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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8-14
226 他來了
離得那麼遠，隔著這麼多的人，蘇棠卻能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擒在她身上。
絲毫沒有半點顧忌。
旁邊的周浩強彷彿被燙到了手，立刻把手從她肩膀上挪開。
周楚臣旁若無人的朝她走過來，沒給任何人眼神，他的姿態看起來漫不經心，卻給人總凌厲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靠近。
蘇棠呆怔著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不由自主向他走過去，但也不過走了兩步，立刻頓住腳步。
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在這種場合下暴露只能是死路一條。
理智戰勝了情緒，她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人群向男人簇擁過去。
周圍的賓客已經反應過來，諂笑著迎上去，一臉討好，一口一個“周律師”，卻比見到周浩強還要恭維幾分。
畢竟周楚臣在京市耕耘近十年，京市的上流豪門大多都與他的事務所有聯絡，在這些人眼裡，周楚臣自然比於周氏集團要更值得巴結。
今晚出席宴會的大多數人，也是看重周氏與周楚臣的關係才來參加的，原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卻沒想到歪打正著，周楚臣竟也親自出席，更是要趁機把握機會。
不知道是因為蘇棠的動作，還是因為周圍的賓客，周楚臣原本向蘇棠走來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單手解開西裝外套下的一顆紐扣，抬手從侍應生的托盤裡拿起一杯雞尾酒，眸光調轉，不疾不徐的看向身側的賓客，熟練的應酬。
“聽說周律師最近挺忙的，沒想到他會來，畢竟是親兄弟，還是二公子有面子啊。”
周楚臣身邊的人太多，胖女人擠不過去，索性留在原地繼續跟周浩強瞎侃。
周浩強聽到這話卻是臉色一白，他很清楚周楚臣是為誰來的，心下已經是慌得不行，又不能在人前露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敷衍道：“是啊，大哥確實幫了我很多。”
被周楚臣暴揍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即便這麼多人在場，他也是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蘇棠了。
蘇棠垂著眼睛站在原地，完全沒有搭腔，她完全置身事外，彷彿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眼睛只是不受控制的往人群聚集的中心處望過去。
那個男人儼然成了今晚宴會的焦點，無論男女都圍著他，尤其是女客更甚。
周老爺子也走了過去，身邊還跟著個妙齡女子，長相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一看就是性子柔順，乖巧懂事的，氣質上竟跟蘇棠有幾分相似。
他不知道跟周楚臣說了什麼，男人的目光輕輕掃到女孩臉上，薄唇微勾輕語了一句，只見那女孩卻是羞赧的低下頭，完全一副嬌羞誘人的模樣。
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懂。
彷彿一把錐子往她心口猛刺了進去，蘇棠當即撇過眼，不敢再看。
身邊的胖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八卦的追問“你們兩結婚了多久”，“什麼時候認識的之類”等毫無營養的話題，反而鬧得蘇棠越發煩悶。
她轉身欲走，卻被那胖女人攔住，笑著問：“二夫人，你們結婚那麼多年了怎麼也不要個孩子...”
“李夫人。”男人的聲音從頭頂緩緩傳來，倏然打斷了胖女人的追問。
他腔調慵懶，彷彿醇釀一般耐人尋味。
蘇棠心臟一窒，倏然轉頭，看到周楚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身後。
他斂著眼睫，眸光在她臉上似有若無的掃了一瞬，便不動聲色的挪開。
男人身上彷彿自帶一股強大的氣場，一靠近，蘇棠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鼻息自動搜尋他身上的味道。
周圍這麼多紛繁燻人的香料，她仍舊瞬間就能分辨出他身上清雅的木質香調，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
然而下一秒，她就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穿著一身粉色紗織小洋裝，眼睛大且圓，跟在男人身後，小小一個，幾乎被他的頎長高大的身子完全遮住了。
就是周老爺子剛剛帶過去的那一個。
蘇棠眼睫一顫，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
227 什麼都不怕
“周律師來了。”
胖女人完全忘了剛剛要說的話，驚喜的看向身後的男人，臉上滿是驚喜：
“宋小姐也在，聽宋夫人說宋小姐也是學法律的，那跟周律師還真是很相配啊，郎才女貌，又有共同話題。”
這話一齣，蘇棠垂在身側的手完全攥緊，指甲陷進皮肉裡，竟也不覺得疼。
女孩的聲音含羞帶俏，半嗔半羞的說道：“李伯母別開玩笑了，我就是想跟周哥哥多學習。”
胖女人眼睛瞥向旁邊站著的周楚臣，見他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自以為是拍到了馬屁，主動牽起那女孩的手，笑得越發燦爛：
“男未婚女未嫁的，周律師又是這樣的人才，宋小姐不用害羞的，主動一點。”
“李夫人，您這麼熱衷別人的私事嗎？”
周楚臣寡淡涼薄的聲音忽然響起，那胖女人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已經帶上幾分凌厲。
胖女人心頭一跳，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忙道：“我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她說完又小心翼翼去睨周楚臣，卻見他神色淡漠，完全辨不出喜怒，只是垂著眸子，視線落在旁邊低垂著腦袋的蘇棠身上。
胖女人立刻找到了新話題，笑容又起：“我剛剛就說，讓二夫人早點要個孩子，女人啊，還是有個孩子傍身才好，不然以後年紀大了不好生，就麻煩了。”
這話一齣，在場幾人臉色各異。
周浩強是刷的白了臉，蘇棠抿唇不語，唯有周楚臣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他不接胖女人的話，只淡淡道：“我聽說李總在南城的專案出了人命官司？”
“啊，對對對，周律師，我正想說這事兒來著。”
胖女人正愁沒有機會說這事，沒想到周楚臣主動提起，連忙應聲：“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幾個要賬的鬧出的事，本來也沒什麼，偏偏被人傳到了網上，輿論一大就不好弄了，周律師，你幫幫我家老李，律師費都好說的。”
周楚臣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酒，若無其事的緩緩出聲：“抱歉，我剛剛決定接下原告方的訴訟，還請您見諒。”
胖女人眼睛一瞪，好一會兒才聽懂他話裡的意思，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惶惑的回想自己剛剛是哪句話說錯，怎麼就突然把他得罪了。
“周律師…”
她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周浩強已經看到了周楚臣沉下來的臉，他立刻上前諂笑著扶著那胖女人，一面哄著一面帶她往外走。
周浩強不傻，剛剛胖女人是怎麼得罪的周楚臣他一清二楚。
周楚臣是不爽那胖女人，但更不爽的恐怕還要屬他。周浩強自己要是再不識趣，恐怕後面更難以收拾。
權衡利弊之後，索性趁著送胖女人走的機會跟著遁逃，也比呆在這裡惹怒周楚臣來得強。
那胖女人一走，呱噪的聲音也跟著消停。
蘇棠抬起眼睛，視線不動聲色的再次掃向依舊站在周楚臣身後的女孩。
她自以為做得隱蔽，沒想到早被男人捕捉在眼底，他瞳孔深處的寒意終於有了些許鬆動，嗓音溫沉：
“吃過飯了嗎？”
他說話時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蘇棠，顯然話也是對她說的。
蘇棠眼睫一顫，眼睛先是看向那女孩，然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一下課就被帶過來了。”
她這話也是變相在向周楚臣解釋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緣故。
男人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他薄唇微扯，抬手習慣性去揉她微涼的耳垂。
蘇棠看到女孩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遊移，開始露出狐疑的眼神，她卻沒有躲開，任由男人微熱乾燥的手指親暱的揉貼著她的耳朵。
只要他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見她沒有躲，周楚臣眼底的笑意更甚，剛剛冷冽的眼神已經完全溫柔下來，他牽著蘇棠的手，轉身就要走。
“周哥哥…”女孩終於忍不住出聲。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好半晌才紅著眼睛憋出一句話：“你們要去哪兒？周爺爺要你照顧我的…”
周楚臣掃了她一眼，忽然冷淡的開口：“給你一句忠告，趁年輕換個專業。”
稱呼叫得顛三倒四，隨隨便便就對人紅眼睛，哪裡是做律師的料？
他說完牽著蘇棠頭也不回的走了…
============================
228 毫不在意
蘇棠跟著周楚臣往宴會廳外走，路上遇到賓客看到兩人交握的雙手，皆是面面相覷，眼露詫色。
這些人的表情意味分明。
沒有哪家的弟媳跟大伯會牽手走路的，更何況這兩人的氣場實在親暱的過分。
想到跟周浩強還沒拿到離婚證，蘇棠有些心虛，刻意不去看其他人的眼神，但手心裡卻仍舊滲出的冷汗。
男人臉上始終雲淡風輕，骨節修長的手指緊攥著她，一刻不肯放鬆。
他勁瘦的指骨有種奇異的力量感，溫熱的滲透進她的皮肉裡，蘇棠的背脊不由得挺直，她抬起眼睛目視前方，再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外面的院子擺著準備好的自助餐，周楚臣領著蘇棠過去，拿著餐盤幫她取了幾樣愛吃的小食。
“先墊下肚子，晚點回去我給你做。”
吧檯旁亮著橙黃色的燈光，男人頎長的身子就立在身側，他一隻手幫她端著餐盤，一隻手牽著她，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還要什麼，牛排？”
他側過臉垂眸看她，暖黃色的燈光勾勒出他輪廓立體的側臉線條，表情像鍍了一層金沙，更顯溫柔。
餐盤裡的食物都迭了好幾層，蘇棠搖頭：“已經夠了。”
周楚臣牽她到旁邊的位置上坐，把餐盤放在自己面前，用刀叉將盤子裡的食物切割好，才擺到蘇棠面前。
他們私底下做貫了的動作，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著實驚了人一跳。
賓客們心中有疑慮，卻也不敢在這個場合私下討論，一個個只敢在心裡偷偷揣測。
周浩強幹脆縮回房間裡沒再露面。
只要周楚臣在的場合，他就會是焦點，即便周圍人不敢湊上前，卻也是千萬道目光在聚焦打量。
蘇棠其實心也沒那麼大，剛剛說餓，大部分還是為了氣氣那個小姑娘，眼下被那麼多人盯著，哪裡能真吃得下去。
勉強吃了幾口，就被周圍打量偷窺的目光弄得有些吃不下了。
咀嚼變得緩慢，叉子在餐盤裡挑來挑去，彷彿每一塊能讓她嚥下去的。
“吃得太少了。”
周楚臣見狀眉心蹙了一下，乾脆拿過她手裡的叉子，親自餵給她。
蘇棠小臉一紅，瀲灩著一雙眼睛盯著身旁的男人。
她看到有人在往他們這邊看，仍舊小小的張嘴咬住了他遞上來的食物。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蘇棠忽然感覺到了樂趣。
一種不服規訓，任性叛逆的快感。
為什麼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這些人裡有幾個人是真心在意她，愛護她的？
他們知道她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他們又為她付出過什麼？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付出，又憑什麼來評判她的選擇和人生？
她又為什麼要為這些人的目光去傷害真正愛護自己，在意自己的人呢？
這麼一想，原本壓在心上的沉悶頃刻間煙消雲散。
蘇棠嚼著嘴裡的食物，眼睛睨著身側的男人，眉心舒展，她彎著眼睛，衝他笑了笑。
“要吃那個。
她難得一見的伸出手指，指著盤子裡的花椰菜，主動要求。
男人眸光在她彎折的眼角掃了一眼，薄唇輕抿，喉結不自覺滾了下。
他把花椰菜送到蘇棠嘴邊，一瞬不瞬的看她傾身過來，細白的牙齒咬著綠色的菜葉，粉色的舌尖從紅唇裡小小的伸出來。
周楚臣眸色瞬間一暗，他難耐的彎腰下來，臉剛要湊過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男人的動作頓在原地，他沒有回頭，神色淡然的直起身。
“阿臣。”
周老爺子拄著柺杖在旁邊落座，身邊還跟著宴會廳裡的那個小姑娘：“不是讓你照顧照顧宋家姑娘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老爺子沒看蘇棠一眼，彷彿是當她不存在，自顧自的把女孩往周楚臣身側推：
“她年紀小，把她一個人丟在裡面像什麼話。”
周楚臣彷彿沒聽到，神色淡然的給蘇棠又餵了兩塊肉，直到看她實在吃不下，他才把她面前的餐盤端過來，自顧自的吃她吃剩下的部分。
周老爺子見狀臉上的神色便了又變，能看得出他呼吸都帶了怒氣，但他好歹是忍下了怒火，只將目光轉到蘇棠身上，冷聲道：
“你在這裡做什麼？進去找找阿強。”
蘇棠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腔，屁股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作。
周老爺子沒想到她居然敢不聽話，那股火蹭一下就被點燃：“你是聾了嗎？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
“父親。”
男人涼薄冷淡的嗓音徐徐響起，頃刻間就把周老爺的火氣生生給壓了下去。
“如果您覺得這位宋小姐年紀小，建議您把她交給她的監護人，我沒有這個義務和責任照顧她。”
他完全不在意老爺子臉上的怒氣，慢條斯理的放下叉子，抽了幾張紙巾，仔細擦了擦嘴，才抬起眸子淡淡道：
“還有，蘇棠跟周浩強已經離婚，他們倆不再是夫妻，我希望您以後不要總揹著我私自找她，否則我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
229 就要住一起
這話一齣，不僅是周老爺子，就連蘇棠都驚了一跳。
她想不到周楚臣跟老爺子溝通都會這麼不給面子。往日里他雖然性子漠然了些，但從來都是有禮的，很少見他會這樣跟老爺子講話。
“你！”
周老爺也是氣得怒目圓瞪，他盯著周楚臣半晌沒有說話，臉上神色幾番變化，像來強勢貫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仍舊是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
他緩和的語氣，把宋小菲往周楚臣面前又推了推，緩聲道：
“阿臣，我知道你最近工作辛苦，其他的事今天先不談。這樣，你那邊也缺人，不如就讓宋小姐去你事務所裡實習一陣子，讓她跟著你多長點見識。”
男人姿態慵懶的靠著椅背，一雙長腿交迭著，他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孩。
宋小菲被那雙漆黑的眸子一掃，臉上頓時飛紅，她咬著唇偷偷打量椅子上的男人，心中小鹿一陣亂跳。
周楚臣看人極準，不過一眼就看出了女孩心中所想，他神色淡然，嗓音是依舊的冷漠：
“我的律所確實在招實習生。”
他雙手肆意的交扣在腹前，身子在椅子上微微傾向蘇棠一側，他繼續開口：“都是公開招募，宋小姐要來，按照流程投遞簡歷即可，如果您的條件符合，會有專人跟您聯絡面試。”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周楚臣主打的就是一視同仁，沒有要給宋小菲開後門的意思，想進來就只能憑本事，沒有其他的途徑。
周老爺子的臉色已然是很難看了，他深吸了兩口氣，正要再說什麼，旁邊的宋小菲突然開口：
“沒關係，周律師你不需要給我開後門，我肯定能面試透過的！”
女孩自信滿滿，惹得蘇棠都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宋小菲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個感覺尤其強烈。
蘇棠盯著她想了好久，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女孩尤其像她十七八歲時的狀態，那種清純又無畏的神情，尤其相似。
意識到這一點，她後背起了一層的冷汗，一陣風過，竟是有些瑟瑟發抖。
忽然手被人緊緊攥住，周楚臣牽著她站起身，他連眼神都沒施捨給旁人，只是對著周老爺子淡漠的點了點頭：
“父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走了。”
他毫無顧忌，徑直說出“我們”這個詞，儼然是把蘇棠歸屬在自己的這邊了。
“你等等。”
周父餘光瞥見周圍賓客的目光，一張老臉已然是黑成了鍋底，他兩腮旁垂下的肉不住的顫抖著，儼然正壓抑著怒火。
“我難得來趟京市，你就先別走了，最近就住在這邊，還有蘇棠，我已經請了蘇老夫婦過來，晚點就會到，你們兩就在莊園裡住下，免得來回走動。”
要真讓這些賓客看到周楚臣和蘇棠一起離開，明天都不知道都會被傳成什麼樣子。
雖說被周楚臣今晚這麼一鬧，他和蘇棠之間的閒言碎語不會少，但總比直接坐實這種不倫關係要強些。
周楚臣眉心微蹙，低頭去看蘇棠的表情，他微微輕身靠向她那一側，顯然是要聽她的意見。
蘇棠知道周老爺子把她爸媽找來，儼然是要雙方家長坐在一起討論她和周家兄弟之間的事了。
這件事終究要解決，躲也躲不掉，早點說清楚也好。
想到這裡，她抬起頭迎上男人的目光，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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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得那麼遠，隔著這麼多的人，蘇棠卻能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擒在她身上。
絲毫沒有半點顧忌。
旁邊的周浩強彷彿被燙到了手，立刻把手從她肩膀上挪開。
周楚臣旁若無人的朝她走過來，沒給任何人眼神，他的姿態看起來漫不經心，卻給人總凌厲的壓迫感，讓人不敢靠近。
蘇棠呆怔著看著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男人，不由自主向他走過去，但也不過走了兩步，立刻頓住腳步。
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在這種場合下暴露只能是死路一條。
理智戰勝了情緒，她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人群向男人簇擁過去。
周圍的賓客已經反應過來，諂笑著迎上去，一臉討好，一口一個“周律師”，卻比見到周浩強還要恭維幾分。
畢竟周楚臣在京市耕耘近十年，京市的上流豪門大多都與他的事務所有聯絡，在這些人眼裡，周楚臣自然比於周氏集團要更值得巴結。
今晚出席宴會的大多數人，也是看重周氏與周楚臣的關係才來參加的，原以為只是走個過場，卻沒想到歪打正著，周楚臣竟也親自出席，更是要趁機把握機會。
不知道是因為蘇棠的動作，還是因為周圍的賓客，周楚臣原本向蘇棠走來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單手解開西裝外套下的一顆紐扣，抬手從侍應生的托盤裡拿起一杯雞尾酒，眸光調轉，不疾不徐的看向身側的賓客，熟練的應酬。
“聽說周律師最近挺忙的，沒想到他會來，畢竟是親兄弟，還是二公子有面子啊。”
周楚臣身邊的人太多，胖女人擠不過去，索性留在原地繼續跟周浩強瞎侃。
周浩強聽到這話卻是臉色一白，他很清楚周楚臣是為誰來的，心下已經是慌得不行，又不能在人前露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敷衍道：“是啊，大哥確實幫了我很多。”
被周楚臣暴揍的經歷還記憶猶新，即便這麼多人在場，他也是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蘇棠了。
蘇棠垂著眼睛站在原地，完全沒有搭腔，她完全置身事外，彷彿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眼睛只是不受控制的往人群聚集的中心處望過去。
那個男人儼然成了今晚宴會的焦點，無論男女都圍著他，尤其是女客更甚。
周老爺子也走了過去，身邊還跟著個妙齡女子，長相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一看就是性子柔順，乖巧懂事的，氣質上竟跟蘇棠有幾分相似。
他不知道跟周楚臣說了什麼，男人的目光輕輕掃到女孩臉上，薄唇微勾輕語了一句，只見那女孩卻是羞赧的低下頭，完全一副嬌羞誘人的模樣。
這情形明眼人都看得懂。
彷彿一把錐子往她心口猛刺了進去，蘇棠當即撇過眼，不敢再看。
身邊的胖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八卦的追問“你們兩結婚了多久”，“什麼時候認識的之類”等毫無營養的話題，反而鬧得蘇棠越發煩悶。
她轉身欲走，卻被那胖女人攔住，笑著問：“二夫人，你們結婚那麼多年了怎麼也不要個孩子...”
“李夫人。”男人的聲音從頭頂緩緩傳來，倏然打斷了胖女人的追問。
他腔調慵懶，彷彿醇釀一般耐人尋味。
蘇棠心臟一窒，倏然轉頭，看到周楚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身後。
他斂著眼睫，眸光在她臉上似有若無的掃了一瞬，便不動聲色的挪開。
男人身上彷彿自帶一股強大的氣場，一靠近，蘇棠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鼻息自動搜尋他身上的味道。
周圍這麼多紛繁燻人的香料，她仍舊瞬間就能分辨出他身上清雅的木質香調，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
然而下一秒，她就注意到跟在他身後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穿著一身粉色紗織小洋裝，眼睛大且圓，跟在男人身後，小小一個，幾乎被他的頎長高大的身子完全遮住了。
就是周老爺子剛剛帶過去的那一個。
蘇棠眼睫一顫，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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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什麼都不怕
“周律師來了。”
胖女人完全忘了剛剛要說的話，驚喜的看向身後的男人，臉上滿是驚喜：
“宋小姐也在，聽宋夫人說宋小姐也是學法律的，那跟周律師還真是很相配啊，郎才女貌，又有共同話題。”
這話一齣，蘇棠垂在身側的手完全攥緊，指甲陷進皮肉裡，竟也不覺得疼。
女孩的聲音含羞帶俏，半嗔半羞的說道：“李伯母別開玩笑了，我就是想跟周哥哥多學習。”
胖女人眼睛瞥向旁邊站著的周楚臣，見他臉上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自以為是拍到了馬屁，主動牽起那女孩的手，笑得越發燦爛：
“男未婚女未嫁的，周律師又是這樣的人才，宋小姐不用害羞的，主動一點。”
“李夫人，您這麼熱衷別人的私事嗎？”
周楚臣寡淡涼薄的聲音忽然響起，那胖女人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已經帶上幾分凌厲。
胖女人心頭一跳，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忙道：“我就是隨口一說，沒別的意思。”
她說完又小心翼翼去睨周楚臣，卻見他神色淡漠，完全辨不出喜怒，只是垂著眸子，視線落在旁邊低垂著腦袋的蘇棠身上。
胖女人立刻找到了新話題，笑容又起：“我剛剛就說，讓二夫人早點要個孩子，女人啊，還是有個孩子傍身才好，不然以後年紀大了不好生，就麻煩了。”
這話一齣，在場幾人臉色各異。
周浩強是刷的白了臉，蘇棠抿唇不語，唯有周楚臣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他不接胖女人的話，只淡淡道：“我聽說李總在南城的專案出了人命官司？”
“啊，對對對，周律師，我正想說這事兒來著。”
胖女人正愁沒有機會說這事，沒想到周楚臣主動提起，連忙應聲：“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幾個要賬的鬧出的事，本來也沒什麼，偏偏被人傳到了網上，輿論一大就不好弄了，周律師，你幫幫我家老李，律師費都好說的。”
周楚臣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酒，若無其事的緩緩出聲：“抱歉，我剛剛決定接下原告方的訴訟，還請您見諒。”
胖女人眼睛一瞪，好一會兒才聽懂他話裡的意思，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她惶惑的回想自己剛剛是哪句話說錯，怎麼就突然把他得罪了。
“周律師…”
她還想再說什麼，旁邊的周浩強已經看到了周楚臣沉下來的臉，他立刻上前諂笑著扶著那胖女人，一面哄著一面帶她往外走。
周浩強不傻，剛剛胖女人是怎麼得罪的周楚臣他一清二楚。
周楚臣是不爽那胖女人，但更不爽的恐怕還要屬他。周浩強自己要是再不識趣，恐怕後面更難以收拾。
權衡利弊之後，索性趁著送胖女人走的機會跟著遁逃，也比呆在這裡惹怒周楚臣來得強。
那胖女人一走，呱噪的聲音也跟著消停。
蘇棠抬起眼睛，視線不動聲色的再次掃向依舊站在周楚臣身後的女孩。
她自以為做得隱蔽，沒想到早被男人捕捉在眼底，他瞳孔深處的寒意終於有了些許鬆動，嗓音溫沉：
“吃過飯了嗎？”
他說話時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蘇棠，顯然話也是對她說的。
蘇棠眼睫一顫，眼睛先是看向那女孩，然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一下課就被帶過來了。”
她這話也是變相在向周楚臣解釋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緣故。
男人的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他薄唇微扯，抬手習慣性去揉她微涼的耳垂。
蘇棠看到女孩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遊移，開始露出狐疑的眼神，她卻沒有躲開，任由男人微熱乾燥的手指親暱的揉貼著她的耳朵。
只要他在，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見她沒有躲，周楚臣眼底的笑意更甚，剛剛冷冽的眼神已經完全溫柔下來，他牽著蘇棠的手，轉身就要走。
“周哥哥…”女孩終於忍不住出聲。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好半晌才紅著眼睛憋出一句話：“你們要去哪兒？周爺爺要你照顧我的…”
周楚臣掃了她一眼，忽然冷淡的開口：“給你一句忠告，趁年輕換個專業。”
稱呼叫得顛三倒四，隨隨便便就對人紅眼睛，哪裡是做律師的料？
他說完牽著蘇棠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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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 毫不在意
蘇棠跟著周楚臣往宴會廳外走，路上遇到賓客看到兩人交握的雙手，皆是面面相覷，眼露詫色。
這些人的表情意味分明。
沒有哪家的弟媳跟大伯會牽手走路的，更何況這兩人的氣場實在親暱的過分。
想到跟周浩強還沒拿到離婚證，蘇棠有些心虛，刻意不去看其他人的眼神，但手心裡卻仍舊滲出的冷汗。
男人臉上始終雲淡風輕，骨節修長的手指緊攥著她，一刻不肯放鬆。
他勁瘦的指骨有種奇異的力量感，溫熱的滲透進她的皮肉裡，蘇棠的背脊不由得挺直，她抬起眼睛目視前方，再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外面的院子擺著準備好的自助餐，周楚臣領著蘇棠過去，拿著餐盤幫她取了幾樣愛吃的小食。
“先墊下肚子，晚點回去我給你做。”
吧檯旁亮著橙黃色的燈光，男人頎長的身子就立在身側，他一隻手幫她端著餐盤，一隻手牽著她，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還要什麼，牛排？”
他側過臉垂眸看她，暖黃色的燈光勾勒出他輪廓立體的側臉線條，表情像鍍了一層金沙，更顯溫柔。
餐盤裡的食物都迭了好幾層，蘇棠搖頭：“已經夠了。”
周楚臣牽她到旁邊的位置上坐，把餐盤放在自己面前，用刀叉將盤子裡的食物切割好，才擺到蘇棠面前。
他們私底下做貫了的動作，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著實驚了人一跳。
賓客們心中有疑慮，卻也不敢在這個場合私下討論，一個個只敢在心裡偷偷揣測。
周浩強幹脆縮回房間裡沒再露面。
只要周楚臣在的場合，他就會是焦點，即便周圍人不敢湊上前，卻也是千萬道目光在聚焦打量。
蘇棠其實心也沒那麼大，剛剛說餓，大部分還是為了氣氣那個小姑娘，眼下被那麼多人盯著，哪裡能真吃得下去。
勉強吃了幾口，就被周圍打量偷窺的目光弄得有些吃不下了。
咀嚼變得緩慢，叉子在餐盤裡挑來挑去，彷彿每一塊能讓她嚥下去的。
“吃得太少了。”
周楚臣見狀眉心蹙了一下，乾脆拿過她手裡的叉子，親自餵給她。
蘇棠小臉一紅，瀲灩著一雙眼睛盯著身旁的男人。
她看到有人在往他們這邊看，仍舊小小的張嘴咬住了他遞上來的食物。
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蘇棠忽然感覺到了樂趣。
一種不服規訓，任性叛逆的快感。
為什麼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這些人裡有幾個人是真心在意她，愛護她的？
他們知道她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他們又為她付出過什麼？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付出，又憑什麼來評判她的選擇和人生？
她又為什麼要為這些人的目光去傷害真正愛護自己，在意自己的人呢？
這麼一想，原本壓在心上的沉悶頃刻間煙消雲散。
蘇棠嚼著嘴裡的食物，眼睛睨著身側的男人，眉心舒展，她彎著眼睛，衝他笑了笑。
“要吃那個。
她難得一見的伸出手指，指著盤子裡的花椰菜，主動要求。
男人眸光在她彎折的眼角掃了一眼，薄唇輕抿，喉結不自覺滾了下。
他把花椰菜送到蘇棠嘴邊，一瞬不瞬的看她傾身過來，細白的牙齒咬著綠色的菜葉，粉色的舌尖從紅唇裡小小的伸出來。
周楚臣眸色瞬間一暗，他難耐的彎腰下來，臉剛要湊過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咳。
男人的動作頓在原地，他沒有回頭，神色淡然的直起身。
“阿臣。”
周老爺子拄著柺杖在旁邊落座，身邊還跟著宴會廳裡的那個小姑娘：“不是讓你照顧照顧宋家姑娘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老爺子沒看蘇棠一眼，彷彿是當她不存在，自顧自的把女孩往周楚臣身側推：
“她年紀小，把她一個人丟在裡面像什麼話。”
周楚臣彷彿沒聽到，神色淡然的給蘇棠又餵了兩塊肉，直到看她實在吃不下，他才把她面前的餐盤端過來，自顧自的吃她吃剩下的部分。
周老爺子見狀臉上的神色便了又變，能看得出他呼吸都帶了怒氣，但他好歹是忍下了怒火，只將目光轉到蘇棠身上，冷聲道：
“你在這裡做什麼？進去找找阿強。”
蘇棠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腔，屁股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作。
周老爺子沒想到她居然敢不聽話，那股火蹭一下就被點燃：“你是聾了嗎？我跟你說話你沒聽到？！”
“父親。”
男人涼薄冷淡的嗓音徐徐響起，頃刻間就把周老爺的火氣生生給壓了下去。
“如果您覺得這位宋小姐年紀小，建議您把她交給她的監護人，我沒有這個義務和責任照顧她。”
他完全不在意老爺子臉上的怒氣，慢條斯理的放下叉子，抽了幾張紙巾，仔細擦了擦嘴，才抬起眸子淡淡道：
“還有，蘇棠跟周浩強已經離婚，他們倆不再是夫妻，我希望您以後不要總揹著我私自找她，否則我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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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就要住一起
這話一齣，不僅是周老爺子，就連蘇棠都驚了一跳。
她想不到周楚臣跟老爺子溝通都會這麼不給面子。往日里他雖然性子漠然了些，但從來都是有禮的，很少見他會這樣跟老爺子講話。
“你！”
周老爺也是氣得怒目圓瞪，他盯著周楚臣半晌沒有說話，臉上神色幾番變化，像來強勢貫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仍舊是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
他緩和的語氣，把宋小菲往周楚臣面前又推了推，緩聲道：
“阿臣，我知道你最近工作辛苦，其他的事今天先不談。這樣，你那邊也缺人，不如就讓宋小姐去你事務所裡實習一陣子，讓她跟著你多長點見識。”
男人姿態慵懶的靠著椅背，一雙長腿交迭著，他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女孩。
宋小菲被那雙漆黑的眸子一掃，臉上頓時飛紅，她咬著唇偷偷打量椅子上的男人，心中小鹿一陣亂跳。
周楚臣看人極準，不過一眼就看出了女孩心中所想，他神色淡然，嗓音是依舊的冷漠：
“我的律所確實在招實習生。”
他雙手肆意的交扣在腹前，身子在椅子上微微傾向蘇棠一側，他繼續開口：“都是公開招募，宋小姐要來，按照流程投遞簡歷即可，如果您的條件符合，會有專人跟您聯絡面試。”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周楚臣主打的就是一視同仁，沒有要給宋小菲開後門的意思，想進來就只能憑本事，沒有其他的途徑。
周老爺子的臉色已然是很難看了，他深吸了兩口氣，正要再說什麼，旁邊的宋小菲突然開口：
“沒關係，周律師你不需要給我開後門，我肯定能面試透過的！”
女孩自信滿滿，惹得蘇棠都忍不住抬眼去看她。
宋小菲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個感覺尤其強烈。
蘇棠盯著她想了好久，突然發現面前這個女孩尤其像她十七八歲時的狀態，那種清純又無畏的神情，尤其相似。
意識到這一點，她後背起了一層的冷汗，一陣風過，竟是有些瑟瑟發抖。
忽然手被人緊緊攥住，周楚臣牽著她站起身，他連眼神都沒施捨給旁人，只是對著周老爺子淡漠的點了點頭：
“父親，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先走了。”
他毫無顧忌，徑直說出“我們”這個詞，儼然是把蘇棠歸屬在自己的這邊了。
“你等等。”
周父餘光瞥見周圍賓客的目光，一張老臉已然是黑成了鍋底，他兩腮旁垂下的肉不住的顫抖著，儼然正壓抑著怒火。
“我難得來趟京市，你就先別走了，最近就住在這邊，還有蘇棠，我已經請了蘇老夫婦過來，晚點就會到，你們兩就在莊園裡住下，免得來回走動。”
要真讓這些賓客看到周楚臣和蘇棠一起離開，明天都不知道都會被傳成什麼樣子。
雖說被周楚臣今晚這麼一鬧，他和蘇棠之間的閒言碎語不會少，但總比直接坐實這種不倫關係要強些。
周楚臣眉心微蹙，低頭去看蘇棠的表情，他微微輕身靠向她那一側，顯然是要聽她的意見。
蘇棠知道周老爺子把她爸媽找來，儼然是要雙方家長坐在一起討論她和周家兄弟之間的事了。
這件事終究要解決，躲也躲不掉，早點說清楚也好。
想到這裡，她抬起頭迎上男人的目光，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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