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三）

    胡非菲初見他擊殺聶驚鴻，心中也頗為震驚，原本已將他歸入邪魔外道，暗裡藏著十二萬分的警惕防備，但與他一番相處下來，卻又不知為何竟恨不起來，反而想到酈天音含恨離去，心中倒有些莫名其妙的欣然。

    二人歇息了一陣，便啟程東去，一路御風踏霧，前後飛馳，到得入暮時分，牧龍已來到了一座小鎮之上。

    牧龍停下腳步，四下張望，轉瞬間胡非菲也飛奔而來，在牧龍身邊勉強定住身形，用衣袖輕抹額上的汗水，喘息著道：&ldqu;浩生牧龍，你莫以為跑得快，能把我甩開，你且再跑快十倍，我也照樣能搶到你頭裡去。&rdqu;

    牧龍一笑，不答她話，自顧自地向前行去。他走出數步，迎面撞見一家賭坊，不由心中一動，猛然想起與莊無夢初見之時的情狀，不由黯然神傷，呆呆出神。

    胡非菲見他發呆，不解道：&ldqu;不過就是一家賭坊，有什麼好瞧的？&rdqu;

    牧龍道：&ldqu;瞧是沒什麼好瞧的，咱們也到裡面去玩兩把。&rdqu;說著不待胡非菲搭話，已抬腿走進賭坊裡去了。

    胡非菲無奈，只得隨後跟來。那賭坊內甚為擁擠，人頭攢動，烏煙瘴氣。胡非菲見狀滿心厭惡，緊蹙了眉頭，正待喚牧龍離去，卻聽得牧龍道：&ldqu;咱們來賭個骰子。&rdqu;說著拉了胡非菲擠到賭檯前。

    那坐莊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地痞，見了胡非菲，不懷好意地笑道：&ldqu;喲，來了個小娘子，這可真少見了，姑娘，賭輸就得賠，咱們這裡可是不能賒欠的。&rdqu;

    牧龍道：&ldqu;少說廢話，趕緊搖骰子，開大小。&rdqu;

    地痞聞言打量了他一遍，道：&ldqu;小子，你急著投胎麼？落注了沒有？&rdqu;

    牧龍抬手往懷中一摸，只有些散碎銀子，當下全都掏了出來扔在&ldqu;大&rdqu;上，道：&ldqu;開。&rdqu;

    地痞瞥了一眼銀子，嘿嘿一笑，道：&ldqu;我道是什麼腰纏萬貫的公子爺，原來也罷，賭場大門一開，只要是錢我都照殺。&rdqu;說著搖了搖骰盅，扣在臺上，嘴裡喊了聲&ldqu;買定離手&rdqu;，猛地掀開了盅蓋。

    眾人齊齊抬眼望去，只見那骰盅裡一紅兩黑，乃是個一二四，七點小。

    地痞見狀笑道：&ldqu;小子，看來今天你運氣不佳，這三五兩作了爺的酒錢了，你若還有錢的便請下注，若是沒錢，嘿嘿，大門在那邊，不送。&rdqu;

    牧龍道：&ldqu;錢我是沒有了，但卻未必要錢才能賭吧，這一把我跟你賭人，我贏了，你便賠我四十兩，我輸了，便賣身為奴，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rdqu;

    地痞聞言將牧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斜瞥了一眼胡非菲，嘴角一抽，壞笑道：&ldqu;賭人也不是不行，不過你這副身骨我可就沒興趣，你旁邊這位美人還差不多，便是四兩我也受了。&rdqu;地痞說罷張狂大笑，旁邊的賭客也是鬨笑不止。

    牧龍也不生氣，只道：&ldqu;你倒是有眼光，識得我身邊的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她的我是作不了的，你要跟她賭，便須自己問她。&rdqu;

    地痞聽了這話，嘻皮笑臉地轉向胡非菲，道：&ldqu;姑娘，你怎麼說，你要輸了給爺，爺保證給你吃香喝辣，夜夜笙歌，不虧待了你。&rdqu;

    地痞說罷，跟周圍的人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胡非菲聞言大怒，化掌為刀，直欲取他首級，倏忽間卻又心念一轉，強忍了怒氣，道：&ldqu;好，我便跟你賭。&rdqu;

    牧龍聽她竟然答應，不由一愕，轉眼望去，卻見胡非菲神色不動，一雙眼中透出鎮靜自信，竟頗有些似曾相識。

    那地痞聞言也大出意外，道：&ldqu;姑娘，賭場裡面可是沒有戲言的，這贏了輸了來不得半點馬虎，真要輸了，便是親孃也得賠出去。&rdqu;

    胡非菲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廢話少說，我一個女子尚且不懼，怎麼反倒是你怯了場，既然是沒膽色的，嘴裡討什麼便宜？無膽匪類。&rdqu;

    地痞吃了她這一頓搶白，面子上老大的掛不住，漲紅了臉道：&ldqu;老子耿十三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膽，原本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既然你不領情，好，今晚便贏了你去暖被窩。&rdqu;

    地痞說罷拿了骰盅起來，道：&ldqu;丫頭，你押大押小？&rdqu;

    胡非菲道：&ldqu;方才你說我作價四兩，我便將這四兩押個三個一點的豹子，若是你輸了，便該賠我倍，是也不是？&rdqu;

    地痞聞言心中一緊，額上透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自覺地抹了一把額頭，道：&ldqu;不錯，若是當真被你押中了，我便該賠你四萬兩。&rdqu;

    胡非菲道：&ldqu;好，便是這麼說了，你搖骰子吧。&rdqu;

    地痞見她模樣篤定，不禁心中暗暗打鼓，忖道：&ldqu;瞧這丫頭的模樣似乎是胸有成竹，難道竟是個中高手？我耿十三闖蕩江湖二十年，可不能終日打雁，到頭來卻被雁啄瞎了眼睛。&rdqu;他想到此處，再偷眼打量胡非菲，心中又道：&ldqu;瞧這丫頭的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歲，便是打孃胎裡便開始玩骰子又能強到哪裡去？多半是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開河她這樣貌風姿著實撩人，弄了家去，今晚可就是神仙日子我這手法練了幾十年，萬無一失，原本是贏定了，何必諸多顧慮？&rdqu;

    耿十三想到此處，嘿嘿一笑，道：&ldqu;小丫頭有這豪氣著實難道，好，耿十三便陪你玩這一把。&rdqu;說著晃動骰盅，將三粒骰子搖得噼啪作響，末了重重往桌上一扣，叫道：&ldqu;買定了離手。&rdqu;

    胡非菲微微一笑，不動聲色，耿十三急不可耐地將骰盅掀開，眾人舉目望去，只見兩個骰子已經落定，都是個紅豔豔的一點，那第三粒骰子卻還在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耿十三見狀可傻了眼了，心中暗道：&ldqu;我明明要的是個四五六，大，怎麼出來全是一點，我的娘，這下只能祈禱那最後的一粒骰子莫要轉出個一點來，要不我傾家蕩產也賠不出來。&rdqu;

    眾人圓睜了雙眼瞪著那骰子，那骰子卻一直轉動著不肯停下。眾人隱隱覺出些異樣，一個個面面相覷，滿面狐疑。胡非菲暗中用了兩次法力，那骰子也仍不落定，她愕然之下，猛然想起牧龍來，側目望去，只見他正摸著鼻子，似笑非笑地盯著那粒骰子。

    胡非菲頓時醒悟，向牧龍傳音說道：&ldqu;你這賊小子，為何不讓我的骰子停下來？&rdqu;

    牧龍道：&ldqu;若是停下來不是一點，你會怎麼樣？&rdqu;

    胡非菲咬牙恨恨地道：&ldqu;我會殺了你。&rdqu;

    牧龍聞言微微一笑，不再言語。那骰子終於慢慢停下，看來仍然是個紅豔豔的一點，耿十三見狀，雙手抱頭，心灰膽寒，正痛不欲生之間，忽見那骰子&ldqu;突&rdqu;地一跳，竟然莫名其妙地翻了個身，停在了三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