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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3-15
夏生心中又升起一二負罪感，他轉身走到沙發旁，開啟公文包翻找起來。
檔案、鋼筆、錢包、手錶、十字架、還有一本上面寫著聖經的牛皮書。
怪了，這裡面沒有特別像給小孩當禮物的東西啊？
排除法的話……總不能送錢包吧？還是說送鋼筆？啊，這麼說的話似乎手錶也很有可能啊。
十字架和那本書……不太可能吧。
嗯……還是拿不太定啊。
算了，還是問問吧。
“媽媽，包裡面哪件，咳！？”
此時夏生脖子突然被繩狀物纏住。
一股巨力傳來，夏生身體向後栽猛地貼到了一個人身上，那柔軟的觸感毫無疑問是夏菀。
“啊！？咳咳……嘎，為，為什麼……？”
夏生沙啞著聲音，猛烈的窒息感瞬間便讓他眼前發黑。
“……為了保護你。”夏菀冷冷地回覆。
“咳……！？”
完全不能理解夏菀的話。
夏生下意識開始拼命掙扎，他盡力去甩動身體，但其結果卻只是勉強轉了個身。
夏菀依然緊緊貼在他的身後，夏生又開始用力去拉扯纏在自己頸上的領帶，而縱使他用盡全力也沒能將領帶拉松到不再壓迫脖頸的程度。
明明時間才過去幾秒，但夏生卻感覺已經過去很久。
窒息感愈來愈強，眼前的世界已因缺氧的原因而變成血色。
腦袋漲得如同要爆炸了一般，而身體卻奇妙地放鬆了起來。
“咳，啊……”
“原諒媽媽吧，小夏。”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扯著領帶的雙手不知在何時已耷拉了下來，身體也放棄了掙扎，只剩下本能性的微微顫抖。
“唔！”
而在意識瀕臨完全消失前，求生欲讓夏生如同迴光返照般突然驚醒。
他下意識用盡最後的力氣帶著夏菀向後跌去，企圖做最後一搏。
啪！
“！？”
玻璃的碎裂聲響起，二人的體重將玻璃茶几的表層整個壓裂。
窒息感驟然消失，夏生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
過了幾秒，夏生才反應過來現在什麼情況，他連忙起身，轉頭望向剛才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夏菀。
似乎夏菀也才剛剛從緩過來，她臉皺成一團，按著自己的腰沉重地喘息著，狀態顯然是不太好。
在二人體重疊加的作用力下，茶几的鐵骨架都被壓彎，而承受最大傷害的自然是在身後的夏菀。
“為，為什……”
剛從缺氧中緩過來的夏生還有些搖搖欲墜，他下意識地開口想要求個答案。
但從咽喉中傳出的沙啞聲音卻小到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呢？
已經沒有為什麼了。她只是個想綁了我的神經病罷了，我……不需要她的答案了……
見夏菀一時間似乎難以動彈，夏生來到一旁脫掉浴袍，連忙穿起自己原來的衣服。
此時夏菀顫抖的聲音由一旁響起。
“小，小夏？唔……過來幫一下媽媽好嗎？媽媽似乎受傷了……”
見夏生不回自己話只顧著換衣服，夏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
她下意識地想起身阻攔他，但因為腰傷，當她剛嘗試起身，馬上又吃痛跌回原地。
“小夏……？為，為什麼你要換衣服啊？咕，接下來小夏不是要和媽媽一起去睡覺嗎？不，不會小夏是要走了吧？哈，哈哈，別嚇媽媽好嗎？……為什麼小夏，嘶……不跟媽媽說話啊……剛才，媽，媽媽真的只是為了小夏好哦？小夏一個人離開的話，肯定會照顧不好自己啊，所以媽媽才有責任要把小夏留在媽媽身邊啊？這一切都是為了小夏啊！！……小夏？求求你……求求你回媽媽一句話好不好？不要不理媽媽啊？吶……小夏？”夏菀說著說著已然帶起了哭腔。
夏生一面努力不把那熟悉的聲音與自己母親聯想到一起，一面皺著眉頭加速穿完了衣服。
本打算就這樣溜之大吉，但聽著夏菀的哭訴，夏生還是忍不住扭頭看了眼她，她此時正癱坐在破爛的茶几旁滿臉淚水地盯著這邊。
破碎的玻璃渣在她身體上劃開了不少口子，流下的鮮血在潔白的瓷磚地板之上淌開，看上去分外地嚇人。
“嗚，小，小夏不能就這樣離開啊，咕……媽媽真的感覺很不對勁，如果，留媽媽……一個人在這，媽媽肯定會死掉的……吶，所，所以，小夏肯定不會拋棄媽媽的對不對？”見夏生看向自己，夏菀一時間哭訴得更加賣力。
而這對於夏生確實是有效的，他停下離開的腳步，杵在原地思考起來。
“對……對！要是小夏離開媽媽肯定會死掉的……咕，只要小夏不走，之後媽媽任小夏怎麼懲罰都可以好……”
聞言夏生扭頭來到床頭櫃，他試了試自己的發音，確認不再沙啞後，他拿起夏菀的手機緊急呼叫了急救電話。
“……咳，麻煩你們派一輛救護車來服務區鑫源賓館305房間接人，這裡有人傷的很重，請儘快，拜託了。”
說罷夏生掛了電話，隨手將手機扔到了她身旁的沙發上，轉身準備離開。
“呼……幫媽媽叫救護車嗎？啊嗯，真好啊，小夏真是聰明呢，都不需要媽媽提醒……啊，啊？小，小夏？等，就算叫了救護車，現在媽媽也需要人照顧啊？等等，等等啊……小夏，別，別走好嗎？小夏？”
她似乎真的傷得很重……
呼，好了好了，別想了，我已經算是以德報怨了，仁至義盡，該走了。
這時夏生突然聽見咚地幾聲，那聽上去似乎是有人笨拙地在地板上爬行的聲音。
沒待夏生反應，就感覺自己左腿一緊，再看夏菀已經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腿。
夏菀那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再次響起。
“小夏，不，不要走好嗎？求求你，媽媽求求你，求求你了，別再拋下媽媽一個人……”
夏生低頭看著夏菀，她身上的黑色薄紗睡衣被玻璃碎片劃得破破爛爛。
臉上盡是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心中急切而流出的淚水與汗水，美目中再無一分壓迫感，剩下的唯有哀求。
那悽慘的模樣夏生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將頭撇開，不敢再與其對視。
儘管努力不往那個方向想，但夏生還是將她聯絡到自己母親身上，那哭泣的表情刺動了他心中的軟肉，罪惡感也是逐漸攀上心頭。
“咕！？”這時一陣刺痛感襲來。
就如同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能救自己的浮木般，她擁住夏生的力道大得可怕，指甲在無意間已經深深嵌入夏生的腿肉間，儘管夏菀指甲不算尖銳，但依然讓夏生感到隱隱作痛。
夏生這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自己印象中女人該有的力氣。
夏生估摸著這力氣比原來世界尋常的男性還要大不少，畢竟她剛剛勒自己的時候，自己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
疼！？
唔……是隻有她這樣，還是這個世界的女人都這樣？算了，現在不糾結這些了。
“嘶，好了，抱夠了就放開吧，別再糾纏我了……”
“糾，糾纏？……小夏為什麼把媽媽說得像外人一樣？媽媽，不想讓小夏走歸根結底也是為了小夏好啊？真的，真的是這樣！媽媽一直都是為了小夏著想的啊……小夏不要說那麼傷人的話了，好嗎……”
“……我不理解你在說什麼，我不認為一個想把我勒暈帶走的傢伙是為了我好。”
夏生試著動了動腳，但夏菀卻抱得極緊，左腿可以說是可以說是動彈不得。
“真的啊，真的，是真的！媽媽真的是為了小夏好啊！外面，外面的那些傢伙是絕對不會像媽媽一樣對小夏這麼真心的……媽，媽媽知道，只是作為開始的手段有些激進罷了，但，但是之後就沒有任何痛苦的事了哦！真的，求求了，相信媽媽這一次吧！小夏……”
她依然在無意義的喋喋不休，夏生意識到自己光憑話語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擺脫這傢伙。
想到自己還叫了救護車，等到時候醫護人員上來自己只會更不好走。
他隱藏起心中的無奈，強裝出一副憤怒的模樣，他舉起拳頭朝著夏菀怒喝。
“夠了！快鬆開！你可不要覺得我是什麼好好先生！再不鬆手當心我不客氣了！”
但見夏生舉起拳頭一副作勢要揍她的樣子。
夏菀見狀卻如同看見了希望般莫名錶現得很開心，她擠出一張燦爛的笑容。
“啊，如果這樣就能讓小夏變回乖孩子的話，好啊，快下手吧，就當是媽媽補償你好了。”
夏生看見這樣的她心中一沉，自己最不擅長對付的就是這種傢伙。
為了達到目的幾乎不擇手段，就如同一個無賴一樣，而自己則永遠被這種人視為墊腳石，或者用之即棄的棋子。
她似乎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下手。
不……照這樣下去即便真的打她，她也不會放手吧……
她是毫無疑問的強者，而自己從小到大似乎都只能懷抱著自己的矜持與無力感被強者玩弄著。
只是這次自己碰巧成了她的那個目的，僅此而已。
“真是個混蛋啊……”夏生將自己的心裡話喃喃而出。
“……混蛋？”
“啊啊……”夏生收起裝出來的憤怒，放下了拳頭，看向夏菀的眼神盡是嫌惡。
“你真是個混蛋啊。”
夏菀微怔，但很快她的眼底閃出一分異樣的驚慌。
“什麼……”
“我說你真是個混蛋。”
“哈，哈哈，怎，怎麼會啊……？又是，這樣……？小夏不能那樣說媽媽，那個詞是不可以的，不能用那個詞叫媽媽……媽媽明明教過你的，不能用那個詞，不能，不能，不能！！”
夏菀聽見夏生說自己混蛋，莫名地展現出了極大的動搖，她猛地向上抓去，抓住了夏生衛衣下沿，力度之大讓夏生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的瞳孔震顫著，眼中盡是難以置信。
夏生看著眼前這突然應激，變得與瘋子無異的夏菀，心中微微畏懼的同時也是深感莫名其妙。
但他也懶得弄清楚，畢竟自己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想不明白的事短時間內肯定還是想不明白。
“啊啊，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啊……這次怎麼會還是這樣，啊……我知道了，小，小夏肯定是不開心了對不對？哈啊，媽媽知道，媽媽知道怎麼讓小夏開心起來，媽媽知道，媽媽知道的……”
她的語速時慢時快，那雙瞪得老大布滿血絲的眼睛是那麼神經質。
夏生依舊是看了一眼便偏過頭去不敢與其對視。
說完夏菀竟鬆開了夏生，彎著腰轉身向著沙發方向踉踉蹌蹌的走了兩步。
但也沒兩步她身體一歪，猛地摔在了地上。似乎這一下摔得不輕，連隔了些距離的夏生都聽見一聲痛苦的悶哼。
但很快，她強撐住身上的傷痛，扭曲地在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傷口與地面接觸流下一道道色彩突兀的血跡。
抓起落在地上的公文包，她費勁地轉了個身，繼續朝著夏生爬去，見這樣的披頭散髮渾身是血的女人爬向自己，夏生也是被嚇得下意識退後了半步。
見夏生退了半步，夏菀急忙開口以近乎於懇求的語氣向夏生說道：“等，等等啊，別怕，別怕好嗎？等一等，小夏，馬上，馬上媽媽就能讓小夏開心起來，小夏馬上就會變回乖孩子了，馬上……”
也許是被夏菀嚇得愣住了，夏生一時連逃跑都忘記了。
而夏菀此時也終於是爬回到了夏生面前，她以類似於鴨子坐的方式費勁地坐起，拉開包包側面的拉鍊翻找起來。
“很多很多，很多，媽媽買了很多，這次要多少都有……能讓小夏開心的東西……”
一顆粉紅色帶著糖果般包裝的物體被她掏了出來，她連忙將其撕開，取出其中那裹滿砂糖的糖丸，隨後她似乎是想要親自喂夏生，將它高舉至夏生面前。
“來，來啊，快吃吧，小夏，媽媽剛剛在櫃檯買的哦……吃，吃啊？吃完小夏就會變得開心起來，吃完就會變回媽媽的乖孩子，小夏，來，快吃啊……？”
她試圖露出那種能讓人安心的溫婉笑容以打消夏生的不安，但當身上的刺痛不斷浮現，最終她露出的笑容只能說是極其勉強。
拉開拉鍊的公文包倒在地上，露出了其中更多的“糖果”，夏生回想起早晨看的文章，自然也就想起了那是什麼。
“小，小夏，為什麼不，啊……”
夏生一巴掌拍掉了她手上的東西，他皺著眉頭，朝她開口道：“夠了，到此為止吧……你不是我的媽媽，我也不是你的小夏。”
是啊，這是這個世界的正常沒錯，不正常的是我。
說完，夏生再不敢停留，他瞥了眼那個愣愣地看著落在地上的“糖果”的女人。
搖了搖頭，轉過頭去快步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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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離開賓館時，救護車也正好到達，幾個白衣的醫護員拿著急救箱和擔架急匆匆地趕往樓上。
“哈哈，可以的話，希望能把那傢伙帶到精神病院關起來……”
夏生正自言自語著，正好見一個路過的女人正有些色眯眯地盯著自己，他疑惑一剎才突然反應過來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
他連忙帶上兜帽快步遠離了賓館。
走了一會，夏生想起了什麼，他摸了摸口袋，又從兜裡掏出一個黑口罩戴上。
他摸了摸臉上那質量和手感都很好的口罩，只能是無奈地笑了笑。
“所以，這趟也稱不上是無功而返不是嗎？”
走到接近服務區出口的地方，夏生扭頭觀察四周，確認了那女人沒有跟來，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望著前方車來車往的高速路，夏生抬手伸了個懶腰，長舒出一口氣。
“好，那接下來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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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門“框”地一聲關上，留下房間內夏菀孤零零的一個人。
“啊，啊……小夏，等……”
她看了眼自己孩子離開的方向，又痴痴的看著地上那一顆顆往昔自己用來控制他的東西。
她低著頭，散亂的髮梢垂下將眼睛遮住，暫時遮住了眼裡的執著與瘋狂。
“啊，怎麼會這樣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青春期嗎……？啊啊，小夏……你，離不開我的。”夏菀楠楠著。
幸運，但也不幸的是，傷疤會消失，芥蒂會平復。
但母親對於孩子的愛意永遠沸騰，永遠熱烈。
【本卷完】
[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