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欲教父之春鎖闈亂宮牆柳】(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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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5-09

見我?夢見我看著你朝皇兄媚笑、敬酒,嘲弄有人被多情所誤嗎?”

紹曲辛緊緊握住了她骨瘦如柴的手。委屈、心疼、憤怒,讓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水遙,你別說話了,省點力氣,我給你找最好的大夫,救你......然後送你回皇宮。”紹曲辛顫聲道。

水遙吃力地側過臉,彷彿要把他看得更真切些,臉上綻開一個微笑:“不用救,你就像真人一樣,讓我覺得我又活了過來。你知道嗎,進宮以後我就不像活著了。”

她頓了頓,眼角噙淚,“可我怕,怕你想不開,每見你進宮,我都強顏歡笑。你鬥不過他,他手握無上權力。”

紹曲辛的手握的更緊,眼淚奪眶而出。

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了她,她為了保護我,而我......我卻一直怨恨她,自甘墮落。

“對不起......”

水遙一口氣說了這許多,似是撐不住了,氣息愈發微弱:“這一生就這麼過了,我真的不甘心......下輩子……為奴……也願……只......求……”

紹曲辛只覺眼前一陣發黑,猛地抱住她,大吼道:“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死。”

這輩子,還沒完。

他倔強地喃喃自語,懷裡的呼吸卻逐漸微弱,軀體漸漸冰冷、僵硬。

不知過了多久,諄親王才如夢初醒,眼神空洞,欲哭無淚。

無人知曉,他的心裡,從此缺了一塊。

除了昊寧帝。

人神映象之前,昊寧帝紹塗辛長身而立,撫掌冷笑:“諄親王可除矣。”

天下真龍,皆繫於一脈,即便紹塗辛身居帝位,亦不可擅動殺戮,否則必遭龍脈反噬,喪失威能。屆時潛龍現世,帝位危矣。

因此,故而他遣水遙還府,只為榨乾她最後一絲價值,徹底摧毀諄親王的意志。

睿智如諄親王,自知皇兄一著狠棋。然情之所繫,縱知是局,亦只能身陷。

若非水遙歸來,兩人之間的誤會,便永埋塵土,再無人知。如今,真相如刀,剖開心防,諄親王只覺生無可戀。

“下輩子的約定,我們說好了。”

他已決定,等世子回府便立即遜位。

王世子身在哲府,這一天格外熱鬧,到處張燈結綵,沿著長長的豐樂街一直延伸到哲府內,似是讓家家戶戶都沾點喜氣。

哲夫人抱著兩歲的幼子,正在門口迎客。哲夫人自不必說,美豔妖嬈,被人暗地裡稱為哲府一景。這小孩兒生得虎頭虎腦,一對烏黑的眼珠子骨碌轉動,臉蛋胖嘟嘟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把,也是十分可愛討喜,被客人看到,免不了要逗趣幾句。

鼓樂聲響徹雲霄,喜幛高掛,甚至連門前守衛都換上了新緞大紅官衣,門上掛著紅燈籠。

紹宰宜獻了賀禮,這會在哲夫人身旁逗弄小孩。

“你叫什麼名字?”紹宰宜摸了摸哲安家兒子的頭,問道。

小孩奶聲奶氣地回答:“哲遠。”

乾淨利落的單字,跟哲安一樣。紹宰宜微笑著捏捏他軟乎乎的臉蛋,心裡卻想起哲夫人那對豐滿柔軟的香臀。

“你孃親叫什麼名字?”紹宰宜明知故問地逗他。

小孩才兩歲,哪記得這許多,平常叫慣了孃親、父親,心裡一急,耍賴道:“孃親就是孃親。”

“哈哈,你孃親叫明婉。”紹宰宜話剛出口,便覺一雙美目狠狠瞪著她。

他尷尬又不失禮貌地朝哲夫人訕訕道:“哲夫人,在下先去入座了。”

哲夫人也似心事重重,一邊向來客行禮,言語中有幾分落寞:“小王爺,今天是相公的大日子,你可莊重點。”

紹宰宜一下感受到她話裡的凝重和憂傷,只呆呆看著她,一時怔住。

當著人家老公在家,還是辦宴席的大日子,人來人往,自己何時這般不注意形象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紹宰宜默唸著,退回客廳落座,等著宴席開始。

好在身為小王爺,在王府已經混了個臉熟,倒也不必擔心百無聊賴,自有官僚上前攀談。

坐下沒一會,便有一個戴著烏紗帽,頭髮灰白的老人,挨著紹宰宜坐下,眯著眼打量他,一邊問道:“這位後生,可是諄親王府的小王爺?”

不叫世子,卻叫小王爺,這老頭挺老練。

紹宰宜看了過去,只覺這人分外眼熟,道:“這位老人家......”

“老朽諸子。”老人自報姓名。

紹宰宜立刻恭敬地拱手一禮,道:“原來是諸少傅,如雷貫耳。少傅為朝廷日夜操勞,選拔人才,可謂鞠躬盡瘁,何以今日得閒?”

此人乃是昊寧朝的儒學泰斗,世稱繼聖,早年輔佐太子,退官後專研理學,論述等身,頗有建樹。



(二十三)大喜大悲天命違



一番吹捧下,諸子面有得色,笑逐顏開道:“小王爺客氣了。今天下承平,皆繫於聖上,老朽只是略盡綿薄。”

話鋒一轉,又道;“哲安乃我儒家門生,如今高遷,自當撥冗前來。”

話裡卻似有些不服,哲安一介芝麻官,如今後來居上,諸子心裡自然不平。

紹宰宜想起出遊經歷,不由脫口而出:“方今百姓,生而多艱,官府強取豪奪,種種不法,在下親眼目睹,何謂承平?”

話一齣口,才意識到頂撞了大儒,然而收口已是不及。

諸子面露慍色,不復言語,離開了座位,像要與紹宰宜保持距離。

這時,身旁一人輕聲偷笑道:“這假正經生氣啦,想當年,他跪在雪裡,求個敲門磚,何等卑微。你道他是為了家國社稷?如今身居高位,三妻四妾,俸祿優厚,皇上還將他那一套定為科考圭臬,違者逐出仕途。自然啦,天下於他,早已承平。小王爺勿理他,您是皇族,官場那套,拿捏不到你。唉,在下真羨慕,您還能說人話。”

紹宰宜轉頭一瞧,卻見一個年輕的白面書生,面露譏諷地笑著。

白面書生見他望來,挑了下眉,笑得意味深長:“怎麼,不信我說的?只要會寫字的人,不把苦難寫出來、傳下去,便是過了千年萬年,後人還要羨慕我朝呢,昊寧之治,嘿嘿,將來史書上,留這名號不錯。”

紹宰宜沉默片刻,忽然也笑了,伸出手:“在下紹宰宜。”

那人一愣,隨即將手覆上,有些受寵若驚:“寮悅然,只是一介秀才,哲郡守的學生。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

兩人對視一眼,旋即會心一笑。

紹宰宜誠懇道:“寮兄往後若想說說人話,便來找我。”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寮悅然笑道。

兩人正聊著,不知不覺間宴席已坐滿了人,各式菜餚和酒水陸續端上來,紹宰宜也不客氣,敬了寮悅然一杯。

周圍其他人只是冷冷地看著,無人敢上前奉承小王爺,氣氛有些反常,但紹宰宜並不以為意。

交友要求一顆真心,若是輕易被挑撥孤立,這樣的人不用認識也罷。

寮悅然湊近他耳邊,悄悄道:“你來時,他們全都坐得筆直,等你落座,他們就都坐歪了。這就是仕途的形狀。”

說完,也不理會旁人,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筷子夾著一大塊扣肉,隨笑聲抖動。

酒過三巡,哲安在哲夫人的攙扶下,穿過酒席,來到堂前中央。

紹宰宜注意到,哲安此時十分虛弱,有氣無力,連嘴唇都蒼白如紙。他哆嗦著唇瓣,開口道:“諸位來賓......高朋”。

眾人放下碗筷,安靜地等著哲安致辭。

只見哲安嘴唇翕動了半晌,忽然“哇”地張口,噴出一股血箭,再無氣息。

哲夫人抱著他,眼角泛紅,卻是語氣平靜:“他走了,宴席繼續,今日便當做犬子襲爵之賀宴,兼亡夫喪禮。”

眾人聞言,反應不一,有人冷漠,有人震驚,議論紛紛。

那冷漠者,自是知天命之人,皇土明宗教眾,紹宰宜亦在其中。哲安之升遷與死亡,都是定數。哲夫人既登仙成聖,皇土明宗教權又對應世俗權力,而今天命已下,然世俗不容女子掌權,便以哲安封爵身死之形式實現。

而另一些人經過討論,決意報官,當即派人出門騎馬去了。

官差和仵作火速趕到,一番搜查後,宣佈死者死於勞瘁成疾。

這個結果,倒也容易接受,熟悉哲安的人,都知其為人作風,一門心思地栽在政務裡,老百姓雞毛蒜皮的事都要管,除非權貴幹涉,他是一概不含糊,最後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要知這世道,多少官僚,遇到擊鼓鳴冤的老百姓,拉上堂就先打幾十大板,打得他不敢再告!哲安倒好,有人擊鼓就請進衙門,正兒八經地審理。

沒人擊鼓時,他反倒心裡發慌,“今天沒有案件處理,是不是辜負了皇上的俸祿?是不是還要再去巡視一番街坊,想辦法為民做點實事?”

可老百姓並不見得多感謝他,他幫了人,也得罪人,終究不過一個縣城範圍,大家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百姓並不期盼他“勉力為民”,也不曾感恩他總是緊繃的臉龐和不懈的工作。

對他們來說,哲安不過是一個行走在權力走廊中的官員,他的勞累與堅持,最終只是為自己的名聲和職務,並沒有真正改變他們的命運。

如今皇上褒賞他,小民們這才對他肅然起敬,深感自己以前有眼無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身為哲安的夫人,朝夕相對,她心疼他,始終明白那份背後的孤獨與無奈。她知道,他並非不想改變什麼,只是,在天命這個龐然大物面前,人們何其渺小。

她的心疼無能為力,最終只能無奈地看著他,任由他繼續在這條老實人的道路上苦苦掙扎。終究無可奈何。

如今她登仙成聖,天命掌權。

正是:夫人登仙,郡守下泉。

哲夫人內心,要說沒有愧疚是假,只是這愧疚,迅速被喜悅淹沒。

天知道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哲安已經七十多歲,也不算短壽,不是嗎?既不冤,也非人為,更像是天意悄然落子,命數到此。

由此,哲夫人愈發心安理得,放下那縷遊絲般的愧疚,接受著眾人對兩歲伯爵的祝賀。

又一個酒杯舉到面前,哲夫人抬眼一瞧,只見紹宰宜表情凝重,端著酒杯向她,語氣低沉地致意。

他變得穩重了。哲夫人心中稱奇。

是他變得穩重了,還是這份沉重的氣氛,壓彎了昔日輕浮的肩膀?

哲夫人輕輕頷首,未出聲,只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淺淺啜了一口。

紹宰宜已然明白,何時該沉默,何時該收起輕佻的笑。他不說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露一絲不合時宜的情緒——這是對亡者的尊重,更是對她的尊重。

就像重拾起以前的自己,只是這次,他懂得了進退,不冒進,也不枉退。

宴會熱鬧地開始,熱鬧地結束。隨著一封奏摺遞往不動城,哲夫人懷裡的幼兒,幾天後便會成為伯爵。

今天,紹宰宜也沒有出軌。只不知王榭燕那邊,進展如何。



(二十四)浮世如萍渡苦海



王榭燕帶著兩保鏢在街頭晃悠,自嫁入王府以來,第一次能這樣自在走動,心情格外晴朗。

這家看看,那邊摸摸,不知不覺買了一堆胭脂水粉。枚老大滿臉不情願地提著包,嘀咕道:“公子爺,你不會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王榭燕正挑著一個風箏,隨口回了句:“你不說,我都快忘了。”說罷付錢,把風箏丟給丈六子。

“工資能不能漲點?”丈六子小聲問。

“行,加五百文。”她爽快答應。

兩人立馬笑嘻嘻的,王榭燕哼著小調繼續前行,路上撞了幾個行人,本想發作,一看到她身後兩個保鏢的眼神,全都慫了。

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人群像潮水一樣嘩地讓開。只見一個扎著丫頭辮的小女孩,貓著腰,像耗子一樣,從人堆裡鑽了出來。

身後有人大喊:“抓住她。”

眼看著小孩從身邊竄了過去,王榭燕站在原地,猛地張開雙臂,成一個大字,嚷道:“好傢伙,光天化日欺負小孩呢。”

街上行人早躲得遠遠的,只剩她一人站在當道。迎面走來幾個壯漢,肩扛大砍刀,鬍子拉碴,皮膚有黑有黃,但都不愛乾淨,陽光下油光鋥亮的。

領頭那壯漢,袒露著碩大的胸肌,胸口一撮黑乎乎的毛,王榭燕看得心裡“咯噔”一下。

“各位兄弟哪條道上的,咱井水不犯河水。”還好枚老大適時發聲,給她把心放回肚子裡去。

胸毛漢子咧嘴一笑,道:“喲,這不橫街一霸麼。我們奉掌櫃的命令,來抓這小野種抵債。麻煩公子爺讓開道。”

王榭燕悠然道:“你們掌櫃的是誰,誰欠的債,總不會小孩欠你們債吧?”

胸毛漢子眼見小孩一溜煙沒影了,心下一急,說話也兇狠起來:“她爹允篤兒欠賭債,剛抓了她娘,給這小娘皮跑了,識相的趕緊滾開,我們可不想見血。”

“這允篤兒......”王榭燕一聽又是他,氣得直跺腳。

枚老大哼了一聲,跨步上前,沉聲道:“這裡是我的地盤,對我家公子客氣點。”

丈六子也道:“兄弟們擔待著點,咱吃這口飯不容易,萬一老闆不滿意,咱名聲就砸了。”

胸毛漢子眼睛一瞪,正待發作,旁邊一個獨眼龍攔住他,道:“別鬧,我們雖然有穩定差事,照樣看老闆臉色。請讓讓吧。”

王榭燕道:“別追了,我跟你們走。”

臉上刻刺青的漢子冷不丁譏笑道:“你一個爺們,要賣溝子嗎?”

王榭燕冷笑道:“就憑小爺有錢。”說著隨手甩出幾張銀票,銀票在半空打著旋兒,街邊的許多人,也顧不得惹事了,紛紛撲向銀票。

王榭燕和壯漢之間,頓時一片混亂景象。

丈六子雙手合十,閉目唸佛:“阿彌陀佛。”

“別搶了,出人命了。”王榭燕大喊道,根本壓不住嘈雜的人聲。

她也沒料到,只是扔幾張銀票,竟引起如此軒然大波。人群爭搶間,連孩童都被擠翻,有人被踩在地上發出呻吟。

她心裡一緊,老百姓的世道,究竟有多艱難?

眼見場面已脫離控制,王榭燕吐了吐舌頭,自語道:“我……我就展示一下實力……這可不怪我啊,是他們自己貪心。”

所幸她扔得少,亂象並未持續太久,人群很快安靜下來。

不管搶沒搶到錢,大家都神色複雜地退開,幾個人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拍著身上的灰,腳步踉蹌地回到街邊。

王榭燕拍了拍心口,還好沒出人命。

胸毛男見到此景,臉色頓時緩和下來,說話也溫柔了許多,甚至帶有幾分諂媚:“公子爺,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那就勞煩跟我們走一趟,就當交個朋友。”

王榭燕摺扇一搖,輕掩朱唇,道:“走吧。”

枚老大說得沒錯,允越氏又回來了。

還是在那賭坊的地牢裡,溼氣陰沉,火把跳躍著映出牆上的影子。她臉色蒼白,髮鬢凌亂,衣衫襤褸地縮在角落,像個被遺棄的舊人偶,一雙眼看著王榭燕,充滿希冀,也有愧疚,還有一絲......渴望。

“你別靠近……我怕我會……捨不得死了。”允越氏躲到一邊,抱著膝蓋坐下。

“你不會死。”

王榭燕站在門口,半眯著眼睛打量她,心裡一陣抽痛。她吩咐枚老大:“買的東西先放著,順便,把允篤兒給我帶過來。”

“這回,他得親眼看看,他女人是怎麼在這地兒熬過來的。”

不一會,枚老大就像提小雞似的,把允篤兒提了過來。

允篤兒腳尖一沾地,一見又是王榭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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