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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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P>       在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時刻,比爾重新出現了。他撳亮了洗漱室的燈,讓門開著,方方的一片燈光映照到床的中間,正照在被子微微隆起的地方,被子下面是O微微蜷起的苗條身體。他默默地揭開了被子,O仍舊向左側臥,臉衝著窗戶,腳微微蜷起,他眼前是她白色的側影,在黑色的獸皮上顯得愈加白晰。他從她頭下抽去枕頭後,彬彬有禮地說:“請你站起來。”
  她挽著鐵鏈設法站起來,他扶著她的手肘幫她面向牆壁站好,床上的一方光亮遇到黑色的獸皮顯得有些黯淡,照亮了她的身體,但亮光照不到他的動作,她雖看不清,但能猜到他正在解開鐵鏈,並把它掛在另一條鏈子上使它繃緊,因為她感覺到鏈子越來越緊了。
  她光著腳穩穩地站在床上,沒看到這次他腰帶上彆著的不是皮鞭,而是一條黑色的馬鞭。她感到比爾用左手按住了她的腰,然後床墊動了一下,好像是他的右腳踩在了上面。在聽到一聲呼嘯的同時,半身隱在黑暗中的O感到背後著了一道可怕的燒灼,她失驚地叫出了聲。比爾鞭打她時用的是全力,他沒等她的叫聲停下又連續抽了她四鞭,故意使每一鞭都稍稍偏上或偏下一點,以便使四條鞭痕全都清晰可見,直到他停下手,她的尖叫聲還在繼續,眼淚流進她張開的嘴。
  “請乖乖轉過身來。”他說。
  由於她心緒迷亂沒能服從他的命令,他抓住她的臀部把她轉過來,鞭子把掃到了她的腰。當她面對他時,他稍稍退後,接著開始猛力抽打她的大腿,鞭打整整持續了五分鐘。隨後他關上燈,關上洗漱室的門,走了出去,撇下O在黑暗中呻吟,在鐵鏈的盡頭沿著牆輾轉反側。她試著使自己停止呻吟,靠牆站穩,受鞭打的肉體貼在牆壁上閃著微光的細布上感到涼爽。
  天慢慢開始亮了,她面向那高高的窗戶,半身依著牆,臉衝著東方。窗戶從地面一直開到開花板,沒有窗簾。O望著蒼白的黎明漸漸升起,用它的薄霧追隨著窗外的紫菀花藤,一棵白楊的輪廓顯現出來,黃葉不時飄落,雖然並沒有風。
  窗外的紫菀花下是一片草地,草地盡頭有一條甬道。天已大亮,O有很長時間沒有動一動了。
  一個園丁出現在甬道上。推著一輛手推車,可以聽到鐵輪碾著砂礫的尖叫聲。
  如果他到這邊來收集紫菀花中的落葉,窗戶那麼大、房間又那麼小而亮,他肯定能看到O被鐵鎖鎖著,一絲不掛,甚至可以看到她腿上的鞭痕,鞭痕腫了起來,形成一道道窄窄的暗紅色痕跡。
  她的情人最喜歡在安靜的早晨沉睡。他在哪個房間,睡在甚麼樣的床上?他知道他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嗎?他是不是那個決定了這一切的人?O想起曾經在雕塑作品和歷史書中看到過的囚徒,他們被鐵鏈鎖著忍受鞭打,那是在許多年前、許多世紀以前,他們早已死去。她不希望死,但如果忍受拷打是為了保住她的情人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她只希望她忍受的一切能使他快樂。在一片溫柔和寧靜中她等待著,等待著他們把她帶到他的身邊。
  在這時,沒有一個女人擁有鑰匙,不論是門鎖的鑰匙、鎖鏈上掛鎖的鑰匙、還是開項圈手鐲上的鎖的鑰匙,但是每個男人都帶著三把一套的鑰匙,大小各異,可以分別開啟所有的門鎖、掛鎖和項圈上的鎖,僕人們也有這些鑰匙。
  每天早上,值夜班的僕人睡了,於是由一個主人或另一個僕人來開鎖。那個到O房間裡來的人,穿著皮夾克、馬褲和皮靴,她不認識他。他首先打開了牆上的鎖鏈,於是O躺了下來,在開啟她手腕上的鎖之前,他把手伸進她的大腿之間,那做法同頭一個戴面具和手套的男人在那間小紅客廳裡的做法一模一樣,也許就是同一個人。他的面孔骨多肉少,有著老哈根諾茲肖像上的那種銳利目光,但頭髮是灰色的。O的眼睛同他的注視相遇,持續了似乎無限長久的時間,突然凍結了,她這才想起禁止看主人皮帶以上部位的規定,連忙閉上眼睛,但是已經太晚了,在他為她開啟手腕上的鎖時,她聽到他笑了,說:“晚飯後,你將為這個受到責罰。”
  他對同他一起來伺立在床兩側的珍妮和安琪說了幾句甚麼之後就離開了,安琪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枕頭,把比爾鞭打O時推到床邊的毯子鋪好,珍妮把先前從走廊上推進來的一張餐車桌移到床頭,餐桌上有咖啡、牛奶、麵包和黃油。
  “快點吃吧,”安琪說,“九點了。吃完你可以睡到中午,等聽到鈴響,就是吃午飯的時候了。你自己洗澡梳好頭髮,我會來為你化妝幫你穿好胸衣。”
  “你們呢?”O問。
  “我們只是在你逗留的頭二十四小時內照顧你,以後就靠你自己了,你以後就只和男人們打交道了。我們不能再對你講甚麼,你也不能再跟我們說話了。”
  “別走,”O說,“再獃一會兒,告訴我……”她沒來得及說完這句話,門開了:是她的情人,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的情人穿得像從前他每天剛起床點起一支菸時一樣:條紋的睡衣和藍色的浴衣,有絲襯裡的毛料長袍,這是一年前他們一起買的。他的拖鞋已經舊了,她想,應當給他再買一雙了。那兩個女人消失了,除了提起裙子時(所有的裙子都是拖地長裙)綢緞沙沙的輕響,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拖鞋在地毯上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O這時正左手端著一杯咖啡,右手拿著一隻黃油麵包卷,坐在床上,兩腿迭在一起或者說是半迭在一起:一條腿彎著,另一條貼在它上面。她沒有移動,但是她手中的杯子突然開始顫抖,黃油麵包卷從她手中掉到了地下。
  “撿起來。”勒內說。這是他的頭一句話。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撿起已經吃了幾口的黃油麵包卷,把它放在杯子旁邊,幾片油膩的麵包屑仍留在地板上她的赤腳旁。勒內彎下腰,把它們撿了起來,然後他坐在O的身旁,把她推倒在床上吻了她。她問他是否愛她,他回答說:“愛,我愛你!”隨後他站起身,也扶她站起來,用他涼爽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身上面的鞭痕,又用嘴唇把它們吻遍。
  O不知自己可不可以看那個和她的情人一起來的男人,此刻他正背對著他們,倚在門邊抽菸。隨後發生的一切使她心緒難寧。
  “上這兒來讓我們看看,”她的情人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把她領到床頭。他對他的夥伴說,他是對的,他很感謝他。並且說,如果他需要O,那應當讓他先來才公平。
  她一直沒敢抬頭看一眼那個陌生男人,他先用手摸遍了她的乳房和臀部,然後要求她把雙腿分開。
  “照他的吩咐做。”勒內說,並且伸手抓住了她。她背靠著他站著,他右手撫摸著她的一隻乳房,左手搭在她的肩頭。那陌生男子坐在床邊,緩緩地伸手撥開了她毛髮覆蓋的陰唇,勒內明白那人的意圖,於是把O向前推去,使她更容易接近一些,他的右臂滑到她的腰際,更緊地摟住了她。
  對這種愛撫她從來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總使她充滿羞愧並盡力躲避,因為這種愛撫在她看來是一種褻瀆,她認為讓她的情人跪下來是褻瀆,應當是她跪下才對。她突然意識到這次躲不過去了,這是她命中註定的。當那陌生的嘴唇壓上那花瓣般開放的肉體時,她呻吟了一聲,突然感到渾身燃燒起來,她不再管束自己,任那火熱的舌尖把她點燃得更加厲害。當那嘴唇又重新開始時,她的呻吟變得更加猛烈。她感到那隱蔽的一點在硬起來、挺起來,被牙齒和嘴唇久久地吮噬著,它仍沒有鬆開,又一個長長的緩緩的吮咬使她屏信了呼吸。
  突然間,她失足倒在床上,勒內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嘴唇,雙手把她的雙肩按在床上,那陌生人的雙手在下面推起她的雙膝,又開啟她的兩條腿。她的雙手背在背後(當勒內把她推向那陌生的男人時將的手腕鎖在一起了),那男子的性器輕輕地觸到了她的身體,他的推進使她叫出了聲,好像那是一記鞭打,他隨後的每次推進動作都使她尖叫不止,她的嘴唇被她情人咬住了。好男子突然撤了出去,大叫一聲攤倒在地板上,像受到了電擊一樣。
  勒內解開了O的雙手,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為她蓋好毯子,那個男子站起身來,勒內陪他走出門去。心中像電光一閃,O感到自己被拋棄了,化為烏有,受到了詛咒。她在一個陌生人的唇下發出了她在情人面前從未發出過的呻吟,而那陌生人的陽具又使她發出了她在情人面前從未發出過的喊叫聲。她感到自己被敗壞了,感到羞恥,如果他因此離她而去她只有引咎自現責。但是他並沒有離去,當門又一次開合時,他回來了,他又同她在一起,在毯子下和她並肩而臥,他滑進她潮溼而火熱的懷抱,像以前那樣擁抱著她說:“我愛你,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不得不把你交給僕人們。有一在夜裡我會來看你,讓他們把你鞭打得皮開肉綻。”
  陽光衝破晨霧灑滿房間,直到中午的鐘聲響了,他們才一起醒來。
  O不知該怎麼辦,她的情人應該躺在哪裡,像睡在他們那間天花板很低的房間裡,像睡在他們同居後幾乎天天睡在一起的那張床上那麼親近、那麼溫柔輕鬆全不設防。那是一張巨大的英式紅木四柱床,床頭板比床尾板略高些,他總是睡在她的左側,無論甚麼時候,有時甚至在午夜,他只要一醒,手總是習慣地摸向她的腿。為此,她睡覺時睡袍下總是甚麼也不穿,偶爾穿睡衣也從不穿下半身。
  他現在又習慣地做了這個動作。她抓住他的手吻著,但一直猶豫地不敢開口問他甚麼,他卻開始說話了。他伸手抓住她的項圈,兩個指頭伸進她的脖子和項圈之間,他對她說: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願發生的,從今往後,她將由他同那些經他選擇的人分享,也將由那些他不認識但與這個城堡的圈子有關的人分享,就像前一晚已經發生的那樣。她應當信賴他並且僅僅依賴他,儘管她也會從別人那裡接受命令,因為從原則上講,不論她被要求做甚麼,或加在她身上的是甚麼,都有他參與其中。她在那些陌生人的手中所經受的一切,都是他對她的佔有與享用,因為是他把她交到他們手中的。她必須像尊敬他本人那樣迎接他們和服從他們,就像他們是他的多重化身一樣,於是他就可以像上帝佔有其造物那樣佔有她了。
  上帝為他的造物賦予魔鬼的外觀,或是禽鳥的外觀,把它們變成無形的精靈,或是一種消魂的狀態。他並不願意離開她,他將她奉獻得愈多則擁抱得愈緊。事實上他交她出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證明,也是為了給她一個證明,即她確實是屬於他的:只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才能給別人。他交出她即是得到她,得到在他眼中變得更加美好的她,就像某些被用於神聖目的的供品一樣。
  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有心讓她為了他的緣故而出賣自己的肉體,他高興地發現,他由此得到的快樂比預期的還要大,而這就使他更離不開她,就像她也更加離不開他一樣。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她將受到更多的羞辱和蹂躪,但是由於她愛他,她沒有辦法不愛來自他的一切。
  O諦聽著,因過於快樂而顫抖,因為她確認他是愛她的,她由於默認了他所說的一切而激動得全身發抖。他似乎猜到了她在想甚麼,因為這時他又說:“對於那些我想要、而你卻不可能給我的東西,僅僅口頭上同意交出來,是容易的,可即使你事先同意了,即使你此刻表示同意,而且你以為自己能夠順從,你還是不可能不反抗。而我們無論如何要得到你的屈從,這不僅僅是為了我和其他人從中將獲得無與倫比的快樂,也是為了讓你明白,你自身從這種經歷中所發生的變化。”
  O正要開口說:她是他的奴隸,她會懷著愉快的心情,承受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他卻止住了她的話頭。
  “昨天你被告知,只要在這城堡一天,你就不能看一個男人的臉,也不能跟他說話,這一點對我也適用:對我,你要保持沉默和服從,我愛你。現在起床,從現在開始,當著一個男人的面,只有哭喊和愛撫時才能張開你的嘴。”
  於是O遵命起床,勒內仍躺在床上。她洗了澡,梳了頭,身上的傷痕一接觸溫水就痛得發抖,所以她不得不用海綿吸乾身體而不致因為搓洗引起灼痛。她塗上了唇膏但沒塗眼暈,又在全身撲了香粉,然後她低垂下眼簾回到房間裡,全身依舊不著一絲。
  勒內此時正在看著珍妮,她走進房間立在床頭旁邊,也低著頭保持沉默。他讓她幫O著裝,珍妮取過綠綢胸衣、白色襯裙、長裙和綠色託鞋。她先幫助O把胸衣繫好,又轉到背後幫她束緊,胸衣又長又緊,還有曾經風行一時的寬大的鯨骨撐和托起乳房的襯墊。胸衣束得越緊,襯墊把乳房托起得越高,乳頭就越突出。
  同時,緊束的腰部使小腹和臀部也更顯突出。
  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服裝穿在身上非常舒服,甚至能使人感到某種程度的安適和寧靜:它使你站得很直,但又使你感到——很難說為甚麼會如此,除非用對比的方法——身體那些沒受束縛的部位更加自由自在,或者索性說是更加便於利用。
  長裙和梯形的開領從脖頸下部經乳房一直開到整個胸部,對於穿上這套服裝的姑娘來說,它似乎不像是一套保護身體的裝束,倒像是專為誘人或展覽而設計的。當珍妮為她繫好花邊之後,O從床上拿起長裙,這是一件連衣裙,襯裙和外裙連在一起,但是也可以分開。胸衣和花邊勾出了胸部的優雅線條,或多或少受到束得鬆些還是緊些的影響。珍妮把O的胸衣束得很緊,O從敞開的門能看到自己在漱洗室鏡中的身影:苗條,腰部以下隱藏在綠色綢緞的波浪中。兩個女人並肩而立,當珍妮伸手幫助O撫平綠裙子上的摺皺時,O看到她的乳房在胸衣的花邊裡顫動,乳頭略呈長形,乳暈是棕色的,她的裙子是黃顏色的。
  勒內走到她們面前,對O說:“看著。”又對珍妮說:“撩起你的裙子。”
  珍妮雙手提起瑟瑟作響的裙襬和硬邊,露出了金色的腹部,閃著微光的大腿和膝蓋,以及那個緊湊的黑色三角,勒內一隻手在上面緩緩撫摸,另一隻手撥弄著她一隻乳頭。
  “就是為了讓你看的。”他對O說。
  O看到了,她看到了他微露諷刺但又顯得殷切的表情。他的眼睛仔細地盯著珍妮半開的嘴唇和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微微後仰,皮項圈緊緊地箍在上面。O痛苦地想:有哪些她能夠給予他的快樂,是那個姑娘或任何其他人不能給他的呢?
  “不是跟你。”他又添上一句。
  不是的,不是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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