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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ldqu;你過得好嗎?&rdqu;沉默了一陣以後,我躊躇著問。
&ldqu;算是還好吧。&rdqu;林菲淡淡地說,&ldqu;你呢?為什麼會來日本?&rdqu;
&ldqu;我是來出差的,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你。&rdqu;
&ldqu;再見到我是一種什麼感覺呢?&rdqu;林菲黯然地笑了笑,&ldqu;一定很失望吧。&rdqu;
&ldqu;沒有。&rdqu;我搖了搖頭,&ldqu;是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rdqu;
&ldqu;是嗎?在異國他鄉相遇是不容易的,或者,我們應該一醉方休。&rdqu;林菲說著,舉起了手裡的酒杯。
&ldqu;是的,好提議。&rdqu;我也舉起了酒杯,與她輕輕地碰了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此後的時間裡,我們很少交談了,只是輪番的互相敬酒,沒有多久以後,我們都有了醺醺的醉意。我開始覺得時間就像一個酒杯,透過它看世界,世界便會面目全非。我厭煩地把酒杯推開,時間卻在周圍的空氣裡瀰漫,無法抽離,它流動,顫抖,把眼前的世界推到一秒以外,變成浮光幻影的海市蜃樓。
時光接近午夜時,林菲站了起來。
&ldqu;不早了,我該走了。&rdqu;林菲說。
&ldqu;可是我我還有話想對你說。&rdqu;我說。
&ldqu;留到下次吧,如果我們還有緣再見的話。&rdqu;林菲向我笑了笑,邁步欲行之時忽然又轉過頭來,&ldqu;孟陽,其實我很感激你今天什麼都沒有說,謝謝你,再見了。&rdqu;
林菲說著,向我揮了揮手,步履輕盈地出了門口。我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傷,我知道那正離我而去的,並不是一個婀娜的身姿,而是一個夢,一個人生的追與答案。
我在桌上扔下些鈔票,披上外套,出了門口。林菲的身影還在街尾躑躅,我想要走一條與她不同的路,我邁開了腳步,在霓虹燈影裡走走停停,思和憶讓我神志恍恍,當我驚覺迷路,四面打量之時,卻又發現林菲仍然在不遠的前方,在越來越黑的夜裡,如神的使女一般,指引著我的去路。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是小跑著進入了一幢老舊不堪的居民樓。我緊緊地跟著她,躲在樓道拐彎的地方偷窺她的居所,當她匆匆地開門進去以後,我悄悄地來到她的門前,躊躇著要不要敲響她的房門。她的房門卻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我看見一張舊沙發和一套殘破的桌椅,桌上散亂地放著一疊廣告,地上也掉落了幾張,除此之外,這屋子裡便是空蕩蕩的,徒有四壁。這景象讓我備感意外,這與我想象的,或者說期待的林菲的生活迥然不同,我呆在了門口,片刻以後,我的訝異化作了隱隱的心痛,我有一種推門進去,把她從這帶著黴味,令人窒息的空氣裡搶走的衝動我卻不能這麼做,林菲一定不想我看見她生活得如此窘迫,我應該讓她保有她與生俱來的高傲與自尊。我決定離開,在轉身之際卻聽見屋裡傳來器物翻到的劇烈聲響和林菲負痛的呻吟,我吃了一驚,再也顧不得別的,徑直闖了進去
我在洗手間裡找到了林菲,她躺臥在洗手間的地上,頭髮和目光一樣散亂,右手裡握著一支針筒,衣裙掀開,露出潔白的大腿,上面佈滿了密集可怖的針孔。我的驚駭無法用言語形容,林菲也一樣,她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邊發了瘋似的踢打我,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叫,&ldqu;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出去,給我滾出去!&rdqu;
我已然不知所措,只能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在我懷中拼命掙扎,直到憤怒在一剎那間崩潰,化作哀傷的哭泣聲。
我扶著林菲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用咖啡機燒了一杯熱水,遞到她手裡。
林菲已經恢復了冷靜,她接過杯子,啜飲了一口之後隨手放在一旁,轉身從沙發一角的手袋裡取出紙巾,擦拭著面上狼藉一片的妝容。
&ldqu;你為什麼要跟著我?&rdqu;林菲沉默了片刻以後,木然地問。
&ldqu;我我也不知道。我想離開的,可是我我又有種感覺,我跟你之間不應該是那樣結束的。&rdqu;
&ldqu;那樣結束不好嗎?至少你的憶仍然是美好的,至少我還能保留一點點尊嚴。為什麼為什麼那麼一點點尊嚴也不肯給我,為什麼非要把一切毀滅,讓我無地自容?&rdqu;
&ldqu;我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rdqu;我滿懷歉疚地說,&ldqu;我只是直覺你可能需要幫忙。&rdqu;
&ldqu;幫忙?你能幫我什麼呢?&rdqu;林菲冷漠地笑了笑,&ldqu;現在你看到了,我是個多麼噁心,汙穢的女人,你應該避之不及了,趕緊走吧。&rdqu;
&ldqu;我不會走的。&rdqu;我堅定地搖了搖頭,&ldqu;你曾經給了我最美好的憶,給我信仰,讓我振作,我不能一走了之,我也想幫你。&rdqu;
&ldqu;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幫我?&rdqu;
&ldqu;因為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不能在朋友有難的時候袖手旁觀。&rdqu;
&ldqu;我們是朋友?&rdqu;林菲喃喃自語著抬起頭來,凝望著我的眼睛,我也不畏怯地凝望著她,希望她能從我的眼中看到一點溫暖。
&ldqu;真沒想到,到了今天我還能有一個朋友。&rdqu;林菲黯然地笑了笑,取出一支香菸,點燃了,呆呆地望著飄渺的煙霧,&ldqu;最後的一天還能看到你,或許我們的命運真的有一些聯絡。&r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