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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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3-12

言一拳砸在了季嬋溪的心口。季嬋漪還以一拳正中他的額頭。兔起鶻落的兩道身影彷彿兩個不停撞擊彈開的黑色彈丸,分分合合。雙方再次停下之時已然衣衫破碎全身是傷。

    相比之下,林玄言傷得更重一些。他落足之處恰好好是那柄斷劍,便顯得更為淒涼。

    他的心境早已在通聖巔峰,道法如今也是不低,竟然被一個小姑娘如此壓制,唯一的解釋便是境界。季嬋溪的境界到底到了哪裡?

    季嬋溪衣不蔽體,卻挺胸抬頭傲然而立,仍由雪白胴體上傷口流出的鮮血洇染進雨水裡。她望著林玄言的眼神,忽然覺得有些熟稔。

    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際,她卻忽然有一剎那的失神。她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在那個裝飾精緻卻足不能出戶的規格里,孃親給自己唱了一曲戲。那時候的孃親美極了,眉若遠山,眸含春水,一顰一笑一撫琴便能傾倒半座城池。她唱的是一個女將軍的故事。

    長長的袖子不停翻飛,她且唱且舞,雖嬌軀柔弱,目光卻那麼明亮。彷彿是一個披甲上陣的女將軍於塵沙中回望千里故鄉。她一直沒有忘記。當時的她不知道,孃親是多麼傾慕那樣的女子,也不知道,那個時常光臨孃親閨閣,每次一來讓僕人騙自己離開再掩上房門不知道和孃親在做什麼的男人,她到底喜不喜歡。

    時過境遷,也不過一剎那的失神。兩個目光彷彿隔空相交。

    季嬋溪驀然閤眼。她的身上和臉上的血水被大雨沖走,有些蒼白,卻不減清美。

    一個高大的女子法相身影忽然顯現在了她的身後。昏暗天地間,那法相顯得醒目了些。那是一個姿容絕世的女子,眉眼狹長,白袍如雲,風姿恍如仙人。

    那一瞬間,某個角落那個以黑袍罩面的銀髮女子忽然嬌軀劇震,一向平靜的她赫然動容。“怎麼……怎麼可能?”

    事關重大,她沒有多言,凝神關注場間變化。

    季嬋溪看著林玄言,緩緩道:“結束了。”

    林玄言看著她身後法相,恍然道:“原來如此。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那女子法相沒有多言,清輝灑落,月色如水。籠罩著黑裙少女。

    季嬋溪將拳頭收回至腰間,一輪月影凝於拳尖。拳意流瀉,震去雨水,氣勢竟然跨過八境九境,直逼化境!

    那是偽化境。但是足夠了。

    林玄言嘆息道:“這一擊,我必敗。但是我還是想試試。”

    他彎腰撿起了斷劍,握在手中。

    最終還是沒能贏,他很遺憾。和語涵做好的約定也無法完成了,他很不甘。

    看著季嬋溪身後那個縹緲的女子法相,他又很無奈。命運使然,非戰之罪。

    明知必敗,但是他不能退,這是他曾經教給裴語涵的劍道,他要以身作則。

    這麼多年了,徒兒受了這麼多苦,自己非但無法去討個公道,如今甚至要敗在一個晚輩手上。雖然那尊法相是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存在。

    林玄言深吸一口氣,斷劍如龍汲水,順劍留下的雨水竟然凝成實質,將斷劍匯聚完整。他握劍而行,劍鳴顫動,劍氣如虹。

    風為劍水為劍,漫天雨幕都墜成了劍勢。恢弘壯闊。那一劍如此決絕,竟有玉石俱焚之勢!

    裴語涵忽然無比不安,她能看出這一劍意味著什麼。一劍揮出,若是被破,便會功敗垂成,辛辛苦苦得來的一身修為至少廢去一半……季嬋溪看著拖劍而來的林玄言,微微嘆息。境界的差距始終是無法彌補的。

    她遞出了那一拳,筆直,有力,毫無花俏。

    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雨幕竟然排山倒海般被撕開。長劍不堪重負,斷劍再斷,林玄言一口鮮血噴出,他虎口震裂,劍脫手而出,隨意落到雨幕之中,仍由大雨沖刷去劍上的血痕。

    他的身影被高高拋棄,彷彿一隻斷翅的白鳥,折落地面。他心中毫無情緒,他知道自己似乎要輸得徹徹底底了,辛辛苦苦一點點偷偷攢下的八境修為要徹底毀於一旦了。

    可是偏偏此刻,他的心卻那樣平靜。不知是不是錯覺,餘光之中,他望到了裴語涵的身影。往事忽然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一幕接著一幕。

    那一年……那一年……恍如隔世。

    …………那一年,東嶺下了好大一場雪,淹沒了千家萬戶,朱門弄琴賞雪,酒香琴聲,歌姬舞女,裙帶飄過風雪舞成新年。

    鏤花朱窗之外,天青色的屋瓦已然被大雪覆蓋成一片茫茫,玉甍之下懸掛冰凌,冷冽的風刀割般穿過巷弄迴廊,穿過金鋪玉戶的雕樑畫棟,也穿過凋敝貧瘠的深宅舊院,久久環繞。千萬裡不見鳥影,那段不知何處飄來的荼蘼琴聲,也被疏冷的風雪撩撥得落寞。

    葉臨淵緩緩推開了硃紅色的府門,明黃色燭火照得通明的府邸裡,達官貴人們依舊在推杯換盞,菜餚還未上齊,酒也未過三巡,他卻自顧自地走了出來,看著那場還未落盡的大雪,漫天都是索然翻飛的蒼白。

    他撐著一柄乾淨的紙傘,緩步走出了門。

    年年歲歲,新雪的融落淺淺的鋪上那段不知冷暖的漫長修行歲月,年復一年,彷彿時光的流逝都只是單調的重複。

    就像這場大雪一樣,席捲之後人間便只剩下一種顏色。

    年輕的道童看著他撐傘隱沒的背影,好奇道:“師父去做什麼呀。”

    有人低聲解釋道:“你師父不喜歡熱鬧,他想出去走走。”

    年輕的道童哦了一聲,仰起頭看了著天花板上懸掛的絢麗華燈,那些垂下的彩絛微微擺動,舞女腰間的細瓷鈴鐺伶仃作響,穿過這一方明亮的亭廊,一直淡去在珠簾外的雪中。

    身穿道童衣服的孩子稚氣問道:“等以後去了山上,我還能經常回家嗎?”

    “當然可以。”那個中年婦人寵溺地摸了摸少年的腦袋,過了片刻,悠悠嘆息道:“只是等小春山成了仙人,還會念著家裡嗎?”

    孩子想也不想說道:“當然啊。家裡這麼好。哪裡都不如家裡。”

    孩子看著外面院子裡的積雪,如果不是今天府裡來了一幫仙風道骨的客人,他現在就正在和丫鬟們堆雪人玩呢。

    等自己行了拜師禮,就要正式成為那個人的徒弟了。然後就要去山上了。他很捨不得。但是父親卻好像很高興。

    中年婦人揉了揉孩子的腦袋,將他往懷裡摟了一摟。戀戀不捨。

    風雪飄搖,寒風刺骨,他默然行走在霜雪之中。

    人間不比山上寧靜。

    即使雪再大,也掩蓋不了一座老城的瘡痍。

    葉臨淵撐著傘停下了腳步。

    一個七八歲來歲大小的小女孩被從府邸推出來,門府轟然合上,那個小女孩一邊用凍得通紅的手用力錘著門,一邊抬起袖子擦拭著滾滾而下的淚珠。

    小女孩敲了很久的門,像是精疲力竭了,她跪坐在門外的雪地裡,眼眶通紅。

    一件單薄的布衣如何能籠得住霜雪,小女孩艱難地從雪裡站了起來,向著一條巷子緩緩走去。雪很深了,所以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慢。

    葉臨淵嘆了一口氣,人間百態,終於比不上山上清修,心無旁騖,心中唯一執念,便是證道長生。

    葉臨淵沒有因為一個可憐的少女停下腳步,他向著另一條街道緩緩走去。

    尋常人家的裊裊炊煙,柱著柺杖滿頭銀髮的老嫗,穿著新衣裳放爆竹捂著耳朵的孩子,排隊領稀薄救濟粥的乞丐,寺廟裡傳來的唸經聲,每年這個時候,求香拜佛的人總是很多。還有失意不得志的讀書人散落在雪地裡的文稿,葉臨淵隨意撿起一張,捏著一角看你了一眼:寒暑不知歸鄉意,兩鬢蹉跎似舊題。

    葉臨淵輕輕搖頭。

    這時,寺裡的鐘聲敲響了,人群一擁而入。彷彿對於新年所有的寄託和願景,都升騰在神佛面前青色的煙火間。

    煙火嫋嫋,鐘聲不絕。

    傘面上覆上了一層細細的雪。

    葉臨淵看著這個久違的人間,悵然不知所想。

    他一步步地遠走在巷子之間,兜兜轉轉,腳印與路人相疊,再也難以辨認。

    夜漸漸落下,茫茫白雪鋪成一片銀亮,有的則被貴門華燈照得富麗堂皇。

    在某個拐角處,葉臨淵又看到了那個女孩,那個女孩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稻草鋪在她的身上,哭過的眼睛紅腫無光。

    每天冬天城裡都會死去很多人。

    習以為常便成了平常。

    葉臨淵忍不住走到小女孩身邊,問道:“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嗎?”

    小女孩看著這個突然走到面前撐著傘的青年人,眼裡氤氳淚水,沒有說話。

    葉臨淵看到她凍得蒼白的嘴唇和被冰霜覆蓋的睫羽,輕輕嘆息。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少女的腦袋。

    仙人撫頂。

    少女忽然覺得不冷了,她看著這個仙風道骨的青年人,怯弱地縮了縮身子,雖然不知道這位面相年輕卻目光滄桑的人做了什麼,但是她還是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葉臨淵又問:“你沒有地方去了嗎?”

    小女孩咬著嘴唇,低下頭,她本來玉嫩的臉蛋被摸了許多髒兮兮的炭黑,一身破舊的衣服甚至不能將她包裹住,他能看到小女孩手臂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淤青。

    “我爹死了。”小女孩開口說話了。

    小女孩斷斷續續道:“我娘讓我去給李家幹活,要我乖乖聽話,如果被趕出來就不要回家了。我在李家做了三個月了,本來好好的。可是他們小姐忽然說我偷東西,打了我一頓,然後把我趕出來了。”

    葉臨淵看著小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早已通明的心境中竟有一點苦澀,他沒有問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偷東西了,這毫無意義。他只是輕聲問道:“你叫什麼?”

    小女孩閉著嘴低著頭,不肯出聲。

    葉臨淵又問:“你沒有名字嗎?”

    小女孩過了許久,才說道:“我娘說……我娘說我是……賠……賠錢貨。”

    “賠錢貨?”葉臨淵輕輕呢喃,忽然笑了,他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姓裴啊。”

    小女孩抬頭看著這位先生,一臉茫然。

    無論她之前姓什麼。從此她便姓裴了。

    葉臨淵笑了幾聲,他對著小女孩伸出了一隻手。他很年輕,可那隻手卻出奇地寬厚,結著重重的繭,交錯著深沉的掌紋。

    小女孩沒有動彈。

    葉臨淵說道:“隨我回家吧。”

    小女孩搖了搖頭:“不行。”

    葉臨淵忽然很想問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但是一想,又覺得太失身份了,理了理思緒,說道:“你不想過衣食無憂,三餐溫飽的生活嗎?若是你天賦資質足夠,還能去求一遭凡人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道,而且山上也沒有欺壓奴僕的主子,你只需要當做是自己家就好,想要什麼就取什麼,也沒有人會問你是不是偷了東西。”

    小女孩抬起頭,那雙灰暗的眼睛又泛起了光,她似乎動搖了。但是沉默了許久,小女孩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葉臨淵這輩子最大的一次碰壁。俗家子弟,任你家中富可敵國亦或是高官厚祿,都把成為自己門下弟子作為榮幸,而這個幾乎要凍死的小女孩卻一而再地拒絕了自己。

    葉臨淵自嘲地笑了笑,他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小女孩哭著說:“李家這個月的工錢還沒給我……家裡已經快吃不上飯了。”

    葉臨淵安慰道:“你跟我走,你包括你的家人,都不會愁吃不上飯了。”

    “騙人。”小女孩目光閃躲。

    葉臨淵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一個小丫頭?”

    小女孩說道:“我娘說,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平白無故對自己好的。”

    葉臨淵伸出的手依舊沒有縮回去,他想了想,誠懇說道:“那你是要凍死在這個風雪之夜裡,還是選擇和我去山上?”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茅草很冷,衣服很冷。

    她也忍不住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搭上了他的手。

    葉臨淵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在雪夜裡,已經餓了許久的小女孩忽然腿一軟,跪倒在了雪地裡。葉臨淵看著雙膝沒入雪地中,正掙扎著竭力出來的小女孩,忽然心頭一動,一板一眼地說道:“你這樣算是行了拜師禮了。你以後就正式是我徒弟了。而且還是大弟子了。”

    小女孩又是一臉茫然。

    過了片刻,小女孩似有所覺,忽然對著中年道人磕了個頭,口中喃喃道:“見過師父。”

    葉臨淵不自禁笑了起來,他將傘放在了雪地裡,用雙手抱起了小女孩,朝著鄧家的大府走去。

    大雪更深,悄無聲息地飄落,華燈初上的夜裡,小女孩的家不知道是陋巷中的哪一戶。

    雪花落在了葉臨淵烏黑的頭髮上,沾濡在他的鬢角,眉眼,似是白髮蒼蒼,小女孩忽然抬起手,替中年人輕輕彈去她鬢髮上的霜雪。那一刻,她的眸子很明亮。葉臨淵也不嫌棄女孩髒兮兮的手,只是淡淡微笑。

    那條陋巷上的故事也很快消失在下一個拐角,唯有雪地裡那柄被風吹動的紙傘悠悠訴說過往,大雪無聲,一點點淹沒了他們的腳印。

    爆竹聲噼裡啪啦地炸響,散入開年的風裡,化作新一年的祥瑞。

    歲歲年年,年復一年,一如從前……轉眼又是多少年?

    …………往事鋪面而來,五百年的光陰彷彿不復存在,音容笑貌都猶在昨日。

    思緒萬千,不過彈指一瞬。林玄言重傷的身影即將重重砸落地上。那一刻,他忽然心生靈犀。他閉著眼,一股極其熟悉的劍氣在肺腑之中陡然燃起。彷彿一道耀目的火星暴起,心境頃刻通透,劍骨滾燙。

    林玄言下意識地默唸了一聲:“劍行!”

    五百年前的那個人和如今的少年彷彿重疊在了一起。他的身影沒有再下墜,他懸停在了空中。一把筆直的劍托住了他的背脊,嗡嗡顫鳴,彷彿寂寞了千萬年。

    一劍南來。

    從寒宮劍閣至承君城此劍,千里取劍,心意至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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