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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肘上就象點了機油。順子從上往下橫刷一遍、豎刷一遍，動作更加麻利了。排筆刷也特別出活兒，半個多鐘頭就刷完了一面牆。他的幹勁又激發了文景，文景也嚓嚓嚓把舊窗戶紙撕去，用掃帚掃去窗稜上的塵土，不一會兒就糊了一扇子窗戶。這樣，雪白的頂棚又襯上雪白的窗紙，屋子裡即刻就亮堂多了。<:p></:p>
文景娘隱約聽了順子求乞文景幫忙的事兒，知道這女婿雖有些小小殘疾，本事還不小。也是滿心喜悅。聽見兩個年輕人不說話了，她便推開裡屋門，捂著鼻子探出頭來挑逗順子道：&ldqu;誰給你介紹物件了，能把抹布當米下到鍋裡？&rdqu;<:p></:p>
&ldqu;還不是春玲那沒掛牌子的婚姻介紹所！&rdqu;順子苦笑道。&ldqu;好個春玲！一點兒也不負責任。不論親疏遠近，介紹一次二十塊，光顧賺錢了。&rdqu;<:p></:p>
&ldqu;不好駕馭的那位是怎麼事呢？&rdqu;文景也笑著問。<:p></:p>
&ldqu;嗨，人販子從外地販來的南蠻子。比春玲還潑辣哩。家中有老公，自願出來放鷹，專揀咱這沒見過世面的兔子抓。你說這春玲，能把這種女人介紹給熟人！&rdqu;<:p></:p>
&ldqu;她那介紹所還興隆麼？&rdqu;<:p></:p>
&ldqu;早塌班了。誰還去找她！&rdqu;順子生氣道。<:p></:p>
&ldqu;他（她）們不是還鬧過罐頭廠麼？&rdqu;文景問。<:p></:p>
&ldqu;嗨！吳長方搞政治有一套，搞經濟根本不行。&rdqu;順子一邊下地往勻攪一攪罐裡的塗料，一邊說，&ldqu;搞經濟講的是質量和誠信，他（她）們不是缺斤少兩、細菌超標，就是新增劑太大。經不起外頭質量檢查。沒幾天也塌班了。&rdqu;<:p></:p>
&ldqu;開廠子哪兒來的資金呢？&rdqu;文景道，&ldqu;真也夠個能耐了！&rdqu;<:p></:p>
&ldqu;嗨，撕破臉就會來錢！&rdqu;順子又從心底發出了鄙夷的冷笑，&ldqu;春玲和她爹孃趙福貴兩口子也鬧翻了。趙春樹死後，她去長春報銷了醫藥費，還有撫卹金，據說兩、三萬呢。全霸到了自己手裡。&rdqu;<:p></:p>
&ldqu;是麼！&rdqu;文景一驚，臉上又露出沉思的表情。她想起昔日自己在趙家做媳婦的情景，在一般人家吃不飽肚子的時候，趙家的飯桌上總露出高人一等的富足來。看來，一戶人家能否永遠興旺發達，要在於這一家人是否團結，有無凝聚力。<:p></:p>
&ldqu;這也塌班，那也塌班，虧損痛了吧？&rdqu;文景又漫不經心地問。她突然來了興致，跳下地到裡間屋問娘要了些梅紅紙，剪了窗花，貼到了新窗紙上。<:p></:p>
&ldqu;虧倒也大虧不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嘛。&rdqu;順子站遠了看一看他刷過的正牆，又靠前來把不滿意的地方再修補幾刷子。&ldqu;總會有撞到槍口上的呆鳥。這不又開了&lsqu;仙女雷德&rsqu;的攤兒。世上老實人多，蠻夠春玲哄騙呢！&rdqu;順子突然嘻嘻一笑，冒出句不十分得體的話來，&ldqu;常言道：普天之下一個理，眉眼好了佔便宜。從前飼養處人們拉閒話，說遠瞭陸慧慧，近瞅趙春玲，不遠不近看文景。如今，你三人一個比一個過得舒坦。&rdqu;話一齣口，順子便覺察自己有些冒失，說漏了嘴。文景本不是靠臉蛋兒混飯吃的人。這樣講對文景有些失敬。兩人本來一個面朝牆壁，一個面朝窗戶，背對背幹活兒。順子偷眼兒望文景惱沒惱時，文景果然瞪著深不可測的目光望他。順子這一驚，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不知怎麼補救剛才的過失才好。<:p></:p>
&ldqu;什麼，聽你的意思慧慧果真活著？&rdqu;文景停下手裡的活兒，幾乎是喊著在發問。<:p></:p>
她原來是為這個驚異。順子這才放寬心道：&ldqu;有人見慧生到縣城郵局去打過長途電話。問他打給誰的，他不肯說。他家有什麼外地的闊親戚？不是給他姐姐打給誰打？&rdqu;<:p></:p>
當順子發現文景好一陣兒沉默不語時，情不自禁又過頭來瞅她。他發現文景就象聽到八級地震即將來臨一般，無所適從地立著。那十分生動的面龐驟然變成了紙糊的偶人。但她那明澈如潭的深眸中卻又漸漸浮上一層疑雲，呢喃自語道：&ldqu;不可能。&rdqu;<:p></:p>
&ldqu;還有人瞧見一個陌生的闊人打聽過她家，自那以後，慧生就又蓋新房，又娶新娘，又買家電，眼瞅著就闊起來了。&rdqu;順子聽到窗外有爭執聲，就探頭朝外望。院裡並無旁人，只是文景的老爹老孃。<:p></:p>
&ldqu;我現在就問慧生爹去！&rdqu;文景急不可耐地扔下手中的活計，就朝外走。<:p></:p>
不料，一齣家門就被正在爭執的爹孃攔了個正著。原來她爹正收拾驢圈，覺得圈頂上吊著的陳年火藥子礙眼，就用鐮刀割斷吊繩，把這捆火藥子抱到茅廁旁邊，劃了火柴要燒。他不知道老伴兒在裡間屋一邊幹活兒，一邊還從視窗監視著他呢。不等他縱火成功，老伴兒已氣呼呼地趕出來，提了他的後衣領，跟他爭論起來。文景娘壓低聲兒說：&ldqu;這火藥子還是吳長紅割下的，夏天燻蚊子還用得著。你我七八十歲的人了，誰還能再去南坡割下這艾蒿？&rdqu;沒想到陸富堂卻倔倔地道：&ldqu;如今擦屁股都廢了擦屁石，改用暄軟的白綿紙了，誰還用這東西燻蚊子？艾蒿燒掉，可是上等的好肥哩。再說了，有了當席的女婿，還讓咱再用這低階東西？&rdqu;本來是芝麻大點兒小事，老兩口誰都不肯讓步，由這作引子，文景娘想起了過去的陳年舊帳。說是本不該再去拉擦屁石了，文德已是有了未婚妻的後生了，硬是陸富堂小氣粘滯，鼓動文德去了立土崖，送了娃兒條小命！如今該打省的，他倒又變得大方了，任性揮霍起來。這日子還能過麼？這樣，老兩口越吵聲音越大，就撕扭到家門口了。<:p></:p>
文景見那火藥子一般般兒長短、一樣樣兒粗細，想起長紅昔日對她的好來，又聯想到他今日的境遇，木樁般滿腹無奈。陸福堂一陣兒清楚一陣兒糊塗的不可理喻的樣子，又讓文景哭笑不得。她便不言聲兒找了箇舊編織袋子，把那捆火藥子包裹起來，小心翼翼用細麻繩捆了，依然吊到了&ldqu;補德&rdqu;的屋內。<:p></:p>
陸富堂見女兒的行動支援母親，不敢向閨女發怒，卻一跳一跳地罵老婆不賢惠。順子機靈，忙跳下凳子把文景娘攙屋內。一再勸說：&ldqu;八十一的人了，老翻了。老翻了就跟小娃娃一樣。記得我爺爺八十一歲時，就逼著我娘給他過生日。&rdqu;<:p></:p>
文景娘一聽生日二字，猛然打個愣怔，問順子今日九月二十幾。一聽正是陸富堂八十一歲生日，心頭那惱火倏忽就熄滅了。忙喚文景快買肉買菜去。說是還有修房頂剩下的好酒呢，一方面招待順子，同時也給老爺子過過八十一歲的坎兒，一酒待客哩。<:p></:p>
眼看日頭老高了，已到準備午飯的時候。文景想：把考證慧慧在不在人世的事挪到晚上吧。<: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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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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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家中只剩了文景和爹孃三人。文景便一邊吃飯一邊提出了關於慧慧的話題，考察爹孃作為慧慧家的緊鄰，曾發覺過什麼動向。爹孃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矢口否認。娘說：&ldqu;沒的事兒。沒的事兒。現如今人們就愛把死的說活。吳長方統治咱村的時候，誰敢散佈這謠言！&rdqu;爹由於八十一歲的生日過得滋潤，尤其是酒精在發揮作用，使他心胸開闊，想問題也特別周全和寬容。老人家放下飯碗，捋著鬍子道：&ldqu;人們眼紅人家日子過得好，不是說挖出了金元寶，就是說慧慧也活了。只看人家起房造屋、明窗漆櫃，可不說人家父子倆起早摸黑科學種田，怎樣受哩。一到農閒，慧生還到縣城一個大廠去扛包賺錢哩。如果能起死生，文德也來了。說不準慧慧和文德都在地下同一個廠子裡。&rdqu;陸富堂朝後靠著被垛，說著說著口齒就含糊不清了。一會兒喉嚨裡已發出了鼾聲。<:p></:p>
飯後，文景把洗碗的活兒交給母親，說她要去慧慧家坐坐。以往她就發覺慧生和慧生的爹在躲閃她。她知道那是因為海納。海納有病，他們怕兩家人走得太近，經濟上受牽連。這一她察覺慧生和他爹，以及那新媳婦的不近人情卻有點過分了。文景家修房頂，左鄰右舍幾乎家家都派出一個幫工的人，他們兩家是隻隔一堵牆的緊鄰，怎麼就不肯出一個人呢？這是不是避免在人多的場拋頭露面，或者是怕文景當面追問慧慧的事呢？想到此，文景便相信無風不起塵，慧慧極有可能還在人世。人們總說溺水的人最後總要漂到水面上來。為什麼十多年來一直沒聽說有一件衣服浮出水面呢？文景想：不管是出於什麼顧慮，他們家不想在吳莊公佈慧慧還在人世的訊息，也不該瞞她。她準備與慧生和他爹作一次長談。不管怎麼說，他們不能不讓海納認她生身的母親。文景要藉助一切力量來醫治海納的病。藉助一切有利條件挽救納兒的生命。<:p></:p>
文景來到慧慧家時，她家的街門半掩著。顯然是有人剛剛出去。文景閃身進來，走在院內的小徑上，聽見那媳婦在自己屋內哼歌。文景便迎著燈光通明的媳婦新屋而去。進了屋才發現只媳婦一個人，正在一臺半自動洗衣機前擰床單。床單下雖然就著個大澡盆，還是淋了一地水點兒。文景急忙上前來揪了床單的一頭，和那媳婦一起來擰。那媳婦猛地裡發現是文景，便顯出驚愕的樣子。<:p></:p>
&ldqu;慧生和你公公呢？&rdqu;文景開門見山就問。<:p></:p>
&ldqu;咦，小心溼了你的鞋。&rdqu;那媳婦道。&ldqu;慧生去縣城化工廠打工去了。已經走了十來天了。他爹麼，每天一推飯碗就出去打了麻將。&rdqu;<:p></:p>
一個去打工，一個去&ldqu;修長城&rdqu;，想不到這一家子倒挺跟潮流。兩人把床單擰乾後，又抖開拽展，對摺來。那媳婦便把床單疊成個磚頭大小的方塊兒，放在臉盆內，等第二天有日頭時再曬。文景環顧屋內的擺設，一套棕色的組櫃就佔了兩面牆，二十四英寸的大彩電鑲嵌在組櫃內。螢幕上出現的正是少林寺的武打。不知為什麼，有圖象卻沒有聲音。洗衣機雖然是單缸的，但那著名的牌子在農村來說已經是引領時代新潮流了。更讓文景吃驚的是屋內沒有土炕，完全是城市居室的帶有席夢思的雙人床。窗下還有一套由七件兒拼成的轉牆角兒沙發。包沙發的面料也十分考究。色調與組櫃傢俱很是協調。文景想：沒有高人指點，他（她）們佈置不下這麼舒適大方。光這一套陳設，就可以與礦那些高收入的人家比美了！<:p></:p>
&ldqu;打麻將一上了癮，總是半夜三更才來。&rdqu;那媳婦一邊拖地一邊說。&ldqu;你找他有要緊事麼？&rdqu;<:p></:p>
&ldqu;嗯。還真有些當緊事。&rdqu;文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p></:p>
&ldqu;唉，那些壘城牆的人，玩不夠八圈兒，八頭牛也拽不來啊。&rdqu;那媳婦笑道。<:p></:p>
&ldqu;沒關係。秋天夜長，咱又不困。正好我陪你拉拉話，等他來。&rdqu;文景也笑道。她鐵了心非把慧生爹等來不可。<:p></:p>
&ldqu;你知道咱兩家是什麼關係？&rdqu;文景把身子靠了沙發背，穩穩地坐好了，作出長談的姿勢道，&ldqu;我和你姐慧慧簡直如同同胞姐妹。我們是無所不談、生死相托的摯友啊。&rdqu;<:p></:p>
剛剛聊了個開頭，聽得院裡有沙沙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向窗外張望，想不到文景娘帶一股夜風推門進來。她只朝那媳婦努一努下巴，就對文景道：&ldqu;快去吧。你小叔子和妯娌過來了！&rdqu;<:p></:p>
文景會意，心想一準是吳長紅良心發現，覺得不借些錢給大哥和文景於心不安，所以拉上紅梅花一併來負荊請罪了。想到此，文景覺得自己也有對不住人家處，彼此說開些好。就忙跟著母親返自己家。誰知道一推門卻與個粉紅身影兒撞個滿懷！原來是穿了一身粉紅運動衣的春玲。只見她金耳墜子、銀手鐲子，依然是踩高蹺時的金蓮風韻。<:p></:p>
&ldqu;啊呀呀，親親嫂子啊。&rdqu;春玲一手拉著文景，另一手朝她肩上猛擊一掌道，&ldqu;你說咱倆這緣分，要多深有多深，要多大有多大！走到天涯海角都是親妯娌！想不親也不由人！&rdqu;<:p></:p>
春玲背後是穿一身黑西裝的二小叔子吳長方。這昔日的小紅太陽今天倒有點兒拘謹。一對意料之外的來訪者的出現讓文景不知說什麼好。春玲把文景拉到炕邊兒，按文景坐下。又去攙扶文景的母親。她將反客為的熱情發揮得酣暢淋漓，讓文景母女倒稀裡糊塗不知自身是是客了。<:p></:p>
&ldqu;不是我批評你，修房子不應該不通知我一聲！&rdqu;吳長方附和道，&ldqu;說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咱們是手足之親！你瞧瞧，連捎信的老人都懂得把你的信捎到那頭咱家不會丟失呢。&rdqu;到底是當過幹部的人，一齣口就帶上了評人的口吻。<:p></:p>
哦，原來他（她）們是過來送信的。李莊一位老人去礦上看兒子，吳長東託他捎封信來。這老者來到吳莊，沒找到陸家，就把信送到吳家去了。<:p></:p>
文景接過信來，頭皮一陣陣發緊。隨手捏一捏，厚厚的一疊。就急忙湊到屋子中央那十五瓦的昏黃的燈泡下，撕開封口，展讀來信。<:p></:p>
文景：<:p></:p>
先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我翻遍了所能找到的資料，幾乎是一無所獲！正當我感覺絕望的時候，一線曙光出現了。我在一堆報紙裡發現了一篇文章。這是張的&ldqu;參考訊息&rdqu;。上面介紹美國治療基因缺損方面已有重要突破。我在同事們的幫助下，請求大學英語老師替咱寫了封信，就寄給了文章中提到的美國密執安醫學中心的加里&middt;納貝爾博士，向人家求助。等你來時，納貝爾博士也許就來了音。咱海納娃兒興許有救了。<:p></:p>
另外，你把老人們的生活安置就緒後，早些來吧。你不必害怕。不是海納舊病復發。而是我們呼籲會援助的文章在省報上登載了。海容、海納所在的子學校也發動師生們捐款獻愛心。在這個活動中，海納知道了自己的病叫基因缺損。這孩子也太敏感、太聰慧了。她背過姐姐到附近醫院打聽清楚什麼叫基因缺損後，就推測自己與姐姐不同，不是文景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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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娘隱約聽了順子求乞文景幫忙的事兒，知道這女婿雖有些小小殘疾，本事還不小。也是滿心喜悅。聽見兩個年輕人不說話了，她便推開裡屋門，捂著鼻子探出頭來挑逗順子道：&ldqu;誰給你介紹物件了，能把抹布當米下到鍋裡？&rdqu;<:p></:p>
&ldqu;還不是春玲那沒掛牌子的婚姻介紹所！&rdqu;順子苦笑道。&ldqu;好個春玲！一點兒也不負責任。不論親疏遠近，介紹一次二十塊，光顧賺錢了。&rdqu;<:p></:p>
&ldqu;不好駕馭的那位是怎麼事呢？&rdqu;文景也笑著問。<:p></:p>
&ldqu;嗨，人販子從外地販來的南蠻子。比春玲還潑辣哩。家中有老公，自願出來放鷹，專揀咱這沒見過世面的兔子抓。你說這春玲，能把這種女人介紹給熟人！&rdqu;<:p></:p>
&ldqu;她那介紹所還興隆麼？&rdqu;<:p></:p>
&ldqu;早塌班了。誰還去找她！&rdqu;順子生氣道。<:p></:p>
&ldqu;他（她）們不是還鬧過罐頭廠麼？&rdqu;文景問。<:p></:p>
&ldqu;嗨！吳長方搞政治有一套，搞經濟根本不行。&rdqu;順子一邊下地往勻攪一攪罐裡的塗料，一邊說，&ldqu;搞經濟講的是質量和誠信，他（她）們不是缺斤少兩、細菌超標，就是新增劑太大。經不起外頭質量檢查。沒幾天也塌班了。&rdqu;<:p></:p>
&ldqu;開廠子哪兒來的資金呢？&rdqu;文景道，&ldqu;真也夠個能耐了！&rdqu;<:p></:p>
&ldqu;嗨，撕破臉就會來錢！&rdqu;順子又從心底發出了鄙夷的冷笑，&ldqu;春玲和她爹孃趙福貴兩口子也鬧翻了。趙春樹死後，她去長春報銷了醫藥費，還有撫卹金，據說兩、三萬呢。全霸到了自己手裡。&rdqu;<:p></:p>
&ldqu;是麼！&rdqu;文景一驚，臉上又露出沉思的表情。她想起昔日自己在趙家做媳婦的情景，在一般人家吃不飽肚子的時候，趙家的飯桌上總露出高人一等的富足來。看來，一戶人家能否永遠興旺發達，要在於這一家人是否團結，有無凝聚力。<:p></:p>
&ldqu;這也塌班，那也塌班，虧損痛了吧？&rdqu;文景又漫不經心地問。她突然來了興致，跳下地到裡間屋問娘要了些梅紅紙，剪了窗花，貼到了新窗紙上。<:p></:p>
&ldqu;虧倒也大虧不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嘛。&rdqu;順子站遠了看一看他刷過的正牆，又靠前來把不滿意的地方再修補幾刷子。&ldqu;總會有撞到槍口上的呆鳥。這不又開了&lsqu;仙女雷德&rsqu;的攤兒。世上老實人多，蠻夠春玲哄騙呢！&rdqu;順子突然嘻嘻一笑，冒出句不十分得體的話來，&ldqu;常言道：普天之下一個理，眉眼好了佔便宜。從前飼養處人們拉閒話，說遠瞭陸慧慧，近瞅趙春玲，不遠不近看文景。如今，你三人一個比一個過得舒坦。&rdqu;話一齣口，順子便覺察自己有些冒失，說漏了嘴。文景本不是靠臉蛋兒混飯吃的人。這樣講對文景有些失敬。兩人本來一個面朝牆壁，一個面朝窗戶，背對背幹活兒。順子偷眼兒望文景惱沒惱時，文景果然瞪著深不可測的目光望他。順子這一驚，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轉過身去，不知怎麼補救剛才的過失才好。<:p></:p>
&ldqu;什麼，聽你的意思慧慧果真活著？&rdqu;文景停下手裡的活兒，幾乎是喊著在發問。<:p></:p>
她原來是為這個驚異。順子這才放寬心道：&ldqu;有人見慧生到縣城郵局去打過長途電話。問他打給誰的，他不肯說。他家有什麼外地的闊親戚？不是給他姐姐打給誰打？&rdqu;<:p></:p>
當順子發現文景好一陣兒沉默不語時，情不自禁又過頭來瞅她。他發現文景就象聽到八級地震即將來臨一般，無所適從地立著。那十分生動的面龐驟然變成了紙糊的偶人。但她那明澈如潭的深眸中卻又漸漸浮上一層疑雲，呢喃自語道：&ldqu;不可能。&rdqu;<:p></:p>
&ldqu;還有人瞧見一個陌生的闊人打聽過她家，自那以後，慧生就又蓋新房，又娶新娘，又買家電，眼瞅著就闊起來了。&rdqu;順子聽到窗外有爭執聲，就探頭朝外望。院裡並無旁人，只是文景的老爹老孃。<:p></:p>
&ldqu;我現在就問慧生爹去！&rdqu;文景急不可耐地扔下手中的活計，就朝外走。<:p></:p>
不料，一齣家門就被正在爭執的爹孃攔了個正著。原來她爹正收拾驢圈，覺得圈頂上吊著的陳年火藥子礙眼，就用鐮刀割斷吊繩，把這捆火藥子抱到茅廁旁邊，劃了火柴要燒。他不知道老伴兒在裡間屋一邊幹活兒，一邊還從視窗監視著他呢。不等他縱火成功，老伴兒已氣呼呼地趕出來，提了他的後衣領，跟他爭論起來。文景娘壓低聲兒說：&ldqu;這火藥子還是吳長紅割下的，夏天燻蚊子還用得著。你我七八十歲的人了，誰還能再去南坡割下這艾蒿？&rdqu;沒想到陸富堂卻倔倔地道：&ldqu;如今擦屁股都廢了擦屁石，改用暄軟的白綿紙了，誰還用這東西燻蚊子？艾蒿燒掉，可是上等的好肥哩。再說了，有了當席的女婿，還讓咱再用這低階東西？&rdqu;本來是芝麻大點兒小事，老兩口誰都不肯讓步，由這作引子，文景娘想起了過去的陳年舊帳。說是本不該再去拉擦屁石了，文德已是有了未婚妻的後生了，硬是陸富堂小氣粘滯，鼓動文德去了立土崖，送了娃兒條小命！如今該打省的，他倒又變得大方了，任性揮霍起來。這日子還能過麼？這樣，老兩口越吵聲音越大，就撕扭到家門口了。<:p></:p>
文景見那火藥子一般般兒長短、一樣樣兒粗細，想起長紅昔日對她的好來，又聯想到他今日的境遇，木樁般滿腹無奈。陸福堂一陣兒清楚一陣兒糊塗的不可理喻的樣子，又讓文景哭笑不得。她便不言聲兒找了箇舊編織袋子，把那捆火藥子包裹起來，小心翼翼用細麻繩捆了，依然吊到了&ldqu;補德&rdqu;的屋內。<:p></:p>
陸富堂見女兒的行動支援母親，不敢向閨女發怒，卻一跳一跳地罵老婆不賢惠。順子機靈，忙跳下凳子把文景娘攙屋內。一再勸說：&ldqu;八十一的人了，老翻了。老翻了就跟小娃娃一樣。記得我爺爺八十一歲時，就逼著我娘給他過生日。&rdqu;<:p></:p>
文景娘一聽生日二字，猛然打個愣怔，問順子今日九月二十幾。一聽正是陸富堂八十一歲生日，心頭那惱火倏忽就熄滅了。忙喚文景快買肉買菜去。說是還有修房頂剩下的好酒呢，一方面招待順子，同時也給老爺子過過八十一歲的坎兒，一酒待客哩。<:p></:p>
眼看日頭老高了，已到準備午飯的時候。文景想：把考證慧慧在不在人世的事挪到晚上吧。<: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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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家中只剩了文景和爹孃三人。文景便一邊吃飯一邊提出了關於慧慧的話題，考察爹孃作為慧慧家的緊鄰，曾發覺過什麼動向。爹孃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矢口否認。娘說：&ldqu;沒的事兒。沒的事兒。現如今人們就愛把死的說活。吳長方統治咱村的時候，誰敢散佈這謠言！&rdqu;爹由於八十一歲的生日過得滋潤，尤其是酒精在發揮作用，使他心胸開闊，想問題也特別周全和寬容。老人家放下飯碗，捋著鬍子道：&ldqu;人們眼紅人家日子過得好，不是說挖出了金元寶，就是說慧慧也活了。只看人家起房造屋、明窗漆櫃，可不說人家父子倆起早摸黑科學種田，怎樣受哩。一到農閒，慧生還到縣城一個大廠去扛包賺錢哩。如果能起死生，文德也來了。說不準慧慧和文德都在地下同一個廠子裡。&rdqu;陸富堂朝後靠著被垛，說著說著口齒就含糊不清了。一會兒喉嚨裡已發出了鼾聲。<:p></:p>
飯後，文景把洗碗的活兒交給母親，說她要去慧慧家坐坐。以往她就發覺慧生和慧生的爹在躲閃她。她知道那是因為海納。海納有病，他們怕兩家人走得太近，經濟上受牽連。這一她察覺慧生和他爹，以及那新媳婦的不近人情卻有點過分了。文景家修房頂，左鄰右舍幾乎家家都派出一個幫工的人，他們兩家是隻隔一堵牆的緊鄰，怎麼就不肯出一個人呢？這是不是避免在人多的場拋頭露面，或者是怕文景當面追問慧慧的事呢？想到此，文景便相信無風不起塵，慧慧極有可能還在人世。人們總說溺水的人最後總要漂到水面上來。為什麼十多年來一直沒聽說有一件衣服浮出水面呢？文景想：不管是出於什麼顧慮，他們家不想在吳莊公佈慧慧還在人世的訊息，也不該瞞她。她準備與慧生和他爹作一次長談。不管怎麼說，他們不能不讓海納認她生身的母親。文景要藉助一切力量來醫治海納的病。藉助一切有利條件挽救納兒的生命。<:p></:p>
文景來到慧慧家時，她家的街門半掩著。顯然是有人剛剛出去。文景閃身進來，走在院內的小徑上，聽見那媳婦在自己屋內哼歌。文景便迎著燈光通明的媳婦新屋而去。進了屋才發現只媳婦一個人，正在一臺半自動洗衣機前擰床單。床單下雖然就著個大澡盆，還是淋了一地水點兒。文景急忙上前來揪了床單的一頭，和那媳婦一起來擰。那媳婦猛地裡發現是文景，便顯出驚愕的樣子。<:p></:p>
&ldqu;慧生和你公公呢？&rdqu;文景開門見山就問。<:p></:p>
&ldqu;咦，小心溼了你的鞋。&rdqu;那媳婦道。&ldqu;慧生去縣城化工廠打工去了。已經走了十來天了。他爹麼，每天一推飯碗就出去打了麻將。&rdqu;<:p></:p>
一個去打工，一個去&ldqu;修長城&rdqu;，想不到這一家子倒挺跟潮流。兩人把床單擰乾後，又抖開拽展，對摺來。那媳婦便把床單疊成個磚頭大小的方塊兒，放在臉盆內，等第二天有日頭時再曬。文景環顧屋內的擺設，一套棕色的組櫃就佔了兩面牆，二十四英寸的大彩電鑲嵌在組櫃內。螢幕上出現的正是少林寺的武打。不知為什麼，有圖象卻沒有聲音。洗衣機雖然是單缸的，但那著名的牌子在農村來說已經是引領時代新潮流了。更讓文景吃驚的是屋內沒有土炕，完全是城市居室的帶有席夢思的雙人床。窗下還有一套由七件兒拼成的轉牆角兒沙發。包沙發的面料也十分考究。色調與組櫃傢俱很是協調。文景想：沒有高人指點，他（她）們佈置不下這麼舒適大方。光這一套陳設，就可以與礦那些高收入的人家比美了！<:p></:p>
&ldqu;打麻將一上了癮，總是半夜三更才來。&rdqu;那媳婦一邊拖地一邊說。&ldqu;你找他有要緊事麼？&rdqu;<:p></:p>
&ldqu;嗯。還真有些當緊事。&rdqu;文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p></:p>
&ldqu;唉，那些壘城牆的人，玩不夠八圈兒，八頭牛也拽不來啊。&rdqu;那媳婦笑道。<:p></:p>
&ldqu;沒關係。秋天夜長，咱又不困。正好我陪你拉拉話，等他來。&rdqu;文景也笑道。她鐵了心非把慧生爹等來不可。<:p></:p>
&ldqu;你知道咱兩家是什麼關係？&rdqu;文景把身子靠了沙發背，穩穩地坐好了，作出長談的姿勢道，&ldqu;我和你姐慧慧簡直如同同胞姐妹。我們是無所不談、生死相托的摯友啊。&rdqu;<:p></:p>
剛剛聊了個開頭，聽得院裡有沙沙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向窗外張望，想不到文景娘帶一股夜風推門進來。她只朝那媳婦努一努下巴，就對文景道：&ldqu;快去吧。你小叔子和妯娌過來了！&rdqu;<:p></:p>
文景會意，心想一準是吳長紅良心發現，覺得不借些錢給大哥和文景於心不安，所以拉上紅梅花一併來負荊請罪了。想到此，文景覺得自己也有對不住人家處，彼此說開些好。就忙跟著母親返自己家。誰知道一推門卻與個粉紅身影兒撞個滿懷！原來是穿了一身粉紅運動衣的春玲。只見她金耳墜子、銀手鐲子，依然是踩高蹺時的金蓮風韻。<:p></:p>
&ldqu;啊呀呀，親親嫂子啊。&rdqu;春玲一手拉著文景，另一手朝她肩上猛擊一掌道，&ldqu;你說咱倆這緣分，要多深有多深，要多大有多大！走到天涯海角都是親妯娌！想不親也不由人！&rdqu;<:p></:p>
春玲背後是穿一身黑西裝的二小叔子吳長方。這昔日的小紅太陽今天倒有點兒拘謹。一對意料之外的來訪者的出現讓文景不知說什麼好。春玲把文景拉到炕邊兒，按文景坐下。又去攙扶文景的母親。她將反客為的熱情發揮得酣暢淋漓，讓文景母女倒稀裡糊塗不知自身是是客了。<:p></:p>
&ldqu;不是我批評你，修房子不應該不通知我一聲！&rdqu;吳長方附和道，&ldqu;說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咱們是手足之親！你瞧瞧，連捎信的老人都懂得把你的信捎到那頭咱家不會丟失呢。&rdqu;到底是當過幹部的人，一齣口就帶上了評人的口吻。<:p></:p>
哦，原來他（她）們是過來送信的。李莊一位老人去礦上看兒子，吳長東託他捎封信來。這老者來到吳莊，沒找到陸家，就把信送到吳家去了。<:p></:p>
文景接過信來，頭皮一陣陣發緊。隨手捏一捏，厚厚的一疊。就急忙湊到屋子中央那十五瓦的昏黃的燈泡下，撕開封口，展讀來信。<:p></:p>
文景：<:p></:p>
先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我翻遍了所能找到的資料，幾乎是一無所獲！正當我感覺絕望的時候，一線曙光出現了。我在一堆報紙裡發現了一篇文章。這是張的&ldqu;參考訊息&rdqu;。上面介紹美國治療基因缺損方面已有重要突破。我在同事們的幫助下，請求大學英語老師替咱寫了封信，就寄給了文章中提到的美國密執安醫學中心的加里&middt;納貝爾博士，向人家求助。等你來時，納貝爾博士也許就來了音。咱海納娃兒興許有救了。<:p></:p>
另外，你把老人們的生活安置就緒後，早些來吧。你不必害怕。不是海納舊病復發。而是我們呼籲會援助的文章在省報上登載了。海容、海納所在的子學校也發動師生們捐款獻愛心。在這個活動中，海納知道了自己的病叫基因缺損。這孩子也太敏感、太聰慧了。她背過姐姐到附近醫院打聽清楚什麼叫基因缺損後，就推測自己與姐姐不同，不是文景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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