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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
P> 題記：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女孩子在九十年代末期留學日本時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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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代官山。
六月的東京，到處都開著紫陽花（あじさい）：粉、桃紅、幽藍、葡萄紫給因為霖雨連旬而陰鬱著的人們帶來了許多慰籍。
Satmi家陽臺上養的一大盆紫陽花是那種極淡的藍色，給林欣一種悠遠的嚮往。
有些人，一見面就讓人莫名其妙地覺得可親，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即使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對於林欣來說，Satmi就是這樣的人。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裡，Satmi成了林欣在Hird教授的課上最要好的同學，雖然兩人都是每天來去匆匆。
較之於林欣的小巧，Satmi是日本女子裡少有的高個子。少女樣的纖細身材，總是穿一條藍白的水洗牛仔褲，著實顯出她的長腿。她從來是素面朝天，一點也不介意將臉上的幾點雀斑示人。可是像她這種天生麗質的女子，任怎樣的不修飾，在人群裡還是出類拔萃。
她騎著腳踏車來車站接林欣。她騎車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女學生。
她的家在一幢很普通的公寓裡。不大的客廳兼飯廳裡，到處是東西：小孩子的玩具、Satmi看的書、疊得很高的一摞一摞的攝影雜誌，夾雜在日常瑣瑣碎碎的生活品當中。令人驚訝的是，這擁擠的小房間裡竟然還塞進了一架立式鋼琴！
林欣將從東急買的白桃クルール（一種蛋糕，大概2日元左右）遞給Satmi，讓她先放在冰箱裡。Satmi好像沒想到林欣會帶這樣的禮物來。
Satmi的兩個小男孩都在。大的上小學二年級，小的還在上幼兒園。Satmi驕傲地介紹道：&ldqu;這是我的bdy guard。&rdqu;兩個小孩子都很大方地用英語和林欣問好。
小兒子歪著頭看著林欣，好一會兒很肯定地說：&ldqu;Yu are cute. I like yu!&rdqu;把個林欣逗得笑出聲來。
見這個新來的おねえちゃ（姐姐）笑了，小傢伙也笑了，跑到媽媽身邊，Satmi連忙彎下腰來聽他要說什麼。小兒子在Satmi耳邊嘀咕了幾句，Satmi笑著直起身子對林欣說：&ldqu;Kta要給你表演一個魔術！&rdqu;她馬上又補了句：&ldqu;這可是他特意為你準備的喲！&rdqu;
林欣連忙微笑著對Kta說：&ldqu;謝謝！&rdqu;
小傢伙一指廳中間的那張舊餐桌，很嚴肅地命令道：&ldqu;那你得坐到那兒去！&rdqu;
Satmi忙說：&ldqu;Kta，what shuld yu say?&rdqu;
Kta拌了個鬼臉，規規矩矩地對林欣說：&ldqu;please!&rdqu;
林欣乖乖地坐了過去。大兒子也託著下巴，坐在桌前安靜地等著表演。
Kta爬到椅子上，跪在上面。Satmi早拿了一枚一日元的硬幣遞給兒子。Kta把硬幣放在右手伸開的手掌裡，很鄭重地給林欣看了看，然後把左手蓋在右手上，上下搖晃了幾下，才將左手移開。
林欣忙大睜著眼睛叫到：&ldqu;咦？硬幣怎麼沒了呢？&rdqu;
Kta很得意地把右手也移開，那下面的桌面上就躺著那硬幣。
屋子裡的其他三個人都鼓起掌來。
大兒子走到鋼琴跟前，又頭看看媽媽，Satmi衝他點點頭，他就開始彈起來。那個曲子林欣在Wdy Allen的一個電影裡聽過，她一直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這支略帶哀傷的曲子由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彈出來，讓林欣格外感動。
接下來兩個小男孩爭著教林欣做遊戲，還給她看他們和Satmi在美國迪斯尼樂園玩的照片。趁著這個功夫，Satmi麻利地做好了午餐。她把桌子上攤著的報紙雜誌移開，將兩大兩小四個碗擺在四張塑膠飯單上。
大家圍坐在桌前。林欣低頭去看那碗裡。多半碗的米飯上，蓋著勾了芡的雞蛋、豬肉，還有幾粒青豆。
&ldqu;這是什麼丼？&rdqu;林欣知道這種菜蓋飯的食物都屬於&ldqu;丼&rdqu;類。
大兒子奇怪地問：&ldqu;咦？你不是中國人嗎？怎麼不知道&ldqu;天津丼&rdqu;？&rdqu;
Satmi忙說：&ldqu;Yut, 這是我們日本人改造了的中華料理，和中國人吃的中餐是不一樣的。&rdqu;
兩個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四人同聲說了&ldqu;いただきます&rdqu;（開始吃了），開始吃起來。
吃著飯，兩個小傢伙的嘴也不閒著。嘰嘰喳喳地講些學校和幼兒園裡的事，Satmi聽得津津有味。
&ldqu;lin,&rdqu; 大兒子Yut也隨著媽媽稱林欣為&ldqu;lin&rdqu;，&ldqu;我給你猜個謎語。&rdqu;
林欣看看Satmi，Satmi笑著說：&ldqu;別擔心，我們一起猜。&rdqu;
Yut不慌不忙地說：&ldqu;赤ちゃがたくさいる國はどこ？（有很多嬰兒的國家是哪個國家？）&rdqu;
&ldqu;還用說，中國唄！&rdqu; Satmi有點不以為然。
林欣也點著頭說：&ldqu;中國確實有很多小孩子。&rdqu;
&ldqu;不對！&rdqu; Yut得意地大叫。兩個大人相視一下，又都轉過頭去看Yut。
&ldqu;要不要提示啊？&rdqu;Yut更得意了。
&ldqu;還是你告訴我們吧。&rdqu; Satmi可憐巴巴地說。
&ldqu;告訴你們吧。是ニュージーランド（紐西蘭）！&rdqu; Yut還是那麼得意洋洋的。
Satmi立刻喝彩。林欣還是不明白。Satmi於是讓Yut給林欣解釋。
Yut說：&ldqu;ニュージー聽起來好像&ldqu;乳児&rdqu;，ランド就是land，好像迪斯尼ランド，有很多乳児的地方不就是ニュージーランド了嗎？&rdqu;
吃過午飯，Satmi安頓兩個小孩子午睡，並告訴他們午睡起來有好吃的蛋糕。
打發了兩個孩子，Satmi用小托盤給林欣端了杯綠茶，兩人坐在沙發上看一部錄影片，講的是湖南貧苦山的一個少女辛苦求學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林欣在中國聽得雖多，但生長在南京的她，對於鄉村最直接的經驗只是來自初一時班上來的一個插班生。插班生的名字林欣已經記不得了，好像是&ldqu;忠民&rdqu;之類的。忠民的家在連雲港農村，為了上學，借宿在親戚家裡。班上的同學都嫌她身上的異味，沒有人願意和她同桌。班任安排林欣和她同坐，暗戀林欣的男班長還私下替她打抱不平。
Satmi一邊看，一邊拿著紙巾擦眼淚。林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冷漠的人。
錄影完了，Satmi紅著眼睛對林欣說：&ldqu;這個片子我已經看過好多遍了。每次都非常感動！我將來也要像馮豔---就是拍這部片子的女人----我要像她一樣，做個ビデオ&middt;ジャーナリスト！（錄影記者，參見&ldqu;注&rdqu;）&rdqu;林欣一直好奇Satmi這個家庭婦怎麼學習的勁頭那麼大，聽她這麼一說才明白了她的動力來源。
&ldqu;那你將來想給哪家電視臺工作呢？&rdqu;林欣好奇地問。
Satmi很認真地說：&ldqu;在日本，像我這樣一個女人，想成為ビデオ&middt;ジャーナリスト簡直就是白日做夢！&rdqu;
&ldqu;那&rdqu;林欣欲言又止。
Satmi 很爽快地說&ldqu;我打算去美國！我老公也喜歡美國。我們打算等明年他退休以後就移民去美國。&rdqu;
林欣心裡飛快地計算著：Satmi看上去不到四十歲，她的老公竟然快退休了，那不是得比她大二十多歲？
&ldqu;你和你老公是怎麼認識的？&rdqu;林欣實在不好意思問太私人的問題。
&ldqu;他坐我的航班時認識的。我原來是日航的空姐。&rdqu;Satmi微笑著說。
~~~~~~~~~~~~~~~~~~~~~~~~~~~~~~~~~~~~~~~~~~~~~~~~~~~~~~~~~
注：馮豔是個紀錄片女導演，得過山形國際紀錄片電影節&ldqu;小川紳介獎&rdqu;，她也在日本讀過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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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東京，到處都開著紫陽花（あじさい）：粉、桃紅、幽藍、葡萄紫給因為霖雨連旬而陰鬱著的人們帶來了許多慰籍。
Satmi家陽臺上養的一大盆紫陽花是那種極淡的藍色，給林欣一種悠遠的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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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於林欣的小巧，Satmi是日本女子裡少有的高個子。少女樣的纖細身材，總是穿一條藍白的水洗牛仔褲，著實顯出她的長腿。她從來是素面朝天，一點也不介意將臉上的幾點雀斑示人。可是像她這種天生麗質的女子，任怎樣的不修飾，在人群裡還是出類拔萃。
她騎著腳踏車來車站接林欣。她騎車的樣子看起來像個女學生。
她的家在一幢很普通的公寓裡。不大的客廳兼飯廳裡，到處是東西：小孩子的玩具、Satmi看的書、疊得很高的一摞一摞的攝影雜誌，夾雜在日常瑣瑣碎碎的生活品當中。令人驚訝的是，這擁擠的小房間裡竟然還塞進了一架立式鋼琴！
林欣將從東急買的白桃クルール（一種蛋糕，大概2日元左右）遞給Satmi，讓她先放在冰箱裡。Satmi好像沒想到林欣會帶這樣的禮物來。
Satmi的兩個小男孩都在。大的上小學二年級，小的還在上幼兒園。Satmi驕傲地介紹道：&ldqu;這是我的bdy guard。&rdqu;兩個小孩子都很大方地用英語和林欣問好。
小兒子歪著頭看著林欣，好一會兒很肯定地說：&ldqu;Yu are cute. I like yu!&rdqu;把個林欣逗得笑出聲來。
見這個新來的おねえちゃ（姐姐）笑了，小傢伙也笑了，跑到媽媽身邊，Satmi連忙彎下腰來聽他要說什麼。小兒子在Satmi耳邊嘀咕了幾句，Satmi笑著直起身子對林欣說：&ldqu;Kta要給你表演一個魔術！&rdqu;她馬上又補了句：&ldqu;這可是他特意為你準備的喲！&rdqu;
林欣連忙微笑著對Kta說：&ldqu;謝謝！&rdqu;
小傢伙一指廳中間的那張舊餐桌，很嚴肅地命令道：&ldqu;那你得坐到那兒去！&rdqu;
Satmi忙說：&ldqu;Kta，what shuld yu say?&rdqu;
Kta拌了個鬼臉，規規矩矩地對林欣說：&ldqu;please!&rdqu;
林欣乖乖地坐了過去。大兒子也託著下巴，坐在桌前安靜地等著表演。
Kta爬到椅子上，跪在上面。Satmi早拿了一枚一日元的硬幣遞給兒子。Kta把硬幣放在右手伸開的手掌裡，很鄭重地給林欣看了看，然後把左手蓋在右手上，上下搖晃了幾下，才將左手移開。
林欣忙大睜著眼睛叫到：&ldqu;咦？硬幣怎麼沒了呢？&rdqu;
Kta很得意地把右手也移開，那下面的桌面上就躺著那硬幣。
屋子裡的其他三個人都鼓起掌來。
大兒子走到鋼琴跟前，又頭看看媽媽，Satmi衝他點點頭，他就開始彈起來。那個曲子林欣在Wdy Allen的一個電影裡聽過，她一直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這支略帶哀傷的曲子由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彈出來，讓林欣格外感動。
接下來兩個小男孩爭著教林欣做遊戲，還給她看他們和Satmi在美國迪斯尼樂園玩的照片。趁著這個功夫，Satmi麻利地做好了午餐。她把桌子上攤著的報紙雜誌移開，將兩大兩小四個碗擺在四張塑膠飯單上。
大家圍坐在桌前。林欣低頭去看那碗裡。多半碗的米飯上，蓋著勾了芡的雞蛋、豬肉，還有幾粒青豆。
&ldqu;這是什麼丼？&rdqu;林欣知道這種菜蓋飯的食物都屬於&ldqu;丼&rdqu;類。
大兒子奇怪地問：&ldqu;咦？你不是中國人嗎？怎麼不知道&ldqu;天津丼&rdqu;？&rd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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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飯，兩個小傢伙的嘴也不閒著。嘰嘰喳喳地講些學校和幼兒園裡的事，Satmi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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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欣看看Satmi，Satmi笑著說：&ldqu;別擔心，我們一起猜。&rdqu;
Yut不慌不忙地說：&ldqu;赤ちゃがたくさいる國はどこ？（有很多嬰兒的國家是哪個國家？）&rdqu;
&ldqu;還用說，中國唄！&rdqu; Satmi有點不以為然。
林欣也點著頭說：&ldqu;中國確實有很多小孩子。&rdqu;
&ldqu;不對！&rdqu; Yut得意地大叫。兩個大人相視一下，又都轉過頭去看Yut。
&ldqu;要不要提示啊？&rdqu;Yut更得意了。
&ldqu;還是你告訴我們吧。&rdqu; Satmi可憐巴巴地說。
&ldqu;告訴你們吧。是ニュージーランド（紐西蘭）！&rdqu; Yut還是那麼得意洋洋的。
Satmi立刻喝彩。林欣還是不明白。Satmi於是讓Yut給林欣解釋。
Yut說：&ldqu;ニュージー聽起來好像&ldqu;乳児&rdqu;，ランド就是land，好像迪斯尼ランド，有很多乳児的地方不就是ニュージーランド了嗎？&rdqu;
吃過午飯，Satmi安頓兩個小孩子午睡，並告訴他們午睡起來有好吃的蛋糕。
打發了兩個孩子，Satmi用小托盤給林欣端了杯綠茶，兩人坐在沙發上看一部錄影片，講的是湖南貧苦山的一個少女辛苦求學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林欣在中國聽得雖多，但生長在南京的她，對於鄉村最直接的經驗只是來自初一時班上來的一個插班生。插班生的名字林欣已經記不得了，好像是&ldqu;忠民&rdqu;之類的。忠民的家在連雲港農村，為了上學，借宿在親戚家裡。班上的同學都嫌她身上的異味，沒有人願意和她同桌。班任安排林欣和她同坐，暗戀林欣的男班長還私下替她打抱不平。
Satmi一邊看，一邊拿著紙巾擦眼淚。林欣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冷漠的人。
錄影完了，Satmi紅著眼睛對林欣說：&ldqu;這個片子我已經看過好多遍了。每次都非常感動！我將來也要像馮豔---就是拍這部片子的女人----我要像她一樣，做個ビデオ&middt;ジャーナリスト！（錄影記者，參見&ldqu;注&rdqu;）&rdqu;林欣一直好奇Satmi這個家庭婦怎麼學習的勁頭那麼大，聽她這麼一說才明白了她的動力來源。
&ldqu;那你將來想給哪家電視臺工作呢？&rdqu;林欣好奇地問。
Satmi很認真地說：&ldqu;在日本，像我這樣一個女人，想成為ビデオ&middt;ジャーナリスト簡直就是白日做夢！&rdqu;
&ldqu;那&rdqu;林欣欲言又止。
Satmi 很爽快地說&ldqu;我打算去美國！我老公也喜歡美國。我們打算等明年他退休以後就移民去美國。&rdqu;
林欣心裡飛快地計算著：Satmi看上去不到四十歲，她的老公竟然快退休了，那不是得比她大二十多歲？
&ldqu;你和你老公是怎麼認識的？&rdqu;林欣實在不好意思問太私人的問題。
&ldqu;他坐我的航班時認識的。我原來是日航的空姐。&rdqu;Satmi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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