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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6-25
“嗯……”
只見那如枯柴般的身影坐在沙發上,他乾瘦的上半身赤裸,而下半身則蓋著個髒兮兮的毛毯。
月光灑在夏生臉上,蒼白的膚色掩不住他眼底一抹微弱的光。
他的手指搭在沙發扶手上,微微顫動,像是在努力適應這久違的清醒。
微微歪著頭,夏生僵硬且緩慢地抬手朝著小雀斑招了招。
“啊啊……”
恍惚之間,小雀斑感覺自己回到了六年前。
她又看到了那個自己最為想念的身影,迎接自己回家……
“……夏生。”
小雀斑再次輕喚,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那雙原本因絕望而麻木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驚愕和一絲渺茫到讓她不敢觸碰的希望點亮。
“嗯……”
又是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回應。
那乾澀的喉嚨發出的聲音,有如砂紙摩擦。
然而在小雀斑耳中卻比世上任何天籟都更動人心魄。
“啊,啊啊……”
不是幻覺。
亦不是一廂情願的臆想。
六年來日日夜夜的囚禁、愧疚、絕望,與眼前這幾乎不可能的景象猛烈碰撞。
她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動作。
只是憑藉著本能,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一步一步地朝著沙發上的身影挪去。
“唔……”
她走到了沙發前。
距離如此之近,小雀斑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陷的眼窩。
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下凸起的顴骨,還有那因為長期缺乏活動而萎縮無力的四肢。
那條髒兮兮的毯子蓋在夏生乾瘦的下半身,像一層沉重的裹屍布,無聲訴說著他這些年遭受的非人待遇。
月光照亮了夏生仰起的臉,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微弱卻真實的光。
六年了,自己曾無數次面對這具軀殼,但從未像此刻這樣,真正地“看見”了他……
看見那個被自己親手推進地獄的愛人。
悔恨如同海嘯般瞬間將她吞沒。
那些被刻意壓抑的、因麻木而暫時沉睡的愧疚和痛苦,在這一刻找到了決堤的出口。
“嗚……”
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溢位。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淚水難以抑制地決堤,洶湧地滾落臉頰。
小雀斑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雙膝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散落的酒漬裡,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嗚啊啊啊……對不起……夏,夏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
多年來的偽裝被愧疚揭下,小雀斑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崩潰地大哭。
她顫抖著扶起夏生那枯瘦的手,將它緊緊包裹在自己的雙手裡。
然後將其貼在的自己那被淚水染透的臉頰之上。
那微弱的體溫和皮膚粗糙的觸感傳來。
其中帶著的是真實感,以及絲絲的生欲。
“我清賬了,夏生……我把債都還清了,我不幹了……那些事,我永遠都不幹了……我,我自由了,我們都自由了……我們可以,離開這了……”
小雀斑哽咽著,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宣告著這個遲來的“好訊息”。
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試圖從夏生依舊麻木渾濁的眼中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回應。
她太害怕了,害怕這依舊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夢。
“我,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我發誓,用我的命發誓!我再也不關著你了,再也不了,我,我帶你出去……我們去曬太陽,去買你喜歡的菜,去找最好的醫生……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你想做什麼我都聽你的……好,好不好?”
小雀斑流著淚,發了瘋似地做出對未來的承諾,就如二人一同出走的那夜。
只要夏生想要。
這次,自己一定要做到……
要把那些沒有兌現的承諾全部付諸實踐。
“原諒我……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個混蛋,不該那麼做……那樣,將你關起來……我們,還有挽回的機會……再開始,再一次……”
“……”
就在她卑微地乞求著,哭得肝腸寸斷,幾乎要被洶湧的負罪感溺斃時。
被她緊緊包裹在雙手中的那隻枯瘦的手,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不是抽搐,也不是無意識的痙攣。
那是指尖,非常、非常輕微地,蜷曲了一下。
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回握的力度,輕輕抵在了她溼熱的掌心。
“啊……”
小雀斑的哭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嚨。
她猛地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淚水模糊的視線裡,她看見了。
看見夏生的嘴唇極其困難地嚅動了一下。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嘴角的肌肉,極其輕微地向上牽扯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太過虛弱,甚至算不上一個表情。
但就在那一瞬間,小雀斑卻彷彿從中讀懂了千言萬語。
那是一種疲憊至極的、無聲的、卻彷彿穿透了這些年一切黑暗與痛苦的……
包容。
沒有責備,也沒有怨恨。
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訊號。
他知道了,他聽到了。
而夏生他……彷彿已經打算原諒自己這滔天的罪孽。
“夏生……”
眼淚再度劃過。
但這一次,淚水裡除了無盡的悔恨,還夾雜了一絲難以置信的、被寬恕的震顫和洶湧澎湃的感激。
“嗚嗚嗚,夏生……我的,夏生……”
‘第二次機會’
她不由地在心中又再度憶起這個詞。
能挽回自己錯過的一切,去扛起那些自己未盡的責任。
多麼美好,多麼甜蜜……
“嗚嗚……嗚。”
小雀斑將臉深深埋進他蓋著毯子的膝蓋處,反覆抽泣著。
她為自己犯下的罪孽痛苦,也為自己還有再一次的機會而感到歡喜。
自離開教堂已經過了將近兩千天。
那一日,她開始了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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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中,她好像變為了三個人。
初遇,在我記憶中那位活潑可愛,臉上點著幾顆小雀斑的修女。
同居開始時,那雖然略微粘人,但卻相當體貼的少女。
以及那揹著黑色雙翼,眼中永遠滿溢著疲憊與憤怒的惡魔……
“嗚,嗚嗚……”
看著跪在我面前痛哭的她,我有些搞不懂情況。
發生了什麼?
我好像睡了很久,剛剛才醒過來的樣子……
頭好暈,身體也好冷……
“我會對你好的,以後,絕對會……”
她還在不斷地祈求我的原諒,做出那些承諾。
黑翼耷拉,她的表情是那般悲苦。
我嘗試張嘴,但卻發不出聲音。
不過即便發聲,我也不知我該說些什麼……
我只是覺得……
好累啊……
到底為什麼,還要讓我醒來呢?
————————————————
自從那個奇蹟般的夜晚之後,時間彷彿在夏生身上凝固了。
他確實“醒”了,不再像過去那些年無知無覺地蜷縮在浴室角落。
但他的“醒”,卻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即便小雀斑害怕戒斷反應和對身體的進一步摧殘,已經將幸福糖的用量降到了最低。
但是夏生的狀況卻依舊不見好轉。
他像一株被暴風雨摧殘過度的植物,雖然勉強立著,卻失去了所有生機與聲音。
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客廳那張稍顯乾淨些的舊沙發上,或是後來小雀斑特意為他收拾出來的臥室床上,沉沉地睡著。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蒼白瘦削的臉上,也無法驅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疏離。
夏生變的極少說話,面對小雀斑精心準備的飯菜,他會緩慢地、機械地吃一些。
只是不管飯菜的酸甜苦辣,在夏生平靜的表情都很難看出有絲毫的情緒波瀾。
小雀斑試著和他說話,絮絮叨叨地講著外面發生的變化。
講著她清賬後的輕鬆,回憶二人的過去,說著她對未來的規劃。
推著他出門去公園散步,去買新的衣服,去那些他從未去過的地方……
只要面對夏生時,小雀斑的聲音充滿了刻意營造的活力和期待,甚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
然而回應她的,往往就只有愛人的一片死寂。
有時,夏生會微微抬起眼皮,空洞地望著她。
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望著她身後的虛空。
偶爾,在小雀斑反覆詢問“要不要喝水?”“餓不餓?”“要不要換個姿勢?”時。
他會極其輕微地點點頭,或者幅度更小地搖搖頭。這便是他全部的交流。
這種死水般的沉默,比過去五年的植物人狀態更讓小雀斑心慌。
那時的絕望是已知的、麻木的。
而現在,夏生就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呼吸著,但卻像隔著一堵厚重,無法穿透的玻璃牆。
她能看見他,卻再也觸碰不到那個熟悉的靈魂。
小雀斑開始害怕,害怕這遲來的清醒只是曇花一現。
害怕他永遠被困在這具沉默的軀殼裡,害怕自己耗盡一切換來的“自由”,最終只是換來了另一種形式的囚籠。
“夏生……你,你看一看我好嗎?跟我說句話,哪怕是罵我也好……求你了……”
小雀斑蹲在沙發邊,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
顫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
夏生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動了一下,像是無意識的抽搐,又像是一聲無聲的嘆息。
他緩緩轉過頭,灰暗的目光落在她佈滿血絲、寫滿擔憂和祈求的眼睛上。
那目光停留了幾秒,裡面似乎有極其複雜的情緒翻湧,最終卻歸於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後,目光又飄向了窗外那片狹窄的天空,再次沉入他自己的世界。
“夏生……”
希望短暫湧起,隨即又迅速陷入了海底。
小雀斑失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她知道……
不能再拖了。
必須透過外力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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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醫生,情況怎樣?”
“嗯,情況……比較複雜。”
林醫生推了推眼鏡,眉頭微蹙。
“你的先生經歷了長時間的深度意識障礙,大腦功能受到了嚴重的抑制和損傷,目前的清醒狀態是積極的訊號,證明他的基礎意識在恢復,但高階認知功能、語言中樞、以及情緒表達等區域,可能還處於一種……‘待機’或者嚴重受損的狀態。就像一臺電腦,硬體勉強啟動了,但作業系統和軟體都出了問題。”
“這樣麼……”
聽著身前白袍女人嘴中有些拗口的各種名詞,小雀斑默默嚥了口唾液。
“那……還有希望嗎?他能恢復,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幸福糖的過量攝入很大程度地破壞了神經系統,而神經系統的恢復充滿不確定性,個體差異極大。”
林醫生微微聳肩,語氣很謹慎。
“持續的康復訓練、良好的營養、充滿關愛的環境刺激……這些都是基礎,不過……”
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
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印刷精美的產品資料,上面印著醒目的英文Logo和複雜的分子式結構圖。
“目前國際上,針對夏先生這種因長期虐待與幸福糖過量導致的功能性緘默和認知障礙,有一種前沿的神經修復藥物,叫‘諾沃賽倫’,它作用於特定的神經遞質通路和受損的神經突觸,旨在促進神經元再生和功能重塑,尤其對語言和情感表達中樞的修復有不錯的臨床資料支援。”
“……真,真的嗎!?”
小雀斑的眼睛瞬間亮起一絲希望的光芒,她急切地接過資料。
雖然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和術語她大多看不懂。
但那促進神經元再生、功能重塑、臨床資料良好的字眼卻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她的視線。
“林醫生,這個藥……有效嗎?哪裡能買到?”
“嗯,效果因人而異,但確實是目前最有希望的一種方案。”
林醫生點點頭,但隨即露出一個略帶遺憾的表情。
“買是能買到,只是……它非常昂貴,是國外最新研發的,現在還處於專利保護期,尚未進入醫保目錄,一個療程,大概需要……這個數。”
說著,她豎起兩根手指,報出了一個讓小雀斑瞬間臉色煞白的數字。
“啊……”
那數字,幾乎是她現在全部積蓄的一大半,而且還不算後續可能的費用。
剛剛擺脫債務的陰影,巨大的經濟壓力再次像山一樣壓了下來。
“嗯……”
看到小雀斑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緊抿的嘴唇,林醫生理解她的猶豫。
她沉吟片刻,從公文包內側的一個小金屬盒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粒獨立包裝的藥片。
藥片是奇特的淡金色,在客廳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一種神秘的光澤。
“夏夫人,我能理解你的難處,新藥價格確實很高昂,直接投入一個療程風險不小。”
林醫生將那顆淡金色的藥片放在小雀斑面前的桌子上。
“這樣吧,我這裡有一顆‘諾沃賽倫’的試用裝,你可以先給夏先生試用一次,觀察一下他身體的初步反應和耐受性,如果沒有任何嚴重不良反應,並且……你感覺有那麼一點點好的跡象,再考慮後續的治療方案,這樣風險會小很多,當然,這只是試用,不代表一個療程的效果,但至少能給你一個更直觀的判斷依據。”
說罷,她笑了笑,轉頭開啟客廳的大門離去。
“啊……”
隨著關門聲響起,房間中只剩小雀斑,與沙發上沉睡的夏生。
那顆淡金色的藥片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像一顆微縮的太陽,散發著誘人卻又令人心悸的光芒……
【待續】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