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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
二十二
離開了裘娜,丁一的腦子裡思緒起伏難平。難道她說得不對嗎?原來性和生育是可以分開考慮的,是不是自己的觀念太落後、太陳舊了,丁一想不明白。但有一點他想清楚了,不能和裘娜再繼續深入下去,那樣很危險,他擔心自己不能自拔,她那綽約風姿,才女情懷是很難拒絕的。試想如果她真的得到了自己的那一枚,如果她真的有了自己的女兒,自己是無論如何放不下的,那會是一個多麼可愛聰慧的小女孩。這個世界太誘惑了,一不小心就會身不由己,丁一不敢往下想了。
丁一這天工作到了很晚。大約九點左右,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了,丁一想大慨又是月琴催他家。他接起電話,卻原來是曲直,從中國打來。電話那頭曲直風急火燎地說:“丁教授,你得幫我的忙,這個忙你一定得幫。”
丁一丈二和尚,不知道曲直指的是什麼。“你說清楚一點好嗎,幫你什麼忙?”
“瞧我一急,話也說不清楚了。我們這裡的餘院長出事了,現在被雙規了。院長缺人,我想讓你來當院長你最適非你莫屬不許推辭要不不夠朋友。”曲直呼刺刺電話那頭連珠炮似的,連停頓一下也沒有。”
丁一有點驚訝,問:“他為什麼被雙規?”
“貪汙了很多錢,準備外逃,被海關逮住了。”曲直解釋。
原來如此。“可是你知道我對當院長不感冒。”丁一推脫說。
“就是因為你不想當,我才想到你,非要你當。”曲直斬釘截鐵。
“那為什麼?”丁一不解。
“因為你不圖名不圖利,沒有不良動機。”曲直嘿嘿笑著。
丁一哭笑不得,“哪有這樣強人所難。我不當。”
“是不是嫌官小?要不我和你對換,你當校長,我當院長?”曲直嘿嘿聲不斷。
“開什麼玩笑。再說我的業務水平太低,勝任不了。”丁一虛於委蛇。
“謙虛了不是,在NIH Study Se我見識過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都說不過你,天生就是個當領導的,能言善辯,諸葛孔明再生。”曲直馬上堵住。這時丁一肚子裡有幾條蛔蟲他都清楚,瞭如指掌。
丁一被逼在了牆角,動彈不得。“可是我美國這裡有一大攤,不能說撂下就撂下。要不我幫你推薦幾位?”丁一想金蟬蛻殼。
曲直揪住不放,“我又不是不認識人,還需要你介紹。我就看中了你。再說了你本來就和我們學校有作關係。條件我這裡開好了,工資在你現在的基礎上上浮5%,科研啟動基金一千萬。如果你有適的助手想帶來,歡迎。”
“你得容我再考慮考慮。”丁一對曲直有點意見了。
“我知道丁教授是個人才,是不是要我飛到美國三顧茅廬呀。你就當我是劉備,輔佐我建功立業,好不好。”曲直詼諧地調侃,大笑聲從話筒裡傳過來。完了曲直正經起來,說:“我真的是欣賞你的才幹。以前在NIH覺得你有見識,這次在中國見了面更覺得你是棟樑之材,不用可惜,暴殄天物。不是恭維你的話,你的能力絕對在我之上。請你來,屈就了你。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為你鞍前馬後,在所不辭。”曲直的馬屁拍得天響。
“瞧你,把自己說成了伯樂。”丁一也開起了玩笑。
“豈止是伯樂,‘世上豈無千里馬,人間難覓九方皋’,我就看中了你。你以前不是老說欠中國的太多嗎,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剛剛開了十八大,新氣象,需要你們這種人來開展局面。你如果不來,讓那些邪吝貪婪之人來佔位置,又搞成了一團糟,你忍心那樣的局面嗎?。再說了,我們這裡有不錯的梯隊和人員配置,像洪濤,鞠進,楊處長,他們都盼望你能來牽頭。不要讓大夥失望。”
這句話讓丁一有所觸動,身上熱血湧動,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我不上刀山,誰上刀山,衝上去。要是擱在年輕的時候,桌子一拍,袖子一挽丁一就會幹起來。但是轉念一想,當院長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得從長計議,起碼得和月琴商量一下,另外自己學校方面也要溝通好。於是他權作緩兵之計,對曲直說:“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容我和家裡商量商量,另外還要徵求學校的意見。這件事我知道了,放在心上。如何?”
做完了遊說工作,曲直知道已經達到了目的。像丁一這種鐵了心腸不挪窩的美國教授已經鬆了口就是勝利,下面慢慢來。於是他對丁一說:“給你一個星期,把你的個人簡歷給我電郵寄來,不得有誤,我好呈送校委會討論。不許拖,哈。”說完就掛了電話,留下一片盲音,一陣風不見了。
這個曲直,丁一笑了笑也掛了電話。他閉上眼睛養了一神,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想理清思路。他彷彿看見曲直就像一滴清水滴進油缸裡,孤伶伶地漂浮著,沒法改變周圍的渾濁狀況,急需拉他同流清。可是一想起在中國的所見所聞,烏七八糟,丁一剛才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激情就洩得一乾二淨,心裡沒了底氣,有點此去泉臺的恐懼。不過轉而一想洪濤,鞠進,楊處長他們都在默默地奉獻著自己,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於是開始氣憤自己的患得患失,不像個大丈夫所為。中國是一個長滿了腫瘤的巨人,自己不能袖手旁觀,得去改變她的環境狀態,消除腫瘤,割多少算多少。丁一的思緒就想海潮一樣忽高忽低,反反覆覆。無論如何,得去和月琴商量,看看她的意見。
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丁一又以為是月琴,結果是裘娜。裘娜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低沉,沒有了先前的歡樂輕揚,倩笑款語。她嗓音滯重地問丁一考慮得怎麼樣了。丁一說恐怕不行,她的要求實在沒有辦法滿足,自己不能克服心理障礙,把世界上還有其他優秀男人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裘娜在電話那頭輕聲啜泣起來,丁一一時不知所措,他心裡清楚,裘娜已經掉進了感情的泥潭,這是自己始料不及的。裘娜用綿軟無力的聲調說:“丁教授,下午和你談過話後,我知道希望渺茫。有些話我以前沒有向你透露過。我父母親離過婚,從小對我的打擊很大。父親在外面有外遇,是自己的一個學生。我是母親一手帶大的。我父母親都是大學裡的中文系老師。離婚後,母親從小對我用心培養。雖然離了婚,我的父母還是在一個系裡上班,天天見面,形同路人。看著母親那被深深傷害的心靈,我發誓終身不嫁。在母親的薰陶下,我發奮讀書,畢業於醫學名校,成績優異。平時我與書為友,以詩文將自己包裹起來,與外界遮蔽隔絕。我並不是不渴望愛情,看著別人花前月下,桃紅李白,鶯飛柳長,心裡非常失落。我開展這項業務,有一個小小的私心,就是想為自己找到另一半。沒有婚姻不要緊,我可以像我母親培育我一樣培育自己的小孩。你可以想象得出來,像我這樣的才女,從中學到現在,一直有男士追求著我。但由於父親從小對我心靈的傷害,我對男人實在沒有信心,一直採取避的態度。有幾個男人對我威脅過,如果我不同意,就打一輩子的光棍,可是後來都結了婚。所以我對男人們更沒了好感,只有以遊的方式在上找虛擬情愛。自從在上和你相知相交後,我一直在腦子裡編織著你我的虛幻金玉良緣,自我陶醉,心滿意足,並不作它想。可是奇蹟出現了,當我知道你的真相後,心裡的防線開始動搖,我為自己的發現魂不守舍,你將我小心建築起來的安寧內心世界徹底摧毀。我的助手還告訴了我你的同伴莫博士的故事,讓我感動不已。沒有想到在美國還生活著你們這樣一群純粹的人,接受傳統高等教育,具有先進思維,遵守道德規範,眼觀天下穩如泰山,不為外界的紛亂和誘惑而引誘。看見你們這群人,就好像看見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純樸自然懂得享受生活。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我知道今生今世我沒有福氣,不能和你結為夫妻,可是我非常想要一個你的孩子。希望你能看在我們友誼的情份上,看見我一個孤女子份上,看見我仰慕你的份上,成全我,讓我有一個完美人生。我一定讓我們的女兒過上完美的生活。我會教她琴棋書畫,吟詩賦詞,給她最好的教養,將她培養成一個快樂的小才女。”
聽著裘娜的傾訴,丁一被深深打動了,他心裡非常同情裘娜。沒有想到這位優美女士有這麼多的不幸遭遇,因為父母的離異,傷害如此之深。丁一的心裡又開始痛恨起那些沾花惹草,對家庭不負責任的男人來。
“如果這件事讓你太為難,我想和你的太太談談,可以嗎?我已經有了她的聯絡方式。”裘娜在電話那頭小心謹慎地說。
“什麼?。”丁一非常吃驚,知道麻煩真的來了,他有點發慌。
“我打電話向你懇求,就是想徵得你的同意。”
丁一明顯感覺得到,即使自己不同意,裘娜也會和月琴聯絡的,他想起了電影《Fatal Attra》,OMG。他說:“你讓我先和我太太通個氣好不好。”
“你同意啦!”裘娜的興奮之情從話筒那邊傳過來。”
“同意什麼?”丁一的意思其實是想搶在前頭和月琴通個氣,讓她有個思想準備,免得她誤解,並不是想將精子捐給裘娜。裘娜誤解了。丁一這時有口難辯,說不清楚。
“是不是又不幹了?”裘娜有點急切。
“你不要衝動,讓我和太太先說明白。”丁一這時只好先穩住裘娜,免得節外生枝。
“好的。”裘娜轉憂為喜。“說好了馬上告訴我。”
掛了電話,丁一有點沮喪。看來自己真的該去中國工作了,躲過眼前的這段尷尬。可是他馬上意識到這種逃避不現實,裘娜完全可以到中國和他繼續糾纏,那裡更亂。
思緒正亂著,電話鈴又響了。這是月琴。
“怎麼還在辦公室,什麼時候家吃飯?”月琴有點埋怨丁一。
“我這就來。”丁一生怕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電話打來,決定馬上離開。
丁一鎖好辦公室的門,臨走前到實驗室去轉了一下。他看見胡序還在專心致志地加班做實驗,問:“在忙什麼呢?”。
胡序說國內的王教授已經同意她去就可論文答辯了,不再卡她,想在國之前將手上的一批實驗趕完。丁一問她的論文寫得怎麼樣了。她說下個星期就可以給丁一。丁一剛想走,轉念想,何不問問她對中國院長們的看法,說不定對自己的決定有參考價值。
聽丁一問起對中國院長的看法,胡序說:“在中國當院長很舒服,很牛。聽王教授說,在國內要是不帶一個長字,什麼事都不好辦,包括科研經費。另外院長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好處。”說著胡序意味深長地瞟了老一眼。
“比如說?”
“比如說美女呀。我們學校的院長是一位從美國去的,學校為他配了三位秘書,不到半年都懷上孕了。真的非常佩服這些秘書,一下子就把院長搞定了。”胡序輕飄飄地說,好像有點羨慕。
什麼?!丁一聽著有點彆扭,怎麼不是院長把秘書搞定了,而是秘書把院長搞定了。最近上流傳著一則“衣常孽緣”的新聞,有個叫常豔的女博士生為了畢業後留在北京,和自己的中共中央編譯局局長衣俊卿上床,還送錢,想把自己的局長搞定以達到目的。結果事與願違,然後一股腦將十七次上床的經歷都寫了出來,結果衣局長的官給丟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中國有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在國內導師們的影響下,現在的年輕人很實際,幹什麼都有一個目的,這個目的很自我。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動用一切手段和資源。中國教育制度的惡果已經在青年一代學者的身上顯現出來,而且這個惡果由始作俑者的老師吞下去,應了那句“自食惡果”。
胡序接著說:“丁老師,您要是能到中國去當院長就好了,我跟著您。像您這樣的資歷到中國去比在美國風光多了,大家都圍著您轉。這麼晚了您還在這裡加班,要是在國內,現在是吃飯足療的享受時間,美女如雲,桑拿享受,還不用自己掏錢。”大概覺得自己說過了頭,胡序趕快打住。看來胡序對這一套諳熟,這話確實讓丁一聽了不舒服,現在的年輕人說起這些事情來好像很崇拜似的,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丁一離開了實驗室開車家。剛才胡序的話又讓他打退堂鼓了,這一去,有些事好像就由不得自己了。中國現在除了錢、權、色,還有什麼了呢?信仰和理想在年輕一代身上蕩然無存。聽隔壁實驗室的馬丁教授說,他從中國剛招收了一個博後,來了沒有幾天,嫌這裡的條件太艱苦,生活單調,行李還沒全開啟就中國去了。現在國內來的學生和研究生對科研的追求就像魯迅筆下的九斤老太說的那樣,一代不如一代。自己還有到中國去的必要嗎?
第二天星期六,打完太極拳丁一和月琴就開著車子去郊看紅葉。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賓士,碧空如洗。遠遠望去,淡藍的天空下色彩斑斕的山巒像被一位油畫大師即興用濃濃的油彩肆意塗抹過,大塊的紅,大塊的黃,其間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綠色,濃淡相宜。他們來到一條避靜的山路上,將車停在路邊。
兩人徒步來到一片大湖的旁邊,潤物細語。湖水被層層楓林環繞著,翠碧的清水對稱地倒映著滿山的楓樹,疊加在藍天白雲上。這時四周很靜,湖裡的魚兒清晰可見,緩緩漫遊,悠閒自在。偶爾有幾隻秋鳥掠過湖面,留下幾聲殘叫,給這個靜美的畫面增添了無窮的念想。丁一將月琴摟在懷裡,兩人靠在一棵大楓樹旁默默地注視著眼前色彩絢麗的景色。
月琴說:“我們將來在這裡修個房子養老吧?”
丁一說:“好哇。不過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說。”
“什麼事情?”
“曲直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來,鼓動我去他那裡當院長。”
“做海鷗不行嗎,幹嘛非做海龜,那樣多勞身體。你看眼前這景色多迷人,捨得?說好了,我肯定是不去的。都說倦鳥知歸,這麼多年了,還不收心。”月琴微微嗔怪,眼睛離不開前方,她沉浸在漫無邊際的秋風秋景秋意裡,瞳仁裡面映著楓葉和清亮的湖水。
丁一猶猶豫豫地,欲語還休。
“還有什麼事,連風景都看不消停。”月琴感覺得出來丁一的不專心。
“我確實還有一件事。”
“天大的事,以後再說。”
又一聲鳥鳴劃過長空消失在對面的密林裡。山風起處,無邊楓葉蕭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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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二年八月十日至二零一三年一月五日 初稿
二零一三年一月十四日 二稿完
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二日 三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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