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賊】（第一章 媽媽張蕙蘭）

　第一章媽媽張蕙蘭

　　２０１０年４月９日下午，宏陸一中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靜寂的學校像蘇
醒過來了一樣，一會兒功夫便被一群群青蔥少年少女的身影填滿。

　　「小鵬，要不要去我家玩一會兒再回去。」一個有些瘦弱的，戴著一付黑框
眼鏡的少年對走在旁邊，身材相比於自己健碩的多的同伴問到。

　　「今天不去了，太晚回去，我媽會擔心，我爸出國去日本了嘛，她現在一個
人在家沒人陪著。」小鵬一邊走一邊說。

　　「哦，說到出國，我爸下個禮拜也要去，不過去的是美國，有親戚在那邊做
的不錯，鵬哥，外國人的錢真的那麼好掙嗎？我看好多人出國幾年回來都買上房
子了。」

　　小鵬看著小夥伴陳波，想了一下說道：「小波，我們福津人去日本也好去美
國也好，要嗎做一些當地人不願做的工作，賺辛苦錢，因為這些國家比我們發達，
工資高，省一點的話，幾年後把錢帶回來就比較可觀了，要嗎開店做生意，像便
利店啊小超市小飯館啥的，這個需要本錢才行，也有打工幾年，然後自己當小老
板的，當然賺的也會多一些，最後就是涉黑，要嗎違法，要嗎違規，這個賺的最
多，但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陳波有些驚訝的看著小鵬，「鵬哥你懂的可真多，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過
了個年你變了，每天自律健身，學習也認真了，就連說話都跟個大人一樣，叫你
出來玩都推三阻四的，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嗎？這樣我們還怎麼愉快的玩耍。」

　　小鵬撓撓頭皮，翻了個白眼笑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十八歲生日後，腦
子一下子通透了一樣，覺得不能像以前那樣瞎玩，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
好朋友，這個不會變，不是嗎？」

　　陳波咧嘴笑道：「別那麼嚴肅好不好，開玩笑的啦，我們當然是好朋友好兄
弟，不過你說的對，我們都十八歲了，大人了。」

　　兩人說笑著走到學校停車棚，各自找到自己的腳踏車，騎車出校門，兩人的
家並不順路，便各自往家的方向騎去。

　　小鵬騎著腳踏車，望著路上的景色，想起這兩個多月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
有些唏噓，那是過年期間一個晚上的奇遇，姑且稱之為奇遇吧。

　　兩個多月前，大年初七晚上，吃完晚飯的小鵬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門，和約好
的幾個同學一起去網咖玩遊戲。

　　因為寒假加上過大年，所以那天晚上玩到很晚，直到網管來提醒要不要包機
子過夜，一群人才依依不捨的下機回家。

　　告別同學，大晚上的為了省時間，就從東大街旁邊的小巷子抄近路回家。

　　小巷子七拐八彎，不是生活在這一片的本地人基本不會走進來，深更半夜，
一路上一個鬼影都沒有，小鵬走著走著，心裡都有點發虛。

　　熟練的藉著稀稀疏疏的燈火，走過幾條小巷子，當快走到一個拐角時，聽到
左邊巷子裡好像有人說話。

　　起初小鵬沒有太在意，這條巷子太黑了，兩邊的房子都是老房子，沒有住人，
所以門口的燈光沒有被點亮，遠處的燈光照過來也是模糊的很，正想咳嗽一聲提
醒一下對方，別到時候把路人嚇到，大過年的。

　　「我草你媽的，我殺了你。」還沒等小鵬咳嗽出聲，一道爆烈的聲音突然在
拐角響起，接著就是砰的一聲，是利器剁肉的聲音，馬上一道沙啞的慘叫緊接著
響起「吳胖子，你瘋了！」

　　小鵬一下子被那突然爆出的慘烈叫聲驚嚇到，呆立在牆角。

　　邊上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叫了有五六聲，之後就沒了聲息，只有一陣陣粗重
的喘息聲傳來。

　　小鵬一動不動，身子僵立在那，本能的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點聲音，周
邊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劇烈心跳。

　　對突然遭遇這樣的兇殘事件，沒有絲毫辦法的小鵬，只能在心裡祈禱著，那
個兇人可千萬別從裡面拐過來，萬一殺紅眼了，砍死自己還不是順帶的事？

　　好在沒有發生那樣不幸的事故，那個兇人喘息了一會兒，暫時沒有要過來的
意思，等到喘息聲慢慢微弱下來，隱約聽到那人啞著嗓子嘟囔的一句：「連我的
老婆都敢搞，你他媽不死誰死，草你媽的好兄弟。」

　　小鵬度日如年的在牆角站著，感覺過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慢
慢遠去，一直等到聽不到任何聲響。

　　小鵬才無力的一屁股癱坐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冰涼的空氣。

　　大冬天的，額頭密密麻麻的佈滿汗珠，剛才那不到三分鐘的時間，給他的感
覺就像一個世紀那麼長，但凡發出一丁點聲響，今天估計得交待在這裡了。

　　小鵬後怕的伸手捂住胸口，試圖讓劇烈跳動的心跳能慢下來，心臟跳的過快，
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好一陣才慢慢緩過來，他也知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誰知道那個瘋子會
不會殺個回馬槍，小鵬不敢賭，掙扎著用手撐著牆壁上的石頭站起身。

　　在原地站了幾秒，稍微有了點力氣，正打算轉身原路離開是非之地，卻又該
死的，出於男人那奇怪的獵奇心理，頓住腳步，自己給自己打著氣「就看一眼，
就一眼，老子還沒看過新鮮的死人，還是被砍死的，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敢小心翼翼的把頭伸出牆角。

　　藉著小巷遠處的燈光，往地上看去，只看到一個穿著深色羽絨服的人影，仰
面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面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額頭上一道猙獰的傷口看的
清清楚楚，還在不斷往外冒著鮮血。

　　小鵬嚇的趕緊把頭縮回來，不帶一點猶豫的轉身快步往來時的路跑去。

　　臉色蒼白的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不祥之地，報警？小鵬一點這樣想法都沒有，
這個寒冷的晚上已經夠刺激了，還是回家洗洗睡吧。

　　第二天，大年初八，隨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福津市的大地上，這座古老
的城市逐漸甦醒過來，掃大街的環衛工人、開早點攤的商販、早起鍛練的老年人、
趕著早班車的上班族……他們共同組成了這座小城市。

　　在這座城市的東面，有一座叫宏陸的小城鎮，小鎮不大，加上週邊鄉村人口
就十來萬，但是小鎮又緊緊連線著市區，中間就隔著一條河，所以經濟還算繁榮。

　　小鎮中，一個老舊小區裡，３座５０２房也傳來鍋碗瓢盆的叮噹聲，曹小鵬
的媽媽張蕙蘭戴著圍裙，在廚房裡準備著一家人的早飯。

　　女人穿著紅色棉衣棉褲，身子裹的嚴嚴實實的，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披肩的
長頭髮有些蓬鬆，應該是剛剛起床就進廚房給家人做早餐，沒有來得及打理。

　　女人面容姣好，臉蛋不是瓜子臉，有些圓潤，雙眼皮，丹鳳眼，眼角有些許
魚尾紋，鼻子挺翹，嘴唇微薄，皮膚白皙細膩，不是那種一眼看去很漂亮的型別，
但屬於耐看型，越看越覺得好看有味道的那種。

　　廚房出來是一個小客廳，客廳左手邊上一個小房間裡，曹小鵬穿著睡衣睡褲
坐在床邊，怔怔的望著床頭牆壁上的日曆發呆，嘴裡輕輕自語：「莊周舞蝶嗎？
還是精神分裂？」

　　用手搓搓自己年輕稚嫩的，有些肥肉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可思緒卻依然有些亂，昨天晚上的事情過於驚悚，再加上回到家都一點多了，
誰也沒有告訴，匆匆洗漱一下便睡了過去。

　　結果早上起床時，卻發現自己好像變得不對勁了，腦袋裡有兩個記憶，一個
是曹小鵬，一個是叫李國強的陌生人，可以很肯定的是，這是完全陌生的一個名
字，聽都沒聽過。

　　詭異的是，這個人的一生經歷，就在腦袋裡，很清晰，就像他自己親身經歷
過一樣，

　　就好像有一個人的一生經歷突然因為某種原因和自己產生了重疊，或者說一
個叫李國強的人，他的記憶鑽進自己的腦袋裡，但是不衝突，像本來就應該這樣
存在似的。

　　姓名不一樣，家庭不一樣，除了出生地和生活的地方都是福津之外，就沒有
一樣有交集的。

　　是莊周舞蝶嗎，夢境裡經歷了一段人生，夢醒了，然後記憶意外保留了下來？
可是最近沒做夢啊！

　　還是說和昨晚碰到的兇殺事件有關聯？那個腦袋被砍，死在小巷子的人就叫
李國強？小鵬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可是為什麼是自己，這樣神奇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
學生身上。

　　家庭普通，爸爸曹建軍是普通下崗工人，最近在準備去日本投靠大叔二叔他
們，媽媽張蕙蘭，是一所公立幼兒園的老師，工資不高，但是勝在穩定，再往上
數三代也都是普通農民。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會精神分裂嗎？

　　小鵬起身來回走了幾圈，隨著走動，慢慢的冷靜下來。

　　至少目前看來，沒有什麼不好的症狀，頭不疼腦不熱，自己還是那個自己，
那些記憶只是相當於多了一段人生閱歷而已，不影響主人格，如果把它理解成外
掛也行。

　　想到這兒，小鵬兩眼放光，老子現在也有外掛了？是主角了？

　　「不飄不飄，不要飄，」嘴裡唸叨了幾句，小鵬強行把有些發散的思緒收回
來。

　　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這個李國強是不是昨晚那個死鬼，坐到書桌前，眯
著眼睛開始整理。

　　李國強７９年，出生於宏陸鎮南邊的餘溪縣下轄東山村。

　　他父親務農，母親普通家庭主婦，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

　　李國強從小就表現的很是調皮搗蛋，由於是家裡最小的成員，父母親和哥哥
姐姐都比較寵他，所以兒童階段過的還算幸福。

　　便這樣順利的度過童年，讀完小學，直到進了初中後，便開始慢慢暴露本性，
跟那些輟學的小混混，混到一塊。

　　抽菸喝酒打架鬥毆，偷雞摸狗，大錯沒有，小錯不斷，父母親不知道幫他擦
了多少屁股。

　　就這樣混到初中畢業，他父親覺得這樣下去小兒子就廢了，於是下了決心，
把李國強送去當兵。

　　還好他從小調皮搗蛋，身體素質確實不錯，於是順利參軍入伍，義務兵兩年，
志願兵五年，退伍出來的時候已經２３歲。

　　在軍隊這樣的烘爐裡，七年兵當下來，已經完全變了個人，不再是那個吊兒
郎當的小混混，被教育鍛鍊成一個身板健壯，身姿挺拔，說話鏗鏘有力的男子漢。

　　在軍隊裡，李國強很刻苦，從小混到大的情商也夠用，但是由於文化水平有
限，當兵那幾年沒爭取到機會去軍校深造，退伍時的軍銜不高。

　　轉業回到餘溪縣，被縣裡安置在城管大隊上班，有事業編制。

　　這對於農村出身的李國強，能在縣城吃上公家飯，已經算滿意的安排，也讓
家裡父母安心和欣慰。

　　工作一年後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美麗女孩吳小翠，一年後兩人就結了婚，
婚後生活也還幸福，第二年就生下一個兒子。

　　李國強本來想著，就這樣幸福美滿的過著小日子也不錯。

　　但是人的慾望怎麼會那麼容易滿足呢，更何況在他工作久了以後，間接或直
接的，慢慢見識了圈子裡，那些腐敗享樂的事情之後，也開始守不住本心。

　　大家都做的事情，你不做？

　　於是從剛剛開始的收點菸酒，超市購物卡啥的，到後面直接開始收受錢財，
享受美色，一步步的墮落，也慢慢融入那個小圈子裡。

　　在徹底融入小圈子後，不到三年，也就是２００９年他便被提拔上去成為副
大隊長，這時候的他才３０歲，如果按部就班再加點運氣的話，是有望在四十歲
之前成為城管局書記大隊長的，到那時候可就是公務員編制，科級幹部。

　　可是命運卻給他開了個玩笑，這些年他睡過不少女人，漂亮的，騷的，清純
的，夜場的，良家的，直到他睡了好兄弟吳胖子的老婆，結果在１０年的春節，
在一個昏暗的小巷子裡被結束了生命。

　　可謂是自古姦情出人命，古人誠不欺我。

　　曹小鵬花了十幾分鍾，快速瀏覽完李國強短暫的一生，有些疲憊的靠坐在椅
子上，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在思考著。

　　一會兒後，站起身，搬開椅子，收拾出一點活動的空間。

　　然後擺開架勢，打起軍體拳，全名黑龍十八手，起勢，青龍探爪，龍女照鏡，
怪莽翻身……直至十八手騎龍戲水，收勢，加起來不到兩分鐘時間。

　　剛開始很生疏，動作無力也不標準，小鵬並不懊惱，反而站在那裡咧嘴傻笑
著，兩眼冒著光，興奮的有些抑制不住的發抖，連連深呼吸好幾次才平靜下來，
哪個少年心裡沒有一個武俠夢呢。

　　小鵬接著繼續一絲不苟的練起來，越打越連貫，越打越舒適，不知道打了多
少趟，出拳彷彿已經成為本能，像是練了好多年的老兵一樣，招式標準連貫，出
拳果斷有力。

　　練的性起，喘著粗氣的他直接脫掉睡衣，裸露著有些肥嘟嘟的上半身已經布
滿汗水，絲毫沒有在意，反而很享受這種大汗淋漓的快感。

　　不知道練了多久，直到媽媽在客廳喊他出去吃飯為止。

　　張蕙蘭看到走出來的兒子滿身汗水的樣子，驚奇問：「小鵬，你這是躲房間
裡幹啥了。」

　　「沒，我就是鍛鍊鍛鍊，覺得最近有些胖了。」小鵬滿臉笑容的解釋。

　　「年紀輕輕的減什麼肥，趕緊去擦洗，把衣服穿上，要是感冒了，看我怎麼
收拾你。」張蕙蘭嗔怪道。

　　這時小鵬的爸爸曹建軍推門出來，笑著說：「鍛鍊身體是好事啊，爸爸支援
你，鍛鍊靠堅持，持之以恆，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小鵬看著已經中年發福的爸爸，笑著：「好的老爸，我會堅持鍛鍊的。」

　　「好了，好了，趕緊去擦乾淨，寒冬臘月的，別整感冒了。」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著，他們並沒有發現自家兒子的那點異常。

　　吃過早飯，曹建軍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早間新聞，小鵬主動坐到爸爸身邊。

　　「難得兒子今天願意陪我看電視，不出去找同學玩？」

　　「呵呵，不去了，沒意思，想多陪陪老爸您，您真要去日本？」

　　「嗯，工廠倒閉了沒班上，生意又不會做，能怎麼辦，以其打小工，倒不如
去日本拼一把，你兩個叔還有舅舅都在那邊，已經穩定下來了，放心吧，你現在
已經１８歲了，按法律上說，已經是成年人了，爸爸不在的時候，記得多照顧一
下你媽媽，知道嗎？」

　　「嗯，我會的，就是捨不得老爸您。」

　　「有什麼捨不得的，又不是不回來，去那邊幾年，說不定回來就可以直接退
休享福了。」

　　「那您安定下來不接我和媽媽過去嗎？」

　　曹建軍看了下小鵬，笑道「兒子，我和你媽是這麼想的，我一個人過去幾乎
把我們家的積蓄給掏空了，按照你叔他們的經驗，一切順利的話，也要近兩年才
能回本，你呢馬上要高三了，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的成績並不理想。」小鵬有些為難的說。

　　「成績是可以提高的，以前我和你媽對你學習方面管教少了些，所以今後，
你得多聽聽媽媽的意見，長大成人了，得開始為將來想一想了，不能天天混日子，
你說呢兒子。」

　　「嗯，我會努力的，也會聽媽媽的話。」

　　曹建軍繼續語重心長的說：「你看，這不是很好嘛！而你媽媽呢，目前工作
相對穩定，爸爸先過去兩三年，到時候如果能順利拿到簽證就可以國內國外的來
回，這樣堅持個七八年，你那時候也開始戀愛工作了，我存下來的錢也差不多夠，
到時候給你買套房子結婚，如果要接你們娘兩過去，除非在那邊有機會賺到大錢，
不然就不合適，你看你叔你舅他們，也是這麼辦的。」

　　「嗯，我知道了。」看老爸決心已定，小鵬也不好說什麼，無言的默默陪他
看著新聞。

　　之後的日子，曹小鵬開始很自律的健身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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