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傳奇】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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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0-16

p;  皮的學生!」。

    這當口李闕如衝了進來。他一頭鮮豔的雞巴毛在跳動中四下飛舞。「啊。」

    看見我時他這麼說。老賀說:「你咋來了?」李闕如搭上我的肩膀:「Why

    can‘tI ?」老賀端起茶杯,不再說話。李闕如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扯著

    嗓子哦了下,也閉上了嘴。房間裡靜得有點誇張,我只好咳嗽了一聲。老賀放下

    茶杯:「說吧,你逃課幹啥去了?」。

    我實話實說。

    「我都不敢逃課,你膽子倒不小。」李闕如不知從哪兒拎出來一臺筆記本,

    也沒開機,十指在鍵盤上嗒嗒作響。

    「你消停會兒,」老賀扭扭臉,「電腦別到處亂扔,丟了我可買不起」。

    「又沒讓你買。」李闕如開了機。

    「說吧,咋辦吧?」老賀衝我仰起臉。

    這下我真的無言以對。

    「還能咋辦?請你撮一頓咯。」李闕如躺到沙發上,「我媽可到現在都沒吃

    飯,我也沒敢給她帶」。

    「閉嘴行不行!」老賀騰地站起來,掀起一股猛烈的風。我頓時有點羞愧難

    當。李闕如也沒了音。好半晌她才又坐了下去,長吁口氣,聲音都有些低緩:

    「不叫輔導員也可以,你看這樣行不行?」。

    「這不便宜你啦!」陳瑤在桌下踢我一腳,又操起一個糖油煎餅,「最後一

    個,不敢再吃了」。

    這可真是便宜我了。老賀提出一個解決方案,然後假惺惺地徵求我的意見。

    遺憾的是我只能點頭如搗蒜。她的方案是這樣的:第一,寫一份保證書,其中載

    明「如再曠課,不計學分」;第二——「第二,」老賀抿了一口茶,「這節課講

    啥,知道嗎?」略一猶豫,我還是搖了搖頭。她倒挺淡定:「你就粗淺地論證下

    物權行為的無因性,一萬字上下,不求多深奧,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在李闕如的蠢笑中我捏了捏網兜裡的柚子。臨走,老賀又

    提醒我一個月內交上來。我如臨大赦般感恩戴德。

    「天大的好事兒啊,你就專心寫論文吧,省得來煩我。」陳瑤滿嘴油膩。她

    奔放的吃相讓人不忍直視。此君酷愛糖油煎餅,以及一切陝西美食。關於前者,

    她說她爺爺就是賣煎餅的,那可是平海一絕。但我從未聽過他老人家的大名。關

    於後者,她說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陝西人,熱愛家鄉小吃天經地義。她倒真能講

    幾句陝西話。

    她說的太對了。為表贊同,我一口氣悶光了小米粥。

    「令堂走了?」。

    「走了」。

    「幸虧沒跟我說」。

    「咋?」。

    「真說了我也不會去」。

    「有志氣」。

    「那當然,」陳瑤滿意地擦擦嘴,「走吧?」她終於吃飽了。毫無疑問,我

    的遭遇令她胃口大開。

    「不來點柚子?」。

    「切,出去也能吃嘛。」我女朋友甩了甩馬尾,露出狡黠而無恥的笑。在她

    頭頂,李連杰宣佈:每個男人都應該有一件柒牌中華立領。

    打食堂出來,夕陽西下。晚風吹得每個人的臉都紅彤彤的。陳瑤就偎了過來,

    她說:「讓你暖和暖和。」於是我只好把她摟得緊緊的。

    「去哪兒?」。

    「我哪知道?」。

    「琴房?」。

    「走唄」。

    作為一名信管專業的學生,陳瑤的手風琴搞得不錯。據她說,自小學三年級

    起她就「背上了這個包袱」。可以想象,我女朋友正是那種在歷次文藝匯演中總

    會風光亮相以展現我國素質教育豐碩成果的校園小明星。紅綢布打土黃色的牆上

    耷拉下來,像老天爺垂下的一根陰毛。沉甸甸的風從操場上掬起一把把黃土,把

    沉浸在歡樂海洋中的諸位揚得灰頭土臉。當然,它也會伺機撫過小明星的衣領,

    撩起她輕盈的劉海。之後在掌聲雷動中,她會鞠躬說:「表演結束,謝謝大家。」

    真是令人絕望。

    督促陳瑤練琴的是她溫和的父親。初二那年父親被判刑後,她便暫時得以解

    脫。高中三年,父親的角色轉移到了母親身上。這位前國家公務人員以一種咄咄

    逼人的姿態表達了虧欠已久的母愛。直至陳瑤宣稱,她死也不考藝術生。就是這

    樣,一個夭折的藝術家的故事,稀鬆平常。

    關於父母,陳瑤不願多談,我也無意多問。只知道她父親還沒出來,而她母

    親在平陽做生意。此外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九八年父親的鋃鐺入獄在我搞定陳瑤

    這件事上發揮了一定作用。某種程度上講,我們是有過共同經歷的人。

    然而琴房黑燈瞎火。它位於一處民房的頂樓,冬冷夏熱,十分符合自然規律。

    每當狂風暴雨時,四周便騰起濛濛白霧,讓人恍若置身於孤島之中。這樣好不好,

    我也說不準。不過有一點,不少女青年會慕名而來倒是真的。

    猶豫了下,我們還是拾級而上。剛走出樓梯口,一陣猛烈的搖床聲便湧動而

    來。我朝陳瑤攤攤手,她便掐了我一把。天邊懸著一輪下玄月,朦朧中宛若一隻

    貓眼。

    週日上午自然是在床上度過。孕婦們逼逼叨叨地欣賞了一場垃圾放水賽。火

    箭客場69比82不敵爵士。大家一致感慨:第七名就是霸氣。不過姚明表現不

    錯,強打奧斯特塔格別有一番氣勢。另一場騎士對熱火異常火爆,可惜只有文字

    直播。

    中午和陳瑤一塊吃飯時,收到了一個老鄉會通知。對方操著平海普通話說下

    週六晚上大家聚聚,「難改是鄉音,難忘是鄉情」,「頂天立地的平海人」云云。

    我剛要結束通話電話,他換成了方言:「愛來不來,別忘了你們交的會費,都買成瓜

    子了!」。

    週一下午沒課。在陳瑤百般催促下,我們到市區晃了一圈。真像是老農進城。

    趕這趟兒,我也得以給紅棉換了兩根弦。接著在華聯五樓吃了點東西,又瞎逛了

    好一陣。正準備回去,陳瑤嚷著要上廁所。沒有辦法,我像所有正常男人那樣等

    起了我的女朋友。

    天空很藍,太陽很黃,我不由背靠窗臺眯起了眼。後來有人喊我名字,我就

    又睜開了眼。一片絢爛的光暈中,一對男女從身前迅速閃過。大步流星!一眨眼

    功夫兩人就擠進了電梯。男的挺年輕,身高和我相當。女的有些年紀,皮膚白皙,

    豐乳肥臀——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我幾乎能回想起淺黃色短裙下蕩起的每一

    絲波瀾。男人的手始終放在女人腰間,進電梯時它甚至在屁股上輕拍了兩下。仿

    佛有風灌了進去,我心裡突突地跳了起來。

    陳瑤走來時,我問她有沒喊我名字。她撇撇嘴,搖了搖頭。我掃了眼電梯,

    把頭伸向了窗外。沒一會兒,淺黃色的墨鏡女人便又出現在視野中。然而只一剎

    那,她就俯身鑽進了一輛黑色轎車——應該是七代雅閣。拐彎的瞬間,我才勉強

    瞅見車牌號末尾是975。華聯在市區繁華地段,平常車流量可想而知。今天也

    是邪了門,雅閣迅速竄上機動車道,一溜煙就沒了影。它像是逃跑一般,空留我

    徒勞地揮了揮手。「發啥愣,走吧!」陳瑤給了我一膝蓋。

    回去的路上,我才發現自己憋著一膀胱尿。公交車每咯噔一下,尿就咯噔一

    下。我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爆掉,只好攥緊了陳瑤的手。車一靠站,把紅棉扔給

    陳瑤,我便朝零號樓狂奔而去。這泡尿無比漫長,長到我懷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一

    袋漏眼兒的生啤。

    尿畢,猶豫半晌,我還是掏出了諾基亞6610。這是零二年上大學時母親

    力排眾議給買的。在令人憂傷的尿素氣息中,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好一陣母親才

    接。我說喂。她說喂。我說媽。她說林林。我說在哪兒呢?她說平河大堤上。我

    說哪兒?她說師大啊,平河大堤上。我說哦,我說幹嘛呢,我說咋還沒回去?她

    說吹吹風。我吸吸鼻子說咋了?一陣呼呼風聲後,她說沒事兒。又過了一會兒,

    她說:「對了,上次都忘問了,你錢還夠不夠?」母親的聲音乾澀而緊繃,像此

    刻窗外搖曳於湛藍天際的風箏。
  [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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