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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8-29
第二章：礦洞
正值嚴冬，大雪封山的時節，北境的玉龍山卻熱鬧得很。
自從上個月，新的靈脈在玉龍山被發現，散修們就烏泱泱地湧了進來。一個
新的天然靈脈，對於沒有宗門依附的散修，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新的靈脈往往
盤踞著眾多的異獸，由於缺少人手，大週會允許所有的散修進入其中，一同開採
靈石。
這固然是拿散修來當探路石，不過卻少有散修有異議。一個新的靈脈，往往
十分危險，但報酬也極為豐厚。不乏因此一夜暴富的散修，至於死在裡面的散修，
也很快就會被遺忘。
大批的修士從寒月城出發，小批的修士從玉龍山回來。
玉龍山腳下的一處營地裡，一簇簇的篝火熊熊地燒著，擠滿了人。這裡本是
一個驛站，如今卻聚集著來自各處的散修。他們在這裡交換資訊，販賣物資，尋
求同夥，當然也不乏欺詐，偷竊甚至是殺人越貨之事。只不過礙於崗哨的存在，
加上大周王朝的官兵也駐守在此處不遠，大體的秩序還維持得住。
出營地不遠就是靈脈的入口，此時一行散修正向著那裡走去。
這一行共十七八個人，領頭的是一個體格壯碩的大漢，近三米高，說是巨人
也不為過。他揹著一個大稿子，那稿子足有一個成人的高度。說來奇怪，他明明
是個大漢，卻偏偏和那浪子一樣，蓄起了長髮，披在臉上，好似野人一般。
「李哥，你揹著這麼個東西，在裡面能好使嗎？」隨行的一人對領頭的那個
大漢問道。
「你他媽懂什麼，你知道你李哥闖過多少靈脈嗎，他肯定知道什麼東西在裡
面好使。」另一個人當即駁了回去，那人是一行人裡最矮的一個，還不及那領隊
大漢的一半高。
被稱為李哥的大漢停下步子，轉頭沉聲道：「玉龍山本就是個礦場，在裡面
找到了新的靈脈的話，本不應該有我們散修的份的。但如今大周卻反常地放我們
進去了，說明這個新靈脈藏得很深，他們需要人手來開路。」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礦裡面，利器不如鈍器好用。要開路的話，離不
開我這把稿子。我也叮囑你們各自帶了錘子鑿子，會有其用處的。」
隨行的人紛紛醒悟，那矮子趁機說道：「知道了吧，聽咱李哥的準沒錯。我
瘦猴和李哥走南闖北，跑過多少次靈脈，哪次不是險象環生，多虧李哥，呃還有
我瘦猴英明神武，多少次化險為夷······」
大漢沒理他，反而向隨行的另一個人說道：「張武，你才從玉龍山裡面回來，
到時候指路的事情就靠你了。」
那人身形瘦削，揹著口大刀，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樣貌。他身上穿的卻極
為單薄，正是數九寒天之際，可他穿戴的卻像個在盛夏中勞作的人。他才從下面
的礦裡面回來，是李橫高價招來的嚮導。
他是李橫僱來的嚮導，也是來此處淘靈石的散修。
張武沒作聲，點了點頭。
大漢也沒多話，對著眾人說道：「馬上就要進去了，其餘話我也不說了。我
走過快十回靈脈了，而你們基本都是第一次去。想活著就聽我指揮。」
一行人又走了幾步，那大漢突然停下來，回頭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李橫
現在是超凡巔峰，即將突破登仙境，我希望在我突破前不要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情。否則——」說完，他取下稿子，朝身旁的巨石猛地一砸，隨著一聲巨響，那
石頭化瞬間化為了齏粉。
一行人到了礦洞口，前面站在若干把守的兵士。其中一人查了他們的修為和
身份，確認都是超凡境的散修後，揮揮手，把他們放了進去。
進去之後，礦裡隨即暗了下來，同時一股溫暖之氣撲面而來，立刻驅散了外
頭的寒意。
李橫點點頭，心道：「張武說的果然不錯，這裡本身除產靈石外，還產熱石。
這熱氣是從深處傳來的，看來裡面會相當之熱，說是熔爐也不為過。」
他接著對眾人說道：「裡面估計會很熱，你們把單衣和水備好。」
眾人雖是第一次來，但也已經在營地裡瞭解過這個訊息了。除張武外，一行
人當即換上了夏季的衣服，整裝待發。
張武不知何時走到了隊伍的前頭，看了李橫一眼。李橫點點頭，說道：「走
吧。」於是一行人跟著張武走了下去。
走了幾步，迎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坡道。裡面是一條索道，上面掛著一個
個鐵桿似的東西。
張武二話不說，就找了一個杆子掛了上去，眾人紛紛效仿，順著杆子朝裡面
滑了下去。
「知道嗎，這東西叫猴車，是下礦用的，不用自己走，直接就能下大幾千米
下面去挖靈石！」矮子整個人悠哉地掛在上面，一邊叭叭叭地說的自說自話。
「瘦猴你能不能閉嘴，消停點！到下面有的是你的活幹！」李橫難得動了肝
火。他個子太大，那猴車吃不住他的塊頭，他只得吊在猴車上，還得把腳縮著，
以免碰到地面。這讓他心情很差。
越往深處，溫度越高，周圍的巖壁上泛著熱石的紅光，先前的暖意已經化作
了燥熱。炎熱炙烤著一行人，連瘦猴都難得閉上了嘴，蔫蔫地掛在猴車上。
李橫吊在猴車的最後，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擔憂起來，這還沒到地下都這
麼熱，到底下可怎麼好。自己修為高尚可忍耐，可自己帶的這批人估計是沒幾個
受得了的。張武怎麼沒說這個？
最前面的張武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哥的懷疑，頭一次開了口：
「熱石集中在這一層，底下沒有這麼熱。」
聲音雖然不大，但裡面蘊含著真氣，因此隊尾的李哥也能清楚的聽見。
似乎是印證他的說法，前面的瘦猴突然叫了起來：「誒！變暗了！真不熱了！
哇噢，好涼快！好他媽的爽！」
赤色走了上去，黑色迎了過來。連帶著從下面吹來的清涼的空氣。這讓每個
人都喘了口氣。
猴車終於到了底，眾人下了猴車，感慨萬千。
瘦猴一下車就罵道：「上面的人蔫壞！怎麼不說這個東西，熱的我剛才差點
想跳車逃上去！」
李哥也到了，難得的贊同他一次：「確實，他們淨說下面熱，沒說最底下不
熱，就是想故意嚇唬我們的。」
閒話少敘，眾人稍微休整了一下，決定即刻出發，由張武和瘦猴打頭，李橫
帶著大部隊在後頭跟著。張武是來過的人，自然別無二話，瘦猴嘀嘀咕咕的，最
後也一溜煙跟了上去。打頭陣的兩人一邊走，一邊在路上留下記號，後頭一干人
馬順著兩人的記號前行。
走了一大段路，這時礦洞已不似剛下來時那般闊綽了，李橫不得壓低身子，
必要時不得不用稿子給自己和大部隊開路。又走了一大段路，擠出一條狹窄的礦
道後，李橫遇上了停下來的張武瘦猴兩個。
「怎麼了？」李橫問道。他同時注意到此處是個十分寬闊的大廳，哪怕自己
一行全處一處都不顯擁擠。
「張哥說前面路堵上了。」瘦猴率先回答道。
「都喊上哥了，看來你兩處的還行啊。」李橫笑著回道。
張武從瘦猴手上拿過熒石管，來到大廳的另一側，說道：
「這裡本來有一條路的。」
李橫斂起笑容，走上前去，端詳一會，又用稿子試了試後，皺眉道：「你確
定你沒記錯？」
「沒，我上次就是走的這裡。」
「行，那就把路開出來。你們讓遠一點。」
李橫雙手持著那個比一般人還大的稿子，叉開雙腿，繃緊身子，深吸一口氣，
從丹田中運出十足的真氣，順著筋絡流轉至四肢百骸。他整個人霎時間撞了一圈，
手臂粗如水桶，掄起巨稿，舉過頭頂，頓了一下，突然喝的一聲，用盡全力砸了
下去。頓時碎屍飛濺，塵土飛揚，大地似乎都在震顫。待塵土散盡，一個圓形的
大洞凸顯了出來。
「臥槽槽槽槽槽槽！李哥這也太猛了吧。」瘦猴湊在洞前，一邊朝裡望去，
一邊感嘆著。說著，沿著洞麻利地爬了進去，很快又從洞口裡探出了頭，叫道：
「張哥說得對，這裡有路！」
李橫卻擺了擺手說：「不急著進去，先在這裡休整一下，把洞口弄大點再說。」
他恢復了以往的身形，支著稿子，第一次顯出了疲憊的樣子。
隊伍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大廳裡安營紮寨，佈置陷阱和陣法。另一部分
圍在洞前，各自發力，清理洞裡的碎石。到處是忙碌的景象，作為先遣隊的張武
和瘦猴此時倒是無事可做，張武在洞口前撿了塊石頭，拿著熒石管端詳著；瘦猴
乾脆找了處無人打攪的角落扯起了呼。
「看出什麼了沒有？」李橫打坐一個大周天，恢復真氣後，環顧四周，見分
配好的活都已各自完成，每個人都已入睡，只有張武依然蹲在洞口，便上前問道。
「這石頭和這洞裡的如出一轍。要不是我先前來過，根本想不到這裡會有條
路。」
「奇怪了，這是哪般手段？有這本事的修士，直接在這裡下一道禁制，我們
這些超凡境的根本就突破不了，但卻偏偏做出這種偽裝，難道是想掩蓋什麼？」
李橫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還是說這是靈脈自發產生的？可我去過這麼多
的靈脈，沒遇過這種奇怪的事情。張武你有什麼想法？」
張武道：「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我們都不是個好訊息。最穩妥的方法是另尋
他路。」
李橫臉色一沉，回答道：「我又何嘗不知。可來這裡的散修，哪個不是把腦
袋懸在褲腰上，刀口舔血的主？你現在和他們說換條路走，他們不會聽的。」
「所以要你說。跟他們說下面很危險，不能走這條路。」
「那你知道別的路嗎？」
張武搖搖頭。「我知道終點在哪。」
「能走到嗎？」
「不知道。」
李橫沉默了，也蹲了下來，山一樣的身軀沉了下去。他摸出一根菸來，用真
氣打了火，抽了起來。昏暗的大廳裡，菸頭的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一根菸很快就被抽光了。李橫長長的吐了口氣，說道：「張武啊，你也是超
凡境巔峰，還來過這裡，身手比我利索，我這粗人應該聽你的。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
「我有個女兒，叫李穎。沒比你小多少，是個大姑娘了。
「我想讓她嫁個好人家，起碼不是像我這樣的，一年到頭的在外面跑，連家
都回不去的人。」
說到這兒，李橫撩起了自己的頭髮，露出了被遮住的一大塊臉。只見那臉上
被刺了字，顯然是之前受過黥刑的緣故。
「可誰看的上我家呢？在寒月城裡，一個超凡境的，之前有罪的散修，比狗
又強到哪裡呢？誰又會娶一個狗的女兒呢？
「所以我得突破登仙境。只有登仙了，我才是人，我的女兒才不會嫁給狗。
「可登仙哪那麼容易？誰不得靠丹藥靈石堆上去？可我沒錢啊，沒錢我登什
麼仙！
「我多少年都在靈脈裡泡著，像狗一樣的，給官府的人開路。死裡逃生多少
次，不就是想弄點靈石嗎？
「你說換條路走，你不看看，來了多少散修，他們不也在找靈脈嗎？你換條
路，難道就能肯定他們就沒走過嗎？繞了半天，要是啥也沒找到，你知道下次開
新的靈脈是什麼時候嗎？你知道我女兒結婚是什麼時候嗎！」
李橫說完後，自知失言，沉默半響，閉上眼，有些哽咽的說道：
「我知道這話不地道，可我沒時間了啊。憑什麼太子和聖女的婚事，能辦得
這麼盛大，我卻要窩囊的像條狗一樣，連我親生女兒的婚事都弄不好呢？」
李橫把頭低著，甕聲甕氣地說道：「張武，你跟他們說這件事，帶他們換條
路走吧，我一個人下去。你說的對，不能讓他們陪我冒險。」
等了半天張武也沒回答，李橫不悅的說道：「張武，你聽到了嗎，聽到就給
我回一聲。」
張武幽幽的回道：「你還是自己親口和他們說吧。他們都等著呢。」
李橫一驚，扭過頭去。隊伍裡本來在睡覺的其他人，不知何時都醒了過來，
齊刷刷的圍在自己的周圍。昏暗的燈光下，他們的表情不甚清晰，但唯獨那一雙
雙眼睛卻都亮晶晶的。
李橫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瘦猴不客氣的打斷了他。
「還說啥呢，活著乾死了算，幹就完了！」
玉龍山礦道里，張武和瘦猴穿過李橫開出來的洞口，繼續往前方探路。
瘦猴舉著熒石管，一邊走一邊說：「你說李哥之前也太不夠意思了，自家女
兒也不給咱兄弟介紹介紹，雖然我當然無所謂啦，可萬一人姑娘看上咱張哥了，
那我怎麼說也要來隨個禮，湊個份子啥的，張哥你說——噫！」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他剛才他踩到了一處陷阱，一支箭嗖的擦著他的頭頂飛
了過去，要不是張武反應快，及時拉了他一下，只怕那箭矢是要正插他眉心上。
「不好！有埋伏！」瘦猴反應過來，當即準備捏爆自己的雙生水晶。這水晶
成對存在，一個毀壞後另一個也會跟著毀壞，是常見的通訊工具。作為先遣隊的
他和張武各有一個雙生水晶，與李橫相連。
「等等。」張武阻止了他。他上前拾起了那支箭，「這個箭只有箭桿和箭羽，
沒有箭頭，而且是從正面飛過來的，布這個陷阱的人並沒有想下殺手。」
「可我剛才差點被爆頭了好不好？」
「你太矮了。」
「不要那麼直白啊。」瘦猴難得語塞，接著陷入了沉思，「不對啊，張哥，
你說這封路的和設陷阱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啊？可他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呢？」
瘦猴思索著，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中！」
張武疑惑的看向瘦猴，「你中了什麼？」
「吾已參透了一切。」瘦猴捋了捋自己並不存在的鬍鬚，呵呵一笑，「張兄，
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
「有一個大家族的獨生女，生得聰明伶俐，貌美如花。她如今正是豆蔻年華，
二八少女，懷春之時，而她的家裡已經早早她訂好了親事，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
不知哪兒來的另一個大戶人家的傻兒子。她不願答應，於是就逃到了這玉龍山，
在這個礦洞中設下迷陣，來躲避家人的追捕。可她終究藏不住對愛情的嚮往，於
是就以這沒有箭頭的箭矢，來招覓自己心儀的夫婿。若我拿著此箭找到她，她就
會嫁給我，從此我便能入住豪門，一輩子衣食無憂。」
瘦猴虔誠地捧起那支箭，彷彿他才是那懷春的少女。一回神，張武早走在前
面了。
「張兄你有沒有聽我分析啊。誒，張哥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啊。」
瘦猴連忙趕了上去，張武則頭也不回地繼續在礦洞裡走著，且始終保持著比
瘦猴快一步。瘦猴無法，只得催動真氣，加快腳力趕了上去。就這樣，二人越走
越快。直到瘦猴的真氣耗盡，徹底癱在地上時，張武才回過頭來。
「張大哥，你好狠的心啊——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瘦猴一見張武回
頭，立馬嚎起來。張武轉頭便走，瘦猴見勢不妙，趕緊討饒，張武這才停住了腳
步。
「我說張哥啊，我倆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點？」瘦猴躺在地上，突然想起來他
們後面還有一群人。張武一怔，也意識到了此事。作為先遣隊，瘦猴和張武都是
偏靈敏的那類散修，方才二人匆匆趕路，顯然早已將李橫他們遠遠拋在了後面。
「等吧。」事已至此，張武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索性也找了塊石頭坐了下
來。
「我說張哥啊，你是不是也要登仙了啊。說實話，我老羨慕張哥你這種人了，
高大英俊實力強，年輕氣盛心氣高。張哥你日後發達了，別忘了小弟我啊。」
「你要是少說兩句話，現在也快登仙了。」
「張哥你不要消遣我，我自己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清楚的。我先去私塾，先生
把我扔出來；接著我去武館，師父把我踢了出來；最後我去酒店當小二，偷了客
人的東西，自個兒跑了出來。然後就一直在外面闖了。後來我遇上了李哥，再後
來我就在這裡躺著啦。」
瘦猴一直嘻嘻哈哈的，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卻有些低沉。他掏出那暗算他的箭
頭，遞給了張武。
「這箭還是給你吧，反正放我這我也看不出什麼。哦，對了，張哥要是靠它
找到老婆，記得別忘了我這個媒人啊。」
瘦猴一如往常，嘿嘿嘿的笑著。突然間，隨著一聲脆響，他的笑聲停住了。
張武也湊了過去，只見他從懷裡掏出那枚雙生水晶，上面赫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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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嚴冬，大雪封山的時節，北境的玉龍山卻熱鬧得很。
自從上個月，新的靈脈在玉龍山被發現，散修們就烏泱泱地湧了進來。一個
新的天然靈脈，對於沒有宗門依附的散修，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新的靈脈往往
盤踞著眾多的異獸，由於缺少人手，大週會允許所有的散修進入其中，一同開採
靈石。
這固然是拿散修來當探路石，不過卻少有散修有異議。一個新的靈脈，往往
十分危險，但報酬也極為豐厚。不乏因此一夜暴富的散修，至於死在裡面的散修，
也很快就會被遺忘。
大批的修士從寒月城出發，小批的修士從玉龍山回來。
玉龍山腳下的一處營地裡，一簇簇的篝火熊熊地燒著，擠滿了人。這裡本是
一個驛站，如今卻聚集著來自各處的散修。他們在這裡交換資訊，販賣物資，尋
求同夥，當然也不乏欺詐，偷竊甚至是殺人越貨之事。只不過礙於崗哨的存在，
加上大周王朝的官兵也駐守在此處不遠，大體的秩序還維持得住。
出營地不遠就是靈脈的入口，此時一行散修正向著那裡走去。
這一行共十七八個人，領頭的是一個體格壯碩的大漢，近三米高，說是巨人
也不為過。他揹著一個大稿子，那稿子足有一個成人的高度。說來奇怪，他明明
是個大漢，卻偏偏和那浪子一樣，蓄起了長髮，披在臉上，好似野人一般。
「李哥，你揹著這麼個東西，在裡面能好使嗎？」隨行的一人對領頭的那個
大漢問道。
「你他媽懂什麼，你知道你李哥闖過多少靈脈嗎，他肯定知道什麼東西在裡
面好使。」另一個人當即駁了回去，那人是一行人裡最矮的一個，還不及那領隊
大漢的一半高。
被稱為李哥的大漢停下步子，轉頭沉聲道：「玉龍山本就是個礦場，在裡面
找到了新的靈脈的話，本不應該有我們散修的份的。但如今大周卻反常地放我們
進去了，說明這個新靈脈藏得很深，他們需要人手來開路。」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礦裡面，利器不如鈍器好用。要開路的話，離不
開我這把稿子。我也叮囑你們各自帶了錘子鑿子，會有其用處的。」
隨行的人紛紛醒悟，那矮子趁機說道：「知道了吧，聽咱李哥的準沒錯。我
瘦猴和李哥走南闖北，跑過多少次靈脈，哪次不是險象環生，多虧李哥，呃還有
我瘦猴英明神武，多少次化險為夷······」
大漢沒理他，反而向隨行的另一個人說道：「張武，你才從玉龍山裡面回來，
到時候指路的事情就靠你了。」
那人身形瘦削，揹著口大刀，臉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樣貌。他身上穿的卻極
為單薄，正是數九寒天之際，可他穿戴的卻像個在盛夏中勞作的人。他才從下面
的礦裡面回來，是李橫高價招來的嚮導。
他是李橫僱來的嚮導，也是來此處淘靈石的散修。
張武沒作聲，點了點頭。
大漢也沒多話，對著眾人說道：「馬上就要進去了，其餘話我也不說了。我
走過快十回靈脈了，而你們基本都是第一次去。想活著就聽我指揮。」
一行人又走了幾步，那大漢突然停下來，回頭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李橫
現在是超凡巔峰，即將突破登仙境，我希望在我突破前不要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情。否則——」說完，他取下稿子，朝身旁的巨石猛地一砸，隨著一聲巨響，那
石頭化瞬間化為了齏粉。
一行人到了礦洞口，前面站在若干把守的兵士。其中一人查了他們的修為和
身份，確認都是超凡境的散修後，揮揮手，把他們放了進去。
進去之後，礦裡隨即暗了下來，同時一股溫暖之氣撲面而來，立刻驅散了外
頭的寒意。
李橫點點頭，心道：「張武說的果然不錯，這裡本身除產靈石外，還產熱石。
這熱氣是從深處傳來的，看來裡面會相當之熱，說是熔爐也不為過。」
他接著對眾人說道：「裡面估計會很熱，你們把單衣和水備好。」
眾人雖是第一次來，但也已經在營地裡瞭解過這個訊息了。除張武外，一行
人當即換上了夏季的衣服，整裝待發。
張武不知何時走到了隊伍的前頭，看了李橫一眼。李橫點點頭，說道：「走
吧。」於是一行人跟著張武走了下去。
走了幾步，迎面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坡道。裡面是一條索道，上面掛著一個
個鐵桿似的東西。
張武二話不說，就找了一個杆子掛了上去，眾人紛紛效仿，順著杆子朝裡面
滑了下去。
「知道嗎，這東西叫猴車，是下礦用的，不用自己走，直接就能下大幾千米
下面去挖靈石！」矮子整個人悠哉地掛在上面，一邊叭叭叭地說的自說自話。
「瘦猴你能不能閉嘴，消停點！到下面有的是你的活幹！」李橫難得動了肝
火。他個子太大，那猴車吃不住他的塊頭，他只得吊在猴車上，還得把腳縮著，
以免碰到地面。這讓他心情很差。
越往深處，溫度越高，周圍的巖壁上泛著熱石的紅光，先前的暖意已經化作
了燥熱。炎熱炙烤著一行人，連瘦猴都難得閉上了嘴，蔫蔫地掛在猴車上。
李橫吊在猴車的最後，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擔憂起來，這還沒到地下都這
麼熱，到底下可怎麼好。自己修為高尚可忍耐，可自己帶的這批人估計是沒幾個
受得了的。張武怎麼沒說這個？
最前面的張武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哥的懷疑，頭一次開了口：
「熱石集中在這一層，底下沒有這麼熱。」
聲音雖然不大，但裡面蘊含著真氣，因此隊尾的李哥也能清楚的聽見。
似乎是印證他的說法，前面的瘦猴突然叫了起來：「誒！變暗了！真不熱了！
哇噢，好涼快！好他媽的爽！」
赤色走了上去，黑色迎了過來。連帶著從下面吹來的清涼的空氣。這讓每個
人都喘了口氣。
猴車終於到了底，眾人下了猴車，感慨萬千。
瘦猴一下車就罵道：「上面的人蔫壞！怎麼不說這個東西，熱的我剛才差點
想跳車逃上去！」
李哥也到了，難得的贊同他一次：「確實，他們淨說下面熱，沒說最底下不
熱，就是想故意嚇唬我們的。」
閒話少敘，眾人稍微休整了一下，決定即刻出發，由張武和瘦猴打頭，李橫
帶著大部隊在後頭跟著。張武是來過的人，自然別無二話，瘦猴嘀嘀咕咕的，最
後也一溜煙跟了上去。打頭陣的兩人一邊走，一邊在路上留下記號，後頭一干人
馬順著兩人的記號前行。
走了一大段路，這時礦洞已不似剛下來時那般闊綽了，李橫不得壓低身子，
必要時不得不用稿子給自己和大部隊開路。又走了一大段路，擠出一條狹窄的礦
道後，李橫遇上了停下來的張武瘦猴兩個。
「怎麼了？」李橫問道。他同時注意到此處是個十分寬闊的大廳，哪怕自己
一行全處一處都不顯擁擠。
「張哥說前面路堵上了。」瘦猴率先回答道。
「都喊上哥了，看來你兩處的還行啊。」李橫笑著回道。
張武從瘦猴手上拿過熒石管，來到大廳的另一側，說道：
「這裡本來有一條路的。」
李橫斂起笑容，走上前去，端詳一會，又用稿子試了試後，皺眉道：「你確
定你沒記錯？」
「沒，我上次就是走的這裡。」
「行，那就把路開出來。你們讓遠一點。」
李橫雙手持著那個比一般人還大的稿子，叉開雙腿，繃緊身子，深吸一口氣，
從丹田中運出十足的真氣，順著筋絡流轉至四肢百骸。他整個人霎時間撞了一圈，
手臂粗如水桶，掄起巨稿，舉過頭頂，頓了一下，突然喝的一聲，用盡全力砸了
下去。頓時碎屍飛濺，塵土飛揚，大地似乎都在震顫。待塵土散盡，一個圓形的
大洞凸顯了出來。
「臥槽槽槽槽槽槽！李哥這也太猛了吧。」瘦猴湊在洞前，一邊朝裡望去，
一邊感嘆著。說著，沿著洞麻利地爬了進去，很快又從洞口裡探出了頭，叫道：
「張哥說得對，這裡有路！」
李橫卻擺了擺手說：「不急著進去，先在這裡休整一下，把洞口弄大點再說。」
他恢復了以往的身形，支著稿子，第一次顯出了疲憊的樣子。
隊伍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大廳裡安營紮寨，佈置陷阱和陣法。另一部分
圍在洞前，各自發力，清理洞裡的碎石。到處是忙碌的景象，作為先遣隊的張武
和瘦猴此時倒是無事可做，張武在洞口前撿了塊石頭，拿著熒石管端詳著；瘦猴
乾脆找了處無人打攪的角落扯起了呼。
「看出什麼了沒有？」李橫打坐一個大周天，恢復真氣後，環顧四周，見分
配好的活都已各自完成，每個人都已入睡，只有張武依然蹲在洞口，便上前問道。
「這石頭和這洞裡的如出一轍。要不是我先前來過，根本想不到這裡會有條
路。」
「奇怪了，這是哪般手段？有這本事的修士，直接在這裡下一道禁制，我們
這些超凡境的根本就突破不了，但卻偏偏做出這種偽裝，難道是想掩蓋什麼？」
李橫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還是說這是靈脈自發產生的？可我去過這麼多
的靈脈，沒遇過這種奇怪的事情。張武你有什麼想法？」
張武道：「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我們都不是個好訊息。最穩妥的方法是另尋
他路。」
李橫臉色一沉，回答道：「我又何嘗不知。可來這裡的散修，哪個不是把腦
袋懸在褲腰上，刀口舔血的主？你現在和他們說換條路走，他們不會聽的。」
「所以要你說。跟他們說下面很危險，不能走這條路。」
「那你知道別的路嗎？」
張武搖搖頭。「我知道終點在哪。」
「能走到嗎？」
「不知道。」
李橫沉默了，也蹲了下來，山一樣的身軀沉了下去。他摸出一根菸來，用真
氣打了火，抽了起來。昏暗的大廳裡，菸頭的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著。
一根菸很快就被抽光了。李橫長長的吐了口氣，說道：「張武啊，你也是超
凡境巔峰，還來過這裡，身手比我利索，我這粗人應該聽你的。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
「我有個女兒，叫李穎。沒比你小多少，是個大姑娘了。
「我想讓她嫁個好人家，起碼不是像我這樣的，一年到頭的在外面跑，連家
都回不去的人。」
說到這兒，李橫撩起了自己的頭髮，露出了被遮住的一大塊臉。只見那臉上
被刺了字，顯然是之前受過黥刑的緣故。
「可誰看的上我家呢？在寒月城裡，一個超凡境的，之前有罪的散修，比狗
又強到哪裡呢？誰又會娶一個狗的女兒呢？
「所以我得突破登仙境。只有登仙了，我才是人，我的女兒才不會嫁給狗。
「可登仙哪那麼容易？誰不得靠丹藥靈石堆上去？可我沒錢啊，沒錢我登什
麼仙！
「我多少年都在靈脈裡泡著，像狗一樣的，給官府的人開路。死裡逃生多少
次，不就是想弄點靈石嗎？
「你說換條路走，你不看看，來了多少散修，他們不也在找靈脈嗎？你換條
路，難道就能肯定他們就沒走過嗎？繞了半天，要是啥也沒找到，你知道下次開
新的靈脈是什麼時候嗎？你知道我女兒結婚是什麼時候嗎！」
李橫說完後，自知失言，沉默半響，閉上眼，有些哽咽的說道：
「我知道這話不地道，可我沒時間了啊。憑什麼太子和聖女的婚事，能辦得
這麼盛大，我卻要窩囊的像條狗一樣，連我親生女兒的婚事都弄不好呢？」
李橫把頭低著，甕聲甕氣地說道：「張武，你跟他們說這件事，帶他們換條
路走吧，我一個人下去。你說的對，不能讓他們陪我冒險。」
等了半天張武也沒回答，李橫不悅的說道：「張武，你聽到了嗎，聽到就給
我回一聲。」
張武幽幽的回道：「你還是自己親口和他們說吧。他們都等著呢。」
李橫一驚，扭過頭去。隊伍裡本來在睡覺的其他人，不知何時都醒了過來，
齊刷刷的圍在自己的周圍。昏暗的燈光下，他們的表情不甚清晰，但唯獨那一雙
雙眼睛卻都亮晶晶的。
李橫張了張嘴，剛想說話，瘦猴不客氣的打斷了他。
「還說啥呢，活著乾死了算，幹就完了！」
玉龍山礦道里，張武和瘦猴穿過李橫開出來的洞口，繼續往前方探路。
瘦猴舉著熒石管，一邊走一邊說：「你說李哥之前也太不夠意思了，自家女
兒也不給咱兄弟介紹介紹，雖然我當然無所謂啦，可萬一人姑娘看上咱張哥了，
那我怎麼說也要來隨個禮，湊個份子啥的，張哥你說——噫！」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他剛才他踩到了一處陷阱，一支箭嗖的擦著他的頭頂飛
了過去，要不是張武反應快，及時拉了他一下，只怕那箭矢是要正插他眉心上。
「不好！有埋伏！」瘦猴反應過來，當即準備捏爆自己的雙生水晶。這水晶
成對存在，一個毀壞後另一個也會跟著毀壞，是常見的通訊工具。作為先遣隊的
他和張武各有一個雙生水晶，與李橫相連。
「等等。」張武阻止了他。他上前拾起了那支箭，「這個箭只有箭桿和箭羽，
沒有箭頭，而且是從正面飛過來的，布這個陷阱的人並沒有想下殺手。」
「可我剛才差點被爆頭了好不好？」
「你太矮了。」
「不要那麼直白啊。」瘦猴難得語塞，接著陷入了沉思，「不對啊，張哥，
你說這封路的和設陷阱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啊？可他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呢？」
瘦猴思索著，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中！」
張武疑惑的看向瘦猴，「你中了什麼？」
「吾已參透了一切。」瘦猴捋了捋自己並不存在的鬍鬚，呵呵一笑，「張兄，
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
「有一個大家族的獨生女，生得聰明伶俐，貌美如花。她如今正是豆蔻年華，
二八少女，懷春之時，而她的家裡已經早早她訂好了親事，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
不知哪兒來的另一個大戶人家的傻兒子。她不願答應，於是就逃到了這玉龍山，
在這個礦洞中設下迷陣，來躲避家人的追捕。可她終究藏不住對愛情的嚮往，於
是就以這沒有箭頭的箭矢，來招覓自己心儀的夫婿。若我拿著此箭找到她，她就
會嫁給我，從此我便能入住豪門，一輩子衣食無憂。」
瘦猴虔誠地捧起那支箭，彷彿他才是那懷春的少女。一回神，張武早走在前
面了。
「張兄你有沒有聽我分析啊。誒，張哥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啊。」
瘦猴連忙趕了上去，張武則頭也不回地繼續在礦洞裡走著，且始終保持著比
瘦猴快一步。瘦猴無法，只得催動真氣，加快腳力趕了上去。就這樣，二人越走
越快。直到瘦猴的真氣耗盡，徹底癱在地上時，張武才回過頭來。
「張大哥，你好狠的心啊——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瘦猴一見張武回
頭，立馬嚎起來。張武轉頭便走，瘦猴見勢不妙，趕緊討饒，張武這才停住了腳
步。
「我說張哥啊，我倆是不是走得太快了點？」瘦猴躺在地上，突然想起來他
們後面還有一群人。張武一怔，也意識到了此事。作為先遣隊，瘦猴和張武都是
偏靈敏的那類散修，方才二人匆匆趕路，顯然早已將李橫他們遠遠拋在了後面。
「等吧。」事已至此，張武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索性也找了塊石頭坐了下
來。
「我說張哥啊，你是不是也要登仙了啊。說實話，我老羨慕張哥你這種人了，
高大英俊實力強，年輕氣盛心氣高。張哥你日後發達了，別忘了小弟我啊。」
「你要是少說兩句話，現在也快登仙了。」
「張哥你不要消遣我，我自己幾斤幾兩心裡還是清楚的。我先去私塾，先生
把我扔出來；接著我去武館，師父把我踢了出來；最後我去酒店當小二，偷了客
人的東西，自個兒跑了出來。然後就一直在外面闖了。後來我遇上了李哥，再後
來我就在這裡躺著啦。」
瘦猴一直嘻嘻哈哈的，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卻有些低沉。他掏出那暗算他的箭
頭，遞給了張武。
「這箭還是給你吧，反正放我這我也看不出什麼。哦，對了，張哥要是靠它
找到老婆，記得別忘了我這個媒人啊。」
瘦猴一如往常，嘿嘿嘿的笑著。突然間，隨著一聲脆響，他的笑聲停住了。
張武也湊了過去，只見他從懷裡掏出那枚雙生水晶，上面赫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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