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情人】第一章

   章。
　　雖然公司上班的時間是早上九點鐘，但是何順英每天固定在清晨六點鐘就起
床。起來之後，先是到屋外替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澆澆水，接著再梳洗整裝，烹調
早餐及準備帶到公司去的午餐。
　　今天的午餐是日式豬排飯和她特製的冰鎮菊花茶。
　　何顧英將醃好的肉片沾了沾蛋汁，裹上面包粉之後迅速地放進油鍋裡炸。
　　她記得凌琦最愛吃她做的炸豬排了，每次一聽到午餐是炸豬排的時候，凌琦
就會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午餐時間的來臨。
　　她們在頂樓的午餐約會已經持續將近四個月了。
　　凌琦是她進入這家公司之後，負責帶領她這個新手的資深同事，雖然年紀比
她小了好幾歲，但是在公司裡頭，凌琦可是盡責地教了她好多好多工作上的知識。
　　凌琦也是公司裡唯一對她比較友善的同事。
　　也許是她天生不善與人相處吧！不懂得看人臉色的她，常常一不注意就踩中
地雷，惹其他的同事生氣，這時總要勞動凌琦為她解圍。在辦公室這樣的水泥叢
林間，凌琦就像是她的保護者。
　　為了回報凌琦，何順英主動提議要供應每天的午餐，凌琦很高興的接受了，
但是堅持要付她伙食費。
　　可以在公司交到這樣的朋友，是何順英始料未及的。自從父母車禍過世之後，
她的世界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大變化，父母留下的債務讓她此生第一次嚐到人情冷
暖。
　　面對冷眼旁觀的親戚們，不斷咆哮的債主們，還有年紀尚小、正處於叛逆期
的小妹凱英，何順英擔起了全部的責任，償還債務，並且扶養小妹長大成人。
　　拋下唸了兩年的大學課程，何順英兼了好幾份辛苦的勞力工作，花了三年的
時間，一點一點地將負債還清。但是，將全部精力都花在賺錢上的她，卻因此忽
略了正值叛逆期的小妹，直到她發現凱英的不對勁時，凱英的行為已經朝不正常
的方向發展好一段時間了。
　　為了補償被自己長期忽略的小妹。何順英決定辭掉所有的兼差工作，恢復正
常生活。如此一來，她才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及照顧凱英。
　　之後，何順英順利面試進入一家電腦硬體制造公司，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生活，也就是在這家公司中，認識了凌琦這個好朋友。
　　「凱英，起床準備去學校上課囉！」看了看錶，何順英邊走邊喊。
　　但是，一直到她走至凱英的房門前為止，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凱英？姊要進去囉！」何順英旋開門把，視線所及，被褥散亂的單人床上，
一個人影都沒有。
　　屋子裡裡外外都找過了一遍，就是不見凱英的蹤影。何順英癱坐在餐廳的椅
子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糟糕，又被她給溜掉了。」
　　凱英沉迷於上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總是掛在線上聊天室，跟一個個連是
男是女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聊天。
　　看來，這個世界上最不瞭解凱英的人，可能就是她這個做姊姊的吧！現在的
年輕人腦袋瓜裡想些什麼，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留了一份早餐在桌上，何順英寫紙條交代妹妹回來之後絕對不可以亂跑，今
天晚上她們要好好溝通一下才行。
　　因為小妹的不告外出，何順英心神不寧，連要通知同事們開晨會的事都忘得
一千二淨了，直到副理氣沖沖地朝她走來，何順英才猛然想起，暗自叫糟。
　　「何小姐，你要是繼續在上班時間精神恍惚的話，明天就請你回家吃自己！
　　公司花那麼多錢難道是請你來發呆的嗎？真是的，就算是要請花瓶，也該請
個漂亮一點的來養眼！「
　　業務部副理半點不留情地責罵何順英，連帶消遣了她的長相，自知理虧的何
順英低下頭，起身將會議通知及開會的資料一份份發放到與會的同事桌上。
　　辦公室裡的同事們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甚至低聲嗤笑，讓何順英更加難
堪。
　　「既然公司的政策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還會請您來當副理呢？這不是自相矛
盾了嗎？」手捧一杯熱拿鐵，剛踏進業務部的凌琦出面替何順英解圍。
　　「琦，你怎麼這樣說呢？我這麼相貌堂堂的，難道不夠格當副理嗎？」王光
輝像只哈巴狗似地湊到凌琦身邊，故作體貼地接過她肩上的包包，還順勢摸了她
的肩膀一把。
　　「你要是夠格的話，就別再任意欺負新同事。當上司最重要的就是有氣度，
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好的話，還有什麼資格當人家的上司？」凌琦可不管現在有多
少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瞧，膽敢欺負她的專屬廚娘，她可不會輕易放過他。「還有，
我的東西我自己拿就可以了，不勞您多心費神。」
　　拍開他揩油的齒豬手，凌琦狠狠瞪了王光輝一眼，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怎麼了？我親愛的同事們，今天不是要開晨會嗎？大家幹嘛還坐在位置上
發呆？」凌琦邊說邊丟給何順英一個眼神，要分發好資料的她趕緊去準備會議室。
　　何順英像是得到特赦令般迅速離開混亂的現場，把握好不容易得來的喘息空
間。
　　正中午的頂樓，太陽稍嫌毒辣，何順英在隔壁大樓形成的陰影下鋪好墊子，
熱心地招呼今早的救命大恩人——凌琦。
　　「來，先喝一口冰鎮菊花茶消消暑吧！還有……謝謝你早上幫我解圍，否則
副理不知道又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消遣我了……」何順英低聲向她道謝。
　　「你喔！就是這麼好欺負，有的時候應該要兇一點嘛！人善被人欺、馬善被
人騎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嗎？小英，你別老是當別人的受氣包，萬一我不在場的話，
你不是就要白白受屈辱了？」
　　「我……我也不想啊……」何順英捧起便當盒，小口小口地吃將起來。「可
是，我又沒辦法跟人家吵架……」
　　「我不是叫你跟別人吵架，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多為自己辯護一下。像今天，
當副理那隻豬消遣你的時候，我很訝異你居然不會生氣！要是我的話，早就回嘴
罵他個狗血淋頭了。」
　　「可是……他是副理啊！我不敢……」何順英怯怯地表達意見。
　　「他是副理又怎麼樣？他的職位比較高就可以隨便批評別人嗎？」凌琦真想
將何順英的腦袋瓜剖開，看看她到底有些什麼異於常人的構造。「你又沒有做錯
事，他幹嘛故意罵人？就算你做錯事了，也用不著當著大家的面對你做人身攻擊
啊！」
　　「今天真的是我不好啦！我不該一早來就坐在位子上發呆，忘了要通知大家
開會……」何順英放下便當盒，催促著凌琦，「琦，別為我的事煩心了啦！
　　今天我可是做了你最愛吃的日式豬排飯耶，別淨顧著說話，冷掉就不好吃了。
「
　　「你幹嘛發呆啊？昨天晚上沒睡好？」將注意力移回香噴噴的便當，凌琦隨
口丟出問題。
　　「沒有啦！是我早上起床之後，發現我小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出去了，我
一直打她的手機都沒有人接。我擔心她，不知道她有沒有乖乖去學校上課，都已
經開學這麼多天，不曉得她蹺掉多少堂課了。」何順英擔憂地說著。
　　「年輕人嘛！總是比較愛玩，你別那麼操心了，像個老媽子似的。」凌琦吐
槽道，「還有，你應該多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
　　說著，她饒富興味地打量著溫順可人的何順英。
　　在那兩道細長漂亮的眉毛底下，是一雙溫潤的眼眸，加上不時掛在臉上那朵
和善溫暖的微笑，小英長得雖然不頂漂亮，卻擁有溫柔敦厚的氣質，令人不禁要
懷疑——那些男人是不是都瞎了眼啊？像小英這麼好的女人，打著燈籠能都找不
到啦，居然還不趕快把她給娶回家去！
　　「琦，你那樣看著我幹嘛？」何順英順了順平滑的及肩秀髮，又摸了摸細緻
乾淨的臉龐，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模樣有任何不妥。
　　「你看看你，菜煮得那麼好吃，人品是既端莊又賢慧的，為什麼不趕快找個
好男人嫁出去？小英，你不知道女人的行情跟年齡成反比嗎？再不快點為自己打
算一下，你的青春都要賠在你妹妹身上了。」
　　「我……我現在還沒有想那麼多啦！你別再說了，快點吃吧，午休時間都快
結束了。」何順英顧左右而言他。
　　「是是是，你這隻小駝鳥，每次我一講到這個，你就給我轉移話題。真是的，
也不知道我是很認真的在關心你未來的幸福……」凌琦明瞭何順英的駝鳥心態，
當下停止咄咄逼人的態度，咬了口香香酥酥的炸豬排。
　　「是嗎？我看你是因為談戀愛談得太甜蜜了，所以巴不得把每個單身的人都
給趕進愛的陷阱裡。」何順英帶點羨慕的口吻，「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那麼幸運，
像你一樣順利碰上命定的戀人。」
　　「這哪叫幸運啊？我跟那小子還不是一天到晚吵吵鬧鬧的……」想到自己和
小戀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凌琦的嘴角不自覺揚起大大的笑弧。
　　「真羨慕你。」何順英收起尚未吃完的便當，用手絹抹了抹嘴，然後微笑著
等待凌琦吃完便當。
　　看著何順英嫻雅的笑容，凌琦衷心希望她能夠得到幸福。「沒什麼好羨慕的
啦！小英，我相信像你這麼賢慧的女人，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希望如此。」何順英回了她一個更加燦爛的微笑。
　　「魏總，來嘛！再喝一杯，媚兒再敬你一杯。」
　　身穿火紅小可愛和短裙的酒店公主，修長雙腿不停變換交迭的姿勢，有意無
意地誘惑著今晚分配給她的客人。
　　她貼近男人的胸膛，遞上酒杯和自己的紅唇。這麼帥的男人，要她倒貼她都
願意咧！
　　「我不喝了，你過去敬張董吧！」魏既耘晃了晃暈眩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
一下，大掌一伸用力將媚兒推到客戶的身追去。「張董，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我已經沒辦法再喝下去了。「
　　「哇！你說的是什麼話？魏總……你給我再喝……再喝……」張敬遙一隻大
掌在陪酒公主身上亂摸，一追對魏既耘露出曖昧的笑容，「今晚可不能……
　　不能先走喔！魏總，我們還有精采節目……「
　　魏既耘面色一僵。
　　他從來都不喜歡在酒廊談生意，但是今天這位張董事長可是公司的大客戶。
　　董事長，也就是他老爸，命令他一定要把張董給搞定。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魏既耘只好順了張董事長的意，雙方約在金典酒店
裡「談生意」，然後識相地點了好幾位年輕的陪酒公主來應酬他。
　　當然，包括張董剛剛所說的「精采節目」也是他下令安排的。但是，他本人
可不想全程奉陪到底啊！
　　秉持著「玩也要得健康」這個信念，就算他要玩，也是回家玩自己的女伴，
哪會笨得跟這些「閱人無數」的陪酒公主玩呢？
　　「張董，您放心，晚上的活動我都安排好了，我的酒量不好，真的已經醉了，
明天一早還要到公司去辦公，您就留下來繼續好好享受我給您的安排吧！
　　我要先失陪了。「
　　將那位直將身子和臉蛋貼靠過來的媚兒公主一掌又推到張董的身邊去，魏既
耘迅速地起身開沙發。
　　「張董，您可千萬要玩得盡興啊！需要什麼的話跟媽媽桑吩咐一聲就可以了，
小弟已經完全打點好了。要是您不開心的話，我們家董事長可是會剝了我一層皮，
怪我招待不周的。」
　　「好、好！我會的……安排得好；你安排得很好啊！」身邊的公主現在將目
標全鎖在張董的身上，逗得他心花怒放。
　　扔下色迷迷痴笑的張董，魏既耘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沉悶的空間。
　　車行不到兩條街的距離，魏既耘眼尖地察覺前方有警察在攔路臨檢，今晚他
喝得太多了，鐵定無法透過酒測。方向盤一轉，他將車子停在路邊，拿出手機打
電話給林水柔。
　　水柔是他今天晚上屬意的床伴，每當這種有點醉意的夜晚，魏既耘最喜歡到
她的公寓去過夜。
　　水柔不但人如其名，更有一項按摩的絕活，硬是捏得他服服帖帖的，心甘情
願地一再去找她相伴。
　　「喂，是我。」手機一接通，魏既耘習慣性地以命令的口氣對她說：「水柔
開車來接我，我喝醉了；今天晚上住你那裡，好嗎？」
　　「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手機那頭傳來溫婉的應答聲。
　　掛上電話，林水柔急急忙忙地著裝且上了一層薄妝，開車去接她的男人。
　　車行極快的她，捨不得讓魏既耘久等，一路橫衝直撞地到了他說的地點。
　　「魏，你怎麼喝得這麼醉？今天晚上是不是又去應酬了？」
　　扶著略顯醉態的魏既耘坐進副駕駛座之後，林水柔拿出溼紙巾替他擦拭著溼
的額角。
　　「是誰有那麼大的面子，居然能把你給灌醉了？」她關心地凝視著他，臉帶
著嬌媚的笑意。「你不是很會喝的嗎？」
　　「先到你那兒吧！我累了。」魏既耘閉上眼，疲倦地不想搭話。
　　林水柔媚眼一瞪，本想嬌斥他兩句的，魏既耘這種把她當成是接送司機的態
度，令她很難受。但一看到他發紅的醉顏此刻正毫無防備地展現在她跟前，她頓
時收起不高興的情緒，開車回家。
　　今天晚上，他是她一個人的。
　　「魏，讓我來幫你舒解一下繃緊的肌肉。」
　　扶他進家門之後，林水柔直接帶他進入閨房之內，主動解開他的領帶、襯衫，
小手使勁地在他賁起的肌肉上揉捏。
　　看到他醉醮醮的臉龐，此刻正平靜地臣服在她的手下，林水柔像是終於盼得
丈夫回家的小妻子，嘴角漾著甜蜜的笑意。
　　「嗯……很舒服……」閉著眼睛享受的魏既耘，不自覺的逸出呻吟。
　　水柔施展的魔力解壓按摩手法，帶給他無比舒暢的感覺，彷彿全身的疲累都
經由她那一下輕、一下重的揉捏，慢慢釋放到空氣中。
　　她總是這麼貼心，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魏，你怎麼好久都沒來找人家了？我每天都在等你約我吃晚餐……」帶著
點柔弱無助的嘆息語調，林水柔一邊按壓著魏既耘的臂膀，一邊在他耳畔低語，
「人家真的好想你耶！每天每夜都在唸著你，可是，你卻隔了這麼久才打電話給
人家，害人家——」
　　「水柔，別這麼纏人，你知道我不愛那種女人的。」魏既耘雙眼未睜，一句
話就將林水柔的輕喃抱怨給堵住。
　　感覺到臂上的小手一僵，但很快就重新捏揉起他的臂膀，魏既耘嘴角微微一
揚。他的女人總是很識時務啊！看來是他調教得當。
　　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魏既耘緩緩睜開眼，想要她溫柔中帶點熱情的親吻，
但他望見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面的小臉。
　　「怎麼啦？水柔。」詢問的聲音帶著點不耐煩的味道。「為什麼哭了？」
　　「嗚……」他這麼一問，本來無聲流著淚的林水柔反而開始嚶嚶啜泣。「你
……為什麼總是那麼無情？為什麼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呢？你知不知道，我
也會孤單、也會無助，也會在半夜裡想要你的安慰啊！」
　　林水柔一聲聲低語似的指控，楚楚可憐的姿態，原該是會引起男人溫柔的撫
慰，只可惜對魏既耘完全不管用。
　　「魏，你真的……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未來嗎？我們倆的年紀都不小了，正值
適婚年齒……」
　　魏既耘浪眉一皺，起身用力推開她的手。「你真煩人，我走了。」
　　這樣不懂遊戲規則的女人，不要也罷。
　　林水柔沒想到只是跟他撒撒嬌而已，他竟會這麼絕情地離開，她連忙喚道：
「魏！別走……」
　　「水柔，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太纏人的女人。」
　　攀龍附鳳的女人，他魏既耘可是見得多了，要是他這麼容易就被這樣的女人
給纏住，也就不叫「黃金單身漢」了。固定的關係讓他窒息，被一個女人霸佔住，
那樣的生活，可不是他能忍受的。
　　「魏，別離開我……」林水柔緊緊攀住魏既耘的手臂，不讓他走。「我下次
不會這樣了，我會乖乖的……絕對不會再說那樣的話了。」
　　「乖，下次再打電話給你。」魏既耘揮開她糾纏的小手。
　　今天他的頭已經夠痛了，沒辦法再處理女人的驕蠻和耍心機，他的女伴之中
應該還有其他人知曉遊戲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