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闕】第三卷 11-13(母子,仙俠,後宮,純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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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身邊這個男子,他此行去青丘,是為那樁由妹妹任性挑起的聯姻,若他知
道自己便是他未來妻姐,亦是此刻頸間「靈寵」,又會是何等光景?思緒紛亂,
竟讓她這曾經的狐國之主也感到一絲茫然。

  姜青麟見她不願理會,也不強求,微微一笑,繼續研究地圖。

  然而,行程並未如預想順利。

  午後,天色忽然陰沉,遠處天際隱有雷聲滾動。

  成洪策馬靠近車窗,沉聲道:「公子,看這天象,恐有大雨。前方山路若是
遇雨,難行進,且易遇險。地圖顯示前方不遠有處宗門,『凌雲劍宗』,不如我
們去暫避,等雨過再行?」

  姜青麟撩開車簾望去,只見烏雲壓頂,山風漸急,確是大雨將至徵兆。

  他頷首:「可。便去叨擾一番。」

  馬車轉向,沿一條岔路駛向群山深處。

  行不過數里,便見一座巍峨山門矗立於蒼翠之間,上書「凌雲劍宗」四個遒
勁大字,雖不如蜀山、崑崙等巨擘氣派,卻也自有森嚴氣象。

  只是此刻,山門處竟無人值守,宗門內隱隱傳來喧譁爭吵之聲,甚至夾雜著
兵刃破空的銳響與一種劍拔弩張的肅殺之氣。

             第十三章 私通妖孽

  「嗯?此地氣氛不對。」姜青麟眉頭微蹙,放下車簾。

  肩頭的小狐狸也再次抬頭,耳朵警惕地轉動著,捕捉著風中傳來的異樣。

  楊靜與成洪交換一個眼神,無需多言,手下侍衛皆悄然握緊兵刃,氣息內斂,
形成護衛陣型,將馬車護在中央。

  馬車緩緩駛入山門,沿著石階一路向上,直至一片開闊的廣場邊緣停下。

  廣場上黑壓壓圍滿了凌雲劍宗的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

  姜青麟一行人並未立刻上前,只在外圍駐足觀望。

  剛站定,便聽得廣場中央傳來一聲悲憤到極致的嘶吼:「師父!弟子願用性
命擔保!素心她從未主動害過一個人!那些煞氣,是她為了自保啊!」

  聲音淒厲,穿透雨前沉悶的空氣。

  緊接著,是凌雲劍宗掌門凌虛子冰冷徹骨的呵斥:「住口!陸離!你太令為
師失望了!宗門戒律第一條,便是『清心寡慾,斬妖除魔,不與邪祟為伍』!你
竟被這妖女迷惑到如此地步,罔顧門規,更罔顧她手上沾著的人命!」

  轟隆——!

  天空驚雷炸響,電光慘白,瞬間照亮了廣場。

  只見中央法柱上,綁著一位白衣女子,她臉色慘白,嘴角帶血,氣息微弱。

  她身前,一名青年弟子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面,雙手死死摳入
石縫,指節泛白,正是陸離。

  凌虛子手持拂塵,面沉如水。

  他身後是幾位面色嚴峻的長老和數十名持劍弟子,劍鋒盡數指向被縛的素心。

  姜青麟肩頭的塗山青霓,在看到素心的瞬間,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

  同屬狐族,她能清晰感受到素心氣息的微弱與純淨,絕非嗜血惡妖。

  一股物傷其類的焦躁湧上心頭,尾巴無意識地一下下掃過姜青麟的臉頰。

  姜青麟感受到那份焦灼,側頭看了看肩上的小東西,只見她緊緊盯著場中的
素心,滿眼擔憂。

  他心中瞭然,輕輕撫摸她的後背,低聲道:「別急,我們先看看情況。」

  他的聲音低沉穩定。

  塗山青霓躁動的尾巴慢慢停了下來,身體卻依舊緊繃。

  此時,跪地的陸離猛地抬起頭,眼中佈滿血絲,聲音沙啞:「師父!諸位長
老!弟子並非被迷惑!弟子與素心相識於泗水鬧瘟疫的時候!那時疫情兇猛,弟
子與幾位師弟竭盡全力,也感覺回天乏術。為追查病源,弟子獨自進了山林,不
慎中毒昏迷……」

  他的聲音帶著回憶的痛苦與一絲暖意:「等弟子醒來,已經在一間乾淨的竹
屋裡。是素心救了我。她不懂世事,卻認得藥草,默默為我療傷。我跟她講起山
外的疫情,百姓的苦難,她眼裡只有純粹的同情。第二天,她就採來幾株我從沒
見過的藥草,怯生生遞給我,說『這個……或許對瘟疫有用』。」


  陸離激動起來:「弟子將信將疑,用它入藥,果然有奇效!無數百姓因此得
救!師父,您若不信,派人去泗水沿岸問問,那些被救活的人都能作證!素心若
有壞心,何必救人?她甚至在救一個染病孩子時,自己也染上了疫氣,到現在還
沒好利索!」

  他繼續道,語氣帶著後怕:「後來,有幾個修煉邪功的魔修流竄到山裡,看
中素心靈蘊,想抓她做爐鼎。弟子正好回去,跟他們動起手,卻因為人少,差點
丟了性命。危急關頭,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保護我,素心才被迫動用妖力,出
手殺了那些魔修!她身上的煞氣,就是那時候沾上的!師父,您說她不祥,說她
是孽障,可她做的所有事,從未主動害人,全是救人、自救、護人!」

  當陸離提到素心為自保斬殺魔修時,姜青麟目光微動,看向楊靜。楊靜會意,
凝神細察法柱上的素心,尤其感知她周身氣息。

  片刻後,他微微側身,在姜青麟耳邊低語:「殿下,他所言不虛。此女妖力
純淨,煞氣中確無濫殺的血怨之氣,與魔功殘留糾纏,是搏殺所致。」

  姜青麟微微頷首,心中已有判斷。

  凌虛子臉色鐵青,聽著陸離的陳述,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但旋即被
根深蒂固的門規和偏見覆蓋。

  他甩開陸離抓住他道袍的手,語氣冰冷:「痴兒!任你說破天,也改變不了
她是妖,身染煞氣的事實!妖就是妖,其心必異!你是我宗首席弟子,更該恪守
門規!今日,就由你親手執刑,斬了這妖孽,以正視聽,洗淨你的道心!」

  他袖袍一拂,一柄寒光長劍「鐺」一聲落在陸離面前。

  「執劍,行刑!」

  陸離看著地上的劍,又抬頭看看被縛的愛人,眼中最後的光熄滅了,只剩下
痛苦與絕望。

  他緩緩抬起顫抖的手,向劍柄握去……

  就在凌虛子厲聲下令「布劍陣」,劍光即將吞沒二人那千鈞一髮之際「且慢。」

  一個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竟壓過了漫
天劍鳴。

  所有人動作一滯,驚疑望去。

  只見人群外圍,不知何時多了一行人。

  為首者是一名身著玄色常服、頭戴玉冠的年輕男子,面容俊朗,氣質溫潤尊
貴。

  他肩頭還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眼神靈動的小狐狸。

  那年輕男子目光平靜,卻銳利如刀,緩緩掃過全場,最終落在被劍陣困住、
渾身浴血卻依舊護著身後女子的陸離身上,眉頭微蹙。

  蹲在他肩頭的塗山青霓(小黑),看到同族受難,渾身的毛幾乎炸起,喉嚨
裡發出一聲極輕卻充滿悲憤的低鳴。

  她下意識地,用爪子緊緊抓住了姜青麟肩頭的衣服。

  姜青麟立刻感受到了她的異常。

  他側過頭,用指尖極輕地碰了碰她微微抖動的耳尖,動作自然親暱。

  凌虛子心頭一凜,看出對方氣度不凡,強壓怒火,沉聲道:「閣下何人?此
乃我凌雲劍宗門內事務,處理私通妖孽的逆徒,清理門戶,還請閣下莫要插手!」

  姜青麟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先偏頭,對肩上的小狐狸低語了一句,輕得只有
她能聽見:「別怕。」

  簡單的兩個字,讓塗山青霓緊繃的心絃微微一鬆。

  這時,姜青麟才看向凌虛子,語氣平和,卻帶著分量:「掌門真人,依在下
看,貴宗似乎只問了『族類』,卻未細查『是非』。」

  「是非?」凌虛子旁邊一位瘦削長老怒笑,「人與妖勾結,便是最大的『非』!
閣下在此大放厥詞,莫非與這妖女是一夥的?」

  楊靜與成洪眼神一厲,上前半步,周身氣勢陡然放出,那磅礴的武道威壓讓
出聲的長老臉色一變。

  姜青麟抬手止住手下,目光平靜地看向那長老,並未動怒,反而問道:「哦?
那請問長老,何為『是』,何為『非』?是因出身定善惡,還是依行為判正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弟子,「若一位妖族,曾救助百姓,對抗魔道,自
身染病,從未主動害人,只因為她是妖,就其心必異,其罪當誅?這,便是凌雲
劍宗秉持的『是』嗎?」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在許多弟子心中盪開漣漪。

  有人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蹲在他肩頭的塗山青霓,在這一刻徹底屏住了呼吸。

  她身為青丘之主,數百年來聽過太多人族修士對妖族的斥責與偏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幾乎成了他們打壓異己的鐵律。

  她曾抗爭,也曾無奈,甚至內心深處也默認了這橫亙在兩族之間的鴻溝。

  她仰頭看著他,看著他在晨光與劍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挺拔堅定的身影,那雙
深邃的眼眸中彷彿有星辰燃燒。

  陸離更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嘶聲喊道:「這位公子明鑑!素心她是善良的!
她救過很多人!」

  凌虛子臉色變幻,看出姜青麟絕非尋常,其隨從更是深不可測,但宗門顏面
讓他難以服軟,只得強硬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非要插手我宗門內務?」

  姜青麟尚未回答,他肩頭的小狐狸卻忽然輕輕「嗚」了一聲,用腦袋蹭了蹭
他的臉頰,一雙眸子看向場中虛弱的素心,又看向姜青麟,眼中流露出清晰的懇
求。

  姜青麟感受到她的情緒,心中明瞭。

  他低頭,對上小狐狸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彷彿在說「知道了」。

  他重新抬頭,看向凌虛子,語氣沉靜而決斷:「孤,姜青麟。」

  成洪适時上前,亮出玄鐵令牌,聲若洪鐘:「皇太孫殿下在此!」

  「皇太孫?!」

  全場頓時一片死寂!所有凌雲劍宗之人,包括凌虛子,全都駭然變色。

  凌虛子瞬間冷汗涔涔,連忙帶領眾弟子躬身行禮,聲音發顫:「不、不知殿
下駕臨,多有冒犯,請殿下恕罪!」

  姜青麟並未讓他們起身,目光落在依舊被劍陣隱隱困住的陸離與素心身上,
聲音微冷:「掌門,現在,可以好好談談這位姑娘的『是非』了嗎?還是說,凌
雲劍宗的門規,大得過帝國的法理,容得下濫殺無辜?」

  「……殿下請講。」凌虛子姿態放得極低。

  「其一,貴宗門規,『斬妖除魔』,所斬之妖,是因其『妖』的身份,還是
因其『為惡』的行徑?」

  「這……」凌虛子一時語塞。

  「其二,」姜青麟不給他思考時間,繼續道,「若一人為自保而殺欲行不軌
的惡徒,是否算得上濫殺無辜?若因其是妖,便罪加一等,甚至不容辯白,這
……可是貴宗所秉持的『正道』?」

  他的聲音逐漸沉凝,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其三,這位陸離道友提及,
素心姑娘曾助他救治瘟疫百姓,甚至自身染病。

  若她真是心懷惡念之妖,何必做此損己利人之事?掌門口口聲聲『鐵律』、
『規矩』,卻為何對眼前活生生的善行視而不見,只拘泥於她那非人的出身?」
姜青麟踏前一步,雖未釋放威壓,卻自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度:「掌門,修行之
人,當明心見性,分辨善惡。

  若只因族類不同,便一概論處,與那些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的魔道何異?
這等狹隘之道,莫非就是凌雲劍宗立宗之基嗎?」這番話,如同暮鼓晨鐘,敲擊
在在場許多弟子心上,不少人面露思索,甚至微微點頭。

  陸離更是猛地抬起頭,看向姜青麟的眼神充滿了絕處逢生的激動與感激。

  凌虛子臉色變幻不定,汗水浸溼了後背。

  皇太孫的話,句句在理,字字誅心。

  他若再堅持,不僅顯得凌雲劍宗迂腐不化,恐怕還會招來滅頂之災。

  他看著一臉決然的陸離,又看看那位目光深邃的皇太孫,最終所有的掙扎化
為一聲無力長嘆,彷彿瞬間被抽乾了力氣。

  「……殿下……教訓的是。」

  凌虛子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是老夫……是凌雲劍宗……執念太深,一
葉障目了。」

  他揮了揮手,疲憊不堪:「……鬆綁吧。」

  弟子們面面相覷,最終有人上前解開了素心的束縛。

  素心虛弱地癱軟下來,被衝上前去的陸離緊緊抱在懷中。

  「多謝殿下!殿下恩德,陸離、素心沒齒難忘!」兩人相擁著,向姜青麟叩
謝,聲音哽咽。

  姜青麟微微頷首:「起身吧。世間公道,不在身份,而在行為。望你二人日
後不忘初心,堅守本心善念。」

  這時,醞釀已久的大雨終於滂沱而下。

  姜青麟轉向神色複雜的凌虛子:「掌門,雨勢已大,不知可否借貴宗寶地暫
避?」

  凌虛子連忙收斂心神,躬身道:「殿下屈尊,乃敝宗榮幸,快請入大殿!」

  ……

  無人注意,蹲在姜青麟肩頭的白狐,目光始終追隨著那對劫後餘生、相擁離
去的戀人。

  她看到陸離小心為素心遮風擋雨的溫柔,看到素心眼中重獲新生的光芒與信
賴。

  姜青麟似能感受到她心中波瀾,側過頭,用指尖輕輕拂過她微涼的耳尖,聲
音低沉,僅她可聞:「你看,真心與善惡,從來和皮囊無關。

                 「

  塗山青霓身體微微一顫,沒有躲開,反而下意識地,將毛茸茸的身體更緊地
貼向他的頸側。

  那裡傳來的溫暖和他之前那番擲地有聲的話,彷彿一道光,驅散了她心中的
悲涼,也在她心湖上投下一顆名為「觸動」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她輕輕闔上眼,將小腦袋埋得更深。

  「嗚……」她發出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回應,不再是焦躁的嗚咽,而是帶著一
種全然的信賴與柔軟。

  姜青麟清晰地聽到了這聲回應,也感受到了她依賴的姿態。

  他眼底深處最後一絲因凌雲劍宗而產生的冷意,也終於被頸間這份柔軟的溫
暖所融化。

  他微微側頭,下頜輕輕蹭了蹭她毛茸茸的頭頂,動作親暱而自然。

  雨聲潺潺,隔絕了外界的紛擾,這一方小小的肩頭,彷彿成了此刻天地間最
安寧的所在。

  雨幕籠罩天地,洗刷著塵埃,也彷彿在沖刷著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見。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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