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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5-04
1、第零日+第一日上午
夏季，黃昏。
谷葉市，谷葉第一中學。
下課鈴響，夏松合上圓珠筆蓋，把數學教輔下壓著的物理小測單子往前排遞去，輕吁了一口氣。
“快點！快點！交卷啦！”
矮胖的物理老師頗具喜感地站在講臺上，用一口夾生的普通話故作正經地催促著底下的同學們，大家也都輕鬆地往前傳遞紙張，彼此交流幾句重難點，或懊惱或得意了一陣後，就成群結隊地下樓往食堂走去。
“誒，小松，最後一道多選選什麼啊？”
一道好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宛如輕鶯飛掠，絲絲地撓著耳朵，讓人不由得心裡發癢。夏松卻是已經聽慣了同桌的聲音，只顧低頭收拾桌子，隨口說道：
“ABD”
“呀，少選了個B……我感覺B不穩就沒選，位移最大和能量極值真的一定對應嗎……等會兒吃完飯一定要搞懂！”
女孩兒嘟著嘴，自顧自地嘀咕著，似乎絲毫沒懷疑夏松答案的正確性。
夏松心態平和地把攤開的一本本練習冊摞起來放回書箱裡，動作不急不緩：他在為晚上的理綜考試騰出空間。
一旁的女孩就這麼亭亭地坐在他旁邊，額頭的劉海在晚風裡一飄一飄。她的額頭很高，光潔如月，過肩的長髮整齊地搭在白色的校服的領口前，剛好搭在兩根露出短短一截的精緻鎖骨上，讓人目光不由得往下，一直流轉到她胸口山巒般的起伏與腰身的內凹。
夏松偶然瞥到這一幕，不動聲色地又轉回目光。
紫色的？還是藍色？他默默想。
傍晚橙黃色的天光裡，白色短袖彷彿被照得更薄了，隱隱能看到內衣的顏色。
那道曲線並不過於高聳，而是有著丘陵般平順起伏的溫柔之感。明明只是餘光的一瞥，但這驚鴻掠影之間留下的模糊印象反而給了他無限遐想。他不禁又悄悄看了一眼。
女孩兒根本沒發現夏松的小動作，她估計也從來沒想過一向給人平淡正直印象的夏松居然會趁機偷偷看她，她正盯著桌子發呆，腿一抖一抖，夏松知道她是在等自己收拾完後一起去吃晚飯。
怎麼能有這種齷齪的想法，唐韻竹可是我的同桌啊……
夏松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許懺悔，但他的目光還是控制不住地在女孩胸口的起伏處流連了半秒，確認了是紫色……這種身心之間彼此的錯位真是怪異極了，他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怎麼了？感冒了嗎？不會吧，這個天氣……”
唐韻竹關切的目光轉過來，嘴上碎碎地念著，好像一顆顆小琉璃珠落在玉盤上，悅耳無比。
夏松偷窺的目光正好被她撞上，他卻絲毫不慌，乾脆順勢坦然扭頭與女孩對視，手上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箱後徑直起身：
“沒什麼，嗓子有點癢而已……我收完了，吃飯去吧。”
“沒事就好，可別在畢業考前最後幾周生病了……不對！你這傢伙好像也無所謂吧？都不用考試了，還來學校！”
唐韻竹也跟著起身，笑意盈盈地和夏松一起往教室外走去，邊走邊道，不過說到一半，卻反應過來身旁的這傢伙已經靠競賽的金牌被保送到北華了，不由得撇嘴“哼”了一聲。
“家裡也無聊，屋裡只有我一個人，不如回班裡和大家呆在一起有趣。”
夏松搖搖頭，也沒在意，他被打趣得多了。
自從去年十月份夏松考到全國物理奧賽的第三十九名，獲得進入國家集訓隊的名額後，他就已經和北華當場簽約了，不用參加畢業考，如今回學校只不過是興趣使然，和大家一起復習、考試，感受一下畢業的氛圍。
當然了，谷葉市第一中學也是老牌的超級強校，雖然校方不關注競賽，導致近幾年有成績的競賽生就他一個，但學校在畢業考領域成績可謂傲視全省，光是夏松所在的火箭二班，畢業考能進入北華的人數也不會低於五個，全校則至少25個打底。
“切……保送生就是人上人。”唐韻竹側頭衝夏松皺皺瓊鼻，隨後又彷彿看到了什麼似的，驚喜地拍著他的肩膀：“哇，小松你看！火燒雲！”
話音未落，她就噠噠地跑到教室外的走廊圍欄邊，仰起修長的天鵝頸，看著天空。
夏松走到唐韻竹身後，也跟著一起抬頭。
教學樓外的天空被霞光染盡，一塊塊礁石般的雲彩飄浮在粉紅色的光海里，光影斑駁，宛若凝固的火焰。
“真美啊。”夏松笑著感嘆，目光卻又下移到唐韻竹線條分明的臉頰。
天空的粉色映到了她白皙的鵝蛋臉上，她的櫻桃小嘴因驚訝和興奮而張開成o型，那唇瓣上晶瑩剔透的光澤彷彿能攝人心魂，某種奇怪的想法又難以剋制地上竄進夏松的腦海。
他閉眼深呼吸了兩次，輕車熟路地把雜念壓了下去，免得一會兒得不自然地彎腰走路。
青春期的男孩總是能無師自通地學會所有“知識”，並且根據xp還各有側重，夏松也不例外，但他偽裝得非常好，以至於身邊的好友至今還以為他是個對性一知半解的呆子。
“等回去再看看今天的心海有什麼好文吧……”他安撫著自己躁動的慾望，讓它換一個時間點爆發。
等到徹底做好心理建設後，夏松對依舊陶醉於景色的唐韻竹喊道：
“喂，再不走就沒飯吃了。”
“啊？哦……好吧。”女孩依依不捨地最後盯了盯，隨後一把把肩上的書包甩給夏松，轉身，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往食堂奔去，留下一陣散落在風裡的跳躍鈴聲：
“搶……飯……啦！”
夏松雙手接過砸來的書包，看著她跑遠。
“還以為這個吃貨轉性了……”
夏松暗暗腹誹，無奈地把粉色的書包提在手上，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繼續慢悠悠地朝食堂走去。
他並不急，因為他知道能讓唐韻竹不顧形象趕向食堂的只有聞名谷葉一中校內的肋排飯。肋排飯只在四食堂最邊上的視窗有做，所以不用擔心找不到人。
…………
端著脆哨面，夏松目光遊移，終於在食堂的最角落的長桌處看到了埋頭哼哧哼哧的唐韻竹。
“跑這麼快，當時早點走不久好了？”
夏松把碗擱在她對面，隨後探身，將提著的書包放在她的座位左邊。
“唔呃唉啊嗌……”唐韻竹無辜地抬起頭，嘴裡包著飯，兩腮鼓得像金魚一樣，吐泡泡般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音節。說了幾個字後她也意識到自己有點蠢，低頭捂嘴悶笑了兩下，好不容易嚥下去才重新抬起頭：
“還不是你！收東西慢悠悠的，別人都快走光了你才收拾完！”
夏松被她噎了這麼一下，一下子也無話可說了。總不能說“你不等我不就好了？”這種廢話，漂亮女孩子願意等你，得承情。
“……好吧，對不起，下次儘量。”夏松正襟危坐，很正經地對她道歉。
“鵝鵝鵝鵝……”唐韻竹見狀，又笑得仰起雪頸，“每次都這麼正經道歉，每次又都屢教不改，臉皮真厚啊小松同志。”
夏松恍若未聞，若無其事地開始動筷吃麵。道歉歸道歉，他的行事風格他是不打算改的，唐韻竹自然也知道，眼下只是調侃。
女孩笑完了，見他一言不發，臉皮依然巍峨如城牆，絲毫沒有悔改的樣子，不由得微惱，好歹再說幾句誠懇話糊弄糊弄你的同桌也好啊！
唐韻竹知道耍小脾氣對夏松是沒用的，事實上她也不會發無厘頭的小脾氣……她眼睛狡黠地轉了轉，轉瞬之間把神情變成了一副看自家乖大兒吃飯般的樣子，盯著夏松，欣慰而慈愛。
“嗯？！”
夏松一抬眼皮，看見唐韻竹這幅神經病般慈祥的模樣，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從來不在行動上示弱。於是乾脆嚥下最後一口面，也毫不客氣地和唐韻竹對視。
每次他們懶得你來一句我來一句時，就會換成最樸素的對視來解決問題，往往雙方盯個一會兒也就累了，誰妥協誰就先挪開目光，誰妥協彼此心裡也有數，不用再言語，根本上解決問題。
夏松看著唐韻竹烏黑髮亮的眼睛，平心靜氣。
他不得不承認此刻恢復成優雅甜美樣子的唐韻竹真的很美，如果不是沒人有閒心去評校花的話，夏松覺得唐韻竹一定是其有力競爭者。
當然……前提是不在吃飯時的唐韻竹。他默默在心裡加了一句。
說起吃飯，夏松的餘光不由得關注了一下眼前女孩的嘴唇。那兩片被抿住的小巧唇瓣覆蓋著薄薄的一層油膜，就像沾了清水的櫻瓣，她還沒來得及擦。她的嘴角還有一點白色……那是什麼？哦，米飯，不注意的話差點以為是米青……嘶，不好！
思緒突然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夏松眼珠微微抖了一下。按理說唐韻竹此刻應該會拍桌而起，大笑著宣告自己的勝利，然而此時女孩餘光似乎看到了什麼，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你們，又在玩。”
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夏松和唐韻竹同時尷尬地挪開目光，撇過頭去，有種偷偷玩過家家被抓個現行的羞恥感。
一道高挑清秀的身影走了過來，淑雅地坐在唐韻竹右側，身後長髮如瀑，柔嫩纖細的手穩穩地在桌上放下盤子。
“……什麼叫玩！這叫和平解決問題！小松你說是吧？”唐韻竹嘟起嘴，不服氣地對身旁的女生甩了個臉色，又大口大口地繼續吃飯。
“Hi. ”夏松沒接唐韻竹的話，轉頭看著對面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打招呼道。
“Hi. ”女孩也沒理唐韻竹，冷靜到幾乎刻板地對夏松問候一句，禮貌地點點頭，隨後低頭小勺小勺地舀起炒飯遞入嘴中。
夏松不以為意，也默默地吃麵。
唐韻竹傻傻地前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了：
“喂！夏松，宋月清，你倆乾脆成一對算了！兩個配合的這麼默契。”
“別瞎說，沒有。”這是夏松。
“不會。”這是宋月清。
夏松聞言，看了眼宋月清，也知道她是這種惜字如金的性格，不會說很多委婉的話來照顧別人的心情。能說這兩個字已經是當他為好朋友了，換成普通同學她半個字都懶得多說。
此刻宋月清和唐韻竹坐在一起，夏松明顯就感受到宋月清比唐韻竹高了小半個頭，身體雖然沒有唐韻竹那樣玲瓏的曲線，但依然成一條平滑的S型。
宋月清的臉頰很尖，卻並不顯得刻薄，反而給這抹溫柔的月光平添了一分凌厲，如同圓月被斬成半月，相比之下唐韻竹就彷彿溫暖的朝陽，不管是臉還是身體都更顯圓潤平和，膚色也稍稍偏向黃色，不像宋月清那樣皎白。
如果說唐韻竹給夏松印象最深的是唇與胸的話，宋月清就是手與發。她的芊芊素手纖細到幾近無骨，卻並不顯得小家子氣，倒是更凸顯其骨型優美，修長無比；她的一頭濃密長髮紮成一束高馬尾，如噴泉般上劃又落下，弧度宛若彎月，一頭烏瀑直墜到腰後，隨著上身動彈而微微拂動，柔順如絲綢。
奇怪，今天的雜念格外多……
夏松又暗暗深呼吸了一會兒，低頭瞄了一下，慶幸現在可以坐著吃飯，而不是站著，否則他都不知道如何收場。
宋月清和唐韻竹是初中的好友，二者雙雙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後，唐韻竹學理，宋月清學文，自然不在同一個班。
唐韻竹和夏松被分成了同桌，兩人性格互補，慢慢地成為了好友，夏松和宋月清自然也就免不了有所交集。夏宋二人性格都比較平穩，被唐韻竹這個小太陽拉著度過了高中三年，倒也是一段有趣的緣分。
——所以啊，她們都是你的摯友，你要尊重她們，知道嗎？夏松在心裡誠懇地勸著小夏。
然而小夏表示聽到“摯友”二字後更加“尊重”了。
夏松心裡長嘆一口氣，決定暫時不去管了，越管小夏越激動。
…………
“吃完了嗎？走吧走吧！”
唐韻竹早就幹完了肋排飯，在座位上盯著兩個一言不發的呆子吃飯，都快發黴了，終於等到了宋月清把最後一勺炒飯遞入嘴裡。
幾人起身，把餐盤放到回收處。夏松走在前面，唐宋兩人在她身後並排走著，唐韻竹摸了摸腰，瞪了宋月清一眼，宋月清則回了她一個含著笑意的眼神。
這一切夏松都沒看到，否則他一定會驚呼“宋月清這傢伙還有冷靜之外的情緒？”這種話。
食堂外不知不覺已經從之前溫暖的粉橙色變成了平靜的淡藍色，正是日落後的藍調時間。唐韻竹牽著宋月清的手向前走著，夏松就不遠不近地吊在她倆後面，心情平和。
宋月清的步伐明顯比唐韻竹慢些，因此牽手後難免有些被拽著走的意味，唐韻竹則在前方快步走著，左顧右盼，生氣十足，時不時回頭向宋月清講兩句話。兩人像極了一對母女，嘰嘰喳喳的活潑女兒牽著一言不發的清冷母親。
夏松覺得有趣，就慢慢走到前方觀察宋月清是什麼反應。
高挑的女孩神色依然淡定如冰，遠方的操場處傳來熾烈的喊叫聲，卻似乎被她身上的一堵透明牆阻隔掉了，她彷彿聽不到任何喧鬧，只是冷靜地往前走。
只不過她的眉毛此刻正平緩地松著，因此並沒有逼人的銳氣，顯得柔和。
宋月清注意到了夏松的打量，兩人淡定地彼此點點頭，又錯開視線。只留下唐韻竹還在沒心沒肺地拽著宋月清。
幾步之間，到了理科教學樓。
“我們的教學樓到了，拜拜，月月！”唐韻竹鬆開手，抱了抱宋月清後喊道。
“再見。”夏松也揮手。
宋月清的神色終於在此刻鬆動了一絲，只不過在越來越暗的天色裡很難察覺。
“再見，好好學習。”她咬字清晰地說。
“好哦，你也是！”小太陽般的唐韻竹笑呵呵的，見她轉身一點點走遠了，立刻神秘地湊到夏松旁邊：“你倆真沒有一腿？”
“沒有。”
夏松很淡定，這話唐韻竹隔幾天就要問一遍，他早習慣了。
“切，你和她面對我的問題連回答都一模一樣，果然是有一腿！”唐韻竹不忿。
“……這還能不一樣麼，難道我說沒有她說有？”夏松難得地吐槽道，邁步就往教學樓裡走去。
“不是說這個一樣啦，是你們的語氣……”唐韻竹急忙跟上。
吵鬧間，兩人進了教室。
很快晚自習鈴響，抱著理綜試卷的老師如同特務般們在樓道間嗖嗖地穿行，谷葉一中慢慢陷入了只有筆聲沙沙的、靜悄悄的夜。
…………
“咔嚓”
屋門開啟，夏松把鑰匙揣回兜裡，打開了客廳的燈，把書包扔到沙發上。
“我回來了。”他環視了一週空無一人的屋子，目光在櫃子上父母黑白的照片上停滯了一秒，報了一聲平安。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從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空間裡汲取了些許慰藉，起身準備去洗漱。
他此刻還算精神。雖然剛經歷一場理綜考試，但對他來說並不太消耗精力，事實上班裡的大多數人也都應對得遊刃有餘，兩小時不到寫完試卷後就各自拿出自己買的教輔開始刷題。
由於不是正式的月考，加上學校裡都是全省最強的尖子生，監考老師也不會管學生做完試卷後幹嘛，只是靜悄悄地走下來把試卷收上去。
例行洗漱完畢，換好睡衣，夏松從書桌上拿起手機，翻了翻QQ和微信的新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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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黃昏。
谷葉市，谷葉第一中學。
下課鈴響，夏松合上圓珠筆蓋，把數學教輔下壓著的物理小測單子往前排遞去，輕吁了一口氣。
“快點！快點！交卷啦！”
矮胖的物理老師頗具喜感地站在講臺上，用一口夾生的普通話故作正經地催促著底下的同學們，大家也都輕鬆地往前傳遞紙張，彼此交流幾句重難點，或懊惱或得意了一陣後，就成群結隊地下樓往食堂走去。
“誒，小松，最後一道多選選什麼啊？”
一道好聽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宛如輕鶯飛掠，絲絲地撓著耳朵，讓人不由得心裡發癢。夏松卻是已經聽慣了同桌的聲音，只顧低頭收拾桌子，隨口說道：
“ABD”
“呀，少選了個B……我感覺B不穩就沒選，位移最大和能量極值真的一定對應嗎……等會兒吃完飯一定要搞懂！”
女孩兒嘟著嘴，自顧自地嘀咕著，似乎絲毫沒懷疑夏松答案的正確性。
夏松心態平和地把攤開的一本本練習冊摞起來放回書箱裡，動作不急不緩：他在為晚上的理綜考試騰出空間。
一旁的女孩就這麼亭亭地坐在他旁邊，額頭的劉海在晚風裡一飄一飄。她的額頭很高，光潔如月，過肩的長髮整齊地搭在白色的校服的領口前，剛好搭在兩根露出短短一截的精緻鎖骨上，讓人目光不由得往下，一直流轉到她胸口山巒般的起伏與腰身的內凹。
夏松偶然瞥到這一幕，不動聲色地又轉回目光。
紫色的？還是藍色？他默默想。
傍晚橙黃色的天光裡，白色短袖彷彿被照得更薄了，隱隱能看到內衣的顏色。
那道曲線並不過於高聳，而是有著丘陵般平順起伏的溫柔之感。明明只是餘光的一瞥，但這驚鴻掠影之間留下的模糊印象反而給了他無限遐想。他不禁又悄悄看了一眼。
女孩兒根本沒發現夏松的小動作，她估計也從來沒想過一向給人平淡正直印象的夏松居然會趁機偷偷看她，她正盯著桌子發呆，腿一抖一抖，夏松知道她是在等自己收拾完後一起去吃晚飯。
怎麼能有這種齷齪的想法，唐韻竹可是我的同桌啊……
夏松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許懺悔，但他的目光還是控制不住地在女孩胸口的起伏處流連了半秒，確認了是紫色……這種身心之間彼此的錯位真是怪異極了，他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怎麼了？感冒了嗎？不會吧，這個天氣……”
唐韻竹關切的目光轉過來，嘴上碎碎地念著，好像一顆顆小琉璃珠落在玉盤上，悅耳無比。
夏松偷窺的目光正好被她撞上，他卻絲毫不慌，乾脆順勢坦然扭頭與女孩對視，手上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箱後徑直起身：
“沒什麼，嗓子有點癢而已……我收完了，吃飯去吧。”
“沒事就好，可別在畢業考前最後幾周生病了……不對！你這傢伙好像也無所謂吧？都不用考試了，還來學校！”
唐韻竹也跟著起身，笑意盈盈地和夏松一起往教室外走去，邊走邊道，不過說到一半，卻反應過來身旁的這傢伙已經靠競賽的金牌被保送到北華了，不由得撇嘴“哼”了一聲。
“家裡也無聊，屋裡只有我一個人，不如回班裡和大家呆在一起有趣。”
夏松搖搖頭，也沒在意，他被打趣得多了。
自從去年十月份夏松考到全國物理奧賽的第三十九名，獲得進入國家集訓隊的名額後，他就已經和北華當場簽約了，不用參加畢業考，如今回學校只不過是興趣使然，和大家一起復習、考試，感受一下畢業的氛圍。
當然了，谷葉市第一中學也是老牌的超級強校，雖然校方不關注競賽，導致近幾年有成績的競賽生就他一個，但學校在畢業考領域成績可謂傲視全省，光是夏松所在的火箭二班，畢業考能進入北華的人數也不會低於五個，全校則至少25個打底。
“切……保送生就是人上人。”唐韻竹側頭衝夏松皺皺瓊鼻，隨後又彷彿看到了什麼似的，驚喜地拍著他的肩膀：“哇，小松你看！火燒雲！”
話音未落，她就噠噠地跑到教室外的走廊圍欄邊，仰起修長的天鵝頸，看著天空。
夏松走到唐韻竹身後，也跟著一起抬頭。
教學樓外的天空被霞光染盡，一塊塊礁石般的雲彩飄浮在粉紅色的光海里，光影斑駁，宛若凝固的火焰。
“真美啊。”夏松笑著感嘆，目光卻又下移到唐韻竹線條分明的臉頰。
天空的粉色映到了她白皙的鵝蛋臉上，她的櫻桃小嘴因驚訝和興奮而張開成o型，那唇瓣上晶瑩剔透的光澤彷彿能攝人心魂，某種奇怪的想法又難以剋制地上竄進夏松的腦海。
他閉眼深呼吸了兩次，輕車熟路地把雜念壓了下去，免得一會兒得不自然地彎腰走路。
青春期的男孩總是能無師自通地學會所有“知識”，並且根據xp還各有側重，夏松也不例外，但他偽裝得非常好，以至於身邊的好友至今還以為他是個對性一知半解的呆子。
“等回去再看看今天的心海有什麼好文吧……”他安撫著自己躁動的慾望，讓它換一個時間點爆發。
等到徹底做好心理建設後，夏松對依舊陶醉於景色的唐韻竹喊道：
“喂，再不走就沒飯吃了。”
“啊？哦……好吧。”女孩依依不捨地最後盯了盯，隨後一把把肩上的書包甩給夏松，轉身，以令人咂舌的速度往食堂奔去，留下一陣散落在風裡的跳躍鈴聲：
“搶……飯……啦！”
夏松雙手接過砸來的書包，看著她跑遠。
“還以為這個吃貨轉性了……”
夏松暗暗腹誹，無奈地把粉色的書包提在手上，也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繼續慢悠悠地朝食堂走去。
他並不急，因為他知道能讓唐韻竹不顧形象趕向食堂的只有聞名谷葉一中校內的肋排飯。肋排飯只在四食堂最邊上的視窗有做，所以不用擔心找不到人。
…………
端著脆哨面，夏松目光遊移，終於在食堂的最角落的長桌處看到了埋頭哼哧哼哧的唐韻竹。
“跑這麼快，當時早點走不久好了？”
夏松把碗擱在她對面，隨後探身，將提著的書包放在她的座位左邊。
“唔呃唉啊嗌……”唐韻竹無辜地抬起頭，嘴裡包著飯，兩腮鼓得像金魚一樣，吐泡泡般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音節。說了幾個字後她也意識到自己有點蠢，低頭捂嘴悶笑了兩下，好不容易嚥下去才重新抬起頭：
“還不是你！收東西慢悠悠的，別人都快走光了你才收拾完！”
夏松被她噎了這麼一下，一下子也無話可說了。總不能說“你不等我不就好了？”這種廢話，漂亮女孩子願意等你，得承情。
“……好吧，對不起，下次儘量。”夏松正襟危坐，很正經地對她道歉。
“鵝鵝鵝鵝……”唐韻竹見狀，又笑得仰起雪頸，“每次都這麼正經道歉，每次又都屢教不改，臉皮真厚啊小松同志。”
夏松恍若未聞，若無其事地開始動筷吃麵。道歉歸道歉，他的行事風格他是不打算改的，唐韻竹自然也知道，眼下只是調侃。
女孩笑完了，見他一言不發，臉皮依然巍峨如城牆，絲毫沒有悔改的樣子，不由得微惱，好歹再說幾句誠懇話糊弄糊弄你的同桌也好啊！
唐韻竹知道耍小脾氣對夏松是沒用的，事實上她也不會發無厘頭的小脾氣……她眼睛狡黠地轉了轉，轉瞬之間把神情變成了一副看自家乖大兒吃飯般的樣子，盯著夏松，欣慰而慈愛。
“嗯？！”
夏松一抬眼皮，看見唐韻竹這幅神經病般慈祥的模樣，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從來不在行動上示弱。於是乾脆嚥下最後一口面，也毫不客氣地和唐韻竹對視。
每次他們懶得你來一句我來一句時，就會換成最樸素的對視來解決問題，往往雙方盯個一會兒也就累了，誰妥協誰就先挪開目光，誰妥協彼此心裡也有數，不用再言語，根本上解決問題。
夏松看著唐韻竹烏黑髮亮的眼睛，平心靜氣。
他不得不承認此刻恢復成優雅甜美樣子的唐韻竹真的很美，如果不是沒人有閒心去評校花的話，夏松覺得唐韻竹一定是其有力競爭者。
當然……前提是不在吃飯時的唐韻竹。他默默在心裡加了一句。
說起吃飯，夏松的餘光不由得關注了一下眼前女孩的嘴唇。那兩片被抿住的小巧唇瓣覆蓋著薄薄的一層油膜，就像沾了清水的櫻瓣，她還沒來得及擦。她的嘴角還有一點白色……那是什麼？哦，米飯，不注意的話差點以為是米青……嘶，不好！
思緒突然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夏松眼珠微微抖了一下。按理說唐韻竹此刻應該會拍桌而起，大笑著宣告自己的勝利，然而此時女孩餘光似乎看到了什麼，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你們，又在玩。”
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夏松和唐韻竹同時尷尬地挪開目光，撇過頭去，有種偷偷玩過家家被抓個現行的羞恥感。
一道高挑清秀的身影走了過來，淑雅地坐在唐韻竹右側，身後長髮如瀑，柔嫩纖細的手穩穩地在桌上放下盤子。
“……什麼叫玩！這叫和平解決問題！小松你說是吧？”唐韻竹嘟起嘴，不服氣地對身旁的女生甩了個臉色，又大口大口地繼續吃飯。
“Hi. ”夏松沒接唐韻竹的話，轉頭看著對面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打招呼道。
“Hi. ”女孩也沒理唐韻竹，冷靜到幾乎刻板地對夏松問候一句，禮貌地點點頭，隨後低頭小勺小勺地舀起炒飯遞入嘴中。
夏松不以為意，也默默地吃麵。
唐韻竹傻傻地前看看，右看看，忍不住了：
“喂！夏松，宋月清，你倆乾脆成一對算了！兩個配合的這麼默契。”
“別瞎說，沒有。”這是夏松。
“不會。”這是宋月清。
夏松聞言，看了眼宋月清，也知道她是這種惜字如金的性格，不會說很多委婉的話來照顧別人的心情。能說這兩個字已經是當他為好朋友了，換成普通同學她半個字都懶得多說。
此刻宋月清和唐韻竹坐在一起，夏松明顯就感受到宋月清比唐韻竹高了小半個頭，身體雖然沒有唐韻竹那樣玲瓏的曲線，但依然成一條平滑的S型。
宋月清的臉頰很尖，卻並不顯得刻薄，反而給這抹溫柔的月光平添了一分凌厲，如同圓月被斬成半月，相比之下唐韻竹就彷彿溫暖的朝陽，不管是臉還是身體都更顯圓潤平和，膚色也稍稍偏向黃色，不像宋月清那樣皎白。
如果說唐韻竹給夏松印象最深的是唇與胸的話，宋月清就是手與發。她的芊芊素手纖細到幾近無骨，卻並不顯得小家子氣，倒是更凸顯其骨型優美，修長無比；她的一頭濃密長髮紮成一束高馬尾，如噴泉般上劃又落下，弧度宛若彎月，一頭烏瀑直墜到腰後，隨著上身動彈而微微拂動，柔順如絲綢。
奇怪，今天的雜念格外多……
夏松又暗暗深呼吸了一會兒，低頭瞄了一下，慶幸現在可以坐著吃飯，而不是站著，否則他都不知道如何收場。
宋月清和唐韻竹是初中的好友，二者雙雙考入全省最好的高中後，唐韻竹學理，宋月清學文，自然不在同一個班。
唐韻竹和夏松被分成了同桌，兩人性格互補，慢慢地成為了好友，夏松和宋月清自然也就免不了有所交集。夏宋二人性格都比較平穩，被唐韻竹這個小太陽拉著度過了高中三年，倒也是一段有趣的緣分。
——所以啊，她們都是你的摯友，你要尊重她們，知道嗎？夏松在心裡誠懇地勸著小夏。
然而小夏表示聽到“摯友”二字後更加“尊重”了。
夏松心裡長嘆一口氣，決定暫時不去管了，越管小夏越激動。
…………
“吃完了嗎？走吧走吧！”
唐韻竹早就幹完了肋排飯，在座位上盯著兩個一言不發的呆子吃飯，都快發黴了，終於等到了宋月清把最後一勺炒飯遞入嘴裡。
幾人起身，把餐盤放到回收處。夏松走在前面，唐宋兩人在她身後並排走著，唐韻竹摸了摸腰，瞪了宋月清一眼，宋月清則回了她一個含著笑意的眼神。
這一切夏松都沒看到，否則他一定會驚呼“宋月清這傢伙還有冷靜之外的情緒？”這種話。
食堂外不知不覺已經從之前溫暖的粉橙色變成了平靜的淡藍色，正是日落後的藍調時間。唐韻竹牽著宋月清的手向前走著，夏松就不遠不近地吊在她倆後面，心情平和。
宋月清的步伐明顯比唐韻竹慢些，因此牽手後難免有些被拽著走的意味，唐韻竹則在前方快步走著，左顧右盼，生氣十足，時不時回頭向宋月清講兩句話。兩人像極了一對母女，嘰嘰喳喳的活潑女兒牽著一言不發的清冷母親。
夏松覺得有趣，就慢慢走到前方觀察宋月清是什麼反應。
高挑的女孩神色依然淡定如冰，遠方的操場處傳來熾烈的喊叫聲，卻似乎被她身上的一堵透明牆阻隔掉了，她彷彿聽不到任何喧鬧，只是冷靜地往前走。
只不過她的眉毛此刻正平緩地松著，因此並沒有逼人的銳氣，顯得柔和。
宋月清注意到了夏松的打量，兩人淡定地彼此點點頭，又錯開視線。只留下唐韻竹還在沒心沒肺地拽著宋月清。
幾步之間，到了理科教學樓。
“我們的教學樓到了，拜拜，月月！”唐韻竹鬆開手，抱了抱宋月清後喊道。
“再見。”夏松也揮手。
宋月清的神色終於在此刻鬆動了一絲，只不過在越來越暗的天色裡很難察覺。
“再見，好好學習。”她咬字清晰地說。
“好哦，你也是！”小太陽般的唐韻竹笑呵呵的，見她轉身一點點走遠了，立刻神秘地湊到夏松旁邊：“你倆真沒有一腿？”
“沒有。”
夏松很淡定，這話唐韻竹隔幾天就要問一遍，他早習慣了。
“切，你和她面對我的問題連回答都一模一樣，果然是有一腿！”唐韻竹不忿。
“……這還能不一樣麼，難道我說沒有她說有？”夏松難得地吐槽道，邁步就往教學樓裡走去。
“不是說這個一樣啦，是你們的語氣……”唐韻竹急忙跟上。
吵鬧間，兩人進了教室。
很快晚自習鈴響，抱著理綜試卷的老師如同特務般們在樓道間嗖嗖地穿行，谷葉一中慢慢陷入了只有筆聲沙沙的、靜悄悄的夜。
…………
“咔嚓”
屋門開啟，夏松把鑰匙揣回兜裡，打開了客廳的燈，把書包扔到沙發上。
“我回來了。”他環視了一週空無一人的屋子，目光在櫃子上父母黑白的照片上停滯了一秒，報了一聲平安。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從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空間裡汲取了些許慰藉，起身準備去洗漱。
他此刻還算精神。雖然剛經歷一場理綜考試，但對他來說並不太消耗精力，事實上班裡的大多數人也都應對得遊刃有餘，兩小時不到寫完試卷後就各自拿出自己買的教輔開始刷題。
由於不是正式的月考，加上學校裡都是全省最強的尖子生，監考老師也不會管學生做完試卷後幹嘛，只是靜悄悄地走下來把試卷收上去。
例行洗漱完畢，換好睡衣，夏松從書桌上拿起手機，翻了翻QQ和微信的新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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