的弟
子。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修為很了不起啊?」
柳霜綾掰著手指道:「靈啟修為的不說,修者數百萬,絕大多數都卡在靈啟
境上難以寸進。
但是如你我這樣能修到道生的,至少有千人。」
「千人?」齊開陽認真傾聽,不知他對這個數字是覺得多還是覺得少。
「你是不是覺得太多?不多,你在山裡不明世間狀況,但凡能至道生境,已
是人上人。」
柳霜綾亦十分鄭重認真道:「我有幾分薄面,一來是看柳氏的面子,二來我
早早踏入道生境,還有些前途。
南樛木是清心後期的修為,你我比之天差地別,絕無可能從他手中逃掉。
需知有清心修為的不過三百餘人,南樛木今年才七十二歲,你呢?你自問多
少年可以修到清心境?一定能比他強嗎?」
齊開陽初聞世情,頗感興趣道:「那凝丹呢?凝丹有多少?」
柳霜綾白了他一眼,看他求知若渴,耐心道:「我家老祖說,只有百餘人。
至於能參透天機的高人我就不知了。」
「原來如此。」齊開陽如有所得。
「如此什麼啊如此?你懂什麼?」
柳霜綾念及齊開陽方才的衝動,又氣又急,道:「南天池是當今魁首之一,
南樛木這般身份修為,多少人費盡心力要巴結他?想從他手裡逃走,都不消他親
自動手,你當邊上那些人都會看好戲麼?你不懂修者之間的事,不怪你,可修者
哪個沒有人性?人性善惡,凡間有的東西,這裡一模一樣!你出山那麼多回,這
些難道不懂麼?」
「受教。」
齊開陽嘴張了張,原想解釋一二,還是打消了念頭問道:「萬妖天是哪裡?
還有那位龍四公主,我看南樛木和劉先生都很忌憚於她。」
「所以你就狗……你就仗她的勢,膽子大到敢酸諷南樛木了是吧?」
不提還罷,一提起來柳霜綾更氣更急,生了一會悶氣,才道:「萬妖天在西
北,是妖族聖地。
龍四公主是萬妖天之主燭龍王的掌上明珠,修為不在南樛木之下,她當然不
怕。
你?你又仗誰的勢了?山裡又沒人能出來幫你的忙,莫要剛出山就被人趕回
家去,怎麼跟你師傅交代。」
齊開陽剛遇了場挫折心情不爽,此刻聽得津津有味。
柳霜綾輕嘆一聲,想起沐夢真人說過齊開陽今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困難重
重。
當時不好想象,結果剛出山就遇見這等事情,此言怕不是空口。
女郎心中一軟,道:「山外有山,你記得,想在世間走得通,是否多交朋友
不重要,但一定不要隨意得罪人。就算你看不慣,也犯不著變成仇人。你想想,
這些人今日放過了你,沒跟你多為難,將來呢?萬一哪天又遇上事情了,你希望
這人袖手旁觀好,還是來落井下石的好?」
「呵呵,你今日真像我大姐。」齊開陽句句記在心裡,笑道。
「貧嘴。」
經此波折,柳霜綾先前的心事倒去了不少,又想起南樛木莫名其妙地問起她
是否和族中聯絡,心頭的不安感更加強烈。
遂起身道:「我們走吧。」
「還有些時間,我們可以慢慢走。」
柳霜綾極排斥迴歸族中,此刻卻十分肯定地道:「不,我得早些回去,你跟
著我。」
「你的意思是,我得罪了南樛木,那些人會追來尋麻煩?」
「你有多大的面子值得南樛木親自來教訓?」
柳霜綾召出乘黃,架上七寶香車,道:「快上來吧,邊上那些個人都不是好
相與的,但是絕沒有一個不想借機討好南樛木。我的面子不值這麼多,他們不會
太客氣。」
「嗯。」
齊開陽對方才那個輕佻的男修耿耿於心,道:「若被他們追上,我動手算不
算得罪人?」
「人家要收拾你,你總不能傻愣愣地被人打?」
柳霜綾嘆了口氣,道:「不要著急動手,我能說得開,儘量不動手。」
「那就好,我聽你的。至少這五日,我的任務還是陪著你回洛城,不是找
人出氣。」
上了七寶香車,乘黃撒開四蹄,足踏風雲直奔北面而去,看樣子至多一日就
能趕回洛城。
柳霜綾沿途愁眉不展,齊開陽幾番詢問她都淡淡搖頭。
比起先前百般不情願迴歸族中的樣子,現下的不安遠多於當時的焦慮。
行了個把時辰,柳霜綾在車中豁然起身,抬臂張指如撥琴絃。
齊開陽看她手發真元,片刻間一隻巴掌大飛隼疾至,呀呀叫喚著落在柳霜綾
肩頭。
女郎急匆匆地從飛隼爪中取下一隻竹筒,開啟只一看勃然色變。
「怎麼了?」豆大的淚珠在女郎眼眶中打轉,驚慌失措,齊開陽驚問道。
「我家老祖,羽化了……」柳霜綾呼吸急促,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齊開陽慌了手腳,巴巴地站著,不知如何寬慰,只是挺著腰板在她身邊坐下。
其時女郎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齊開陽心知若給她一個擁抱,想必能讓她稍
覺寬慰,礙於身份,不好逾矩。
柳霜綾哭了一陣漸漸寧定,向齊開陽感激地點了點頭,道:「我們趕緊回去。」
乘黃放蹄,跑不兩步似撞上一面無形的牆壁一頓。
那異獸吃痛發出呦呦鹿鳴,七寶香車頂上一杆天平發出華光,只微微一顫。
「什麼人?」
齊開陽跳上乘黃,眉頭深鎖,腦中電轉,不想先前得罪的人這麼快就尋上門
來。
他一探手,身前一座真元構造的透明牆壁將手擋住,暗驚兩人就停頓了片刻,
居然被人悄無聲息地佈下陣法?
「馮夫人家中既有喪事,還請先行離去。」
兩人在虛空中現身與乘黃頭頂,手持一張青色符咒,正發出兩道青色的真元
絲線,將乘黃困在陣中。
「威靈宗的符修,小心他們的符咒。」
柳霜綾低聲交代一句,清聲道:「兩位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姓齊的小子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我兄弟看不過去。這等山
野小子,不教訓一頓不長記性。」
威靈宗兩位門人一人看著年輕些,說話的這位卻顯年長不少,道:「馮夫人,
柳祖兩天之後就要出殯,還請快些離去吧。」
柳氏家主柳高陽早在一月之前便即羽化,據說當時天生異象,一朵黑雲壓在
柳氏祖屋中,七日不散。
天生異象,柳氏隱瞞不住,只得公告天下,併發族中三十餘隻傳訊飛隼告知
柳霜綾。
但柳霜綾身在曲寒山,外事不知,直到今日出山,飛隼感應到她的方位才急
急趕來。
柳霜綾閉目搖頭,眼簾合上時兩顆淚珠又滑落,道:「我向南公子允諾過要
保他,現在事實未明,他得跟在我身邊,否則將來南公子找我要人,我怎生交代?」
「嗤……行啦行啦。」
那年長的威靈宗門人恥笑一聲,道:「柳高陽都死了,你柳家已是風中殘燭。
南公子是念舊不計較,你不會以為以南公子的身份是瞧得你吧?呵,非捨不得你
的小情人也成,我就連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貨一同教訓了,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
去見馮雨濤!」
柳霜綾正傷心彷徨,驚慮交加,聽得這等不知廉恥的話語,氣得俏臉含煞。
「你的方法看來不是每回都管用。」
齊開陽聽這人汙言穢語,心裡一陣噁心,朝柳霜綾道:「威靈宗?有這等貨
色,宗主知道了不羞麼?」
年長的符修正欲發作,就見齊開陽足踏金光在空中奔行,一拳轟在符陣。
原本透明的符陣被打出一派青光,時隱時現,地動山搖般晃動不止。
齊開陽大喝一聲,又是一拳轟出。
符陣發出裂帛般的聲響,青光龜甲般現出道道裂紋。
那年長符修大怒道:「小畜生爾敢!」
這道法陣符是他苦苦煉製而得,為了提防柳霜綾出手還備了後招。
想不到這個不知哪來的小子三拳兩腳就打得法陣幾乎潰散,心痛無比。
當下再顧不得柳霜綾,忙又拍出一道符文。
法陣得這符文加持,青光上瀰漫開蛛絲一般的鋼網,重又凝實。
正待再拍一道符文,就見齊開陽露齒獰笑,拳泛金光重重一擊。
鋼網破碎,青光消散,年長符修手中的青符靈氣全失,化作青紙一張。
年長符修不及大罵,齊開陽已閃身到他面前,拳風虎虎,像只大鐵錘朝他臉
上砸去。
「狗畜生!」
齊開陽原話奉還間,年長符修拍出一張刀兵符,空中一排四柄長刀羅列,作
勢欲斬。
「蠢材,閃開!」
年輕符修大喝聲中,齊開陽一拳轟到,刀兵符尚未斬落,拳風已到年長符修
的胸口。
與此同時,他身前列出一片黑甲將周身護住,在齊開陽一拳之下轟然巨響,
黑甲碎裂,兩人齊向後彈開。
那年輕符修一怔,似沒料到自家的黑甲符居然一觸即潰。
正恍惚間,一道白光閃過,年長的符修慘呼聲中,左肩被削了一個大口子,
鮮血長流。
柳霜綾祭出冰魂雪魄劍,一劍傷人,騰空而起冷冷道:「你辱及柳氏,就算
譚宗主當面我照樣有話說。快滾!」
「這賬,我記下了。」
年輕符修雖甚自負不在柳霜綾之下,但看齊開陽的身手,以一敵二也有自知
之明。
冷冷拋下一句,帶著同門離去。
「孬貨!」
齊開陽痛罵一聲,柳霜綾已收起乘黃與七寶香車,道:「快走。」
兩人降落地面,借山林藏身而行。
威靈宗的人既已趕了上來,同有這份心思的怕離不太遠。
柳霜綾心情鬱郁,全無戰勝強敵脫困後的興奮。
兩人沉默了一陣後,柳霜綾道:「我家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很早我就想問,看你很牴觸,我就沒問。」
「嗯。既然要回洛城,那我說與你聽。」
柳霜綾眼眶又溼,抹去淚水,道:「洛城有片寶地,地下有片靈玉礦。世上
靈玉礦田不少,但是這片礦不僅蘊藏豐富,足以開採數萬年不盡,且靈氣含量又
高又純,在世上足可排進前二十之列。就是靠著這片靈氣礦,滋養了洛城柳氏與
馮氏兩大家族。」
「噝~ 」
齊開陽倒抽了口涼氣,這樣的靈玉礦的確是筆鉅額資財,人人垂涎,又極易
招惹是非。
「我們兩家對外共同守護這片礦田,但是相互之間從來爭鬥不斷。人心如此,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巨資之上安肯旁族分享。」
柳霜綾語聲黯淡,道:「數千年的爭端不休,兩家都有些死傷,也結了些仇。
但任一族都沒有能力吞併對方,才形成眼下對外聯手,內裡較勁的局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呵……」
柳霜綾雙目低垂,道:「我家老祖與馮家老祖功力相當,兩家都靠著他們支
撐局面。
我十歲那年老祖出關,就定下了兩家的婚事。
我當時想老祖的意思,兩家再明爭暗鬥下去,遲早兩敗俱傷,灰飛煙滅。
現下才知道,原來老祖亦有隱憂,早早提前做準備鋪了後路,只是……只是
人算不如天算,老祖應該也沒有想到吧。」
「這樁婚事……你是不是一直不願意?」
「沒有。我一開始不僅願意,還覺得很不錯,今後我會做個好妻子,為兩家
化去仇怨,一同繁榮昌盛。後來,我雖然覺得不好,不開心,我還是願意。族中
那麼多人,由不得我任性胡來,除了我之外,族中已經再無一人有天賦。既承其
力,必擔其責。」
「呃……」
齊開陽心頭酸楚,喉間像被大石堵住,喘不過氣來,訥訥道:「為何後來不
開心了。」
「因為馮雨濤厭惡我,拿我當仇人看待都不過分。」
「這又為何?」
柳霜綾在少年的眼中幾乎完美無瑕。
人既美麗,心又善良,脾氣還很不錯。
這樣在外能撐面子,在內為賢內助的女子,還能有什麼不滿意?
「因為我們同為兩家下一代的佼佼者,從小我就比他強!就這麼簡單!」
柳霜綾柔荑一捏,憤然聲中委屈無比,挫著銀牙道:「我無歹心,他卻有歹
念。」
「我懂了。」齊開陽輕應一聲。
柳高陽既死,洛城裡也不會太平,原來離山之前沐夢真人每一句話都大有深
意。
正思慮間,耳中一動,銳風赫赫……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