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側畔】(185-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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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5-10

是想要,不妨盡數拿去。」

  練娥眉眼角彎成淺淺月牙,莞爾一笑說道:「女兒此來,非是為那金銀財寶,
高家只有一樣寶貝,是女兒心心念念之物,若是爹爹能夠賜下,女兒著實感激不
盡!」

            第一百八十六章 搬磚少年

  高家密室之中。

  彭憐開啟暗門,引著練娥眉進了下面密室,他輕車熟路開啟酒架,這才說道:
「這裡原本有些房契地契,都已被我盡數拿走,除此之外,便是外面那些金銀珠
寶,我剛搬了兩趟,便撞上了你,你說的那樣東西在哪裡,為父卻是一概不知!」

  練娥眉面龐白皙耀眼,昏暗密室中別有一番豔麗,聞言掩嘴嬌笑一聲,吃吃
笑道:「爹爹倒也有趣,這般辛苦奔波,卻只為了這些阿堵之物?」

  彭憐故作愁眉苦臉說道:「娥眉不是不知,你那十來個姨娘,每日里錦衣玉
食,為父不做樑上君子辛苦奔波,哪裡能養得起?」

  練娥眉笑得更是開心,俏麗眉眼也眯縫起來,「爹爹真會說笑,家裡諸位姨
娘,哪個不是家資殷實?便是母親一人,手中財富養著全家怕也足夠了,哪裡需
要爹爹如此辛苦賺錢養家?」

  彭憐假意板起臉來,老氣橫秋說道:「為父身為昂藏七尺男兒,賺錢養家天
經地義,哪裡能要婦人供養?」

  他身形高大健壯,面容雖也俊俏,卻因出仕為官,耳濡目染之下,頗有年少
老成之意,只是兩人名為父女,練娥眉卻比他還要大上不少,任他如何老氣橫秋,
終究還是有些班門弄斧之意。

  練娥眉笑得更加厲害,前仰後合笑得喘不上氣來,半晌才嬌喘笑道:「爹爹
果然是個妙人,難怪母親和幾個妹妹愛你成痴……」

  她一身黑色夜行衣,身軀玲瓏剔透凹凸有致,舉手投足間天生一抹淡淡風情,
與練傾城濃豔、雨荷諸女風流卻又別有不同,此時當著彭憐並不如何矜持,自然
便顯出最真一面,看得彭憐目瞪口呆。

  彭憐見多識廣,身邊眾女無一不是出類拔萃,他與練娥眉也非初次相見,於
對方別樣之美心中早有了解,只是此時密室相對、孤男寡女,又逢夜闌人靜,自
然想入非非、心生綺念。

  練娥眉聰慧至極,瞬間便從彭憐眼神變化看出他心中所想,不由俏臉一紅,
別過頭去嬌嗔說道:「爹爹對此間密室如此熟稔,不如且為女兒尋找一番如何?」

  見她有意岔開話題,彭憐心中暗自失落,卻也不願過分強求,練傾城身下幾
位女兒,如今都是他床上良伴,父女之稱,不過多增情趣而已,倒不是他心中桎
梏,他連自家母親都收為寵妾,對愛妾義女,自然更是全無顧慮。

  只是他修習儒道兩家經典,最喜沖淡自然、郎情妾意,如非必要,實在不願
強人所難,尤其練娥眉是練傾城愛女,若非對方心甘情願,彭憐實在不肯過分強
求。

  因此他振奮精神,不再胡思亂想,只是問道:「娥眉所言高家寶物,不知如
何形制,你且詳細說來,為父也好心中有數。」

  練娥眉俏臉仍紅,只是側過目光掃視密室,嬌俏說道:「高家養士多年,子
弟遍佈四方,如何聯絡管理,必有獨到之法,以女兒想來,當有一份賬冊之類物
事記錄此事……」

  彭憐神情一動,自練傾城棄了雲谷經營多年生意追隨自己以來,兩人情投意
合,除卻關涉重大之事,聖教諸事幾乎與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今練傾城淡
出聖教,練娥眉承繼衣缽,所作所為便與練傾城從前無異,如此看來,聖教有心
逐鹿天下已是昭然若揭,若非如此,何以對高家養士名冊這般在意?

  練娥眉自然也知彭憐因為母親緣故,對聖教中事知之甚詳,她說出名冊一事,
也是實屬無奈,眼下明顯自己晚來一步,若不推心置腹,只怕難以找到那些名冊。

  初時她以為彭憐是尾隨自己而來,等彭憐輕車熟路開啟密室,直言不諱取走
酒架後隱藏之物,練娥眉便再也不能諱莫如深,若是她再晚來幾日,只怕這密室
都要被彭憐搬空了。

  練娥眉心念電轉,彭憐看在眼裡,只是搖頭說道:「這裡倒是有些孤本古籍,
我都一一看過,卻沒什麼名冊賬簿……」

  上下兩間密室,孤本古籍為數不少,只是俱都擺放在顯眼位置,隨便少了一
本都會引人注意,彭憐當日帶走地契密信等物,這些書籍卻一本未動,如今連夜
搬運,也只挑數量眾多的金錠珠寶搬運,每個木箱裡也都用青磚替換,儘量維持
原樣,為的便是不打草驚蛇。

  練娥眉眉頭輕蹙,沉吟說道:「名冊如此重要,高家斷然不會輕易隨地放置,
高家太爺死得突然,應該不會交予旁人,女兒這些時日遍尋高家內外,隱秘之處
幾乎都已找遍了,卻仍未尋到蛛絲馬跡,不是今夜巧遇爹爹,只怕這密室還不知
何時才能找到……」

  彭憐輕輕點頭,「娥眉若是不急,不如慢慢翻找,高文傑如今自顧不暇,這
密室已然許久未曾有人來過,你且從容翻看,尋些蛛絲馬跡便是!長夜漫漫,為
父還要繼續搬運這些金銀珠寶!」

  練娥眉掩嘴失笑,卻也輕輕點頭,自己在密室中翻檢起來。

  彭憐一抖從雨荷處順來的披風大氅,將小室中的金磚裝了沉甸甸一大布包,
隨即閃身出門,飛奔而去。

  練娥眉等他去遠,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從書架上拿起一本古籍,細細翻看起
來。

  密室之中燈火昏暗,她也懶的去點亮多餘燈燭,一旦確定手中書本不是賬冊
便放回原處,繼續翻檢書本。

  彭憐不在左近,她其實輕鬆不少,那少年雖然年紀比她小上許多,武功修為
卻深不可測,兩人相處時日不多,但從母親與幾位姐妹口中,少年卻被說得如天
神一般。

  當面相對,少年那俊俏面容飄逸身姿無一不對她產生吸引壓迫,便如彭憐對
她動念一樣,練娥眉亦是心嚮往之,偶爾心如鹿撞,難免方寸盡失。

  她容顏俊俏、體態風流,身邊追求者不計其數,身心又已熟透,與尋常女子
並無多少不同,不是限於聖教教義與當年所發誓願,只怕早就嫁予良人了。

  才翻了兩三本古籍,便聽輕微腳步聲響,練娥眉轉頭去看,卻見彭憐扛了好
大一個包裹回來,那件名貴貂裘被撐得不成樣子,顯露出條條青磚痕跡。

  那包裹奇大無比,彭憐揹著倒是毫不費力,只是密室門扉狹窄,進來時卻費
了好大功夫,他只能無奈將包裹在門外放下,分成兩次搬到小室之中。

  練娥眉看著好笑,便是半包青磚,也比彭憐大上許多,饒是他身高體壯,看
著也極是怪異,只是他健步如飛,顯然毫不吃力,這份內力修為,著實讓人欽佩
敬服。

  她沒有伸出援手,彭憐也沒請她幫忙之意,只是自己忙碌,不多時騰空一箱
金磚,捧著又出門而去。

  兩人便如此,一個翻看書籍古卷,一個倒騰金磚青磚,倒也互不打擾、相處
融洽。

  只是可憐偌大高家,家丁護院人數眾多,表面防衛看似固若金湯,卻被彭憐
閒庭信步,如在自家後花園般隨意進出。

  他吸取前次教訓,乾脆將青磚裝成兩個包裹,進門時一手一個閃身而入,倒
也迅捷無倫。

  到最後一箱銀子時,他已輕車熟路、熟諳於心,不過盞茶光景,便將最後一
箱銀子搬空用青磚填滿,更是看得練娥眉眼中異彩連連。

  密室並不甚大,那些金錠奇重無比,卻沒佔去多少地方,倒是幾大箱銀元寶
用去不少青磚才將木箱填滿。

  「爹爹忙碌兩個多時辰,卻不知搬了多少銀錢?」練娥眉放下手中書卷,隨
彭憐進了小室,卻是頗為好奇。

  「粗略估算,黃金約有六萬兩上下,白銀怕不是要二十萬兩……」彭憐內功
精湛,身負玄陰師叔祖百年修為,當世幾不做第二人想,雖他煉化有限,仍舊未
能盡數發揮全力,卻已極是客觀,若非如此,如此數量金銀,豈能兩三個時辰便
盡數搬空?

  「女兒一旁算過,爹爹進出二十三趟,若是果然有二十餘萬兩金銀,只怕每
次便是千斤之重,青磚雖輕些,卻也總要兩三千斤,如此看來,爹爹內功修為深
湛之外,這份天賦異稟,卻也實在有些驚世駭俗!」

  練娥眉所言不虛,她習武多年,自然深知武功修為愈是年深日久愈是深厚,
只是習武之人年老體衰,便如何功力深厚,也難以盡數發揮,正所謂「拳怕少壯」,
若是光有深厚內力,卻無強健身體支撐,便也如無根浮萍一般,難以長久。

  彭憐往復奔行幾乎從未歇息,不過兩個時辰左右,便搬動上萬斤重物,尤其
他要輾轉騰挪飛簷走壁,還要躲過高家巡夜家丁視線,其中艱難不問可知。

  練娥眉心中暗自比較,自己所見眾多習武之人,能如彭憐這般托起千斤之物
者在所多有,跑上幾個來回大概也不乏其人,但還能如此飛簷走壁如入無人之境
的,只怕少之又少,再能如彭憐這般往返二十餘次仍自淡定從容的,卻是絕無僅
有。

  世人大多崇慕強者,女子之於男子尤甚,練娥眉看輕世間男兒,卻因母親姐
妹之故,自相識之初便對彭憐刮目相看,如今親眼見他施展神功,心中自然更加
崇敬無比。

  彭憐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二十餘趟奔波搬運,已將他體內浩瀚真氣耗得
七七八八,體力更是所剩無幾,雖不至於油盡燈枯,卻也稱得上瀕臨極限,他在
一個裝滿青磚的木箱上坐下,隨手擦去額頭斗大汗珠,喘了口氣笑道:「倒也不
是什麼天賦絕頂,只是自幼恩師便讓我打熬筋骨,從我六歲時起,每日便要擔水
上山,觀中每日用水,都是我從山下徒手拎來,十斤的木桶,滿水便是三十斤上
下,每天六桶三個來回……」

  練娥眉不由莞爾,「師祖倒也捨得呢……」

  她稱彭憐為父,自然便叫彭憐師父「師祖」,彭憐倒也不以為意,只是苦笑
說道:「九歲以後,木桶便換了二十斤的,滿水便是五十斤上下,每日仍是六桶……


  「怎的用水還多些了?」

  「恩師說,『不能喝隔夜泉水,當日剩的要盡數倒掉』……」想起恩師玄真
當日笑語嫣然模樣,彭憐心中又恨又愛,眼中閃過悵然思念之色,「等我十二歲
時,木桶便是四十斤重,滿水便要百二十斤,每天仍是六桶……」

  他面上笑容又苦又甜,「師父孃親師姐師妹,從前隔三差五才沐浴一次,自
那以後,便每天都要沐浴,這水倒是都用掉了,只是我每日又多了砍柴的活計……」

  「十餘里崎嶇山路,雙手拎著兩百餘斤的水桶上山,再砍好一根合抱之木的
燒柴,這便是我十二歲後每日必修之課……」彭憐面上現出嚮往神情,「有時讀
書懈怠,或犯了錯,恩師還要罰我多挑些水、多劈些柴……」

  往事歷歷在目,當時只道尋常,如今才知難再。

  師徒四人天各一方,恩師四海雲遊,南華獨守空山,自己步入紅塵,便連母
親也留在省城,不能與自己長相廝守,物是人非,斗轉星移,世事實在無常。

  練娥眉聽得入神,見彭憐有些悵然,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少年手掌說道:
「世人因緣際會,此時彼此分別,將來總有重逢之日,爹爹倒是不必過於傷感……」

  一股溫涼觸感傳來,彭憐輕輕抬頭,卻見眼前佳人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一
身漆黑衣束,更襯得肌膚瑩白勝雪,極是引人遐思。

  少年目光火熱,練娥眉猛然驚覺,快速抽回玉手,彷彿被燙著一般,倉促後
退兩步,期期艾艾說道:「女兒無狀,還請……還請爹爹勿怪……」

  彭憐暗自回味,渾若無事說道:「娥眉看了多少書籍,可要為父幫你翻檢一
番?」

  練娥眉面紅耳赤,見彭憐顧左右而言他,暗暗鬆了口氣,面上卻現出一絲失
落,輕聲回道:「女兒看了不少,卻都不是名冊之類……」

  彭憐輕輕點頭,皺眉說道:「名冊干係重大,定然不會如此輕易擺在外面,
高家太爺在時,也未必時常翻看,如此想來,怕是會藏在更加穩妥所在,不會堂
而皇之擺在書架之上。」

  練娥眉嬌嗔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腹誹:你怎麼不早說,害我白白費了半夜
功夫。

  彭憐心領神會,尷尬撓頭說道:「不是娥眉翻過不少,為父也不敢如此輕易
這般猜測……」

  「明明比人家小上許多,『為父』說得卻這般順口……」練娥眉嘀咕一句,
面上紅暈卻淡去不少,隨即問道:「依爹爹之意,賬冊便在這密室之中,只是比
那酒架後面的房契地契還要隱蔽?」

  彭憐心中暗自汗顏,家中應白雪生女陳泉靈從來只以女兒自居,稱呼自己從
來都是「父親」「爹爹」,加之練傾城年長,身下幾個愛女都與他有染,妻妾中
又有欒秋水母女和姨娘舅母母女婆媳等人,早就習慣了眾女床上床下胡亂稱呼,
床笫情趣也就罷了,平日裡私下相見,「爹爹」「公公」之類也在所多有。

  他對此早已見慣不怪,平素裡對雨荷霜妍泉靈等女便自稱「為父」,此時聽
練娥眉嘀咕,才覺尷尬起來。

  他年紀不過束髮之年,卻因科舉順遂出仕為官提早加冠,看著比同齡之人老
成持重,終究不過十六七歲年紀。

  眼前練娥眉年紀不小,彭憐早聽練傾城說過,她將練娥眉從小養大,一直視
如己出,到如今已然二十四歲,比彭憐大出將近十歲,如此差距懸殊,卻還要叫
彭憐「爹爹」,著實有些怪異。

  彭憐顧左右而言他,點頭說道:「那名冊若果然存在,必也不會時常取出觀
摩,多半束之高閣,間或晾曬保養、抄錄更換,尤其事關重大,定然藏得更加隱
蔽。」

  他率先起身,現在小室四周尋找起來,練娥眉有樣學樣,也四下探查,尋覓
暗格暗道蛛絲馬跡。

  只是密室周遭皆是巨石砌成的牆壁,地面也是厚重條石,彭憐一一拍打過去,
俱都厚重堅實,絲毫不見異樣,整間小室,除了酒架之外,幾乎別無他物。

  二人搜檢一番,仍是毫無發現,這才回到地面,繼續搜尋那寬敞密室。

  圓形密室中,書案緩緩降下恢復如初,周遭書架上書籍練娥眉早已翻檢大半
毫無所獲,彭憐也不去看,他從此地順走不少古籍畫卷,俱都是他心愛之物,書
籍更是被他翻了多遍,絕無什麼名冊,是以他也不與練娥眉細說。

  整間石室一覽無餘,想來再無機關暗格,彭憐遊目四顧許久,眉頭緊鎖,毫
無頭緒。

  練娥眉很是沮喪,自己空入寶山卻空手而歸,心中自然極是失落。

  「時辰不早,眼看天就要亮了,咱們先走吧!」彭憐閉目沉思良久,忽而眉
尖輕動,睜眼對練娥眉說道:「咱們今夜再來此地尋找不遲,左右高家人對此地
不甚在意,那高文傑只怕連書案下還有一間密室都不知曉,那名冊早晚便是娥眉
囊中之物。」

  練娥眉也是無奈,只得點頭答應。

  兩人離開密室,彭憐取出鑰匙鎖好鐵門,見練娥眉目光灼灼看著自己,不由
笑道:「這鑰匙雨荷那裡另有一把,娥眉若是想要,為父給你便是!」

  練娥眉嫣然一笑,也不與他客氣,隨手拿過鑰匙,笑著說道:「便放在女兒
手裡,今夜咱們再來尋找就是!」

  彭憐哈哈一笑,衝她輕輕指點,隨即當先一步躍上假山,藉著黎明前濃稠夜
色,飛掠離開高府。

  練娥眉不甘人後,只是躍上屋簷後折向相反方向,彭憐不用回頭也不在意,
大袖飄飛直奔縣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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